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上的眼睛越來越深,直勾勾道:“你可知道這麝香不是下在了你的藥中,是下在了貴妃的香爐之中!”
佘寶林大驚,此時的她終于明白了真相,雙膝一軟便跪下來,泣聲道:“皇上,娘娘,就是給嫔妾再大的膽子嫔妾也不敢傷害娘娘一根汗毛啊。”
“佘寶林,皇上不過是告訴了你,有人要害本宮,卻沒說是你害的,你那麽着急着求饒是作甚?”周琬靜冷冰冰的問道。
佘寶林張大嘴巴,百口莫辯,呆呆的看着周琬靜。
“張并茂,若是如是說道,朕輕饒你。”皇上這廂開口,便是下了最後的通牒了。可是張并茂卻是兩眼一蒙般的,無知道:“微臣确實不知何事。”
“關起來,查,查到抓住在貴妃香爐之中下麝香的人為止。”聖上命令一下,兩旁侍衛将鬼哭狼嚎大喊冤枉的張并茂拖了下去。
此時佘寶林額頭早已滲出汗珠子,跪在冷冰冰的地上,為難着。
挽眉卻道:“皇上,娘娘請聽奴婢大膽一言。”
周琬靜見皇上沒有不悅,點頭道:“你是我身邊的人,有什麽便說什麽罷。”
“皇上,娘娘,奴婢覺着,莫要放過任何一個害娘娘的人,也莫要冤枉了人,佘小主是打從娘娘宮中出來的,娘娘對她恩重如山,以奴婢平日裏對佘小主的為人判定,佘小主是斷斷不會有害娘娘之心的。”挽眉說着,笑道:“方才佘小主說自己有牙痛病,只消張開口請李主院查看上一番,便可洗佘小主清白了,小主真是有牙痛病,用了麝香也不為過,倒是張并茂該好好地查一查了。”
“嗯……”皇上思索了片刻,也覺得有理,滿屋子的人聽過均覺得公平,若是真有牙痛病,請了太醫服了藥,半夜牙痛,這些都是能解釋的過去的事。
只有佘寶林張大眼睛,惶恐不安,與周琬靜淡淡然,眼中滿是殺機的樣子形成了對比。
“準。”皇帝一聲命下,李主院上前道:“小主,得罪了。”
“不——!不要——!!嫔妾乃是皇上妃嫔,怎能張口任由他人瞧。皇上……娘娘……”
整個華隆宮響徹佘寶林的叫喊聲。佘寶林驚恐的神色讓皇帝越加的疑惑,挽眉與流珠一對上眼,便上前去按住不斷後退的佘寶林。周琬靜急忙道:“算了算了,若是妹妹不喜便算了。”
這句話卻猶如最後一根羽毛般的,堅定了皇上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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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寶林,若是你真的清白的,便讓李主院瞧上一瞧。”
瞧着李主院查看完畢後那一句:“啓禀皇上娘娘,佘小主并未患上牙痛。”衆人皆嘩然,貴妃受驚,皇帝震怒,與佘寶林面如死灰般的樣子。
“皇上,寶林妹妹若是無患牙痛,又為何要服用麝香,這麝香到底是吃了,還是……”周琬靜抹幹了眼淚,憤恨的看着佘寶林,此時再也不需要演戲,反正自己早已對此人厭惡到了極點。
“愛妃且去休息罷,李太醫,好好替貴妃把一把脈。”皇上命令道。
華隆宮外,龐公公宣旨意道:“佘寶林,涉嫌謀害貴妃,即日起禁于淑茗齋,若無旨意,不得任何人探望。”
佘寶林的的确确未曾有牙痛病,張并茂也确實知曉,牙痛病不過是個随便拟起的幌子,為的是能請上請安脈。而周琬靜正是知道治療牙痛病必須要用麝香,這是老祖宗留下的方子,若是李主院或其他太醫,也許會顧忌女子之軀,換成其他的藥,可這張太醫方才進宮不久,所謂樹大招風,斷是不會串改藥方的,這才能着了周琬靜的道,早在潇婕妤打探清楚事宜之際,周琬靜早就準備好了今日的一套套說辭,傷寒是故意的,麝香也是故意的,香爐更是許久之前就焚燒好的,麝香早就處理妥當,張并茂是個倒黴鬼,要怪就怪他找什麽借口不好找,偏偏說牙痛!
佘寶林之所以驚恐,是在于挽眉那一番話說出來,若是自己真的患了牙痛病,便于此事無關,若是好好地……
想着挽眉竟能将死的說成活的,佘寶林方才居然還在誇贊她是個得力好手,世間的因果果真是奇妙。
不過……佘寶林究竟為何要與張太醫頻頻相見呢?
☆、周家的信 該有的情
“皇上到底是心軟了。”周琬靜靠在軟軟的靠墊上,身上蓋着一層被子,與身旁的潇婕妤打着絡子。
“娘娘切莫這樣說,說到底也是皇上看證據,不過娘娘此行太過莽撞些了,若是再等上幾天,屆時再讓嫔妾配合……說不定一舉便能撤了她的寶林之位。”潇婕妤說罷,還是心有餘悸:“一想到那天娘娘要一人面對,嫔妾這心裏便是七上八下般的,還有有挽眉姑姑,最後那番話,如平地驚雷那般的!”
“我現在不最怕,便是鹹魚翻身。”周琬靜淡淡說道。
“後宮之中,誰敢比娘娘?不過都是昙花一現罷了。”潇婕妤熟練的打着絡子,剛剛打好一個如意結,又拿起手邊一團線,重複着動作:“到底娘娘是貴妃之位,那區區一個佘寶林算的了什麽,早在她與盛嫔生了嫌瞭之後又來讨好娘娘,妄想娘娘為她做靠山,憑什麽?當初吃裏爬外的,現如今人家不要她了,便又回來在娘娘面前搖尾乞憐的,哼。”
周琬靜卻笑着擺擺手道:“她那日亭中說的話非是想靠攏我,而是想告訴我們,兔子急了也咬人。”
“所以娘娘便先下手為強了?”潇婕妤伸長了脖子,迫切的問道。
“也是她恰好不規矩,撞我槍口上了,不然要除掉她還得有一番動作,凡是僞造的證據就是僞造的,總有一天會被人翻了出來,只有最接近真實的謊言才是最令人信服的。”周琬靜冷笑:“她總不能告訴皇上,她跟張并茂行事鬼鬼祟祟的,是因為要解避子湯的藥效吧。”
潇婕妤聽罷大驚:“避子湯!”
周琬靜輕輕點頭,含笑道:“這件事我一直未曾告訴過你,只是因為怕你卷入此事來。”
“娘娘,這避子湯……是你個佘寶林服下的?”潇婕妤面色一變:“這……這可是欺君之罪呀!難怪佘寶林在亭中那日不陰不陽的,就是為了這碗避子湯。”
“哼,她是我宮裏出來的人,卻不是我的人,無論如何我也容不下她,更別提子嗣了。她便是想告訴我,她威脅不到本宮,求本宮放她一馬,若是本宮逼的緊,她也不妨來個魚死網破!可是本宮怎繞了的她當日背叛本宮,與盛嫔勾結,做出這等下作之事。”周琬靜靜靜的說起事情的經過,潇婕妤聽的一愣神。
“這麽說……她找張太醫解避子湯的藥效,也是娘娘預料之中的事?”潇婕妤忍不住問道。
“每回侍奉完聖駕,這避子湯便是挽眉送去的,親眼看見她服下才走,更別說她想耍什麽花招了,而張太醫又恰逢都是隔日去請脈,兩下一對,傻子都能看得出來,要怪,只怪她佘寶林小戶出生,沒多少見識,即便是我宮裏出來的人,也不機靈。”周琬靜深有意味,擡起頭來瞧了潇婕妤一眼,道:“雖然只是緊閉,不過是個寶林罷了,再過個三五月的,皇上也就忘了她了,屆時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她是死是活,也就全憑我們說了算了。”
潇婕妤聽罷,長長呼出一口氣,有些哽咽:“這後宮女人的日子真難過,你好好地過日子,非得有些人給你添堵,你要是不理會,說不定哪天就是死也不知是如何死的,一旦落魄了,有口飯吃還罷,最怕便是人人都來踩上一腳。”
周琬靜笑道:“瞧你,不過是個寶林罷了,引出你這麽多感慨。”
“娘娘,我只是有感而發罷了,非是同情她。”潇婕妤擦了擦眼淚,複笑道。
“我唯一不順的地方,便是皇上沒将她打入冷宮,而是禁閉罷了,如此看來,還是太過輕了。”周琬靜瞧着眼前的新八角香爐,想起自己用慣了那個舊的早就由人貼上封條送往別處去了,還是皇上親自下命給自己找個新的,偌大的朝宣宮,怎會連區區一個香爐都沒有呢,皇上心中到底是有我還是無我,亦或是一切只是做戲罷了呢?
周琬靜這樣想着,潇婕妤的話卻把她拉回現實中來:“冷宮與禁閉不同,同樣是不能出門,但禁閉不過是受點苦罷了,宮人還不敢多少糟踐她,到了冷宮就不一樣了,一日三餐都沒有着落。皇上雖然惱怒,但苦無證據,只好先禁閉了。”潇婕妤說罷,似偶然想起什麽事般,忽然道:“那谷蘭呢?失蹤的太過蹊跷了點吧,挽眉來的時候說的清楚,我也派人去找了,連帶了皇後哪兒我都為此去了兩回,就是探不出任何消息,你說好端端的一個人,怎會突然失蹤了呢?”
周琬靜聽着也停下手中的活,眼珠一轉,沉聲道:“繼續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萬一她也投靠了……”潇婕妤猜測着。
“投靠了又如何,不過是受我的命令去教唆佘寶林幾句罷了,嚴格來說還不算害人,佘寶林求子心情,本宮派人去告訴她一些歪門邪道罷了,頂多也算無稽之談,談不上什麽。”周琬靜快速的打斷了潇婕妤的猜測,想了一番,的确也是如此,又不是行了巫蠱之術,不過是穿肥大的衣服,多吃點酸的,後宮姐妹閑言碎語罷了,難道還能給誰抓住把柄?
潇婕妤伶俐,點頭道:“也是,這倒是不怕,可是這人好端端的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沒了,到底覺得蹊跷。”
“慢慢找,不急,若是急了反讓人覺得我們遮掩什麽,斷不能亂中出錯。”周琬靜命道。
佘寶林禁閉不過幾日,皇上便又去了梁才人哪兒幾次。每月中,初一十五去皇後哪兒,大多時間還是在周貴妃的朝宣宮。佘寶林失寵不過幾日,梁才人立刻踩着人家上位了。
然而周琬靜還沒來得及為梁才人的事籌謀,周家那兒卻又來信了。
“啪”梨花木四菱角的小幾上重重按壓着一張紙,周琬靜怒火沖天道:“本宮辛辛苦苦打下後宮大半片江山,位置還未坐穩,他周家便急着送女兒過來享福了,同樣是女兒,為何爹爹如此偏心?”
滿屋子的宮人均是吓了一跳,急忙紛紛道:“娘娘息怒。”
“本宮一不欠他的二又未曾犯過甚麽大錯,為何事事都要讓着妹妹。”周琬靜站起身來,一身貴妃裝扮的華麗服侍襯托着她的威儀,卻托不出她悲憤的神情。
早在自己穿越以後便将身邊的人打發走了,如今身邊的挽眉流珠等人也不熟知自己原來在閨閣中發生的事,這倒是個難題,當初一心想除異己,卻未曾考慮到自己到底是周家人,倒是疏忽了。
姐姐妒名在外,家中的妹妹們要是出嫁後善妒也得被人诟閑話,這是逃不掉的,周琬靜如今回想起來,自己見過形形□的诰命婦人,倒是沒有一個在外頭說自己的不是,反倒是那些閨閣女子,個個對自己行為不恥,想來古代女子足不出戶,對時事了解甚少,與那些見識寬廣而又嫁為人婦的婦人們想比真是天差地別。
胡思亂想了片刻,周琬靜這才平複了心情,瞧着鏡中的人兒,丹唇列素齒,翠彩發蛾眉,單衫杏子紅,雙鬓鴉雛色。這般的姿色,幾年以後也會衰老的,以色侍人,以色奪寵,末了,又有幾個能善終的呢?
“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不知明鏡裏,何處得秋霜。”拾起木梳子,周琬靜自己理了理雙鬓,對着鏡子囔囔自語。
簾子後的挽眉與彩藍瞧這般模樣,不約而同憂愁道:“娘娘的娘家人為何如此?”
挽眉嘆氣道:“聽聞娘娘雖是嫡出長女,卻生不逢時,家中出現變故,故此老爺夫人便迷信娘娘是帶禍之人,我也未曾随娘娘回過周家,更是不知道周家如何待娘娘,只是知道娘娘進宮之後把在周家帶去的人都一一罷了,後來我們才能在近身伺候着,這些年裏瞧着周家一封封信裏言語的态度,竟也無關心娘娘半分的話語,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即便是後宮裏相處久的姐妹都能生出感情,何況是親骨肉呢?”
“姑姑常道:馬氏五常,白眉最良,大概說的就是這個吧,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奴婢就不信那周家二姑娘能有我們娘娘聰慧?放着娘娘如此聰明的人,偏偏要安插多一個來分娘娘的寵愛,這豈能不叫娘娘心寒?”彩藍說着,輕輕放下撥起的簾子,與挽眉瞧瞧退了出去。
“到底是周家姑娘,若是她來了,你我決不能露出一點娘娘的意思,該恭敬還是得恭敬,至于娘娘待如何,你我不可妄自猜測。”挽眉細細的囑咐着,彩藍一個俏皮神色,吐了吐舌頭道:“姑姑還不知道我麽?一向是穩妥的,姑姑放心罷,倒是好好勸勸娘娘,先不論娘娘如何待周二姑娘,就光周家再請一個姑娘入宮,那陳家也該是急了的。”
挽眉卻搖頭:“如今後宮形勢混亂,依娘娘的行事作風,不一定會現在放周二姑娘進宮。”
留下一臉疑惑的彩藍,挽眉出了朝宣宮,左右張望,待見無人,直徑往賢妃的福臨宮而去。
☆、逼着皇後要發威
挽眉猜的不錯,周琬靜半點放周二姑娘進宮的想法都沒有,不說她周二姑娘原來待自己是如何,就單周家第二個姑娘進宮,皇後也少不得有些動作,再說自己更加不願意多一個不能“動”的人來分去自己的寵愛。總結起來,周二姑娘實在是不能進宮的。
可是,這些話如何對父母親說?
周二姑娘有無定親?性情如何?秉性如何?是淩厲聰慧還是善良天真?周琬靜均不知,若是貿貿然派人去查探,又免不了引起父母親的疑心。苦惱之際,周琬靜開始覺得路邊狹隘了……
想來想去,也只得用皇後做擋箭牌了。
早時,衆人請安畢。
周琬靜着着丹色金絲織錦禮服,一派意氣風發的樣子。
“賢妃妹妹,待會衆姐妹散去之後,你可是要去皇後的鳳軒宮?”周琬靜發問,賢妃即可答道:“娘娘說的是,妹妹我這幾日時常去探望姐姐,陪姐姐說說話,姐姐身子骨倒是不似太醫說的那般,健朗了許多。”本是迎面一擊話,但周琬靜今日另有目的,好似未曾聽出話中意思般。
“真是有勞妹妹了,做姐姐的竟也比不上妹妹這份心,待會從庫房裏挑出點玩賞的給妹妹,妹妹可勁的挑吧。”周琬靜含笑點頭,滿意說道。
“真是謝過娘娘,不過娘娘為何忽然問起此事來?”賢妃随時不解,依然一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的樣子。
“無事,不過是閑着無事,本宮也想去瞧瞧皇後罷了,待會就随同妹妹一塊去罷,省的分批而行,打擾了姐姐休息。”周琬靜不是在詢問,又位高于賢妃之上,貴妃去看皇後,衆人均知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可即便是知道了,賢妃還得低頭恭謹道:“姐姐有心了。”
周琬靜心中存事,進來宮中也無事商讨,陪着一屋子小媳婦又說不出什麽笑話來,周琬靜更是沒有打葉子戲的興致,于是一屋子的請安禮便草草結束。賢妃留在廳中待命,見其他妃嫔一一散去,這才道:“敢問娘娘何事去風軒宮,若是娘娘不急于一時,臣妾這有幾暖手套想先行拿去風軒宮給皇後娘娘看。”
周琬靜微微一笑,親切道:“不急,反正你人兒在我這裏,怎麽走都是順路,待我收拾好行裝便一同去。”言下之意就是,別想着先通風報信,任你怎麽躲都躲不過我,還不如大大方方随我去。
賢妃尴尬賠笑,複而又坐回椅子上。
等司務房一幹子嬷嬷宮人報上差事,周琬靜處理完畢之後,回頭對着賢妃笑道:“你瞧瞧,這沒了個主心骨呀就是不行,原來讓潇婕妤管着這塊,可她天天來跟我哭說頭疼,花樣不會選,料子不會看,又不知道六宮姐妹們喜歡什麽樣子,萬一選了個有人忌諱的,又是得罪人。後來換了梁才人來管,倒是管的井井有條,也不來問我怎麽選花樣用什麽布料,直接自己便能做主,可惜了才人妹妹不知道六宮姐妹的偏愛,照着自己的喜好作,總是挑了燕肥的忘了環瘦的,如今這差事只得我親自來了,妹妹別見怪,這女人妝扮衣裳服飾就是麻煩了些。”
賢妃不明就裏,只得回道:“娘娘辛苦了。”
“要說辛苦,也不辛苦。”周琬靜放下茶盞,伸手抓起身邊的一團布料,撫摸着,微笑說道:“就說這碎花翠紗露水百合裙,本是極好的兆頭,宮中盛嫔梁才人等人定是喜歡的,可惜……本宮不喜歡。”說着,周琬靜把裙子往地下一扔,複站起身來,踩在上頭,頭上玳瑁光,珠圍翠繞,雙目咄咄逼人般的,說道:“本宮不喜歡的東西,只要有本宮一天,她便不能出現。”
周琬靜的前後反差巨大的舉動讓賢妃更是一頭霧水,忽然想起前幾日佘寶林一事,大家面上只道佘寶林有意謀害娘娘,可是心中誰不知道這是争寵的手段罷了,小小一寶林,又有誰會去替她說話,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皇上親自下的命令,難道還能去求情不成?即便是能,皇後與自己這邊又如何會去做這費力不讨好的事,除非抓住周琬靜陷害的證據,這麽想着,賢妃不由得擡起頭來,仔仔細細的盯着貴妃,見周琬靜恰好也盯着自己,三綱五常,于理不合,賢妃急忙低下頭,心中如打鼓般的。
本以為周琬靜今日定是想好了由頭,待要狠狠折磨自己一番,賢妃打定主意多說多錯少說少錯,實在不行便裝人不适,她周琬靜總不能追着自己到病床前來出氣罷?正要開口呢,沒想到周琬靜卻收回神色,一副淡定自若的說:“時辰不早了,你随我同去瞧瞧皇後姐姐吧。”
賢妃目瞪口呆。
自打皇上殺了皇後身邊的近身宮女,風軒宮日日陰沉,宮人們面上也無昔日那般,個個低頭邁步,一點聲音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便是下一個倒黴鬼。
皇後穿着窄衣領花綿長袍,十月的冬,滿屋子裏燃着暖爐,倒是半點嗆味都沒有。
周琬靜見此得意一笑,內務府的黃公公是個知道好歹的人,這幾年來一點也不敢克扣皇後的東西。
“妹妹給姐姐請安了。”
周琬靜一見皇後,便親熱迎上前去,可惜皇後與她素來淺談,又不知做戲,故此也有些生硬。
“起來罷,今日怎得來我這裏了。”皇後咳咳,賢妃急忙上前為皇後順了口氣,見賢妃為難的表情,皇後也猜出來大概是周琬靜逼着賢妃與她一同前來了。
“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想看看姐姐罷了。”宮人們搬來了椅子,周琬靜摸着椅子上的扶手,瞧也不瞧便坐下了,說道:“還是姐姐宮中的人兒會行事,若是搬來了凳子,這就是趕着妹妹走了。”
皇後猶然沒有陪周琬靜做戲的興趣,直接道:“妹妹方才說不是什麽大事,那就是有事了,不妨說說,我雖然卧病床前,但有些事還是我去說比較好。”
周琬靜面色不便,依然微笑着,佩服自己好功力之餘,心中感慨,這麽多年了,皇後依舊不知,即便她是正室我是妾室又如何,待過個幾年她便猶如死灰一般,就是葬到皇陵去,也不過是一具骨灰罷了,還真當自己能和皇帝長相厮守嗎?自己作為穿越人,更是不信這一套。
“瞧姐姐說的,妹妹如今極好,半點苦惱都沒有,唉,有時候也是閑來無事,打發打發日子罷了。”周琬靜裝作為難的樣子,讓賢妃心中一團怒火。
“貴妃姐姐又說俏皮話了,每月之中皇上定要去姐姐那兒不下幾十趟,怎的姐姐還說自己是閑來無事呢?”
本是賢妃張口便來的罷了,聽在周琬靜耳中居然聽出別的意思來了,眼珠子溜溜一轉,盈盈熱光的盯着賢妃,心中惶恐道:莫非賢妃你是涵指……皇上……不行?
“咳……咳咳……今年冬天,我瞧着這院子廣闊,我素來不出去走動,倒喜歡靠在這看看窗外景色,春夏秋冬,四季變化,看着看着,人仿佛也進入了佛心。”皇後岔開話題,兩人一聽皇後此番話,居然同時安靜了下來。
周琬靜心中莫名地泛起的酸來。
“我也非是胡攪蠻纏的人,妹妹掌管後宮那麽些年,我也漸漸瞧出來了,妹妹是個雷厲風行的,後宮在妹妹的管治之下竟比以前更好了,這都是眼睜睜的事實。”皇後忽然一轉口吻,連帶身旁的賢妃也驚訝不已。
“唉……”皇後長長嘆了口氣,忽然問道:“我想在窗外種下海棠花,妹妹有何見解呢?”
周琬靜沒想到今日的皇後倒是恢複了以前的樣子,想來是自知命不久矣,或許是認了命,她的一生跌宕起伏,輝煌過,風光過,也落寞過……小陳後非是生來好鬥之人,相反,她本是個普普通通閨閣姑娘,得知自己即将要嫁給姐夫之時,也曾哭鬧過,但最終為了家族利益步上了皇後之位。想來幾年夫妻情分,她也曾是個沉浸在愛戀中的女子,可惜到最後,竟然也鬥不過她那心狠手辣的姐姐。想到眼前的女子命運如此,周琬靜倒是有些為她不公,一時也說不出話來,只是道:“極好極好。”
“好也罷,壞也罷,命罷了。”皇後擡起頭,呆呆的看着窗外空蕩蕩的院落。賢妃在一旁熱心道:“也不勞貴妃了,明個我親自去為姐姐選幾株好的。”皇後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微微的點了點頭。
周琬靜傷感之後,也沒曾忘記今日來的目的,雖然……很殘忍。
試問自己若是到了今日小陳後的地步,又如何願意敵人可憐自己呢?
“姐姐,今日妹妹前來,也是有一事要問。”周琬靜還是決定開口。
“我一個常年卧病的,能知道些什麽,妹妹有什麽話,只說便是”許是說話說的太久,屋子裏又有些悶,皇後的臉色有些發紅。
“我家妹子,皇後娘娘大概是未曾見過,名叫芝諾,從小生的伶俐可人,自打我進宮以來,倒是未曾回過娘家,這回我那妹子剛剛及笄,正是碧玉年華、破瓜之年,我想将我妹子接進宮來,一來是我兩許久未見了,想念得緊,二來妹子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家中父母托我好好瞧瞧,我又不知妹子如今秉性如何了,此番見見她,若是大家閨秀,倒不妨說個好人家,若是普普通通,也就尋個門當戶對的罷了。”周琬靜強迫自己別去瞧皇後面上的表情,自顧自的說着,那邊賢妃卻早已氣的通臉煞白,竟比皇後還白上幾分。
周琬靜說了一通,末了熱切的問道:“皇後姐姐你說可好?”
☆、想要栽培一個接班人
“宮中……親眷探視也不是不可,只是臨近年關,瑣事頗多,你既要照顧妹妹,又要管理宮務,怕是忙不來罷,還是等到年後在說吧。”皇後口吻有些僵硬,顯得底氣不足,說完後又補上一句:“來年春季,後宮花園極美,屆時再接周二姑娘進宮豈不更美。”
“我兩姐妹從小親,自我出嫁以來許久未見了,心裏想念的緊,姐姐念在我思妹情切的一番心意,成全了我們罷!”周琬靜猶然不放,緊緊逼道。
“姐姐着什麽急呢?妹子在那兒放着,又不會跑了。”賢妃插了話,卻見皇後打斷道:“既然你急着讓周二姑娘進宮,手邊的事兒也不能放着,不如讓賢妃代管後宮一段時間,你呢,也有精力好好與你妹子一聚,如何?”
周琬靜面色驟然一變,當然,此變是故意的。
“明天春季再接進宮也不錯,是個好天氣,此事就作罷了,妹妹告辭了。”周琬靜立刻垮下臉,行了禮,擡腳這就要走。
“姐姐這是怎麽了?可是茶水不如意,為何突然地就要走呢?”賢妃見周琬靜碰壁,倒是得意洋洋的很。
“無事,只是皇上說今晚要到朝宣宮哪兒試吃本宮新廚子的蓮藕蹄髈,本宮這才急着回去,不叨擾姐姐與妹妹了。”周琬靜拂袖而去,那袖子甩的要多高有多高,似乎在代替主人宣洩着自己的不滿。
周琬靜走後,偌大的廳中只有賢妃的嘲笑聲。
“哼,她以為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別人不知道呢?一肚子壞水,思妹過甚?我呸!別以為別人不知道她們周家專幹狐貍精把戲!”賢妃一吐痛快,見皇後淡淡然的樣子,關心道:“姐姐莫生氣。”
卻見皇後搖搖頭,虛弱道:“當年我姐姐也如她一般,說什麽便是什麽,容不得旁人辯駁,一向要強的姐姐,竟也死于……唉——時過境遷,我才明白母親說的話,句句是掏心窩子裏的真言,只怪我年紀輕不懂事,看輕了這世道,午夜夢回,常常想起姐姐的面孔就浮現在我身邊,恍恍惚惚地,我總覺得姐姐回來了,要來索命了……”
皇後的聲音越來越輕,賢妃聽的入神,竟也沒發現皇後說着說着睡着了。
而剛剛離開的鳳軒宮的周琬靜,帶着滿肚子的惆悵,默默地低頭沉思着。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為了自己的幸福,能夠果斷犧牲別人的幸福,非是她心狠,只是人在江湖身不已,如果可以選,她也不呆在這搖搖欲墜的位置上,看着別人分享丈夫,聽着周遭的人的嘲諷……許多不如意,這就是人生罷。
想來想去,妃位固然不可靠,可是從未謀面的周二姑娘更是不可靠。周家此時根基尚未穩固,靠的是皇帝那點庇護,以及父母宗族在皇帝登基之時表明的那點立場,但幾年下來,族裏有能力在聖駕面前當差的就那麽幾個,還不如先帝在時的陳家。陳家前幾日倒是把一部分兵權解了,想來此舉不過是向聖上表個态,為求保後代子弟罷了。但願周家不是第二個陳家,但願父母宗族能見好就收,可是權勢是毒藥,沾上便戒不掉。
那麽,周二姑娘進宮為何意呢?
說扶持自己,自己如今又何須誰來扶持呢?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周貴妃,誰又不知道後宮誰在當家做主?權勢權勢有了,地位地位在這呢,此時何須要誰來扶持呢?
可信中說道自己入宮已久,未曾有過子嗣。周琬靜冷笑,難道她周二姑娘是金娃娃不成,入了宮便一定能懷上子嗣?不說皇上子嗣甚少,只有一個大皇子,就是賢妃入宮多年也未曾懷過。想到這裏,周琬靜莫名一陣心虛,自己也不知……有沒有這個福氣呢?
前世的周琬靜便知道一句話,人為了生存下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這句話是來自一部科幻片,深深的給周琬靜留下印象,如今自己便是為了活下去,也不能讓周二姑娘進宮。對皇帝來說,是她是誰哪怕随便一個女子均無所謂,只要此人姓周,可是于她來說,若是多一個人挂着周家的招牌來分她的寵愛,她是萬萬不肯的。大小周後的例子不是擺在那麽?前車之鑒啊!
為今之計,便是早早的培養一個妃嫔,為自己将來謀條後路,就像潇婕妤那般,自己在位時幫襯着自己,萬一……萬一遭遇什麽不測,還有個人可用,哪怕是留給世人一句詩一段故事也好,好歹有人記得自己。可是轉念一想,又嘲諷自己想的太過低沉了。此人需穩妥謹慎,又忠誠可靠,還得有些利益關系,若是有天自己不複盛寵,還待能扶自己一把。選來選去,還是得慢慢的挑……
周琬靜步入園子裏,陷入沉思,不知不覺便走到了華隆宮側門。瞧着老遠的龐公公便在門外候着,大殿門緊閉,想來不是君臣論事便是哪位妃嫔在裏面。若是往常,周琬靜到是扭頭便走,回頭再尋來由頭好好羞辱哪位妃嫔。可今日不知怎麽,或許是受到了皇後的感染,周琬靜一心想闖一闖。
眼瞧着離宮門口越來越近了,龐公公眼尖的瞧見自己,周琬靜蓮步輕移,卻掩蓋不住一絲驕躁之像。
“給娘娘請安,娘娘安好。”龐公公笑眯眯的迎上來,還特意囑咐周琬靜:“小心臺階。”
“龐公公近來身體可好?”周琬靜媚眼一滑,問候起了龐公公,倒是不急了。
“還好還好,左右一把老骨頭了,聖上願意用老臣,老臣就多伺候幾年,若是看不慣老臣了,老臣便卷鋪蓋走人罷!”
龐公公的一句話惹得周琬靜連同身後的彩藍幾位宮人紛紛捂嘴輕笑。皇宮重地,又是禦前,周琬靜笑過之後便投去适可而止的眼神,身後的彩藍帶頭與宮人們即刻安靜下來。
“龐公公有禮,皇上此刻可是在會見着誰?”周琬靜擡眼一見緊閉的大門,明知故問道。
龐公公聽罷,面上半點風波微動均無,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