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結束，也是開始
魯治國最終放棄了對梅子萱的哀求，畢竟跟這個女人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五年，他知道，別看她平時蔫蔫巴巴的，可是一旦鐵下以來決定做某一件事情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那……好吧，我簽字！”魯治國松開梅子萱的大腿站了起來，咬着牙說道。
話音剛落，一支黑色簽字筆悄無聲息地伸到魯治國的眼皮底下。
“要不然……”魯治國低着頭沒有看梅子萱，商量着說：“我先看一下內容，離就離吧，我也不反對，這也算是我們兩個人在一起這幾年好聚好散吧……但是你總得讓我看一下你拟定的這個協議到底寫了些什麽吧？”
說着，他将筆和一式兩份離婚協議撂到了身旁的桌子上，擡起頭來，看着梅子萱，目光裏充滿着懇求。
梅子萱想了想，覺得自已也太霸道了，離婚畢竟是夫妻雙方的事情，所以離婚協議讓魯治國這個王八蛋看一看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于是，強捺着心頭的火氣，毫無溫度地說：“行，但是你什麽時候能夠看好呢？我希望你老實點，不要跟我搞拖延戰術的鬼把戲！”
魯治國馬上用感恩戴德的語氣回答梅子萱道：“等到明天吧，行不？要不然我明天在公司的辦公室裏交給你，或者，你願意的話，到這兒來也行！”
“算了吧，別丢人丢到員工跟前去了！”梅子萱輕蔑地撇了撇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邊往門外走去，一邊頭也不回地冷冷地說：“明天上午，還在這兒！所有的條款我都寫得清清楚楚了，就按那上面寫的辦，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我就只好跟你到法院見了！”
眼睜睜地看着梅子萱揚長而去，魯治國呆呆地捧着離婚協議，那一刻，他知道，對這份協議，自已大概只有閱讀權和同意簽字權而根本就不可能讨價還價了！哎，誰讓自已有錯在先呢而且還被抓了個現行呢，真是一失身而成千古恨！
拿起一份協議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并且又拿起另一份一再确認了兩份協議确實是一模一樣，魯治國拿起那支黑色簽字筆，猶豫了一會兒，使勁地擰開筆帽，然後狠狠地将筆尖對準A4紙最右下方的“男方”後面那個刺眼的冒號，可是，就在筆尖接觸到紙面的那一瞬間，他的手連同筆一下子頓住了，馬上又神經質地将筆狠狠地拔起停滞在半空中，眼睛愣愣地盯着簽字筆剛剛在紙面上留下的那個黑點。
魯治國實在不願意在這份離婚協議上簽字，就好一個犯人不願意在自已的判決書上簽字一樣。
這倒不是說魯治國害怕離婚！不，他現在面對着這幾張A4紙，心中大有一種即将獲得解放的快意！
但是，他又不想就這麽輕易地失去梅子萱！
這，确實很矛盾，但也正是他此時內心之中最真實的寫照。
一方面，魯治國這些年也或多或少有些依賴梅子萱了，雖然兩個人真得沒有多少感情，但是畢竟也在一個屋檐下共同生活了這麽長時間，也漸漸磨煉産生了一些親情，也真真切切地把這個女人視為自己生活中的一面“紅旗”。至少，每天晚上回到家裏的時候，面對着熱菜熱飯和燒好的熱乎乎的洗澡水，魯治國還是感動的，特別是兒子撲到身邊奶聲奶氣地叫着“爸爸”，更是讓魯治國心裏無比地溫暖……
所以，現在，真得突然想要讓魯治國結束法律意義上的婚姻放棄已經習慣在每天都要回去的那個位于香洲灣小區的家，他還真得有千萬般不舍。
另一方面，魯治國不得不考慮，如果結束了跟梅子萱的夫妻關系，金礦多将會如何反應？畢竟，這丫頭不僅僅是自己的小姨子，而更是自己生意上的合夥人！這個丫頭還會不會繼續留在凱庭裝飾公司嗎——或者說她還認為自己适合繼續在凱庭裝飾公司裏呆下去嗎？而要命的是，隆潤項目一直是金礦多在運作，與那個項目有關的絕大部分核心的東西都掌握在她的手上，如果她要是離開公司的話，這個兩個億的項目将如何繼續？還有，更可怕的是，如果那個丫頭要是帶着那些人脈關系投向競争對手的話……想到這些，魯治國簡直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
“簡直是雪上加霜！”魯治國在心裏哀嘆着想，想着想着，他猛地一下子将那支黑色簽字筆往桌子上狠狠地一扔，然後一把抓起手機。
現在，魯治國覺得有非常有必要給金礦多打個電話，試探一下那丫頭的态度，他是多麽希望她不受梅子萱跟自己婚變的影響而能夠留在凱庭裝飾公司裏繼續跟進隆潤項目。
電話打通了卻無人接聽，魯治國在電話自動挂斷之後本來想要再繼續撥打，但是想想還是放棄了。因為，他忽而發覺，這個電話如果真得被金礦多接聽了，可能一下子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放下手機，欠着身子将滾到桌子另一側幾乎就要掉到地上的簽字筆重又拾起，魯治國再次将筆尖對準了緊挨着“男方”的那個冒號後面的空白位置，又猶豫了。猶豫之間，他嘆息着想，“魯治國”三個字一寫完，那個跟自己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五年的叫做梅子萱的女人就要成為自己的前妻了，金礦多這個跟自己一起共事了六年多的女孩兒就要成為自己的前小姨子了！只是，但願那個丫頭還能夠再繼續做自己的合夥人吧……
忽而，林卉的身影和哀怨的面容闖入了魯治國的眼簾，魯治國的心裏不由得狠狠收縮起來，一種疼痛的感覺湧上心頭。
昨天晚上，被梅子萱幾個大巴掌揍得七葷八素的林卉總算是緩過勁來了，一頭趴魯治國的懷裏，委屈地像個孩子似地喃喃說着：“魯治國，你要明白，我不是小三，我是你的女朋友！如果你是一個真正的男人的話，就應該勇敢地對自己的女朋友負責！”那一刻，魯治國感覺到自己徹底地被熔化了，竟然在心裏怨恨起梅子萱的兇狠。
今天上午，當魯治國醒來的時候，林卉已經梳洗停當，靜靜地坐在床頭，無比依戀地看着他，眼神裏充滿了對擁有兩個人共同未來的深深渴望！
見魯治國終于睜開了眼睛，林卉伸出柔軟而又有些涼意的小手在他的臉上輕輕撫摸了一下，幽幽而又堅定地說：“我走了……什麽時候決定娶我再找我！否則的話，就永遠不要來打擾我了！”說完，她一轉身，頭也不回地慢慢走出了房間。
就在林卉的腳步就要邁出房門的時候，魯治國感覺到她的步履明顯地慢了下來，甚至就要停止前行……現在，想起那一幕，魯治國很是後悔，後悔在那一剎那，為什麽不呼喚她一聲，因為只要他發出一聲呼喚，她肯定會馬上止步回頭……
“不！不！不！”魯治國旋即又在心裏狠狠地打斷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因為他明白，如果在那一刻她如果止步回頭的話，他将會面對她一雙朦胧的淚眼。
現在，想到林卉堅定的離開，魯治國真得好感念她的懂事！因為，就在林卉離開之後，他也終于從床上爬了起來，正在洗漱的時候，梅子萱來了……
哎，或許，是到了給這個女孩子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的時候了！是的，老是這樣不明不白地下去總不個事兒呀！
一種深深的失落和遺憾在一瞬間滿滿地盤踞在魯治國的心中，看來，自己這大半年來一直過得順溜順水的“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日子就要結束了！看來，齊人之福也不是那麽好享的喲！
不過，結束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畢竟，維持會似的婚姻生活也确實太累了！
“但願，這是一個糟糕的了結，也是一個美好的開始！”魯治國終于狠下心來，鼓勵着對自己說着，同時也終于在那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去你媽的！”簽完了字，魯治國竟然有一種很放松的感覺，莫名其妙地罵了一句，然後将那支黑色簽字筆使勁地随手一扔。“啪”地一聲，那支簽字筆掉落在了堅硬的地板上，他竟然也覺得那聲音很清脆，一點兒也不難聽。
伴着簽字筆落地的聲音，桌子上的手機響了。是金礦多打來的電話，魯治國趕緊接通。
“姐夫……”很快地，聽筒裏傳來了金礦多輕柔的聲音，但是那聲音很快就停了下來，顯然是電話那頭的金礦多大概意識到了“姐夫”這個稱呼已然不再合适了。
“噢……多多呀……”魯治國不一會兒便反應過來，猶豫着說：“非常遺憾，我剛才已經在協議書上簽過字了，已經不配答應你那樣叫我了……”言語之間，流露出一些無法掩飾也不想掩飾的慚愧和失落。
金礦多即刻也明白魯治國話語的意思，沉默了片刻之後，說：“沒關系……其實也怪我，一時也沒有轉過彎來，再說，以前一直叫得習慣了……哎，從現在開始，就改了吧！”
“多多，你找我什麽事情呢？”魯治國不想再跟金礦多為稱呼的事情糾纏下去，于是，轉移了話題問道。問過了這句話，他馬上又直在心裏面罵自己是個蠢貨，因為分明是自己剛才主動打金礦多的電話，現在肯定是她回撥過來的呀。
“哦……”金礦多遲疑了一會兒，馬上便回應魯治國，說：“我打算明天去一趟上海，黃子倫剛才打來電話了，嗯，我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快就打電話給我……他說，讓我這兩天過去，還說在他們老總跟前提到了我們凱庭裝飾公司，也提到了我們擁有一級資質。”很顯然，金礦多并沒有意識到剛才是魯治國先給自己打的電話，也或許，她已然忘記了魯治國剛才給自己打過電話，而現在她只是因為要跟他說別的事情而特地給他打另外一個電話。
“那太好了！太好了！”魯治國一聽隆潤集團的總裁助理已經在他們老總跟前提到了凱庭裝飾公司，馬上便激動地脫口而出叫了起來。
然而，金礦多馬上便接着弱弱地說道：“黃子倫還跟我說，雖然他在他們老總跟前提到了我們公司，但是他們老總卻也沒有說什麽，除了輕描淡寫地回了他一句‘好的，我知道了’，還是去看看再說吧，不要有過于美好的幻想呀！”
魯治國從來沒有聽到過金礦多用這種沒有底氣的語氣說話，也不知道她這次是真得沒有多少信心還是因為心情不佳的緣故。但是，金礦多的這個電話，還是讓他感到一些安慰，因為，她特地打電話跟他說要為隆潤項目的事情去上海，并且還使用了“我們凱庭裝飾公司”這樣一個詞組，這不也正從另一個方面說明她至少眼下還心裏裝着凱庭裝飾公司還把她自己當然凱庭裝飾公司的一員嗎？——當然，她現在本來就是凱庭裝飾公司的一員而且還是合夥人呢！
沉浸于欣慰與慚愧之中，魯治國想了想，說：“多多，不管怎麽說，我們……我們公司肯定還是有機會的。再說了，現在一切才剛剛開始，我們也不用太急躁，我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一定能夠把這個項目運作成功！”
魯治國說完，頓了下來，希望金礦多能夠馬上回應自己的鼓勵。然而，電話裏卻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魯治國覺得很尴尬，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什麽适合的話題，又想了想，他忽而感覺到了什麽，便問道：“多多，這事情，你姐姐知道麽？”
問完這句話，魯治國的心裏猛然一緊，他想起來，黃子倫是梅子萱的學長！哎，也就是說，現在，隆潤這個億元大單的關鍵鑰匙竟然掌握在梅子萱姐妹手中！想到這兒，他不由得有些後悔自己剛才在那份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了。
“呵呵！”魯治國馬上又在心裏嘲笑起自己想得太天真了！首先，那份離婚協議不簽字又如何呢？反正梅子萱是鐵了心要離婚了，他如果不簽字的話最終還是要上法院，結果不還是一樣？其次，事情已經鬧出來了，還死皮賴臉地維持名義上的婚姻——假如能夠維持得下來的話，又有什麽意義呢？要知道，以前，兩個人還多多少少有一些長期相處産生的親情，而今，那份脆弱的親情随着他被抓了一個現行的出軌，已然煙消雲散了。
好在，現在金礦多顯然還沒有要放棄凱庭裝飾公司的跡象！
“你不要再跟我提那個事情吧，”金礦多的聲音猛然提高了，難以掩飾住她的怒氣：“希望你能夠好自為之！”
發火完畢，金礦多馬上挂斷了電話。
魯治國在金礦多的斥責聲中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腦袋，連聲罵着自己“實在是豬腦子”。他很想給金礦多再把電話打回去，好跟她再好好解釋一番，但是終究還是沒有那個勇氣，終究還是作罷。
又過了好一會兒，魯治國感覺到自己的心情應該平複得差不多了，重新點亮了手機屏幕，按下屏幕下方的綠色通話鍵，将手機調到了撥號界面。
他的目光在那個單調的由一組組數字組成的界面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哎——”地長長嘆息了一聲，翻動着屏幕，然後停了下來，将大拇指點向了屏幕上的一條通話記錄。
很快，電話通了。然而，魯治國沒有聽到那個渴望聽到的聲音，因為聽筒裏只是傳來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
“她怎麽啦？難道是不想理我嗎？”魯治國心裏一驚，心想，林卉是不是對自己産生了什麽新的看法？要知道，他現在可不能失去她！
“什麽事情呢？”正當魯治國胡思亂想着，電話裏傳來梅子萱冰冷的聲音。原來，魯治國剛才糊裏糊塗地按錯了號碼。猛然間，魯治國也才想起來，這個時候，他的心裏仍然裝着那個叫做梅子萱的女人，那個跟自己同床共枕了将近五年的女人！
“噢……我想跟你說，我已經簽過字了……”魯治國沒有辦法，只好硬着頭皮回答妻子——現在已經是前妻冷冷的問話，好像是一個犯人在向警官交待自己的錯誤。
“這有什麽好說的！”梅子萱冷冷地嘟囔了一句，然後毫不留情地挂斷了電話。就在那一剎那，魯治國似乎聽出來前妻的聲音裏閃爍着一絲幽怨。
愣了片刻，魯治國将手機輕輕擱到桌子上，伸出雙手狠狠地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努力地想讓自己清醒一些。此時，他覺得，這不到二十四個小時所遭受的打擊已經讓自己變得有些發懵了，所以，眼下，讓自己盡快恢複成為以前那個時時刻刻精明理性思維敏捷的魯治國是當務之急。
魯治國站了起來，來到陽臺，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拼命調整着自己的呼息，看着外面錯落的樓宇和起伏的群山，竭力想着這世界的美好……
自己對自己的心理暗示終于成功了，魯治國終于滿臉盈笑，回到客廳，從桌子上拿起手機，再來到陽臺，看着眼前的風景，撥通了林卉的號碼。
“小卉，我已經簽過字了！”電話一接通，在林卉的沉默中，魯治國迫不及待地說道。是的，他現在是迫不及待了，他要馬上讓林卉得知這個好消息，好讓她從此之後永遠死心塌地跟定自己！
“嗯……我知道了！”林卉的回應很簡單，也似乎沒有多少熱情。
魯治國一下子有些緊張起來，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有失分寸，連忙焦急地接着說：“小卉，請你相信我，我會對你負責一輩子的！”
“我知道！我也相信你！”林卉并沒有因為魯治國的表決心而流露出一些激動，而是繼續幽幽地說：“但是，接下來，你将怎麽辦呢？”
“小卉！”林卉幽幽的聲音剛一在空氣中飄散，魯治國馬上便大聲地吼叫起來：“給我三天時間！但是，你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家裏等着我！”
他的話語裏充滿着急切和期待，以至于聲音劇烈地顫抖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