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就是一條美人魚
在臨江漁莊的那頓晚飯之後，金礦多沒有急着馬上再聯系黃子倫，她不想顯得猴急猴急的，而且，隆潤項目離落靴之時還早得很也确實不需要那麽急切，現在只是處于打通人脈建立關系的階段，跟得太緊了反而會适得其反。
過了大概快一個禮拜，金礦多覺得對黃子倫“冷處理”得應該差不多了，正琢磨着怎麽給黃子倫打電話請他搞個什麽活動的時候，他倒先把電話打過來了。
黃子倫确實如梅子萱對魯治國所說的那樣，對金礦多産生了興趣，因為就在給金礦多打電話的前一天，他特地給先給梅子萱打了一個電話，拐彎抹角仔仔細細地打探了一遍金礦多的經歷和她的喜好什麽的。雖然說梅子萱并不是一個很精明的女人，但是做為一個女人對男女關系上的起碼敏感還是有的，她知道這是黃子倫喜歡上了自己妹妹的一個簡單卻很直接的信號。
剛好接這通電話的時候魯治國正在身旁摟着兒子哄着玩，于是梅子萱便把這事情跟他說了。魯治國聽了也很高興，便慫恿梅子萱暗中發力促成那兩個單身男女的好事，還叮囑梅子萱先不要把他也想要促成金礦多和黃子倫的事情跟金礦多說，以免那丫頭誤以為他這個做姐夫的在拿她的愛情作交易——盡管魯治國在客觀上還真得有這個想法。
所以，金礦多接到黃子倫那個電話的時候，并不知道他已經開始正式追自己了。
“金美女……哦，金總……”看來，這位黃總助還不是一個老油條，還有些腼腆，竟然一張口就開始磕磕巴巴的。
“黃哥，不用這麽隆重嘛，幹脆叫我多多好了，我姐姐一直都這麽叫我的啊！”隔着話筒仿佛都能看到黃子倫滿臉緊張的神色，金礦多趕緊接過他的話頭說了一句，想要拉近一下距離以緩解他的情緒。
“嗯嗯——嗯嗯——”黃子倫在金礦多停頓了下來之後，馬上清了幾下喉嚨，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多多啊，再過幾天我就要回上海總部去了，為了感謝你這次對我的盛情招待，我想請你去到東浦水上世界去玩一玩，剛好項目部的同事送了我兩張門票，這幾天再不去的話就要過期作廢喽！”
東浦水上世界位于郊區的東浦鎮，是在當地政府主持下由農民集資興建的一個水文化主題游樂城，尤其主打高度仿真的海嘯體驗，已經在前幾天開始試營業了，試營業開始之前一直在各個大型企事業單位派發門票，想必是送到隆潤江東工廠去了，江東工廠的領導們為了表示對員工的關懷又送到新廠房的項目部去了。金礦多其實也一直想去，聽說那是一個很刺激的所在，而她也是一個喜歡刺激運動的人，只是一直沒有弄到門票——網上開售的這個月入場的門票早在一個月之前就已經售罄現在要買票的話也得等到下個月再入場了，只是到那個時候已然深秋時節，下水已經沒有現在這麽舒服了。就在為是要等到一個月之後還是明年夏天再去感受那一份心靈震撼而糾結的時候，黃子倫打來了電話邀請她去玩，這可把金礦多樂壞了，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他。
當然，金礦多也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女孩子，肯定知道黃子倫一個大男生剛才電話接通那一刻語無倫次是因為什麽，但是她也不介意，畢竟梅子萱那天在臨莊漁莊的飯局結束之後回家的路上已經告了她，說把她介紹給了黃子倫，雖然對姐姐的這個做法有些不以為然，而且現在還不能确定黃子倫是不是自己所中意的那種類型的男人，但是她憑着第一眼的感覺和那頓晚飯餐桌上的感受，還是認為黃子倫是一個可以繼續交往的人——至少為了隆潤項目這個兩個億的大單還得繼續跟他交往下去，所以對他的這次邀請也就欣然接受了。
只是，金礦多在心中一再告誡自己：一定要保持适度的距離，一定不要跟客戶的人發生過于親密的關系！
這也是她做銷售這些年來總結得出的一個重要經驗教訓，尤其是對大客戶單位更是要遵循這個原則，她是聽過也見過好幾個這樣的反面典型的。
第二天上午，金礦多沒有開車，而是坐車來到城北的隆潤新廠房項目部，然後在門口坐上了黃子倫的車。本來，黃子倫提出要開車到金礦多家裏去接她，但是她婉言謝絕了，她不想讓老爸老媽知道這件事情，畢竟她跟他只是剛剛認識沒有多久的普普通通的兩個男女。老兩口子現在一天到晚都在愁着金礦多的婚事，要是看見一個男人來接寶貝女兒一定會以為是那什麽的，十有八九會産生不必要的誤會。
雖然是在郊區，但終究是在同一個城市，一個多小時之後兩個人就到了東浦鎮上。因為隆潤新廠房項目部給黃子倫的那兩張門票上的時間是下午一點半開始的場次，他們便先在鎮上溜達起來。鎮子不大，卻有兩條不長但是貨真價實的明清時代流傳下來老街，小橋流水白牆黛瓦馬頭牆一派徽州風格，一溜門面間雜着賣各色小吃的、賣旅游紀念品的、賣真真假假肯定以假為主的古玩字畫的，兩個人在那兩條街上逛了好長時間，也買了很多東西，黃子倫一直想要搶着付錢但是每次都搶不過金礦多，不過中午在鎮上看起來最好的那家東浦大酒店吃飯的時候，卻好歹搶贏了金礦多買下了單。
從東浦大酒店出來，已經快一點了，于是，兩個人走到鎮子東頭，再轉到一條兩邊都農田的窄小水泥路上，慢慢悠悠地一邊欣賞着農田景色一邊閑聊着來到高仿鳥巢建築的東浦水上世界。
進了水上世界，換好了泳衣，金礦多便迫不及待地沖出更衣室向已經等在更衣室外面的黃子倫使勁一招手，跑着奔向海嘯館。
……，……
“哎呀，快拉我一把嘛！”在東浦水上世界海嘯館那一片小小的人造“海洋”裏，金礦多向黃子倫伸出了手，但是那只小手沒有到達他猶豫着磨磨蹭蹭伸出來的大手的位置，卻忽然一個拐彎，狠狠地在黃子倫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嘴巴一張一翕，“呼哧——呼哧——”地喘着氣。這個時候，他們兩個人已經被人工海浪沖擊到了幾乎臉對臉的距離了，而且剛才還是金礦多主動往黃子倫身邊靠攏的，大概在大風大浪之中——即使是這東浦水上世界海嘯體驗館的人造海浪之中，即使是像金礦多這樣并不喜歡矯情的女人也會毫不猶豫地主動尋求一個自己所認識的男人的保護。
周遭是震耳欲聾的狂野的樂曲聲夾雜着毛骨悚然的海豚音和男男女女大人小孩的尖叫打鬧，但是黃子倫還是真真切切的聽到了金礦多的嗔罵，不由邪肆地沖她一笑，終于迅速地一把将她拉住，又帶着她在水裏游了一段才停了下來。
按照預定的節目單，剛才那一陣浪濤洶湧只不過是一場預演或者是為了讓游客适應一下，更加猛烈的一輪巨浪還在後面。
黃子倫确實如金礦多所說的那樣：很壞，他現在帶着她所飄浮的位置正是下一波更加猛烈的人工海嘯的中心。
“怕了麽？”黃子倫故意用挑逗的語氣問金礦多。
“切！”金礦多一臉的革命英雄大無畏主義和對黃子倫挑釁性提問的不屑一顧：“這麽多年，本美女什麽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
在這樣冠冕堂皇慷慨陳詞的時候，她也下意識地将他的手攥得更緊了。
黃子倫沒有沒有再跟金礦多鬥嘴，而是緊張地盯着前方不遠處的閘口，那裏是浪濤湧出的地方，馬上最緊張的時刻就要來臨了！
很快地，就在金礦多還在洋洋得意地睨視着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的黃子倫的時候，真正猛烈的海嘯來了——裹挾着足足有五六米高的海浪排山倒海地直撲過來了！
一瞬間，金礦多和黃子倫還有周圍的男女大人小孩們統統地被淹沒了，甚至連他們之中女人和小孩的叫喊聲乃至哭喊聲都幾乎被完全淹沒在浪濤的轟鳴聲和重金屬音樂混合在一起的暴風驟雨般惹人心跳加速的怪異交響曲之中……
和頭一輪的熱身性的浪濤不一樣，這次猛烈的高仿真海嘯的浪濤是一波接着一波，金礦多在暈暈乎乎之中，真得感覺到自己被抛在了風高浪急的茫茫大海之中，幸虧自己的手上還有一只男人有力的大手，就仿佛那茫茫大海之中一根救命的木頭……
不過，當第三波浪濤過去的時候，金礦多終于掌握了在這人為的風浪之中立足的技巧，那就是幹脆憋住氣往水中一坐，安安靜靜地迎接即将到來的第四波浪濤。這個簡單的辦法果然有效，在第四波浪濤過後，她從水中站了起來，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吐出剛才嗆到喉嚨裏的洗澡水，自得滿滿地“哈哈哈哈”大笑起來。
“笑什麽呢？是不是吓傻了哇？”黃子倫笑着問道，故意語氣中帶着一些嘲諷。
“去你的！”金礦多一把扔掉了剛才在那四波浪濤之中一直緊緊地攥着的黃子倫的手，她知道，剛才已經是這場猛烈仿真海嘯四波浪濤之中的最後一波，所以現在自己已經不需要那只手了，已經完全可以将它甩掉了。
“你看，本美女像不像一條魚？”金礦多雙手張開使勁地揮舞了幾下，顫着嗓子問黃子倫，然後猛地一縱再一撲，落到水面上歡快地雙手劃着水游了起來。她的聲音很尖很高，似乎想與這海嘯館裏的嘈雜音響一決高下，她激起的水花揚起了有好幾十厘米高重重地落下，旁邊幾個膽小的孩子和女人甚至誤以為新的一輪海嘯又來了以至于吓得尖叫起來，她在尖叫聲和水花撞擊聲中得意地狂笑着。
“你就是一條美人魚！”在金礦多像條魚兒一樣紮到水裏的那一瞬間，黃子倫雙手握成話筒湊到嘴巴上，卯足了力氣叫喊着，引得水裏的人們紛紛将目光轉向他好奇地看着他……
回到市區的時候，夕陽已經晃悠在西邊的天際裏，染得周遭的雲彩一片緋紅。黃子倫一邊開着車子一邊不時地偷眼瞄一下金礦多，覺得她的臉頰竟然也跟天邊的雲彩一樣，不由得右手從方向盤上挪下去，摸索着越過中控臺，竟然一下子就抓住了金礦多正搭在她自己大腿上的左手。
金礦多任由黃子倫的大手捉着自己的小手，沒有一點兒想要掙脫的意思，這讓黃子倫一下子在心中燃起了強烈的信心。
“要不然，咱們先到我住的地方去……休息一會兒，剛好我那兒還有點方便面火腿腸餅幹之類的，也該補充一點能量了。等休息好了，吃個飯，晚上去唱個歌什麽的吧，我明天這一走，說不定至少得大半個月甚至一個月以後才能再回來呢！”黃子倫顯然是在字斟句酌，說着這話的時候，也不由自主地将金礦多的手攥得更緊了，好像是要加強自己這些話語的份量似地。
金礦多聽了黃子倫的提議，愣了一下，她知道他現在住的地方是隆潤集團旗下的隆潤賓館——實際上也是集團內部員工出差時指定的內部招待所，所以知道去那個地方意味着什麽。
“我現在感覺到有點累，所以還是想早點回家咧！而且，你明天還要開三四百公裏的車趕回上海呢！”金礦多依舊緊緊地捉着黃子倫的手，轉過頭來，甩了一下頭發，閃亮着眼睛，誠懇地說道。
“……”黃子倫頗為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眼神裏好像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
雖然說金礦多對黃子倫那樣明顯地約自己不太感冒，但是又不想得罪他，畢竟以後還指望他引薦自己去接觸隆潤集團的高層，于是，笑了笑扭頭看着車窗外面，一邊欣賞着馬路邊上夕陽映照下的銀杏樹一邊想着如何應付身旁的這位隆潤集團的黃總助。
就在金礦多頗有些為難的時候，手包裏的一陣來電鈴聲幫她擺脫了窘境。
“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呀！”金礦多重又轉過頭來，沖着黃子倫妩媚一笑，然後彎下腰拉開放在座椅上的那只紫色包包。
黃子倫有些無可奈何地笑着搖了搖頭，心想這個電話來得真是不巧。
是梅子萱打過來的電話，金礦多趕緊接通了，在接通電話的那一刻，她在心裏感激着姐姐，心想這下子一定能夠擺脫身旁的這個男人而又不至于得罪他。
“嗚嗚——嗚嗚——”電話一接通，金礦多還沒有來得及叫一聲“姐”，卻聽得聽筒裏傳來梅子萱的恸哭，那哭聲可以稱得上震天動地，煞是凄慘。
“怎麽啦，姐？”金礦多連忙對着話筒大聲叫嚷道，她知道，在這種時候，必須大聲再大聲才能夠讓梅子萱止住嚎哭冷靜下來。
但是電話裏依舊只有梅子萱的哭聲。
“那……不好意思，我就在這裏下車吧！”金礦多沒有辦法，只好将手機翻轉過來撂到膝蓋上，側着身子，滿臉歉疚地對黃子倫說道。
“那，好吧……好好地勸勸你姐姐！”黃子倫也聽到了聽筒裏傳出來的哭聲，剛才聽金礦多叫了一聲“姐”，也知道是梅子萱遇到了麻煩，只好滿臉遺憾地點了點頭，踩下剎車，将車子慢慢地靠到了路邊。
車子停好了，金礦多通過後視鏡看了一下後方，正準備拉開車門的時候，黃子倫提出送金礦多去梅子萱那兒，金礦多謝絕了黃子倫的好意，因為她現在根本就不知道姐姐在哪兒，所以不想耽誤黃子倫的時間，他現在需要回賓館好好休息。
“要不然，你最近去一趟上海吧，我找個機會帶你去見見我們領導！”就在金礦多已經下了車子正準備關上車門的時候，黃子倫突然彎下腰幾乎要把腦袋伸到車門外也幾乎撞到金礦多的身上，大聲說道。
“嗯，那我先謝過黃哥啦！”金礦多只看了黃子倫一眼，趕緊将身子往外移了移，但是也急忙回應了黃子倫一聲，話語之中充滿着感激，然後輕輕地關上車門輕輕拉開重又關上，便轉過身去，向着車子前行的反方向大踏步地走去。
金礦多幾乎是小跑着來到馬路邊一片開闊的地方，那是一個路邊小公園，她一邊将手機重新貼到耳邊一邊睜大眼睛搜尋着想找一個坐的地方，在水裏折騰了小半天再加之來回坐車颠簸，她現在确實感覺到有些疲憊。
話筒裏依舊只有梅子萱的哭聲，也不知道她是剛才停止了哭泣而卻沒有聽到妹妹的聲音之後越發悲傷了還是就一直這樣放聲哭泣着。反正金礦多是花了好長的時間堪比哄勸愛哭鬧的小外甥一樣，終于讓姐姐不再哭叫。
無線信號的那一頭傳來一陣沉默，應該是梅子萱在擦眼淚，金礦多太了解姐姐了，知道她有時候精細得可怕，即使跌倒了也要先把鞋子和褲子上的灰塵撣掉再爬起來，所以哭過之後先擦幹淨淚痕再說話也就可以想見了。
過了一會兒，金礦多終于聽到了姐姐說話的聲音，不過與其說是說話不如說是吼叫：“多多，你快過來，你幫我找的那個好老公王八蛋魯治國找小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