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講座
見胡不鬧主動請纓,梁宇明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絲不快,但嘴裏馬上對胡不鬧的積極主動表示了肯定:“好啊,謝謝胡總,多一個人多一個伴,也好!”
口頭上表揚過胡不鬧之後,梁宇明馬上又拍了拍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身旁的黃子倫說:“小黃,你也算一個。呃,我,胡總,還有你,我們今天組成一個三人聽課團,好好地跟江東那位做裝修的大老板好好學點新知識!”
說完,梁宇明抓起桌子上的手機,點亮屏幕,看了一眼,說:“三點十分了,今天的總裁辦公會議大家積極發言,雖然說的話不是很多,但是言簡意赅,提出了許多不錯的意見和建議,我一定好好總結之後再提交董事會作決策參考。謝謝大家,散會!”
“噢,還有,等一下,三點四十的時候,胡總和小黃到我辦公室集合,我們一起去管理部聽課。”大家已經站起身來的時候,梁宇明又補充了一句。
衆人陸陸續續走了,程雨玲也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梁宇明把她叫住了。
程雨玲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馬上緊走兩步來到一張椅子跟前,但是沒有坐下,而是扶着那張椅子的靠背看着梁宇明。梁宇明也是站着,像程雨玲一樣扶着一張椅子的靠背,也正看着程雨玲。等到其他人都離開了小會議室,梁宇明張嘴又閉嘴了好幾次,才終于問程雨玲是怎麽聯系到那個江東的裝飾公司老板的。
程雨玲沒有馬上回答梁宇明,而是先在那張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又看着梁宇明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側着身子看着自己,然後才說:“那公司的老板娘是我侄女兒的小姐妹,所以就這麽認識了他們的老板,嗯,對了,你也知道,我老家也是江東。通過交往,我覺得那個老板人也不錯,雖然他肯定想要做我們江東新廠房裝修的生意——當然他也完全有那個實力,公司的資質和以往的成功案例擺在那兒,但卻不像是那種急吼吼地想要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樣子。再加上前一陣子我去肥州參加我女兒的彙報演出,他知道我在肥州,便也跟他老婆一起到肥州去找我跟我聊了一下,特別是他提到工程裝修的質量管控問題,我覺得深有感觸,所以,我當時就想到了要請他來我們集團給管理部人員着重講一講這方面的問題,也好在接下來就要着手進行的招标工作中有個參考。”
說到這裏,程雨玲頓了下來,她似乎是覺得,自己說了這麽多,應該讓梁董來評說兩句或者提出什麽問題甚至疑問什麽的,跟着兩任董事長後面當了多年的“辦公廳主任”,她已然對如何比較舒服地和最高領導說話熟稔于心。
“哦……”梁宇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問:“我想,他那次在肥州或者在別的地方別的場合應該提到了想要參與到江東新廠房裝修工程的事情吧?”
梁宇明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明顯帶着肯定的語氣,其實不完全是像在推測,反倒像是在做一個肯定性的設問。
“這個是當然的,畢竟他是做這個的,而我又在集團裏負責這方面具體的工作,所以他不提這個事情反而會令人感到奇怪了!”程雨玲馬上幹脆利落地肯定了梁宇明的推測,接着又說:“不過,梁董放心,我一定會以公司利益至上,至于将來他們能不能拿下那個項目,就要看他們的實力了,當然,我也不瞞梁董,如果他将來跟別的裝飾公司同等資質同等方案同等報價的話,我大概很難做到不提請梁董對他們優先考慮,畢竟我們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在不妨害集團利益的前提下,我們往往不能完全擺脫感情的影響!至于這次請他們來做這個講座,我已經跟他們打過預防針了,讓他們不要因為僅僅給我們做一次講座而就指望我們将來在那個項目招标當中對他們另眼相看,我們必須要看到他們實實在在的東西!”
程雨玲說這一番話的時候,語氣非常誠懇,一臉的“領導盡管放心”。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梁宇明馬上接過程雨玲的話說道:“我和集團管理層都非常相信程部長,也非常理解程部長!還有,前幾天,我爸從老家還特地打來電話,囑咐我向程部長問好呢!”
“謝謝老董事長,也謝謝梁董!”程雨玲一聽梁宇明提到了老梁董事長,馬上不自覺地正了正身子,非常恭敬地說。
程雨玲是真得非常感激也非常尊重老梁董事長,正是老梁董事長在她當初離婚之後最困難的時候,把她從江東調到了上海,而且還在不久之後又看中了她的能力和努力而将她越級提拔為集團的管理部長,而且一幹就是這麽多年,雖然因為要平衡內部關系而沒有将她提拔到副總的位置,但是能夠在管理部長這個非常重要非常關鍵雖然位不是特別高但無疑權特別重的中樞位置上穩如泰山,确實也是一種非同尋常的信任和重視!
的确,老董事長對程雨玲有知遇之恩,她不能不恪盡職守!但是,在嚴格遵守這個原則的前提下,她做一些可以理解的變通,似乎也是未嘗不可!
“而且,我也考慮過,我們以後也可以再請其他裝飾公司的人過來做類似的講座,那樣話,也好對各家的觀點綜合參考而不只是聽一家之言。梁董以為怎樣呢?”見梁宇明在自己道謝過後沒有再說話而是安安靜靜地看着自己,程雨玲想了想,又向他提議道。
“先聽了今天的講座再說吧。”梁宇明淡淡地說。
“那,如果梁董這裏沒有什麽其它問題,我先去管理部安排一下。”見梁宇明那樣說,又想到時間已經不早了,程雨玲便提出了告辭。
“程部長先去忙吧,”梁宇明淡淡地說:“我現在也要去辦公室裏準備一下,說不定胡總和小黃已經到我辦公室裏了。”
說着,梁宇明已經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見梁宇明已經快要走到門口了,程雨玲才慢慢騰騰地站了起來,那一刻,她顯得好像有些疲倦。
走了門口,看見梁宇明已經進了他的董事長兼總裁辦公室,程雨玲将手中的手機翻轉過來,劃亮屏幕,解鎖,然後一邊向管理部走去一邊撥號……
“程阿姨說,讓我告訴你,待會兒在作那個講座的時候,千萬不要再提我們凱庭裝飾公司了,連你作自我介紹的時候,都不要提到公司的名字,只要說你是在江東那邊經營一家裝飾公司就行了——呃,不是‘只要’而是‘只能’!”将手機“啪”地撂到了中控臺上,林卉面無表情地對坐在駕駛位上的魯治國說。
“一定是出了什麽變故了吧?不過也沒關系,就當我們這次來給他們的人免費上一堂課做一回公益咯。”魯治國一副絲毫也不奇怪的樣子,畢竟是久經沙場的人了,也很是見過幾場大陣勢,這種小小的變卦又算得了什麽。
受到魯治國鎮定情緒的感染,林卉臉上浮現出了一些笑意,将身子一斜,靠到了魯治國的肩頭上,說:“你猜得倒也是!剛才,程阿姨在電話裏說了,梁董現在有些懷疑她在跟我們做交易!”
“我們做了什麽交易咧?”魯治國從方向盤上擡起頭來,然後又重重地将雙手攤開擱到方向盤上,自問自答道:“不是什麽交易也沒有做嘛!最多也就是那天我們倆訂婚的時候,請她去吃了一頓飯吧,那也是因為你跟她有關系啊,所以又能夠算什麽呢!總不能禁止人與人之間的正常交往吧!況且,那次她還送了我們倆一對青花瓷,算起來的話,她吃我們那一頓飯實際上還是虧了哦!對了,還有那天晚上在肥州夜游逍遙河,是我請的客,當然也可以算是我的老婆大人你請的,但是也沒有花幾個錢而且也沒有送她任何東西,也算是正常的人際交往吧,畢竟程部長曾經有恩于你,你報一下恩而請她到河裏劃個船,也是正當的吧!”
“就是嘛!身正不怕影子歪!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林卉直起身子,輕輕捶了捶魯治國的肩膀,帶着欣賞的語氣說。
說完,林卉拉了魯治國一把,又催促着說道:“別感慨了,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快去吧。啊,待會兒到了臺上,有你感慨的時間!”
“還有,剛才,程阿姨也說了,梁董和胡總還有黃總助也會過去。不過,梁董已經跟程阿姨說過了,到時候他不會亮明身份,但是這也沒有關系,畢竟在他的身旁會坐着胡總,而且,程阿姨說了,這次是胡總主動向梁董提出為我們站臺的。記住,胡總身邊那個中等身材而有些偏胖的人就是梁董,他可能會向你提出一些問題,你可要認真對待,可不能馬虎!”離開車子,還沒有走幾步,林卉又對魯治國叮囑了一番。
隆潤集團管理部大概有二十號人,雖然不是集團的人員數量“第一大部”,但卻是辦公面積“第一大部”,而且也是裝修最豪華的一個部門,畢竟是各部之首!
魯治國和林卉趕到管理部門口的時候,程雨玲已經在門口迎接他們了,只是雖然很熱情,但是臉上卻明顯是純粹商務化的笑容,不過,這也可以理解,畢竟是在一個商務性的場合。等進去一看,卡座式辦公桌已經被挪到辦公區的兩旁緊挨着牆壁,辦公區中間形成了一個不小的空地,部門裏所有的椅子都分成四列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空地上,所有的員工都齊刷刷地站在四列椅子中間臨時形成的過道上,表情嚴肅,一點兒聲響都沒有,大概是真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夠聽得見。就在那幾列椅子對面的正當中,一張寬大的大理石辦公桌上已經擺好了麥克風和礦泉水,顯然就是魯治國的講臺。一切似乎還挺像那麽一回事,看來,至少隆潤集團的管理部對這個講座還真得比較重視。
在程雨玲的引導下,魯治國在講臺後面站住了,不過,他也只能站着,因為講臺上沒有椅子。魯治國愣住了,但是不知道怎麽就在那一瞬間想起來在電視上看到的好多大演講家都是站着面對聽衆神采飛揚滔滔不絕好幾十分鐘甚至好幾個鐘頭,魯治國的心裏馬上釋然了,不是說要向成功人士學習嗎?那麽,今天就來好好地學一回那些大演講家吧!再說了,站立也是一種鍛煉也可以減肥,林卉最近不是老嫌棄自己有些發福了嗎?正好趁着今天這個機會好好鍛煉一下!
在麥克風上輕輕彈了兩下,聽到了正常的“嗡嗡”回音,魯治國便開始了這場講座。遵照程雨玲事先的吩咐,他沒有提到凱庭裝飾公司的名字,只說自己是一個從事工程裝飾行業多年的管理人員,甚至連江東這個城市的名字都沒有提到。
看着坐在第一排正中間的程雨玲聽着自己簡短的自我介紹時候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魯治國開始放心地一路發揮起來。
下面的“聽衆”們也都拿着筆在本子上像模像樣地記着,魯治國一邊滔滔不絕地講着裝飾工程質量管控方面的問題一邊想,看來程雨玲平時一定治“部”有方,也更加相信以後自己在管理部這一層應該會沒什麽懸念地輕松過關。
講着講着,魯治國又漸漸地将目光特別關注後面的幾排椅子,只見最後一排的椅子已經變得跟前面幾排不同,不再是中間隔開單獨形成一列而是緊緊連在了一起的三張椅子,最右邊坐着胡不鬧——他已經可以算是魯治國的老熟人了,而緊挨着胡不鬧坐在中間的那個人,雖然看不出高矮,但是身材微胖還是可以看得出來的,再看看那個微胖的人左邊的那個人,瘦瘦的,很顯然不是梁董,那只能證明那個中間的微胖的人就絕對是梁董了,再說了,最高領導必定是坐在中間的,這是中國人千百年來不變的排座規則嘛!
确定了誰是梁董之後,魯治國又一邊口若懸河一邊仔細觀察着梁董,見梁董和胡總還有他左邊那個瘦子,應該就是什麽黃總助——梅子萱的學長了,都一直在頭也不擡地記着筆記,像是認真聽講的中學生,心裏面對自己的這次演講更加有信心了。但是,又想到了梅子萱的學長再想到梅子萱,又感覺到有些不自在,甚至還感到有些微的慌亂,以至于有幾個句子說得不是非常的利索,但是好在魯治國反應極快,也沒有露出什麽破綻。
“一定會把梁董盡快拿下,看你多多靠着一個總裁助理的關系還能夠掀得起什麽風浪!”講着講着,想着黃子倫梅子萱再想到金礦多,魯治國不禁在心裏暗自得意地對自己說。
忽而,看到梁董不知在什麽時候擡起頭來,直直盯着自己,魯治國對着梁董的目光思忖了片刻,覺得那目光不像是質疑自己的講解的意思,而更像是希望自己能夠表達得更充分或者更直觀一些。
于是,魯治國便慢慢地把話題扯到了幾個具體的案例上,還特別提到了肥州逍遙河上那座仿古橋上那面仿古城牆上乳膠漆脫落的案例——後來,經過媒體調查曝光,那座仿古橋和那面仿古城牆乃至景區內的很多仿古建築的裝修,都是沒有資質的裝飾公司承裝的。
說着說着,魯治國終于像個真的演講家一樣慷慨激昂起來:“在座的各位,對于做工程裝修,特別是做大型的或者是關系到城市形象和公衆安全的工程裝修來說,承接項目的裝飾公司所提供的資質保證可以說就是等同于對生命的保證啊!這個道理,就如同開車必須得要有駕照,而做像咱們隆潤集團江東新廠房項目那樣的巨大型工程就如同開大客車一樣,必須得要有最高資格的A1照呀!而工程裝修企業的A1照是什麽?就是建築裝飾施工一級資質!這個問題絕對容不得絲毫馬虎也容不得絲毫妥協!想想,一輛大客車上有多少生命鮮活的乘客,如果是我們當中的哪位坐在一輛大客車裏而那輛大客車的司機最多只持有A2照甚至B照甚至是C照,請問這樣的大客車你敢乘坐嗎?……”
只見梁董在最後一排當中的椅子上不住地點着腦袋,魯治國愈加自信起來,講得也愈加有激情……
管理部寬大落地窗外面的天色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暗了下來,魯治國精彩的講座終于在“噼噼啪啪”的掌聲中結束了。接着,在互動環節,梁董也夾雜在員工中間提了幾個問題,尤其是梁董的問題都是圍繞着裝飾企業施工一級資質問題展開的,魯治國也都一一詳細解答了,并且還看到梁董的臉上幾次顯露出滿意的神色。梁董提問了之後,胡總又問了幾個有關于一級施工資質買賣的問題,魯治國義憤填膺地又舉了好幾個反而的例子來證明這一行為的巨大危害和對整個行業聲譽的極大損害,又引得梁董表情凝重地不斷點頭……
在隆潤集團總部的食堂裏吃了一個簡單的晚飯,回到賓館裏的時候,魯治國和林卉都感覺到好累好累,尤其是魯治國,在講臺上連續站了好幾個鐘頭。但是兩個人也都超級興奮,連澡也不去洗,身子挨在一起躺在地毯上,回想着剛才所見到的梁董和程部長都還比較滿意的臉,仿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在美好的憧憬之中停留了好久,魯治國忽而說:“說說你跟程阿姨的陳年往事吧,你以前也沒有怎麽跟我說過……呃,我現在倒是好想聽故事啊!”
“我倒是有故事,你的酒呢?”林卉坐了起來,嘻笑着說。
“好,我這就去拿酒來!”魯治國從地毯上一躍而起,迅速地沖向擺在玄關處的冰箱。
很快地,兩罐打開的啤酒便出現在了林卉跟前。魯治國将其中一罐塞使勁地到了林卉手裏,并且已經迫不及待地将另一罐送到了自己的嘴邊。
“這麽急,就不說點什麽嗎?”林卉手裏捉着那罐啤酒,見魯治國好似好長時間沒有喝過酒似地嘴饞,不禁幽幽地說道。
魯治國猛地将就要對準自己嘴巴的啤酒罐一把拿開,甚至因為用力過猛而将淡黃色的酒液灑落到了地毯和身上。
“小卉,我愛你!愛死你!”終于,在凝望了林卉片刻之後,魯治國将啤酒罐一扔,惡狼般地向林卉撲過去。
這個時候,魯治國已然忘記了自己原來是想要喝着酒聽林卉講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