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道是平常回話:“回娘娘,梁才人正在裏頭,要不要老臣前去通報一聲?”
這個老油條!平日裏套交情倒是挺好,一到關鍵時刻便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周琬靜心中诽腹,面色不敢有半點不滿,不過還是冷冷說道:“不必了,待梁才人走後告訴皇上本宮來過便可。”
“诶,得命,娘娘請走好,小心臺階……”龐公公又恢複了一臉賠笑。
周琬靜面上有些不陰不陽,僵硬笑過之後便扭頭擡腳就走,出了華隆宮,覺着無趣,又欲去尋潇婕妤,但轉念一想,方才剛剛去過風軒宮,如今又立刻到潇婕妤哪兒去,難免讓人猜疑,還是免了。又打消了念頭,兜兜轉轉,偌大的皇宮竟無一處能讓自己平心靜氣的地方。
周琬靜最後到了的地方連周琬靜自己也猜不透為何要來這,只是悶頭亂走,一門心思地想着事情,竟也走到此處。周琬靜本想轉身離開的,但不知為何,就是邁不出腳,自己有種無名的強烈預感,想了想,還是擡腳進了淑茗齋。
老天爺安排的事情從來就不是沒有理由的。
“貴妃娘娘到——”一聲通報下,淑茗齋的大門忽而打開,從裏頭走出日漸消瘦的佘寶林,由于皇上下命禁閉,她只得盈盈跪在門檻,朝着自己問安,還有迎面走來的管教嬷嬷,想來是皇上的人。
管教嬷嬷見到周琬靜也無一絲驚訝,似乎是見怪不怪了,後宮落魄妃嫔免不得要遭其他妃嫔羞辱,再正常不過了。
“奴婢給娘娘請安。”管教嬷嬷行了禮,見周琬靜一揮手,便自覺地站到一旁去,若無其事般的,好似即便是周琬靜出手毆打佘寶林,她也不會眨一眼。
“佘寶林,若是本宮沒記錯,你原來不過是朝宣宮中一個洗掃的宮女罷了。”周琬靜直徑越過佘寶林,坐上了正廳正位,卻從未叫佘寶林起來過。
“娘娘金貴之軀,豈是嫔妾這等人可指染的。”佘寶林低眉順眼般的,倒讓周琬靜越發的不順眼。
“少油嘴滑舌了。”周琬靜撇過一眼厭惡,鼻子一嗅,一股厚重的胭脂味飄來,不禁輕笑道:“不想妹妹禁閉之中倒也有情趣,竟打上那麽厚重胭脂,想來是日子太過無聊了罷,不如學學梁才人,做做針線活打發打發日子,若是繡出個什麽花樣來,倒是能比梁才人比上一比。”
“娘娘謬贊了,嫔妾禁閉期間,豈敢濃妝豔抹,這股子胭脂味,是方才盛嫔娘娘來過罷了。”佘寶林忍受着周琬靜的嘲諷,回道。
“哦?盛嫔?”周琬靜忽然地就來了興致,也不說是幸災樂禍還是其他,就是盛嫔碰上佘寶林,這可是一樁大大的好戲啊!
“她來幹什麽?皇上親口下的聖旨,閑雜人等不可探視,莫非她敢抗旨不成?”冷冷的口吻,周琬靜直視着佘寶林。
“回禀娘娘,嫔妾也不知盛嫔娘娘到來所為何事,只是說說幾句閑話罷了,盛嫔娘娘分位高于嫔妾,嫔妾不好言語其他,更不用說皇上下的命令是任何人不可探視……嫔妾……”佘寶林正想拿周琬靜同樣無皇上的旨意而來說事,卻被周琬靜一個岔開話題打斷道:“本宮記得你如今是戴罪之身,事情還未曾查探清楚,佘寶林你該是誠心悔過好好反省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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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彩藍适時出來道:“娘娘為貴妃,小主是寶林,如今小主讓皇上親自開口關了禁閉,不論小主是否收到其他懲罰,也該是自稱罪妾才是。”
☆、羞辱佘寶林
“是,彩藍姑娘說得有理,罪妾自當好好悔改,為娘娘祈福。”佘寶林低着頭,無人看清她是什麽神情。
只見周琬靜沉着臉,緊閉雙唇。衆人皆以為周琬靜今日更是會變本加厲般的折磨佘寶林,此刻便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不想周琬靜忽然開口道:“管教嬷嬷是哪個?為何奉了皇上的旨意,卻又陽奉陰違般的,甚麽人都可以進來探視佘寶林,那還叫禁閉嗎?”
院子前的管教嬷嬷聽罷汗珠如雨,急急忙忙跑進來道:“娘娘恕罪,娘娘贖罪啊,奴婢從未放任何人進來,可是盛嫔乃是主子,奴婢……”
“夠了!!”周琬靜手掌一震桌面,怒道:“你是誰的人,是她盛嫔的人,還是佘寶林的人?你可是禦前伺候的人,是皇上的人,又是個老人了,誰是你的正經主子,你竟然也分不清了嗎?!”威嚴之下,管教嬷嬷心中惶恐不安,心道今日真是倒了血黴了,原想貴妃定是沖着佘寶林而來的,不想居然牽扯到了自己,越想越是委屈,瞥眼盯着佘寶林,暗暗埋怨一個小小的寶林,竟讓自己得罪了貴妃娘娘,這不是闖禍了嘛!
“皇上下的旨意是聖旨,你這般行事,便是抗旨!”周琬靜越說越把罪名做大了,聽着管教嬷嬷吓得雙腿發軟,跪下道:“奴婢知錯,奴婢是一時蒙了豬油,想着這盛嫔也是主子,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請娘娘還繞過奴婢這一回!”
“說來我也是無意中撞見了,可若不是我撞見了,竟是不知你這般行事。”周琬靜頓了一頓,見管教嬷嬷此刻早已瑟瑟發抖,面色煞白。想來威逼已經成了,接下來便是利誘了,接着道:“也罷,此次便繞過你一回,只是你此番行事,如是到了有心人口中,不說你與佘寶林,整個淑茗齋的宮人都要受到懲罰,只是皇上近來事務繁忙,本宮也不想拿些雞皮瑣事去煩擾聖上。再則,本宮今日也算是有違了旨意,待本宮回頭見了皇上便向皇上請罪。”
管嬷嬷聽着前面的話,一口氣松了下來,待聽見娘娘說要去請罪,心中想道那還得了,若是讓皇上知道了,先不說自己違反旨意,放了盛嫔進來,再說自己知而不報,這條條說起來都是大罪,再則得罪了貴妃娘娘,那在後宮還有好日子過?自己雖然是皇上宮裏的人,到底只是位嬷嬷罷了,上不得多大的臺面,想到自己有今日,都是被佘寶林連累的,若是佘寶林不無端端的獲罪,自己幹嘛要在這沒有油水撈的地方呆着,還真是費力不讨好,如今又讓貴妃抓住把柄,真是禍不單行。
“娘娘說的什麽話,娘娘掌管後宮,理應代皇上進來巡視,不過要娘娘親自前來這種地方實在是委屈娘娘了。”後宮上了年紀的老仆哪一個不是人精,管教嬷嬷倒是聽出了貴妃準備“雷聲大雨點小”的意思,急忙奉承道。
這一唱一和的,倒是忽略了淑茗齋正主的感受,佘寶林打落牙齒只得往肚子裏咽,不咽也得咽!
周琬靜滿意點頭,笑道:“還是嬷嬷會當差,既然嬷嬷有心悔改,那本宮便放你一馬,此後定要好好看管佘寶林,待皇上想起來時,本宮倒是可以替你美言幾句。”
管教嬷嬷會意道:“謹遵娘娘教誨,奴婢是奉了聖旨的人,在宮裏當差多年,臨了臨了倒是被豬油蒙了心,如今得娘娘提醒,醍醐灌頂,娘娘果當是嚴謹果毅,一絲不茍。奴婢自當好好看管這淑茗齋,斷不會再出現任何差錯。”
一番話說完,周琬靜早已收拾好了情緒,贊道:“嬷嬷果然不同凡響。”又對佘寶林冷言:“如今你待好好反省罷。”說罷便起身離去。
“恭送娘娘。”身後傳來衆人恭送的聲音,獨獨沒有佘寶林的。想來此刻她早已顧不得禮儀,恨不得自己趕快走才好。
邁步行走數十步後,待走出了淑茗齋,彩藍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娘娘,為何您不嚴懲佘寶林一番,卻提點了那個管教嬷嬷呢?”
周琬靜得意道:“打今個起,佘寶林怕是不好過了。”
“請娘娘賜教。”彩藍不解道。
“我若是要為難佘寶林,容易的很,找個借口,如當初梁才人那般,即便不折磨她也要羞辱她一番,可是天長日久的,你道皇上怎會不知,不過是裝作沒瞧見罷了,但心中難免生出疙瘩,此招雖然解恨,到底不妥。不如尋個由頭,抓住那管教嬷嬷把柄,一個貴妃,萬人之上,後宮之主,一個寶林,獲罪禁閉,無權無勢,管教嬷嬷豈會站錯立場?自然是巴結着本宮而來。”
周琬靜說到這,彩藍才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娘娘先是打一巴掌,再給一個給個甜棗,一番威逼利用,那管教嬷嬷也不是蠢的,此後自然不會善待佘寶林。那佘寶林既得了教訓,那嬷嬷是皇上的人,她又有苦說不出,只能忍受着,反之娘娘在朝宣宮之中,她佘寶林又告不了娘娘的狀,真是妙計啊!”彩藍忍不住驚嘆道。
周琬靜忽然喜上眉梢道:“盼只盼皇上此後便忘了此人才好呢!”
“是是是,皇上心中自然是娘娘為重,小小一個佘寶林而已,即便娘娘不出手,光是盛嫔也不會放過她的。”彩藍順杆說着,倒讓周琬靜想起盛嫔來了。
“奇怪,近來盛嫔好似銷聲匿跡了般,也不見有什麽動作。”周琬靜囔囔自語道。
“嗨~能有什麽呀!許是服了娘娘呢?娘娘把她從冷宮裏撈了出來,做人定是要知恩圖報的!”彩藍年紀尚小,想法直白,一番話惹得周琬靜忍不住笑,不知是笑她天真,還是笑自己天真。
冬日,月挂寒梅光自淡,火烹冰水詠初深。
周琬靜愣是沒覺得冷,倒是渾身一股暖意。前幾日皇後太醫來報,皇後身體又複發了,太醫把脈診斷,也探不出個甚麽來,只是道娘娘久病身弱,需得好好休養。而後,太後請來高人一看,疑是宮中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即日起便要做法驅鬼。
周琬靜聽到太後身邊的嬷嬷來報,輕笑道:“太後老人家近來身體可好。”
來人是為資歷老厚的嬷嬷,即便随了太後不喜周琬靜,也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回道:“太後身體一向健康。”言下之意,大概是太後還能多活幾年罷。
周琬靜習慣了夾藏在字裏行間的嘲諷,熱心道:“既然太後老人家要請道士做法為皇後姐姐身體康複,本宮自然是千萬個願意的,只是不知道太後派嬷嬷來所謂何事呢?”
周琬靜這一問完,那邊嬷嬷突然挺直了腰杆子,一副雞毛當令箭的架勢,洪亮的聲音響徹廳中:“老身奉太後之命,為求能再吉日吉辰吉地為皇後娘娘做法,特此選了朝宣宮偏院,望貴妃娘娘當天與宮人們回避一番。”
“好生無禮,為皇後娘娘做法就做法,為何偏偏選在我們朝宣宮裏。”彩藍性子焦躁,忍不住脫口而出,周琬靜卻也沒有阻止,只得饒有興趣的半躺在榻上,看着這老道的嬷嬷怎麽個說辭。
“太後請來的高人乃是國寺之中最為德高望重的高人,他算得娘娘這朝宣宮是最最合适的地方,為了皇後娘娘的身體,太後想來貴妃娘娘也不會推辭的。”嬷嬷一眼未眨,雖然明知是瞎話,但她口口聲聲的兩個女人竟是全國位份比自己位份高的女人,如何能反駁?周琬靜皺了下眉頭,挽眉一見便會意,說道:“既然是驅鬼,又是為的皇後娘娘的身體,自然是擺在風軒宮裏做法了,為何要擺在朝宣宮?”
老嬷嬷聽罷點點頭,忽然換了個口吻道:“太後當時聽罷高人說的話,也是這麽問的,這明明是為皇後娘娘祈福做法,擺在離皇後娘娘老遠的朝宣宮,莫非當中有什麽玄機?”
“就是啊,不知道還以為我們朝宣宮有鬼呢!傳出去人心惶惶,娘娘還怎麽管理後宮啊!”彩藍在一旁小聲嘟囔道。
老嬷嬷卻未曾瞧過彩藍一眼,好似方才無人說話一般,自顧自道:“可那高人高深莫測,掐指一算,只道是天機不可洩露,太後一向尊重修行之人,也不好勉強。故此,只能委屈娘娘了。”
老嬷嬷說到這,忽然擡起頭,一副為難道:“貴妃娘娘若是覺得委屈,便不顧皇後娘娘鳳體安康也罷,違背太後旨意也罷,都是貴妃娘娘的事,老身雖然是太後的人,免不了為太後辦事,但老身也有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告訴貴妃娘娘,娘娘身為一宮之主,理應是好好管理得下人的,六宮娘娘都管過來了,莫非一個小小的朝宣宮娘娘管不過來?,再則,既然是做法驅鬼,自然是為了宮中人人好,娘娘為何要拒絕此等好事呢?若是朝宣宮無事也就罷了,若是有些甚麽事,也大可趁此機會請道士一并清除了,待做完法,有些不幹淨的東西早也沒了,宮人們又何須人心惶惶呢?老身說這番話是越逾了,不過娘娘諾是覺得這朝宣宮,娘娘的威儀比那皇後娘娘的鳳體安康還要重要,那便請便罷!”
☆、借刀殺人
“嬷嬷說的那麽好聽,左右不過就是請高人做法,擡出太後與皇後,這是在為難本宮罷了。”周琬靜冷冰冰的,面上不悅。
“奴婢豈敢。”底下的嬷嬷淡淡的說道,卻毫無一股懼色。
“好!”周琬靜沉聲:“若是太後她老人家的旨意,本宮豈敢違抗,嬷嬷只需傳旨便是了,何必說一大段話來提點本宮。”
饒是不滿,周琬靜到底不敢給太後身邊的人臉色瞧,陰陽怪氣的說了幾句,便應下此事來,只是做法當日她只提供場地,別的半點不理,就由太後她老人家來折騰吧!
于是在當日,朝宣宮的側宮空出一大片地方,宮人皆繞路而行,周琬靜也坐在自己殿中喝着茶,聽着小碩子的彙報。
從辰時到申時,此道士居然選了個午時開始做法,氣的彩藍忍不住狠狠“呸”了一句。
周琬靜笑道:“莫急,想必這出好戲皇後也費了一番心血,我們不要不識擡舉才好,待好好瞧着吧,一個病怏怏的,也不容易。”嬉笑的口吻說着,到是挽眉有些微微觸動。
這一整日,周琬靜不鬧不吵,也不去尋皇帝告狀,倒讓風軒宮那邊很是詫異。賢妃使人去太後宮中一問,太後只道是:“妖孽罷了。”就再無說上其他。
皇帝午時來過朝宣宮用飯,瞧着側殿的鬧劇,苦笑道:“委屈了愛妃。”
周琬靜獻媚一笑:“是苦了高人,大中午的日頭當烈,還要在外頭唱戲給宮人們看。”
彩藍适當插一句嘴:“瞧那腰身扭得,不會是戲班子裏出來的吧!”
惹得衆人大笑,皇帝指着彩藍對周琬靜道:“瞧你這宮裏的人兒,都被你寵的壞了。”
午後一過,那位“高人”終于做法完畢,據小碩子回報,此人在烈日當頭的院子裏從辰時到現在扭舞了整整兩個時辰。可謂是業術有專攻,周琬靜感嘆,這等體力莫非是練家子?
末了,太後身邊的嬷嬷鄭重的請來了一道護符,到了周琬靜的朝宣宮,先向方才做法方向磕了三個頭,又朝着周琬靜恭敬道:“此乃高人專門為娘娘請的辟邪符,請娘娘佩戴。”周琬靜淡淡的笑着,沒說什麽話便接下了。
嬷嬷又道:“娘娘千金之體,帶上此物定能将邪魅妖害祛除,佛祖保佑。”
周琬靜點點頭,愣是不接話。
嬷嬷實在忍不住了,直言道:“娘娘,法事做完了,望皇後能身體安康,病邪離體,娘娘貴為皇貴妃,最好将此辟邪符随身攜帶,也算是為皇後辟邪。”
挽眉忍不住冷嘲道:“朝宣宮離風軒宮遠着呢,皇後娘娘要辟邪,為何要我們娘娘戴着護符?”
嬷嬷不動神色,挑了挑眉頭,說道:“奴婢雖然是奴,但也是太後身邊的人,奴婢奉旨行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小掌事姑姑說話!”
挽眉欲要據理力争,周琬靜擺擺手,這才作罷。
周琬靜點頭道:“嬷嬷說的有理,便如嬷嬷所說罷。”
“那高人還說,這法事做完之後,他還在朝宣宮擺了個辟邪陣法,朝宣宮三月餘不得接見外客,若是有外人接近,便會破壞了陣法,娘娘為了太後皇後的安康,請照高人指導所做。”嬷嬷低着頭。
周琬靜這才眉開眼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一旁的挽眉流珠等人不禁捂嘴大驚,愣是不知娘娘為何有此反應……
待那嬷嬷走後,周琬靜這才起身活動活動,擺擺手伸伸懶腰,頭也不回的問:“都瞧出什麽來了?”
“回禀娘娘,奴婢不懂。”彩藍皺眉道。
“娘娘,這高人好生了得,既會做法事,又能制符辟邪,還會擺陣法。”挽眉的話裏透着諷刺,惹得周琬靜滿意笑道:“那個臭道士,倒是挺會裝神弄鬼的。”
“可是娘娘,太後皇後這麽做,是寓意為何呢?”彩藍依舊不解。
“朝宣宮三月來不得接見外客,這外客……你道指的是誰?”挽眉提點。彩藍聽罷,低頭想了又想,苦着臉擡起頭道:“奴婢愚鈍,娘娘,姑姑,就別賣關子了。”
“還記得那日我随賢妃去見皇後嗎?”周琬靜問道。
彩藍回想了一會兒,點頭:“的确,賢妃還一副老不樂意的樣子。”
“是了,就是那天。”挽眉說道:“那日娘娘随賢妃一同去見皇後,當中提起不少的事兒,還說起娘娘的妹紙,周家二姑娘。”
彩藍“嗬”地捂起嘴來,責怪自己笨頭笨腦:“我想起來了,這件事前幾日周家便不斷的來信,這幾天才消停點,我當娘娘早就允了的。”
“怎麽會允了呢?這個時候,再接一個周家姑娘進宮,那朝政不得翻了天了啊!莫說後宮,太後皇後,陳家,就連皇上,估計也不會同意的,這件事怎能讓娘娘去說呢?萬一惹得皇上不樂意,那娘娘就更難的,我們之所以有今日,全是靠一步步謀劃而來的,她周家二姑娘想進宮便進宮,一進宮就得跟娘娘分寵愛,憑什麽!老爺夫人也不知道……”流珠越說越激動,忍不住議論起周琬靜的娘家人來了,見衆人面色不悅,這才悻悻的合上嘴。
“無妨,連你們都知道的我處境,為了堪憂。而我的母親父親卻只想着周家的榮華富貴。”周琬靜自嘲道。
“那……與今日這一幕,有何關系?”彩藍忍不住問道。
“笨妹紙,你想想啊!”流珠抛了一個“你好笨”地眼神過去,對彩藍道:“後宮之中,有誰會熟悉周家的事,都是道姐姐妹妹一同進宮,那麽寵愛也會多一些,陳家如今不行了,周家又順勢上來了,饒是如此,陳家周家再朝政大約也是平衡的,若是後宮再多一個周家女子……你想啊,陳家會讓周二姑娘進宮麽?”
彩藍點點頭,拖着腮道:“的确不會,所以娘娘故意讓皇後知道周家二姑娘要進宮咯?”
“若非如此,怎能借皇後之手堵住周家悠悠衆口呢?”挽眉嘆氣道,心想,周家夫人老爺不忙着長女謀劃,卻要在此時送個二女兒進宮,其用意可想而知,當年随随便便便把大女兒送入這如狼似虎的地方,轉眼之間,女兒長大了,後宮也謀得一畝三分田地了,卻要送二女兒進宮來,一入宮便得分她個一分五,任誰都不會服氣,何況都是親生女兒……
“那皇後娘娘連同太後演的這出,鬧的宮人皆知,便是為了讓周二姑娘三月來進不了宮?”流珠想着想着,又道:“不對啊,周二姑娘進不進宮,皇後只需一句話便可,即便是周二姑娘進宮用意路人皆知,皇後做個惡人也就罷了,何必鬧那麽大?”
“這就是我們娘娘聰明的地方了,你們好好學着。”挽眉笑道:“娘娘不想讓二姑娘進宮,可這事只有娘娘于我們知道,外人只道是兩姐妹分割雨露,誰又知道娘娘于周家二姑娘不和呢?皇後不知道,太後不知道,後宮衆人就更不知道了。故此娘娘先是假裝在皇後面前炫耀一番,再套一番淩磨兩可的說辭,讓皇後疑心,以如今陳家與皇後的聯系,定是不會讓再讓一個周家姑娘進宮的,故此,皇後娘娘大概是想了許久,才去求的太後,為她演出這麽一場戲,太後請來的高人,滿朝文武誰敢小瞧,又有哪個膽子那麽大去忤逆呢?太後這是明擺着暗示了皇上與娘娘,還給了她們一個期限,三月之後,朝堂風雨聚變,誰又知道會如何,想來,太後也是摸不準皇上的心思,更加不願與皇上作對,故此才有了這三月之期,再說三月之後便要選秀了,屆時周二姑娘想進宮也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了,何必死活攔着人呢!只怕此招在皇後哪兒是贏了,殊不知娘娘也是,既是皆大歡喜,那周二姑娘到底如何,誰有關心。于是這周二姑娘這回進宮也只得作罷!”
周琬靜聽的挽眉分析的句句有理,再見衆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彩藍最先反應道:“還是娘娘聰明,換做是我,是怎麽也想不出來的。”
“你呀,就是個傻大妞,怎麽也不願意動腦子!”流珠取笑道。
“那周家那邊……”挽眉猶豫道:“娘娘,是我們先修書一封送去,還是等老爺夫人知道此事後在修書?”
“皇上恐怕也是方才得琢磨出來了,此次就讓他代我出面罷,即使太後的意思,皇上想必也不願為了個周家女子去違抗太後,母子不和,傳出去有損聖譽。”周琬靜打定主意,若是周家再來逼迫,自己便鬧個魚死網破,周二姑娘進不了宮,她也鬧得失寵,若是父母親猶如不滿意,便是一根白绫,要死大家一起死罷了!
“娘娘,我瞧着這些年您倒是越來越賢惠了,皇上對你也是越來越自在了。”
周琬靜擡起頭,對上挽眉的眼,尋找一絲蛛絲馬跡,說道:“皇帝到底是皇帝,也是我的枕邊人,他心中無人便是裝出有人我也能知道,也是,常言道一夜夫妻百夜恩,我與他此時不過合作關系罷了,他與我倒越來越像逢場作戲般的。”
☆、覆水難收
周琬靜打定的主意,通常都會實現,可是有些時候計劃趕不上變化。
“今個倒是巧了,不想在這兒碰上姐姐。”盛嫔一臉盛氣淩人的模樣,擡高了下巴。站在華隆宮正門口。
周琬靜坐在步辇之上,低頭一撇,媚眼轉移道:“多日不見,妹妹依舊惹人讨厭。”
“喲,我的姐姐,今個是怎麽了,可是周二姑娘進不了宮了,姐姐你定是覺得孤苦寂寞了,也是,這女人的花季彈指之間,我說呢!這周家姑娘可真不少呀。”盛嫔句句嘲諷,周琬靜早已習慣左耳進右耳出,微笑道:“妹妹這是打哪兒來啊。”
“方才小竹子來報,皇上宣召嫔妾前來。”盛嫔低頭抿嘴,眉眼之間有些羞澀。
“那就正好,随在本宮身後吧。”周琬靜半點不想客套,越說越是冷淡。
盛嫔嫣然一笑:“姐姐呀,嫔妾奉皇上旨意前來,定是有什麽事,姐姐若是想與皇上禀告後宮之事,不妨等皇上召見罷。”
周琬靜無視之,擡起手來道了聲:“走。”
盛嫔雖是氣憤,跟在周琬靜的步辇之後,但滿心暗喜,想着這皇貴妃不請自來,待會到要看看怎麽個說辭。且不料到了殿中,龐公公笑嘻嘻的一路小跑前來,竟先請周琬靜進了宮殿之內,而自己倒要先在門外候着!
“龐公公,皇上明明下了旨,召見本宮的。”盛嫔不耐道。
龐公公低頭笑道:“娘娘請稍安勿躁,皇上召見皇貴妃娘娘,定是有什麽急事。”
盛嫔見龐公公皮笑肉不笑的敷衍着自己,也不好多話,到底是皇上身邊的人,只得從身後宮人手上接過一袋金裸子,想塞于龐公公手中。
“诶,貴人真是有理了,不過宮中有宮中的規矩,這個……不能收,不能收。”龐公公擺擺手,便站到離盛嫔十步遠的地方之外了,盛嫔只好作罷。
“惬,一袋金裸子,打發小孩呢!”守門值班的小太監們悄悄耳語到,卻不妨飄入龐公公的耳中,卻見龐公公居然沒有生氣,只是同樣笑嘻嘻的臉迅速的朝他們眨了一眼,頓時安靜了下來。只有盛嫔一臉鐵青。
殿內。
“愛妃意下如何?”皇帝脫了朝服,穿着便衣,半靠在榻上。
“皇上不必心急,待臣妾寫封信于家父說說便可。”周琬靜不卑不亢。
“唔。”皇上點點頭,忽然好像想起什麽來了一般,說道:“前幾日聽說你有個妹子要進宮?”
周琬靜面色有些尴尬,打岔道:“哪有的事,不過是閑言碎嘴罷了,家中兄長已經在塞外三年了,臣妾倒是有些想念。”
“哦?沒想到愛妃與你兄長關系倒是極好?”皇上語言之中有些詫異。
“怎麽了?雖然臣妾以前是不懂事了些,但到底還是個孩子,大人們自然會遷就一番了,更何況打斷骨頭連着筋呢。”周琬靜耍了耍小孩任性的模樣,笑道:“皇上到底是來找臣妾說正事的,還是來取笑臣妾的。”
“诶,前朝事務繁忙,後宮也有不少瑣事,朕這也算是勞逸結合嘛!”
“噗呲!”周琬靜張嘴大笑:“皇上好不狡猾,竟然也能被您說出個歪理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洪亮明朗的笑聲夾伴着周琬靜清麗的笑聲,從殿內傳到殿外,盛嫔早已曬的頭昏眼花,心中暗暗嫉恨。
待周琬靜踏出殿外之時,早已是一二時辰後的事了,皇上卻接到急報,匆匆的接見了幾位大臣。衆人倒是将一直等候在殿外的盛嫔早已忘得個一幹二淨了。
“妹妹,這大冷天的站在這裏做甚麽?”周琬靜與盛嫔擦肩而過,故意停了下來,裝作驚訝的樣子。
盛嫔咬咬牙,行了個禮,甚麽也沒說,由着宮人攙扶着回去了。瞧着人走院裏,龐公公出來相送,挽眉慢慢的移到龐公公的身後,遞上了一物。
午後,庭園的池塘之上朵朵荷花,本是好好的一個午眠之時,挽眉卻來報,淑茗齋的管教嬷嬷求見。周琬靜躺在湘妃椅之上,懶洋洋的睡着午覺,倒是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由得問道:“淑茗齋?”
“娘娘,您忘了?就是佘寶林。”彩藍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周琬靜腦門兒一拍,這才想起來,皺眉道:“有事?”
“不知道,問了不肯說,只道是要求見娘娘。”挽眉苦着臉說道:“本來奴婢也不想理她,無奈她口口聲聲說娘娘當日如何如何提點她,奴婢怕她說話傳了出去,召來話柄,只好把她請到前廳。”
“讓她等着,想來不過是找本宮讨點好處罷了,若不是看她在皇上那兒當差的,早就賞她幾巴掌了。”周琬靜翻了個身,繼續美夢去了。
而周琬靜美夢之時,卻是別人噩夢之時。
隔日,當周琬靜梳發時,梳齒掉了兩個,便預感不妙。
“娘娘,這冬日裏來,許是寒了些,不如換把琉璃的吧。”流珠收起斷齒的梳子,建議道。
“随便吧。”今日總有些心不在焉,周琬靜理了理發簪,潛意識的把黑瑪瑙桃心插上,為求心安,她還是在臨出門之前照了照鏡子。
“娘娘,怕是晚了請安的時辰了。”挽眉心急道。
“怕什麽,是她們給我請安,又不是我給她們請安。”周琬靜說着,腳下還是加快了步伐。
“皇後娘娘到——”
就在周琬靜走到半路上,便聽見前廳傳來一聲通報。
“娘娘。”流珠不由得緊張起來,周琬靜皺眉,心道:果然覺得今日不太妙,莫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走。”随着周琬靜示意,衆人披星戴月的将周琬靜拱了上來。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周琬靜上前一步,見昔日自己的主位坐着另一個女人,心中有些不快,妃嫔自然是按規矩空出一個首次座,讓給皇貴妃。卻不料,挽眉搬來了椅子,立在了上座的右側,随着皇後不自在的臉龐,與下座妃嫔詫異的眼神,周琬靜漫步移動,若無旁人般的,穩穩的坐了下去。
待到她坐下去之後,這才擡頭,朝着衆人不解道:“咦,可是妹妹臉上有些什麽東西,為何衆位姐妹都盯着我看?”
“嫔妾不敢。”下座的以賢妃為首,面上有些尴尬,方才自己主動讓了一位置,本想奚落一番周琬靜,不想周琬靜如此大膽,直接便見縫插針的在皇後身邊安了個坐。
見罷底下人各異的表情,周琬靜笑問:“今日是吹得什麽風,把姐姐都吹到我這朝宣宮來了,姐姐身體不好,可別凍着,以後派人說一句,我等去姐姐的風軒宮請安便可。”
皇後面色紅潤,笑道:“無妨無妨,此事以後再說,今日本宮前來,是要說一件大喜的事。”
“大喜?”底下妃嫔紛紛揣測,大家互相搖頭張望,盼着能從互相的表情裏瞧出點端倪來。
皇後賣了個關子,賢妃笑道:“別都瞧着我呀,我也是剛剛才聽姐姐說有喜事的。”
“賢妃妹妹不知,貴妃妹妹也不知。”皇後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