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受傷
出了重華殿後,白滄攬過夏雲悅的肩膀,眨眼間兩人已經身在宮外柳樹遮陰處。此處是大齊皇城的護城河邊,人煙稀少,很适合談話。
夏雲悅從剛剛在重華殿的時候就不發一言,這與她往日的作風很不符合。但偏偏她臉上表情連一絲破綻也沒有,恍若一個木偶。
白滄歡快地邁着步子在她周圍繞圈:“怎麽了,愛徒?我救了謝何你心裏還不高興啊?”
“我怎麽會不高興?”夏雲悅生硬地彎起嘴角,做出個笑容,“你看,我不知多高興。”
白滄不戳穿她,只是舉起右手定了靈契的那根手指,嘴巴一張一合地把她的心裏話念出來:“我不高興你看不出來嗎?這還需要問嗎?我好歹也是跟了你幾十年的徒弟,你對我能有句實話嗎?你對我還不如對路邊一條狗呢,對着一條狗你還會摸一摸,對着我呢?你說說,你這樣有資格當人師父嗎?我不寒心嗎?”
“喂,你怎麽這樣啊?”夏雲悅撲過去把他翹起來的手指按下去,“誰讓你讀我的內心獨白了?”
“訂靈契的時候,我說過,這是個心意相通的法術。你不高興你也可以讀我啊。”
夏雲悅翻了個白眼,連辯都不想和他辯。他要是藏得深一點興許她還有點興趣讀他,問題是,他每次都明明白白地在臉上寫着一行字: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白滄又繼續晃動手指頭:“你明知道那個蘭姑是我未來的情敵,你對她那麽好!你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能不能給我一點面子?”
“原來,你在吃蘭姑的醋?”白滄收起手指,表情變得玩味起來。夏雲悅糾正道:“這不叫吃醋,這叫……叫……”支吾半天,重重道,“叫不公平!”
白滄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道:“那我補償你,就不會不公平了吧?”話音剛落,一只手掌包住她的後腦勺,将她整個人按向他的懷抱。
夏雲悅怔怔地撞進那堵胸膛裏。白滄低頭,呼吸有些沉重,帶得她的呼吸也紊亂起來。夕陽西沉,餘輝灑在護城河畔,映出一對交織的影子。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危險的信號在腦子裏嗡嗡作響。
“你別這樣,我跟你是純潔的師徒關系。”夏雲悅糾結着說,內心有些複雜,既害怕又像在期待什麽似的。
白滄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的時候聲音卻不複剛才的輕快:“你腦子裏成天謝何謝何的,就沒發現你師父我受傷了嗎?不肖徒。”
話音剛落,他整個人像是洩了力氣一樣,壓向她的身上。夏雲悅手忙腳亂地去扶他,他已經昏迷不醒了。
沒了法力,夏雲悅想把白滄拖回客棧裏委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阿元在客棧等了許久,擔心他們有什麽問題,租了匹馬狂奔向皇宮的方向,正好在中途和他們碰上。夏雲悅正好把白滄扔上馬,趕回了客棧。
先是謝何,現在是白滄。夏雲悅心生感悟,覺着自己就不該将所有的事情都指望到這兩個男人身上。沒錯,猿族是處在攸關的時候,但其實被逐出神譜也不見得就是什麽毀天滅地的大事情,不過就是沒了個神族的身份而已,他們還照樣可以在桃花谷裏好好生活,并沒有什麽不同。
現在卻為了一個虛銜,折騰得人仰馬翻,還得賭上她一生的幸福。她有些茫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回猿族,再和老爹好好商量一下。興許,老爹會願意打消這個念頭?
說來也奇怪,出來這些日子,她從來沒打過退堂鼓。可白滄倒在她懷裏的那一刻,她居然湧出無比強烈的念頭,希望她沒有走出過猿族。
就這樣安安穩穩在桃花谷,不好嗎?
回到客棧後,夏雲悅把白滄安置在床上,掀開了他的外衣。白滄受傷和謝何受傷是有本質上區別的,以白滄的能力,能傷他的,絕對不可能是普通人。不是神族就是魔族。
“小姐,這意味着什麽?”
夏雲悅深吸了口氣:“意味着我們今晚都別想睡覺了。”她已經瞧見了白滄胸口處的傷,是利刃刺中的傷口,因為施加了法力,傷口無法自愈,一直不斷往外滲着鮮血。
也不知道白滄是什麽時候被傷的,居然愣是一句話沒說,去救謝何,還和她在護城河邊打鬧了好一會兒。他是不要命嗎?
夏雲悅轉頭吩咐阿元:“你去旁邊坐着,看好門窗,千萬別讓人進來。”
阿元重重點頭,挪了張椅子在一定距離外,見夏雲悅敲碎了個茶杯,拿起碎片,驚慌失措地叫起來:“小姐你做什麽?這樣不行的啊。”
“你有更好的辦法嗎?”夏雲悅反問,沒得到任何回答後,果斷地用碎片劃開自己的手心,将血滴在白滄的傷處。如果現在白滄清醒着,也許會罵她是個瘋子,不過她顧不得了。神族的血能阻隔同類的法力,又是絕好的療傷良藥,只要她撐一撐,待白滄醒過來,他就會有辦法自救以及救她。
哎。你怎麽總是指望白滄來救你呢?夏雲悅心裏想。
又有另一道聲音跳出來:你法力被封了,不靠白滄靠誰呢?
夏雲悅胡思亂想着,倒覺得傷口沒有那麽痛了,時間也過得快了一些。阿元在旁邊憂心如焚地盯着,眼看她的臉越來越蒼白,血都淌進去一小半了,白滄還是沒醒,忍不住便沖過去,手帕将她的手一包:“小姐,夠了,再下去你也會死的。”
夏雲悅微微擡了下眼皮,見白滄的傷口已經止住了血,登時松了口氣。這口氣一松,卻是筋疲力盡地倒了下去,正正趴在白滄的胸口。
阿元沒敢去挪他們倆,生怕再有個什麽閃失,只能小心翼翼地守在床邊。
夏雲悅再睜眼的時候,天都大亮了。原本她的床是對着窗戶的,每天一清晨便會曬着,讓人難以安眠。可今天她卻睡過頭了,除卻疲憊之外,大約還有一重原因:白滄用手擋在她的眼眉處,成功地替她遮去了時間。
夏雲悅這才發現,她以一種極為羞恥的姿勢躺在白滄懷裏,他雙腿打開,她橫在他雙腿中間,腳戳着牆,頭枕着他的肩膀。
有種事後的味道……
她猛地從他懷裏彈出去,跳下床,手撐床板的時候不小心牽動了傷口,頓時倒抽了口涼氣。
白滄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她,看得她臉上發燙。
夏雲悅把手背在身後,裝作鎮定地開口:“師父,你沒事了吧?”
白滄搖了搖頭,嘴角彎起一道好看的弧度,略顯白皙的臉上登時生色不少。夏雲悅雖然總覺得他自命不凡,自以為帥,但他此時長袍松挽,靠在床畔的樣子真是要多撩人有多撩人。
這樣子閉着嘴不說話的時候多好看啊,為什麽非要說話呢?
夏雲悅搬了張凳子坐過去,這才問:“你的傷怎麽回事?誰弄的?”
白滄苦笑一聲,将長袍一側蓋住傷口,淡淡道:“一個故人而已。”
“什麽故人會對你做這種事情?這簡直是要你命啊。那兵器上還施了法,他存心想讓你活不成嗎?”
“不過是一個意外罷了,他也不想的。”
夏雲悅接着質疑:“可是這傷口很深,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個意外。”說完就要去翻他的衣裳。
白滄按住她的腦袋,目光裏堅定地寫着個“不”字:“我說是意外就是意外,你今天話怎麽這麽多?”
話多的人還有臉嫌棄她?夏雲悅有些不高興,正打算據理力争的時候,阿元在外頭敲門。
“小姐,謝公子來了!”
夏雲悅有些驚詫,按道理,謝何應當不知道他們住在客棧才是啊。從宮裏離開之前,他們也沒有向蘭姑交代過任何住址。謝何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夏雲悅起身去開門,見謝何圍着件薄薄的祥雲紋披風,一頭長發束出皇子的氣派。他對她微微一笑,臉色已經不如昨天那樣難看了。可即便是這樣,他也應該在重華殿休息才是,作甚從宮裏奔波出來?
謝何擡起雙手,在空中交彙成一個作揖的手勢,對她和白滄深深地鞠了一躬。
夏雲悅以為他是來道謝的,心想,這性子也忒急了,派人先送個禮過來就可以了嘛,何必這麽事事躬親。
謝何直起腰身,神情卻忽然一凜:“白先生,夏姑娘,我決定奪儲。請你們相助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