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長姐 二十二
“孔小菜跑過來求姑姑，不是為了那些混混，而是為了她自己。真到了公堂上，脫不了身的是她。
但很明顯，周圍的人都信了姑姑的話。
她看着實在太弱了。
被那些混混威脅後，跑來為他們開脫是很可能發生的事。
“小菜，你別害怕，我們都陪着你呢。”
“是啊！你也別覺得會毀了名聲，出事的時候我們這麽多人都在，知道你沒有被他們欺辱。你若實在不放心，等從公堂上回去，我找人上門提親。你嫁到我家去吧，給我做小兒媳婦。”
這是其中一個心善的大娘說的話。
孔小菜聽着不覺感動，只覺恐懼。
她剛才當着這些人的面都坦白了啊，直說了這是自己的算計，偏偏他們都不信。
她看着面前的姑姑，知道這一切都是姑姑有意誤導。
“姑姑，你……”
胡妍美揚眉，笑看着她。
對上那樣的笑容，孔小菜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你……你恨我？”
衆人皺眉。
胡妍美一臉不悅：“小菜，你有良心嗎？凡是知道我們兩家的人，都知道我以前是怎麽對你的，我要是恨你，會對你那麽好？你從小到大的新衣哪件不是我買的？你生病都是我幫你請大夫，不然你早就死了！”
這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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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上前勸說：“小菜，你姑父如今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你姑姑還願意幫你的忙，真的是不錯的人，你千萬別說這樣的話傷她的心。”
又有人催促：“咱們別耽擱了，趕緊把這些混混送到公堂上去吧！”
接下來一路都挺順利，有這麽多的人證在，混混們欺辱孔小菜的事板上釘釘。唯一讓人争議的，就是雙方各執一詞。
混混說他們是被孔小菜請來演戲，而孔小菜死不承認。
大人也覺得事情挺棘手，畢竟，混混跑去欺辱女子這種事很正常。而孔小菜無家可歸，想要裝可憐被姑姑帶回家也是有可能的。
孔母最近這一段就住在衙門附近，她已經把銀子交給了找到的人，只等着兒子出來。
那人說了，在兒子和孫子之間只能救一人。她很難抉擇，最後還是選了兒子。
兒子是她生的，那些事情多半也是她出的主意。最重要的是，兒子雖然已經不年輕，但接回家還能生孩子。孫子就不同了，那處受了傷，就算好好用藥，也不一定能養好。而孫子入大牢後耽擱了這麽多天……費盡心力把人救出來後，也不一定有銀子治病，就算治了，治不好怎麽辦？
她每日閑來無事，就去大牢門口等着，因為那人說了，這人不一定什麽時候放出來。結果，今兒在那裏蹲守的時候，聽說衙門又要審案，苦主還是和她一個鎮來的。
一問之下，得知是混混欺辱一個姓孔的姑娘。她當時眼皮直跳，急忙奔了過來。
她對孫女并非一點安排都無……家中如今什麽都沒了，連個破屋都沒留下。等兒子回家之後，還得有個落腳地，她粗略的想法是先把人接回家，用孫女的婚事換一筆銀子讓母子倆安頓下來，然後再談其他。
孫女鬧上了公堂，若是回不去，他們母子回家後拿什麽安頓？
當看到跪在堂下的孔小菜時，孔母只覺眼前陣陣發黑。多日以來，她吃不好睡不好，心裏的焦灼加上身上的疲憊，難受得仿佛随時會暈過去。
“小菜，你怎麽會在這裏？”
衆人回神，有從鎮上跟過來的人看她臉色不好，雖然對孔家沒有好感，但也找不到眼睜睜看着孔母摔倒在地，急忙上前将人扶住：“大娘，你怎麽樣？”
孔母一直盯着孫女，追問：“她怎麽會來？”
邊上衆人七嘴八舌，孔母很快知道了事情原委。她瞪着那些混混，厲聲道：“肯定是你們看我家小菜孤身一人，沒人幫她撐腰，才起了害人之心。”她跌進了公堂上，就着趴跪的姿勢，沖着上首的大人道：“大人，請您嚴懲這些混賬。”
大人皺着眉，一時間沒說話。
孔母沒注意到大人神情，再次瞪向幾個混混：“小菜是我孫女。我是對她不好，但我也絕不允許有人欺負她。你們這些混賬，一個個都別想脫身，我不同意私了！”
“私了”二字，咬得極重。
她這話算是提醒了幾人，若他們想要脫身，完全可以跟孔家商量嘛。
只要價錢談得攏，肯定能得到諒解。幾個混混面面相觑，得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贊同。
他們本來就什麽都沒幹，主謀是孔小菜，只演一場戲而已，憑什麽還要給她銀子？
混混中也有機靈的，磕頭道：“大人容禀，孔小菜一直都不想把我們告上公堂，這事他們所有人都知道。不過，他們都以為是孔小菜受我們威脅才不敢，其實不然，此事本就是孔小菜心虛！就在進城之前，她還在求她姑姑諒解，就怕她算計陳家之事暴露。”
大人看向胡妍美。
胡妍美當然不會替她隐瞞，肅然點頭：“确有此事。”
孔小菜面如死灰。
剛趕過來的孔母一頭霧水，混混的話她明明聽清楚了，但卻有點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邊上有人好心幫她解惑：“那些混混說是孔小菜請他們在嬌嬌母子面前演戲，目的是為了讓陳家看她可憐，然後将她接回家。”
孔母：“……”完蛋！
因為她知道，這很可能是孔小菜會幹的事。
外人都說她重男輕女，對孫女不好。孔母自己心裏明白，她确實是将兒子看得很重，一直從女兒身上扒拉銀子來養活全家。但孫女不同，都說隔輩親，她是真的疼愛孫子孫女的。
孫女一直哭哭啼啼，好像所有人都對不起她似的，其實真沒到那地步。當年将女兒送走時，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如今日子好過，除了不喜歡給孫女置辦東西，她真的沒讓孫女餓過肚子。當然，吃得不那麽好就是了。
哪怕孫女在她心裏不如孫子那麽重要，但也絕沒有如對女兒那般刻薄。她之所以不喜歡孫女，是因為這丫頭心思多，慣會裝可憐。
就比如找人做戲這事，真的是孔小菜幹得出來的事。
若此事為真，還被大人查出實情。孔家會被人笑話不說，孫女大抵也回不了家了。
一個姑娘去了大牢一趟，哪怕只是住一天，這名聲也大不相同，想要尋個好夫家那就是癡人做夢……這和她一開始的打算相悖。
孔母很快打定主意，不管這些混混是不是真的想欺辱人，都一定得是真的。
孔小菜也不願承認。
但這世上之事，從來都不盡如人意。有胡妍美的供詞在，大人再此傾向了幾個混混，多質問了孔小菜幾次。
“你是在哪兒遇上的他們？”
孔小菜哭着道：“就在街上，我剛轉個頭，他們幾人就圍了過來。”
大人轉而問起了別的，沒多久話鋒一轉，又問起了幾人見面的地點，還問起他們第一回 見面的時間。
孔小菜只是個十多歲的姑娘，不如大人狡猾。兩次見面的時間對不上，在大人的質問下心虛起來。很快就崩潰了。
大人一臉嚴肅：“你剛開始說第一次見魏來是被他欺負的時候，又說是三個月前見過……”
混混魏來急忙道：“我們确實有過幾面之緣，正因為是熟人，她才來找我的。”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先前她還想讓我攔下她奶，把銀子搶回來，可惜她奶走得太快，我們還沒商量好，人就離開了鎮上……”
他本來不想說這事的，畢竟就算沒害人，只起了害人之心也是觸犯了律法。但他為了脫身，也顧不得了：“她說事成後分我們八兩銀子來着。”
大人先前審過孔家，知道他們較一般莊戶要富裕些，但分都分八兩出去，那孔家老太太到底籌了多少銀子？
身為父母官，大人隐約知道百姓每年的收入，普通人家能夠有個二兩現銀那都是富裕人家。再有，一般人都不敢經常進城，孔家剛在城裏丢了臉，說難聽點，該避免進城才對，籌這麽多銀子來這裏做甚？
孔母對上大人懷疑的目光，真的殺人的心都有了！
她活了大半輩子，別人想騙她也沒那麽容易。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兒子犯的事不好脫身，那人若是信誓旦旦保證說兒子全須全尾脫罪平安出來……這是她想要的結果，但她知道不太可能。
後來商量後，那人跟她說，孔清犯的事不太可能以正常的手段脫罪，他悄悄把人放了，那邊找個人替孔清去死……正因為如此，才不能确定放人的時辰。
事到如今，孔母要的是兒子平安，反正鄉下離城裏這麽遠，讓兒子回去後一輩子都再不來城裏，大人定不知道手底下溜了個犯人。
至于陳家會盯着……大不了不回家，直接搬到山裏去住，等他日女兒諒解他們了，再回村裏不遲。但這些打算，都是在大人不知情的情形下。
如果大人知道有人暗戳戳準備換走他定下的死犯，肯定會嚴查。至少，已經被懷疑要換走的兒子是一定會被盯着，再不能脫身。
大人居高臨下看着孔母：“你籌這麽多銀子來城裏做甚？”
孔母想說關你屁事，但心裏卻清楚，越是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大人越是會懷疑，她哭着道：“家裏出了這樣的事，村裏對我們家指指點點，日子都沒法過。我打算住到大牢附近，順便給兒孫送飯。”
這番解釋合情合理。
但鎮上來的人都知道孔家籌銀子是為了救人，孔母不說，圍觀的人不說，但混混不是啞巴，魏來立刻道：“大人，她是來救人的！不說實話，肯定是想瞞着您做壞事！”
孔母：“……”
她簡直恨不能把這人的嘴縫上。心裏也将孫女罵了個狗血淋頭，幫不上忙就算了，還找來這麽多人添亂。
如今正是救人的緊要關頭啊，怎麽能讓大人懷疑？
大人饒有興致地問：“哦？打算怎麽救？”
孔母哭喪着臉：“回禀大人，沒有的事。”
另一邊，孔小菜見大人注意力都在家裏籌銀這事上，忍不住松了口氣。
一口氣還沒吐完，就聽大人質問：“孔小菜，你們早就熟識，為何要騙本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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