第39章 猶豫
辦公樓外面淅淅瀝瀝地下着雨,這場雨已經持續快一個禮拜了,可是從氣象臺傳來的最新消息卻表明,想要看到雲開日出還得頗待幾時。而且,等到新的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這座城市和整個江南地區就要進入初冬季節了。
一陣被冷雨浸透了的風從半開着的窗戶裏吹了進來,程雨玲打了一個寒顫,趕緊起身來到窗前想要把窗戶徹底關死,她甚至起了要打開空調的念頭。
哎,辦公室太大了也不好,一個人空落落的,不但容易感覺到寂寞,而且,在這一天涼似一天的日子裏,只要有一點小風飄進來,就很容易感覺到冷飕飕的。
正當程雨玲的兩只手同時搭到塑鋼窗框上的時候,虛掩着的辦公室門被推開。“吱呀”的聲音傳到程雨玲的耳朵裏,她不由自主地一回頭,只見胡不鬧已經一只手扶着門把手一只手下垂着站在門裏,眼睛直直地盯着程雨玲,并沒有強行進來的意思。
程雨玲沒有說話,只是沖着胡不鬧點了點頭算是表示同意,然後又将腦袋轉過去,看了看窗外飄零的雨絲片刻,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好像忘記了自己原本來到窗前的目的是将眼前的這兩扇玻璃合上,更像是站着站着就突然進入了睡夢之中,甚至連門口傳來的一聲重重的“咣當”撞鎖聲和門鎖撞上之後保險按鈕被轉動而發出的一陣“咔嗒”聲響都沒有把她喚醒。
忽而,兩條粗壯的胳膊從程雨玲的身後緊緊地将她箍住,她的整個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呼吸卻突然加重了,喘息引發的強大氣流從鼻孔裏噴出,将一只順着窗戶上沿吐絲而下的可憐的蛛蛛吹得在空中搖搖晃晃眼看着就要飄進雨中。
沉重的呼吸慢慢地平靜了下來,程雨玲轉過身去,一頭趴到胡不鬧的肩頭,感受了一會兒他肩膀上的溫熱,再緩緩地将頭擡起來,凝視了他片刻,然後輕輕撥開他的胳膊,輕聲說:“上班時間呢,不要這樣吧……”
胡不鬧猶疑了幾秒鐘,松開了胳膊,走到程雨玲辦公桌旁邊,在她的座位對面的客椅上坐了下來,雙手抱着腦袋抵在椅背上。
“最近來做講座的那兩個裝飾公司老板,你跟他們談得怎麽樣呢?”程雨玲沒有坐下,雙手扶着自己座椅的靠背,一字一頓地問胡不鬧,聲音輕飄飄的沒有多少力氣,顯然是對自己所問的事情沒有多少把握,也根本不指望胡不鬧會給她想要的答案。
前一陣子,在魯治國做了那場講座之後,程雨玲又讓另外兩家——一家本地的一家蘇州的大型裝飾公司老板到管理部來,也分別從各自的角度和立場出發做了兩場關于大型工程裝修質量管控的講座,這兩場講座都是那兩家裝飾公司的老板主動提出來要做的,再加上梁宇明那幾天忙得不可開交,所以程雨玲便沒有再驚動梁董和其他領導了。當然,胡不鬧作為集團分管領導出席了,并且在事後分別去浦東和蘇州同那兩個老板碰了個頭。
“我大致地隐隐約約跟他們提了那個事情,但是那兩個家夥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說什麽除非我們給他們一個肯定的承諾。你想想看,我們怎麽可能作出這樣的承諾呢!假如承諾了,結果事情被捅出去,那個影響可不是開玩笑的!”胡不鬧一副很氣憤的樣子,并不長的一句話,聲音也仿佛跟爬山一樣越來越高,從低訴變成了怒吼。
“其實……”程雨玲搖了搖頭,說:“這事情可不能怪人家,畢竟人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再說了,我們做那種事情、提那種要求也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行為。”
“那麽,你現在又怎麽想呢?”胡不鬧問,一只手離開了腦袋,放到圓滾滾的大肚腩上來回滑動着。
程雨玲沒有馬上回答胡不鬧,雙手離開了椅背抱到了胸前,一屁股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程雨玲才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地說:“也許,我們只好去找卉丫頭他們了!”
“那就去找他們吧。”胡不鬧也沒有什麽好主意,便随口同意着程雨玲。
“可是……哎……”程雨玲又猶豫起來,想了想說:“我真得不想破壞在那小丫頭心中的形象呀!而且,我還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不要臉皮的事情,真得沒有!”
胡不鬧聽程雨玲那樣說,也知道她素來是個要臉的人,所以也不好慫恿她,想了又想,才慢慢開口說道:“那,我看這樣行不行呢?我們繞過卉丫頭,那件事情只跟魯治國說,怎麽樣?”
“你是真得天真呢還是在跟我裝傻呢?”程雨玲馬上掩飾不住譏諷地反問胡不鬧,不等他作出反應,馬上又接着恨恨地說:“你以為世界上的女人都像我那麽傻那麽好騙那麽好哄啊?你怎麽就不想想,哪個老板娘在公司裏不當家,錢的事情能夠繞得過她嗎?”
胡不鬧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只好沉默着繼續思索着看能不能想出什麽好主意。
“要不然,我改天去跟魯治國說說吧……我看他對咱們江東新廠房的項目挺急切的,說不定只要一個暗示,他就會表态的呢……”想了好久,點頭又搖頭,搖頭又點頭,胡不鬧終于還是弱弱地堅持要找魯治國。
程雨玲聽罷胡不鬧了無新意的建議,也像他剛才那樣反複地點頭搖頭、搖頭點頭複又搖頭,最後,猶豫着說着:“算了吧……還是等等,看我們能不能再想出什麽好辦法……”
兩個人又都沉默了下來。
“哎……我真搞不懂,小苒那丫頭,好端端地想要出什麽國!你說,法國有什麽好?中國這麽大,怎麽着也夠轉悠一輩子了吧!我也不明白,那丫頭怎麽竟然會跟她那不成器的老子一樣迷上西洋音樂!哎,其實,我當初根本就不應該同意她去學什麽鬼西洋音樂!”忽而,程雨玲聲音低沉地說道,仿若喃喃自語,一臉的無奈,眼神裏充滿着迷離和苦悶。
“其實,如果那丫頭要不是學西洋音樂那種太燒錢的玩意兒,任憑她想要去哪個外國,我都不會為錢而着急……”頓了頓,程雨玲又幽幽地補充道。
“那……”胡不鬧開口說了一個字便頓住了,又過了好一會兒,見程雨玲沒有阻止自己把話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才又接着慢慢地說:“小苒那個不成器的老子會不會也想個什麽辦法呢?”
“那個東西能有什麽辦法!”程雨玲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雙手從胸前松開,又猛地兩拳同時擊在桌面上,眼睛裏噴射着憤怒的火焰。
“還是不要太激動啊!”胡不鬧趕緊也站了起來,安撫着程雨玲,試圖去抓她的手讓她冷靜一些,但是他的手剛一伸到桌子的那一邊,便被她好似要吃人的目光給生生逼了回去。
胡不鬧深知,在程雨玲為那個男人生氣的時候,是千萬不能去惹她的!畢竟,在這件事情上,胡不鬧已經吃了好幾次虧,他腿上至今尚在的那個被水杯砸中而落下的傷疤便是因為觸犯了那條紅線而受到的懲罰。
“你說,他除了賭錢和拉那個破小提琴,還能幹什麽?這麽多年了,那個狗東西還找小苒拐彎抹角向我要錢還賭債,我看在小苒可憐的面子上,幫了他好多!說實話,如果要不是幫他還那些倒黴賬,這次小苒要出國,我也不至于太慌張!”還好,這次程雨玲沒有摔東西,只是從打印機裏抽出一疊A4紙在桌面上使勁地拍打着。
終于發洩得夠了,程雨玲重又重重地落到了椅子上,椅子支架的彈簧甚至因為受到猛地一下重壓而發出了清脆的“嘎吱”聲,好像就要斷裂似的。
緊接着,沒有一絲一毫的預兆,一陣低落而悲怆的“嗚咽”聲在空闊的辦公室裏迅速地飄蕩起來。
胡不鬧顧不得可能會惹得程雨玲獅怒發作的後果,連忙繞過桌子,輕撫着她的肩膀和後背,将嘴唇湊到她的耳旁,像哄孩子似地努力勸慰她,好不容易才讓她止住了哭泣。
“你說,我傻不傻?我十九歲,還在上大學的時候,就為他生下了小苒……”程雨玲一邊用手背擦拭着紅腫的眼睛一邊控訴着那個令她傷痛欲絕的男人也責怪着自己:“如果要不是老師和校長理解我幫我辦了個因病休學的手續,在當時的情況下,我根本就不可能再繼續上那個大學了……哎,我真傻!真傻到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地步了!”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老是放不下也不行啊!”胡不鬧無力地勸說着程雨玲,對這種事情,他也實在想不出什麽好的說道,畢竟,她心中那道巨大的傷口已經這一輩子都無法愈合了。
“才開始跟他交往的時候,他總是缺錢,總是生活費不夠,我還天真地以為他家裏窮,還盡力幫助他,甚至有時候早飯買兩個包子也要給他一個半……”程雨玲已經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之中,又在回憶之中繼續痛苦地控訴着:“後來,我是萬萬沒有想到,他是個嗜賭如命的家夥,我苦苦地勸他,希望他最終能夠改掉那個致命的壞毛病……我傻啊,真得傻啊,竟然傻得忘掉了狗改不了吃屎這個最簡單的道理!”
“喝口水吧……”胡不鬧見程雨玲的控訴終于告一段落了,連忙将她水杯的蓋子打開,将杯口對準了她的嘴巴。
現在,胡不鬧好想找個借口逃離這個地方,程雨玲這套祥林嫂似的訴說他已經聽了無數遍了,應該是差不多能夠背得下來了,甚至還曾經在無聊的時候想到要把她的那段故事寫成小說。
但是,胡不鬧又不能離開。現在,他必須安安靜靜地給程雨玲當忠實的聽衆,只能硬着頭皮聽着把她那段痛苦的往事再完整地講述一遍。而且,現在,程雨玲大概也再難找到一個可以聽她講述那些事情的人了,既然胡不鬧已經成為了她的男朋友,他大概就得承擔這個義務,畢竟,這是在幫助她,如果心中的痛苦現在得不到發洩,她肯定會憋壞的!
看着眼前這個風韻猶存經歷複雜而且自己确實也真心喜歡的女人,胡不鬧再次倏然覺得她真得好可憐!
是呀,程雨玲真得好可憐!她現在痛苦地回憶着講述着那一段痛苦的往事,何異于自己向自己的傷口上撒鹽呢?但是,如果不發洩的話,那痛苦的毒素又肯定會在心中不斷積聚而更深地傷害她的身心!所以,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定期找人傾訴定期發洩已然成為了她無法擺脫的鴉片!還好,總算上天可憐她,讓她的身邊還有着這樣一個可以聽她傾訴甚至任由她發洩的人——胡不鬧。
“終于磕磕絆絆地大學畢業了,和他光明正大地過到了一起,”程雨玲慢慢地也冷靜了下來,雖然繼續深陷在痛苦之中,但是聲音已經不那麽激動了:“沒有想到,命運又跟我繼續開着更加殘酷的玩笑!他不但賭博的毛病根本就改不掉而且愈發嚴重,又不知道跟誰學得那麽好色,就像一只公狗似的,到處……最後居然跟一個教西洋音樂的死女人混到了一起!命吶,這就是我的命……”
程雨玲終于因為說不下去而停了下來,沉默着凝望着對面牆壁上一副高山流水的國畫,仿佛在心裏苦苦地尋覓着她的知音。
“聽話啊,以後不要再說那些掃興的事情啦!”胡不鬧見程雨玲的情緒算是穩定了下來,俯下身子咬着她的耳朵,就像一個小學老師哄着一個小學生一定要聽話一定不要在課堂上打鬧似地。
“再說了,現在不是有我在你身邊陪着你嗎?相信我,我一定會永遠好好陪着你!”又見程雨玲因了自己的哄勸而臉上漸漸露出了一點兒像是笑意的表情,胡不鬧趕緊趁熱打鐵向她表着忠心。
“得了吧!”程雨玲撇了撇嘴,說:“你們男人都一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怎麽會一樣呢!”胡不鬧見程雨玲一杆子打翻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馬上故作委屈。
“好啦,就算你不一樣,總行了吧!”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打擊面過寬,程雨玲馬上糾正着自己剛才的話也安慰着胡不鬧。
“那個狗東西不但一無是處而且還好色,你呀,是除了有些好色之外,其它什麽都好……”安慰過了胡不鬧,程雨玲馬上又幽幽地補充着說道。
“誰好色啦?只不過我偶爾對別的女人多留意幾眼而已,畢竟我也是一個男人啊……而且,你有時候不是也會注意長得帥帥的男人嗎……”胡不鬧弱弱地為自己辯解着,在程雨玲的肩膀上又輕輕拍了兩下,轉身回到她對面的客椅上重新坐下。
“算了,不說了!開始工作,我們來讨論一下江東新廠房室內外裝修招标方案草案的事情吧。”程雨玲終于下定了決心從祥林嫂重新變回程部長,說着,她準确地從桌子上右手邊的格栅裏拿出一個文件夾,打開之後取出了助理今天上午剛剛送過來的那份草案文件。
胡不鬧見程雨玲已經正式進入了工作狀态,便也完全将剛才那些因為程雨玲引起的煩惱事徹底放下,認真地研究起那份草案來。
程雨玲見胡不鬧看那份文件很投入,且不去打攪他,便坐在位子上陪着他一起思考。忽而,手邊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
猶豫了一會兒,程雨玲接通了電話。
電話是楊光耀打過來的,他說,這次是特地來上海拜會程部長并請她欣賞明天晚上舉行的高山流水東方雅韻古琴演奏會,還特地強調會有好幾位大師級的藝術家登臺表演。
“你是怎麽弄到我手機號碼的?”程雨玲馬上厲聲質問道,絲毫也沒有在意楊光耀所說的那場演奏會。
“不好意思啊,程部長!”楊光耀在電話那一頭先表示了一番歉意,接着解釋着說:“因為上次好像忘記跟你要手機號碼了,所以後來便跟你同事要了過來。如果因此而給你造成什麽不好的印象的話,都是我的過錯,請程部長千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計較啊!”
“哪個同事把我的號碼告訴你的?”程雨玲又厲聲追問起來。
“高專員……實在沒有辦法,我現在太希望能夠見到程部長!”楊光耀不好撒謊,只好實話實說,但是仍然不忘為自己辯解一下。
“混賬!”程雨玲憤怒地罵了一句,狠狠地摁着屏幕挂斷了電話。
楊光耀握着手機,呆呆地站在隆潤集團大門口,滿臉的沮喪。風雨之中的滋味不好受,楊光耀看了一眼緊閉的電子伸縮門和門口打着傘正嚴厲地審視着自己的保安,灰溜溜地小跑到馬路對面鑽進了自己的寶馬車裏。
“怎麽,程部長不願意見咱們?她那麽喜歡民樂的一個人,怎麽竟然連演奏會都不能打動她?會是遇到了什麽鬼?”艾麗絲見楊光耀垂頭喪氣的樣子,馬上便猜到了他已然碰了一鼻子的灰,不禁發出了一連串的疑問。
“天知道!也許那老女人更年期提前到了吧!”楊光耀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無法回答艾麗絲的問題,只好憤憤地罵了一句。
罵完了程雨玲,楊光耀重新發動了車子,可是方向盤握在手裏卻一點兒手感都沒有,以至于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突然就失去了駕駛技能,于是便讓艾麗絲開車。坐到了副駕駛位上,楊光耀又覺得怎麽着都不舒适,真皮坐椅也不知道今天怎麽突然就變得那麽硬梆梆的,好像嘈雜混亂的候車室裏的塑鋼椅子一樣杠得渾身上下骨頭皮膚都疼得慌。
“坐好啦!我的楊總,系上安全帶,這裏可是上海,比不得我們江東!”見楊光耀魂不守舍地癱坐在副駕駛位上,身子斜得已經到了妨礙換擋的地步,艾麗絲嗲着嗓子對他說。
“被攝像頭拍到了扣我的分,罰我的錢,這總行了吧!”楊光耀非常不配合地嚷嚷着,依舊我行我素地癱在副駕駛位上。
“那,還是楊總來開車吧!”艾麗絲壞壞地一笑,縱然是壞笑,也不忘摻進去一些嫣然動人。臉上笑着,她已經伸出右手便解自己身上的安全帶,同時左手搭在了車門把手上,大有安全帶一解開就開門下車的意思。
“好!好!我的姑奶奶,我好好地坐着,也系上安全帶,全都依你!”楊光耀吼叫着,坐直了身子,右手從車門上抽出安全帶搭到身上,左手抓着插銷就要往插孔裏塞。
就在安全帶插銷就要完全塞進插孔的時候,楊光耀猛地一下子左手一擡,将插銷撥了出來,右手一把将安全帶抽離身體,然後将車門哈開一條小縫,腦袋貼着那條小縫迅速回看了一眼迅速完全打開車門,“欻”地一下從副駕駛位上彈到了馬路上。
“你怎麽啦?你瘋掉啦?”艾麗絲好奇地問,她甚至在想,楊光耀是不是因為被程雨玲拒絕接見而受刺激過了。
“我沒瘋!我要坐後面去!算你狠!”楊光耀怒氣沖天地打開了後門,一頭擂到後座上,抱着腦袋趴了下去。
“去哪兒呢?我親愛的楊總!”艾麗絲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像哄小孩似地問。
“随便吧,在大馬路上瞎轉悠吧……”楊光耀有氣無力地回應着艾麗絲,心想“我知道現在該去哪兒”。
再想想,其實,躺在車子上任由車子帶着自己瞎轉悠似乎也是一種不錯的享受。據說,曾經有一位大人物就是這樣,整天整日地失眠頭痛眩暈渾身不舒服,就總是讓司機這樣載着逛大街……今天,他楊光耀就要來學一學那位大人物,來享受一回大人物的待遇,只是,他提自己掏錢給自己的車子加油,而且,在這擁堵的魔幻之都恐怕車子也開不快,使得他無法好好地體嘗速度和激情的滋味。
“神經病!”艾麗絲嗔怒着輕罵了一句,緩緩地開動了車子。
“加速加速!”車子像蝸牛一樣爬行在馬路上,楊光耀不由地大聲催促起來。
“好啊,聽你的!”艾麗絲慢慢悠悠地回應着楊光耀的焦躁:“其實呢,我現在也想開快一點,但是呢,楊總得先找人把我的駕照升級為可以撞車也可以撞人而不用承擔任何後果的高等駕照啊!”
“随你吧……”楊光耀聽罷艾麗絲的調侃,馬上洩了氣。
沒有了速度,也沒有了激情,楊光耀剛才一直在心中持續的狂躁也漸漸冷卻下來了,開始認真思索着該如何讓這一趟滬上之行不至于白白地浪費掉。
是的,絕不能空着手離開上海,來之前,楊光耀曾經在老婆童馨跟前誇下海口,說這次一定要把那位高冷的程部長拿下。
當時,聽着楊光耀的豪言壯語,童馨是很不以為然的,并且還是非常不屑的,甚至她對這隆潤新廠房裝修那個項目本身都不以為然。當然,說對隆潤項目不以為然,倒不是童馨牛到了連上億的項目都看不上眼的地步,而是她正在進攻一個在上海的更大的項目并且已經有了相當的眉目,另外,搞笑的是,她在那個上海項目上的主要競争對手竟然是江東千龍裝飾公司的程欣——看來,那場競争是一場“兩伊戰争”了……并且,童馨今天也到上海來了,不過,她要去的是她在浦東的準客戶那裏。正是由于童馨也到上海來了,所以她才放心地讓自己的老公帶着他漂亮的公關經理一起行動,因為她已經給他規定好了,晚上七點鐘的時候必須準時回到賓館裏和她彙合……
當然,楊光耀現在無暇去計較老婆對自己的嚴格管制,而且對那種管制他也早已習慣了,主要還是她的不屑極大地刺激了他,讓他狠下決心一定要好好地争一口氣。
艾麗絲開着車子在第N個路口停下來的時候,楊光耀還沒有能夠想出讓自己這次來上海不虛此行的好主意,但是程雨玲卻打來了電話。
“楊總啊,剛才一個下屬工作沒有做好讓我很惱火,所以一時沒有控制好情緒而對你說話重了一點,不好意思啊!”程雨玲在電話裏緩緩地親切地對楊光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