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蒙面人将我帶離皇宮,離皇宮越遠,我腹部傳來的痛感就越輕。
蒙面巾蒙住了這人的臉,卻蒙不住他一頭狂亂的卷發,我道:“你蒙這面……沒有意義。”
“閉嘴!”蒙面人抱着我從瀚王府大門進去。
大夫很快過來,把過脈後和雁長飛說了情況。
雁長飛:“我該把蠱母從他手裏搶過來。”
大夫:“若是搶奪過程中不留意把蠱母捏死了,蠱蟲的宿主也會……”
雁長飛沉默,在屋裏來回踱步兩趟,突然擡腿将一條椅子踢飛了出去。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大夫道。
“說!”
“若是蠱蟲的宿主離蠱母的距離足夠遠的話,蠱蟲便能感應不到蠱母對它的控制。”
“最夠遠得多遠?”
“回王爺,回漠國的話,應該就足夠遠了。”
雁長飛走至床前,問我:“盧青楓,你跟我回漠國嗎?”
我:“那青藹怎麽辦?”
雁長飛:“她也一起去漠國,我先把你們送回漠國,再回來解決蠱母的事,到時候你們若還想回魏國,也可以回來,我不會限制你們的自由。”
我忍着腹中痛感思考這個問題,還沒等想明白,外頭忽然有腳步聲急匆匆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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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屏風後傳來張聞的聲音,“我的人送來消息,我和王漣的身份都暴露了,我讓王漣先出城,我留下來聽王爺吩咐。”
雁長飛凝眉,思索片刻後,嚴肅道:“董君白應該是知道了所有的事,你和盧青藹繼續留在這裏,可能都會有危險,我和張聞他們也不宜久留,如今最好的選擇就是去漠國,那裏是董君白的爪牙到不了的地方,走還是不走,你得盡快做決斷。”
我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道:“走。”
雁長飛:“知會下去,收拾行李準備出城,撿路上用得着的東西帶,越快越好!”
不出半個時辰,瀚王府所有人都做好了離開的準備,青霭和我同坐一輛馬車,張聞打扮成小厮,也在馬車裏,其餘人皆騎馬,一大隊人馬烏泱泱就這麽上了街。
“咱們就這麽走,不會被攔下來嗎?”青霭撩開車簾看外邊。
“至少在中京城裏還不會,瀚王是漠國的王爺,皇上不敢明目張膽地不讓他走。”張聞答道。
“你在車裏做什麽?”我看見他還是很不高興。
“屬下身份特殊,王爺怕錦衣衛抓我,才讓我喬裝躲在車裏,望大人包容。”張聞這就換了稱呼,昔日的上司現在自稱屬下,曾經都是魏人,現在都算是漠國人了。
青霭很不滿:“跟他說話那麽客氣幹嘛,你別怕他。”
我:“盧青藹你哪邊的?你坐過來點兒,別離他那麽近。”
青霭一聽我這麽說,又往張聞那邊挪了挪:“我愛坐哪兒就坐哪兒,你少管!”
本來肚子就痛,被她一氣,更痛了,沒有精力和她鬥,撩開車簾一看雁長飛正好騎着馬與馬車同行,我:“你看看盧青藹。”
雁長飛朝裏面看了一眼,然後看着我:“?”
我更來氣了:“她和張聞坐那麽近,你不管嗎?!”
雁長飛這才醒悟一般,朝青霭道:“你哥肚子疼,不好受,你別氣他。”
“怎麽不早說!”青霭這才坐到我身邊來照看我。
出城門的時候果然遭到了阻攔,不過攔的不是雁長飛,說在抓逃犯,要搜馬車。
“馬車裏是本王的家眷,要搜,拿你們皇帝的聖旨來。”雁長飛一句話,沒人敢來查看馬車。
就這樣順利出了中京城,一路朝北疾行,我腹內蠱蟲果然如大夫所說,離中京城越遠就越消停。及近日落時分,隊伍在一靠近河邊的野樹林裏安營休息時,肚子已經不疼了。
護衛們五六個人坐一堆,生了火取暖,從河裏打些水燒熱,吃張餅便算是對付過去一頓飯。
“哥,咱們真要去漠國了嗎?以後還回來嗎?漠國長什麽樣啊?”青霭坐在我旁邊,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我:“真要去,不知道,去了就知道了。”
“為什麽一定要離開大魏呢?”她又問。
我:“我不離開,皇上不會讓我好過,我不好過,你也不能好過,走了,大家都好過。”
青霭嘟囔:“我看主要是瀚王好過,他終于要把你領回家去了。”
我往篝火裏填了根枯樹枝,皺眉:“說錯了,是把你領回家,你倆不是好上了嗎?”
“哥你胡說什麽呢!”青霭瞪着眼,“我為什麽要和他好啊,他是我的姐……呸,我的哥夫!”
“我和他只有名分上的關系,等到了漠國,一切落定,我與他寫和離書,你喜歡他就嫁,哥這次不攔你,雖然雁長飛長得不太好看,但總歸比張聞強多了,你眼睛不好使,當哥的也沒什麽辦法了。”
張聞這時正好拿了兩條烤好的小魚過來,聽見這話愣了一愣,把小魚遞給青霭,行了個禮轉身走了。
“張聞你給我回來!”青霭立馬站起身。
“盧青藹你給我坐下!”我喝道,“你還和他牽扯不清是不是?敢追一步試試!”
青霭坐了下來,繃着個臉,撅着個嘴。
這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我怕她一生氣跑了,到時候人都找不着,只得忍着脾性和她好好說理:“你已經和雁長飛好了,怎麽還能和張聞來往?你這樣對得起雁長飛嗎?”
青霭:“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怎麽會覺得我和雁長飛好上了啊?”
我:“你們要不是好上,怎麽老一起出去玩?這不是好上了是什麽?”
青霭:“我只是最近發現他人還挺好的,而且不知道為什麽,覺得他有點兒像一個人,很親切,所以才願意和他一起出去玩的。”
這話耳熟,董君白也說過他像一個人,我問:“像誰?”
青霭道:“有一點點,像太子哥哥,你還記得嗎?小的時候他經常帶我們和公主一起玩,給我們吃東西,他很喜歡我們的。”
我困惑:“你是說像董君白嗎?”
青霭搖頭:“不是,是像董君清,你忘了?他也當過太子的,只是後來……因為謀逆,被先帝關進了诏獄,在獄中畏罪自殺了,我還記得你也參與了對他的審訊呢,哥你不記得了?不記得也正常,董君白那會兒不讓咱們和他玩兒……”
董君清。實在是一個非常久遠的名字,伴着青霭的話音,我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關于他的畫面,那是個高大的青年,皮膚白皙,五官和董君白有些像,但不似董君白那種精致,而是更端方,棱角更明顯,更有帝王相。當年先帝很滿意這個太子,先皇後也對他十分寵愛,滿朝文武更是非常地擁戴看重這位儲君。
沒有人知道他後來為什麽會謀逆,他只要繼續做好太子的本分,皇位遲早一天是他的。
“當年那些事發生的真快啊,”青霭仍在感嘆,“原本所有人都好好的,但從先皇病了之後就連續發生了很多不好的事,先皇後為照顧先皇,憂心過度,竟然比先皇還早一步薨了,緊接就是太子謀反,太子畏罪自殺之後沒多久先皇就駕崩了,皇帝即位後,這些年清理了很多先皇那時候的朝臣,又總喜歡讓錦衣衛抓人,搞得人心惶惶的……”
我:“以前怎麽沒聽見你說過這些?”
青霭:“這都是張聞告訴我的,然後我自己也記得一些當年的事,以前我們兄妹倆是靠董君白才活着的,他對我們有救命養育之恩,那時自然是他有什麽不好也是不能說的,可是他現在要害你,我還不能說他幾句壞話了?”
我:“能說,說吧。”
“我不說了。”青霭把手裏的魚遞給我一條,然後起身,“我現在是還挺喜歡雁長飛的,但不是那種喜歡,我要去找張聞,你別管我。”
我:“不準去!”
青霭充耳不聞,轉身跑了,繞過一串篝火堆,在火光躍動中跑向獨自坐在河邊的張聞。
“其實張聞人還不錯。”雁長飛突然出現了,手裏拿着張馕在吃,說着話,撕下來一半給我。
我登時就火大:“要真覺得他不錯,你怎麽不自己找個太監?”
雁長飛坐下來,想了想,誠懇道:“你要是個太監,我完全不介意。”
我:“……”
我認真看着他,火光映紅他爬了滿臉的大胡子,我腦瓜微微發疼,這人樣都看不全乎,青霭是怎麽看出來他像董君清的?而且記憶裏的董君清皮膚很白,人也很斯文,雁長飛皮膚偏黑,很粗糙,而且吃相也很難看。
吃相難看的雁長飛轉過頭來,馕渣挂了些在胡子上,深邃的眼睛看着我:“怎麽老看我?”
別說,好像眼睛是有一點兒像,但大眼睛都長這一個樣,鼻子好像也有點兒像,但是高鼻子也都長這一個樣啊。
就不知道被胡子擋住的地方像不像。
“你怎麽了?”雁長飛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突然想起來個事:“你之前是不是說讓我幫你刮胡子來着?待會兒幫你刮胡子吧。”
雁長飛一愣,繼而慢慢将手裏的馕吃完,然後說:“楓兒你看那邊張聞和青霭在幹嘛呢?不如咱們現在過去棒打鴛鴦吧。”
我遙遙看一眼,張聞和盧青藹并肩坐在河邊,朝河裏扔石子,好像是張聞在教她一些隔空擊物的技巧。
“我覺得他們沒什麽事,還是先給你刮胡子。”
“真不去管?萬一生米煮成熟飯怎麽辦?”
“張聞一個太監,他煮不了飯。”我覺得非常奇怪,“不是你之前說讓我幫你刮胡子嗎?怎麽現在這樣顧左右而言他?雁長飛,你心裏有什麽鬼?”
雁長飛臉忽然就紅了,站起身走了,留下一句話:“本王舍不得這胡子了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