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不顧禮儀叫嚷道。
佘寶林立馬賠罪道:“姐姐莫生氣,妹妹沒有嘲笑姐姐的意思,只是說起梁才人當夜不止受到皇後的誇贊,也讓皇上贊賞了,那才是頂頂的多才多藝。”
“梁才人?皇上說什麽了?”盛嫔猛地回頭,問道。
其實女人都一樣,只要嫉妒之心一燃起,個個都不會手軟。
“皇上誇贊梁才人美人多才藝。”佘寶林沒有接下去,而是盯着盛嫔看個不停。
只見盛嫔幾乎是把茶盞重重的摔到桌子上,怒氣沖沖道:“娘娘,恕臣妾身體不适,告退了。”
這般的失禮,論說以前周琬靜定會抓住不放,可周琬靜此時卻一副好笑的表情,揮揮手,放走了盛嫔。
待盛嫔離開後,潇婕妤不解道:“娘娘……”
“妙!真妙!”周琬靜目光嚴厲,嘴上卻靥鋪巧笑:“山之妙在峰回路轉,水之妙在風起波生,佘寶林今日真是讓本宮刮目相看了。”
話一出口,連帶潇婕妤也用着不善的目光看着佘寶林。
“娘娘謬贊了。”佘寶林站起身子,走到中央,恭敬道:“臣妾是娘娘宮中出去的人,娘娘待人待物,臣妾自然清楚不過了,臣妾更加知道娘娘聰慧過人,是個有大智慧的人。一直以來,臣妾都妄圖想學潇婕妤那般,繼續近身侍奉娘娘,雖然臣妾如今已位列妃嫔之中,但臣妾認為自己定是能像以前那般的服飾娘娘,擁戴娘娘的。可惜,娘娘對臣妾頗有猜忌,雖然娘娘待臣妾有恩,但是臣妾有難時,娘娘也是袖手旁觀,臣妾這才不得不變得牙尖利嘴,為求自保。娘娘宮中的管教嬷嬷在臣妾剛剛進宮的時候便說過,要在宮中生存,首先要學會脫身。”
“如此說來,倒是本宮的不是了?”周琬靜反問道。
“非是娘娘不是,而是人之常情罷了,妹妹有負娘娘教誨。”佘寶林答道。
“好一個人之常情,既然如此,那你何時能讓本宮信你?”周琬靜挑起眉毛,有些搵怒。
“應是臣妾先忠誠于娘娘,為娘娘赴湯蹈火,娘娘再而信任臣妾,就如挽眉姑姑那般,為娘娘挨了十五棍子,去了半條命,保全了娘娘的身子,娘娘才得以翻身,報前恥之仇,獲寵愛。臣妾定會效仿挽眉姑姑,為娘娘在所不辭。”佘寶林說的誠懇,卻讓周琬靜眼中一閃,自己兩年前剛剛進宮,初始的确不受皇上寵愛,還被一個小小嫔妃杖責,這都是陳年舊事,自打自己受寵,宮人便無人提起,相反佘寶林是如何得知的。
一點點小小的細節,周琬靜便能察覺到不妙,眼瞧着這佘寶林,周琬靜覺得此人非善類,而是有許多謎埋藏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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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謀有害
十月,天氣漸漸寒冷,一直為皇後把脈的太醫傳到,今年冬天皇後怕是熬不過了。皇帝震怒,斥責鳳軒宮宮人照顧皇後不力,幸的皇後病榻之上為滿宮裏的大小宮人求饒,但皇帝依舊殺了皇後身邊的宮女——清心。
周琬靜抱着暖爐,腰肢袅娜似弱柳,胸腔一陣一陣感覺襲來,不由得咳嗽了幾聲。
“天氣漸漸涼了,娘娘怕是傷寒了,我去傳太醫。”彩藍說道。
“不必了,等過幾天,再嚴重些。”周琬靜擺擺手,指着暖爐滲出來的煙,說道:“這香也太嗆了。”
“娘娘,冬日裏沒有花香,只有檀香。”流珠走到爐子面前,掀開蓋子,拿着小鐵鍬将火苗掐滅,說道。
“用麝香。”
周琬靜不理會房中衆人驚訝的目光,轉身朝內廳走去。
末了,挽眉這才回來,房內早已無人,只有流珠細細的将一塊塊香塊放入爐中。挽眉站在簾子外回道:“娘娘,谷蘭不見了。”
周琬靜坐在椅子上,手執筆點着梅花,猛然間聽見這話,手腕不由得用力,朱砂瞬間滲透了紙張,一片梅花花瓣被毀了。
“什麽時候的事?”周琬靜不快道。
“就是在前幾日娘娘在皇上面前說起宮人縫棉衣那日,午後勞洗局的陳嬷嬷來報,谷蘭被人帶走了,問是誰帶走的帶到哪去了,竟也無人瞧見,奴婢查了幾天,終無所獲,只得交代碩公公前去查探,拖了好幾日依舊沒有消息,奴婢這才大膽來報,請娘娘恕罪。”挽眉回道。
周琬靜這才想起就在那日自己睡不着午覺,起身尋挽眉的時候卻聽彩藍流珠說挽眉出去辦差事了,無奈道:“不關你事,既然連你都查不到,想必不是意外。”
周琬靜放下了筆,披好大衣走出案桌,分析道:“當初為何選擇谷蘭?”
“因為她出生普通,在宮裏幹些雜貨,除了識得彩藍以外,倒是跟朝宣宮毫無半點關系,即便是查,也查不到娘娘這裏來。哄騙佘寶林之後,佘寶林也早有疑心,故此谷蘭犯了錯,被罰去勞洗局,佘寶林也是同意的,陳嬷嬷把人從佘寶林哪兒接走後,就沒見佘寶林再提起過。”挽眉回憶了下,腦海中仔細的過了一遍,毫無漏洞。
那麽問題出在哪了呢?
“即便如此,抓住一個小小的谷蘭又如何?”周琬靜不解道。
“奴婢正是猜測不透,當初佘寶林急急忙忙的把谷蘭弄走,想必如今再如何聰明的她也不會把谷蘭要回來的。奴婢這幾天查來查去,皇後與賢妃那兒也沒有動靜,賢妃日日陪着皇後,身邊的宮女也未曾離開過多時。”挽眉一一禀報。
“叫碩公公盯着點,皇宮便那麽大,再大也飛不出一個人兒,叫他多加留意。谷蘭還不足以讓我們費心。”周琬靜把玩起一串骊珠,抿嘴一笑道:“不過本宮倒是想起一件事兒來,梁才人哪兒的雪曼如何了?”
“自打碩公公之後,就将她換了出來,趕出了司務房,同是進了勞洗局……”說到這,挽眉恍然大驚道:“難道是梁才人?”
“去問問陳嬷嬷,此人可還在,若是不在了,說明雪曼随了梁才人,此事與梁才人有關。”周琬靜命道。
挽眉一領命,正要邁步離開,忽然想起什麽,回身問道:“若是人還在呢?”
周琬靜唇角上揚,冷笑道:“那你就想想,除了這些人,還有誰?”
挽眉前腳剛剛走,潇婕妤便派了個宮女來報。周琬靜懶洋洋的側躺在榻上,擡手道:“你們家娘娘有何事。”
“奴婢參加貴妃娘娘。”宮女小小年紀行禮問安卻大方得禮,瞧得出來是潇婕妤用了心的教導。
“我們家娘娘特命奴婢來報,佘寶林宮中近日有些動作。”宮女細細說着,周琬靜皺起眉頭,心中有個狹悶。
“不過是嫔妃們收買宮人使得小手段罷了,各宮哪位主子不是先穩定人心再一一挑去那有刺的,即便是她佘寶林在蠢笨如豬,也該是知道宮裏人嘴裏不幹淨是大大的忌諱,要我看來,處罰幾個下人罷了,有何蹊跷?”
“回娘娘話,佘寶林近日宮中出入的宮人雜,也多,不過太醫院的張太醫倒是頻繁去了幾趟。”
周琬靜猛的一坐起身來,口中隐隐夾雜着怒火:“可是查清楚了?确定是張太醫?”
“查清楚了,我家娘娘派人去查,這張太醫是去年剛剛得了差事,方才入宮的,公公們來報,張太醫每月去淑茗齋不下四五趟,而且……”說到這,宮女微微擡頭,靠近周琬靜悄聲道:“均未記載。”
“放肆!”周琬靜嘩然起身,怒道:“小小一個佘寶林,竟敢在本宮手底下動手腳!”
外頭的流珠彩藍乍一聽娘娘怒氣,急忙跑進來,滿是疑惑地看着周琬靜。
只聽周琬靜吩咐道:“去,幫本宮着裝,本宮要去向皇上請安。”
“去太醫院找李主院,他是老資歷,又是打從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來的,皇上信得過他。”
“讓碩公公帶上幾個人,道淑茗齋侯着,一旦皇上下命,立刻綁了佘寶林!”
“着人去請挽眉回來。”
一番吩咐下來,流珠不慌不忙的為周琬靜梳着妝,倒是彩藍忙不跌停的跑上跑下,待到妝扮好時,碩公公早已帶上幾個人悄悄的除了朝宣宮,往淑茗齋去了。
“娘娘,為何如此急躁?”流珠不解道。
一路上,周琬靜坐在轎辇之中,額間的桃心也跟着搖搖晃晃。周琬靜扶額道:“佘寶林侍奉皇上幾月有餘,本宮次次讓她服下避子湯,想來如今翅膀硬了,不停本宮使喚了。”
流珠大驚:“可是越是這個關頭,娘娘不是越是應該撇幹淨才是。”
“關頭?還沒到緊要關頭呢!若是讓她先有了動作,就大事不妙了,本宮要在她籌劃害本宮之前動手!”周琬靜手握拳頭,重重朝扶手上一錘,聲音驟然變了音調:“本宮命潇婕妤幫主本宮協理後宮,本宮怕是有一段日子得在床上躺着了。”
“可是娘娘,事情匆忙,我們還什麽都未曾準備啊!”流珠擔心道。
“不必準備。”周琬靜冷笑道:“只要是假證據,就總有一天被查出來,沒有證據,才是最穩妥的。”
偌大的華隆宮,今日風波不斷。
“皇上,臣妾近日來也不過是偶感風寒罷了,咳嗽了幾聲,皇上犯不着讓臣妾就上床躺着。”周琬靜靠在床邊,身後墊了幾個枕頭,嬌媚道。
“愛妃定是掌管後宮瑣事頗多,累壞了,辛苦了。”皇上心疼的看着周琬靜,瞧着眼前人眼裏微微盈波,今夜本翻了佘寶林的牌子,如此看來只得作罷了。
周琬靜笑道:“臣妾就是跟自己鬥鬥氣,怨不得挽眉流珠她們沒勸臣妾。”
“愛妃身子金貴,乃貴妃之位,你的身體不止是你自己的身體,怎能由着性子胡來呢?”皇上有些怪罪,但握着周琬靜的手依舊不放。
周琬靜扭過頭去,有些委屈道:“原來皇上還記得臣妾是皇上的人啊!”
“诶。”皇上笑道:“怎能不記得愛妃呢?愛妃可還記得當年鯉魚之遇?”
想到這,周琬靜破涕一笑,嗔怪道:“皇上如今越來越愛變着法取消臣妾了!當年在湖畔邊上,皇上偶遇臣妾,當時臣妾正在釣鯉魚,皇上見到臣妾便問“姑娘為何釣鯉魚?”吓了臣妾心驚膽戰的,既不知道皇上是誰,又怕別人瞧見了,臣妾只得說“準備清蒸”,後來皇上為這事取消了臣妾是貪吃的好一陣子呢!”
“愛妃還如當年一般,表面上穩重了些,實際上性子依舊調皮。”皇上接過挽眉擰好的帕子,輕輕為周琬靜擦拭着額頭上的虛汗,勸道:“還是找個太醫把把脈罷。”
周琬靜這才輕輕點頭,眼中充滿愛意。
“今晚誰在太醫院值班?”
皇上一問,挽眉立刻道:“好像是張太醫,不過奴婢方才派人去瞧過了,李主院李太醫也在那兒。”
皇上點頭道:“那便請李太醫。”說完回頭對着周琬靜道:“愛妃的身子一向健壯,向來是不常召見太醫的,也不知道愛妃更喜歡哪個太醫來為愛妃調養身子。”這話說的關心,實則帶着幾分試探,周琬靜剛剛放松的心又提起來半分,勉強笑道:“皇上不記得了嗎?臣妾身子骨向來好,有個小病小災的也不常吃藥,都說是藥三分毒,臣妾向來只喝些滋補養顏的藥湯,極少看過太醫,又怎會知道哪個太醫好呢?倒是皇上聖明,不如就為臣妾舉薦個罷!”
“哈哈,既然愛妃開口了,那就李主院吧,他行醫已久,資歷最老,給愛妃是正正适合的。”
周琬靜微笑點頭,心中忽然感嘆,若是有一日,夫妻之間日日對話要如此互相防備,那這夫妻做的又有什麽意思呢?
說話間,李主院早已趕到,候在外室,等待皇上貴妃傳召。
“傳李主院。”龐公公跨出門口,鞠躬恭敬地伸手請李主院,李主院同樣朝龐公公抱拳作揖,以示感謝。
“微臣叩見皇上,叩見貴妃娘娘。”李主院早見過了貴妃派的人,心中明了,故此也不敢怠慢,貴妃身子要緊,還是先為貴妃把了脈。
“如何?”皇上在一旁關心道。
周琬靜一抹笑意:“左右不過是傷寒罷了,近日天氣轉涼,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皇上拍打着周琬靜的手,怪道:“下次可不許這樣了,生了病便要吃藥,怎能撩着不管呢?”
“回皇上,回娘娘……請稍等片刻。”李主院把完了脈,似乎是細細琢磨了一番,又忽然搖起頭來,繼而又搭手把脈,如此反複幾次,倒讓皇上與周琬靜不解。
“李主院,愛妃身體可好?”皇上不免有些擔心。
“回皇上,娘娘身子健朗,只是偶感傷寒,并無大問題。”李主院回道。
“那你剛剛?”皇後伸出手來,指着周琬靜問道:“把了好幾回脈,這是為何?”
“皇上,娘娘身體無礙,只是微臣懷疑,娘娘誤用了麝香。”李主院額頭滲出了汗。
“麝香?”
“麝香?!”
話一出口,皇上與周琬靜均是驚訝不已。
“怎麽會有麝香呢?”皇上首先問道,說罷轉頭看着周琬靜,似乎在尋找着什麽。
“皇上,女子萬萬不可用麝香,這是臣妾的忌諱,一向敬而遠之,臣妾斷不會貿然使用!”
☆、人生如戲 全靠演技
“皇上,女子萬萬不可用麝香,這是臣妾的忌諱,一向敬而遠之,臣妾斷不會貿然使用!”周琬靜神色慌張,帶着期盼的目光看着皇上,卻見皇上一臉神色凝重,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似要找出什麽端倪來。
周琬靜也好不退卻,大大方方相迎皇帝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只是這目光先是期盼再是可憐,到最後,周琬靜嘴末勾起一股冷笑,淚光閃閃,似乎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默然片刻。
“傳內務府黃公公薛公公,還有司務房掌事嬷嬷,另,貴妃身邊近身伺候的宮人也一并帶上來。”皇上話音剛剛落,周琬靜這才如逢大赦一般。
待皇上回過頭看,周琬靜又恢複了方才可憐兮兮的模樣。
此時正是傍晚,宮人穿梭在回廊之中,一排排一列列,井然有序,這當中不知有多少肮髒之事。
內務府的黃公公薛公公跪在地上,兩位老人均是先帝起便在內務府當差的,是以皇上倒也記得住他們,只見他們連同司務房的年嬷嬷一起垂首恭謹地請了安,即便等候回話。
“朕問你們,你們如實交代,愛妃近日可是使用了什麽香料?”皇上發問,黃公公立刻回話:“回皇上,宮中主子每月份例物什均記載着,像貴妃娘娘更是不敢怠慢,一律記得清清楚楚。”公公說罷,從小太監手上接過冊子,邊翻頁說道:“這貴妃娘娘半月有餘共領了三回香料,均是俏眠香,哦!就是檀香。”老公公規規矩矩的解說着,周琬靜适當插嘴道:“的确如此,近日來天氣轉涼,臣妾又傷寒,半夜喉中不适,故此沒睡好。”
皇上聽罷點頭,又詢問了年嬷嬷,周琬靜近日來是否用了有關麝香的物件首飾,連同挽眉流珠彩藍碩公公也被召來一一問話。
周琬靜躺在床上冷眼瞧着,心中鎮定:既是無證據的事,越是蹊跷了。人嘴皮子上下兩瓣,只消她真的用過,便由着她怎麽說都行。
果不其然,問了半晌話,皇上半點沒問出端倪,周琬靜手下那幾個人就更不用說了。
“你們是怎麽伺候的?愛妃身上沾了麝香,你們竟也毫無半分知曉?”皇上驟然大怒。
周琬靜心中一驚,急忙勸道:“皇上莫生氣,我這手底下幾個宮人各自有分工,流珠一向是掌管這些事宜的。”
下堂的流珠絲毫不慌張,眼見皇上疑心的瞧來,叩頭道:“奴婢的确是負責娘娘首飾物什一切事宜的,娘娘宮中用的俏眠香都是奴婢親手從內務府接手過來的,從不假旁人之手。”
“皇上流珠對臣妾忠心耿耿,臣妾是信得過她的,況且,這麝香是打哪來的,如何臣妾會沾上了?但凡女子便是忌諱麝香的,臣妾也斷斷不會拿自己身體開玩笑的。”周琬靜眼圈微微一紅,楚楚道。
皇上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你身邊的公公是……”
“小碩子。”周琬靜随手一指。跪在流珠身邊的碩公公立刻叩頭道:“皇上,小的便是伺候娘娘的。”
“你去把娘娘平時所用的焚香爐一一帶過來,讓黃公公檢查,若是發現麝香,立馬上報。”皇上一聲命下,兩位公公即刻起身,彎腰推出殿內。
“你們也起來罷,各自查一查,若是想起什麽,不得掩瞞。”宮人們聽罷紛紛起身,各自巡查去了。
周琬靜瞧着皇上終歸還是信了自己,派了自己身邊人去查探,心中大感形勢良好。擡起手卸下了朱釵,說道:“挽眉,幫我按按頭,疼得很。”
挽眉領命上前,皇上卻伸手止住了挽眉,放下手中的珠子,輕輕為周琬靜按着頭上的穴位。
“皇上……這怎好?”周琬靜受寵若驚道。
“愛妃今後諾是再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便別怪朕杖打你宮中之人了。”這句話說得既嚴肅又帶着幾分寵溺,周琬靜卻泣道:“皇上疼愛臣妾,臣妾是知道的,只是皇上這般不信任臣妾,臣妾……臣妾還不如病死了算了!”
“愛妃莫鬧小性子,是朕錯了,愛妃何曾見過朕堂堂天子為人賠罪?”皇上一邊輕輕撫摸周琬靜的發絲,一邊疼惜道。
周琬靜聽了好話,這才如小孩般吸了吸紅了的鼻子,乖巧的點點頭。
不過片刻,碩公公與黃公公先後回來,兩人捧着一個青龍紋飾镂空三腳香爐,齊齊跪下道:“回禀皇上,娘娘,小的在朝宣宮中翻看便了娘娘用的香爐,聽流珠姑娘說娘娘向來偏愛這個香爐,小的也在香爐之中發現了一點麝香的痕跡。”
說罷,黃公公捧起香爐,皇上伸頭一看,手上的動作不自覺放慢了……
周琬靜自知皇帝疑心重,要讓他頃刻間相信自己乃不實際的,趁皇帝扭過頭,周琬靜不動神色的朝碩公公使了個眼色。
“回禀皇上,這香爐上的香料很是奇怪。”碩公公說着,朝黃公公瞧了一眼,只見黃公公也默默點頭,似乎同意着碩公公的說法。
“有什麽奇怪的?”一直未曾開口的周琬靜忽然問道。
“這香爐長年焚香,裏面放香料的地方夾雜許多不同的香味,但是這麝香卻是極少的,若不是黃公公仔細檢驗,一般人是檢驗不出來的。”碩公公說着,打開蓋子,示意給皇上看。一旁神色不安的黃公公說道:“可是這香爐內壁上,卻有一股凝重的麝香味,且味道比放置香料的位置還要重,臣大膽推測,娘娘這香爐是被人用麝香焚過,且焚在香爐內壁上,這樣不懂香料的人即便是仔細檢查了香塊,也不會查到香爐裏去。”
一番話說罷,殿內之人均是心中一驚。
皇上方才那股子疑心頃刻間抹去。
只聽挽眉大呼道:“難怪流珠發現不了,這抹在香爐四周圍,又有誰去查探呢?”一句話,便為流珠開了罪,周琬靜悄悄投遞去贊賞的眼色。
“這香爐一向是在娘娘宮中,且最愛這種小巧型的香爐,故此用了許久,若不是方才黃公公留了個心眼,小的們就差點漏過了。”碩公公解釋道。
“那這香爐為何會給人抹上麝香呢?”周琬靜扶着心口,一副害怕的模樣。
皇上見此安撫道:“查,好好查,先查查這麝香是怎麽來的,若是有人有心害貴妃,朕定是嚴懲不貸的!”
一旁的李太醫邁步出來,行禮說道:“皇上,娘娘,微臣略懂些香料,這麝香也是一味中藥,容微臣檢驗。”
皇上點點頭,碩公公眼疾手快,抄了張小圓桌擺放在殿中,黃公公道了聲:“請。”李太醫這才卷起袖子,從身上取出小鏟,輕輕刮下香料內壁的麝香,先是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又取來一點放入口中,只見李太醫緊皺眉頭,衆人均屏氣凝神不敢發出半點動響。
李太醫又将粉末放置在火上燒烤,見麝香粉香氣濃烈四溢,好在粉料少,味道漫過殿內,頃刻間散去,饒是如此,周琬靜還是緊緊捂着鼻子,連帶皇上也不自覺的伸手去安撫。那麝香燃燒後油點似珠,灰燼呈灰白色。
李太醫這才放下了工具,回道:“皇上,微臣檢驗,此物的的确确是麝香,且為林麝,産自三江平原等地,其烈性随不比馬麝,但入藥極好,是常見的一味藥。”
皇上聽罷,長長地思索了一番,倒是絲毫不疑心李主院,只是道:“那麽貴妃的宮中可有人接近過這個香爐。”
挽眉出來回禀:“皇上,香爐也屬擺設之物,平日裏便放在娘娘廳中,小至洗掃宮人大至奴婢等近身宮人均能接近。”
這時,一旁的黃公公說道:“皇上,娘娘,小的們一發現香爐之中有麝香,薛公公便去調來近幾月麝香使用記錄,發現這近幾月只有太醫院的人來取過麝香,小的記得,還是一個小太監來取的,說是太醫院那邊無林麝,只有馬麝,主子身體金貴,受不得馬麝,故此小的便将庫存裏的林麝取了出來,後而幾月均未存任何麝香料子。”
皇上緊皺眉頭,似有不悅,嚴聲道:“李主院,此時事關太醫院,你身為主院,定要好好查。”
李太醫急忙上前,回道:“臣在,臣領命。”說罷回頭朝自己身邊的小太監一使眼色,小太監機靈的點點頭,溜出了殿內。
“皇上稍安勿躁,許是弄錯了呢?”周琬靜此時猶如一位賢惠娘子,又扮演上了。
許久,小太監這才氣喘籲籲的跑回來,抱着一本冊子,由于跑得太快,進了殿內差點人仰馬翻。
“放肆!聖駕面前休得無禮。”李主院紅了臉,怒道。見皇上微微不悅,急忙拿過小太監的冊子,翻開查探。
李太醫瞧了一會兒,回道:“皇上,近日來開過麝香方子的,也只有張太醫了。”說罷指着冊子上其中一排,遞給皇上看。只見上頭寫着淑茗齋—佘寶林小主—治牙痛。
“來人傳召張太醫。”皇上“啪”地一下,重重把冊子合上,口氣隐隐有些怒火,心中細想,不論這藥是有意還是無意到了貴妃身上,都是禍害人的東西。
“回……回禀皇上。”方才那位跑的氣喘籲籲的小太監此時跪下道:“方才小的回太醫院取冊子,偶然撞見了張太醫,他問小的好端端的拿冊子做什麽,小的不敢多嘴,只說李主院要查,等小的取完了冊子,見張太醫背着包袱慌慌張張的從後門走了。”
“皇上,那張太醫開的藥方子乃是治療牙疼的,臣妾也見過此藥,藥是碾磨成粉,再治成如栗米大小般的丸子,若是要熏臣妾的香爐,此物最最為可疑啊!”那小太監的猶如雷打一般,周琬靜聽罷立刻哭訴道。
“回皇上,這張太醫原名張并茂,進宮不過半年有餘,這幾個月方才上任為太醫。”李主院見自己手底下的人出了這等事,心中也有幾分惱怒,也不再護着臉面,此事希望自己莫要得罪了貴妃娘娘才好啊。
“來人!抓住張太醫張并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連環計
房中的香爐早有人撤去,此時皇上見此物者最煩心,自然不能再擺着。
龐公公靜靜的候在外頭,垂頭閉眼,默默地守候着屋裏的兩個人。廳裏的周琬靜梨花帶雨般,輕輕哭訴,皇上安撫着,偌大的廳中,宮人們早已退下。
不過片刻,內務府人來報,在宮門口抓住了張并茂,請皇上娘娘處置。
皇上沉聲道:“帶進來。”
侍衛一領命,将身着一身便裝,一副賊眉鼠眼樣貌的男子帶入來,周琬靜見此端倪道:“皇上,臣妾從未曾見過他。”
“娘娘千金之體,太醫院更是制度分明,自然不能由着不明的人為娘娘把脈。”李主院此時一心想争回自己主院的面子,至于張并茂死活,他早已顧不得了。
皇上聽此話倒是滿意,不住道:“張并茂是否是一直為佘寶林請安脈的。”
“這……”李主院猶豫着,又着手翻了翻冊子,疑惑道:“上面就記載着小主牙痛病,張并茂去看過一次。”
“皇上,這牙痛病哪能是看一次就看的好的,這送藥複查,哪個不得看個四五次?依我瞧,還是請寶林妹妹過來一趟吧,兩下一對證,便知道這張并茂有無說謊了。”周琬靜的話裏倒是把佘寶林隔開,若非抓了張并茂,怎能引出佘寶林?
“去請佘寶林。”皇上雖然有幾分不滿,但事關後宮和睦,眼見牽扯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倒是越發的不滿意。
張并茂一月去佘寶林那裏四五趟是實實在在的事,因此也不能推脫,宮人兩板子下去一問便知。但周琬靜卻是不急,話要慢慢說,若是太過心急,反倒引起皇上猜疑。
待到佘寶林來時,張并茂早已瑟瑟發抖,見皇上龍威在此,他倒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嫔妾給皇上請安,給貴妃娘娘請安。”佘寶林行罷禮,卻不見龐公公或是平日裏身邊的小太監搬來凳椅給自己就坐,眼睛皇上眼睛只盯着張并茂,只得尴尬站着。底下跪着張太醫,讓佘寶林有些疑心,但也沒多想。倒是挽眉姑姑搬來了凳子,佘寶林感激道:“有勞姑姑了,聽說姑姑是貴妃姐姐面前的得力,自打見着姑姑以來嫔妾就一直羨慕貴妃姐姐,若是嫔妾有個得力的人兒可以使喚便好了……”
“佘寶林,前日裏你患了牙痛病。”
佘寶林冷不防的遭到了皇上的打斷,見皇上問話,口氣似有不悅,急忙從椅子下來,跪着道:“回皇上,嫔妾前幾日是有些不适,瞧了太醫。”說着,她撇過眼去,見張并茂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可是張并茂張太醫。”
“回皇上,嫔妾瞧得正是張太醫。”佘寶林再是笨,此時也該明白發生了什麽,心中打鼓,正要琢磨出味來,卻見周琬靜問道:“你是打從本宮宮裏出來的,與本宮宮中之人相識甚熟,方才你說,你自打見着挽眉以來,大約就是你當年才進宮那時罷?想來你進宮一年有餘了,可是本宮身邊的人聽聞,前日裏張太醫一月去你宮中不止四五次,可是這冊子上為何沒有記載?”
皇上聽罷,心中有些疑惑,不免朝周琬靜看去,見周琬靜投來眼神,繼續道:“若是宮人們嚼舌根壞了你的名聲,本宮定是不放過的,不說本宮,皇上也是。可若是真有此事,佘寶林你可要好好想想,後宮女子有個小病小災無妨,治好便可,可若是欺上瞞下,這可是大罪!”
一番話來,含義頗多,到底不是對佘寶林或他人說的,而是對皇上說的。可聽在佘寶林耳朵裏,便是半含警告之意。周琬靜言下之意,便是你若是不如實說,那就任憑本宮在你頭上安上罪名了,可若是如實說……佘寶林不由得擡頭看去,瞧着皇上那副含情脈脈的眼神,再瞧着自己,心知今日必定是中了貴妃圈套。
“回娘娘話,嫔妾尚無大病,只是牙痛病屢屢發作,有時發作起來經常是半夜三更的,張大人這藥又是獨門秘方,得過牙痛病的人都知道,服了一種藥之後便要接着服用,若是中間斷了換了別的藥服下又會前功盡棄的,然而張大人也不是每日值班,故此嫔妾有好幾次半夜牙痛服多了藥,只得日間去尋張大人開藥,不然到了半夜又是牙痛發作。因此才有好幾次未得記載在冊子之中,嫔妾也知不合規矩,可是若是換了個太醫瞧,這前面好不容易服的藥斷了,又要重新來過,敢問李主院李大人,是不是這麽個禮。”佘寶林回完了話,擡起頭,一雙秋波盈盈朝着皇上看去。
周琬靜狠狠的咬了咬牙根。
“這倒也是,也有不少小主因看慣了某個太醫,時常請不在職的太醫去瞧。但是太醫值班有跡可尋,通常都會與我打聲招呼的,微臣倒是從未受到過張并茂的口信,也不知道張并茂是給佘寶林請安的。”李主院是個機靈人,十幾年來宮中主院,能是個瞧不清形勢的人嗎。眼前分明是貴妃要寶林難堪,難道自己還上趕着得罪貴妃不成?
皇上聽衆人說罷,心中大概早已有了分曉,眼睛直勾勾朝張并茂看去,大喝道:“張并茂,這味麝香,後宮數月未有,只有太醫院有,太醫院裏又只有你開過用了麝香的方子,你有何解釋?”
“皇上,微臣為小主開的方子雖然是秘方,但但凡治牙痛的方子都含有麝香,況且開藥方的時候微臣特別減少了劑量,這裏面的麝香不足以傷害小主的身體呀。”張并茂此時分不清究竟是何事,只得胡亂對答。
面前迎來皇上詢問的目光,佘寶林趕緊回道:“的的确确是如此,嫔妾聽聞藥中有麝香,故此要大人減少劑量。”
卻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