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天氣冷,大家在樹林裏紮了帳篷,護衛們四五個擠一個帳篷,我和雁長飛睡一個,青霭和她的丫鬟的帳篷緊挨着我們的。
“張聞得和誰睡?”帳篷小,兩個人的鋪蓋只能挨着,難以想象他們人多的帳篷該怎麽睡。
“和護衛們一起。”雁長飛教訓我,“太監也是男人,你別總對他陰陽怪氣的,你以為他是自己想當太監的嗎?”
我:“他肖想我妹妹,我還不能說他兩句了?”
雁長飛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青霭已經是大姑娘了,在漠國,姑娘們的婚事全憑自己做主,喜歡誰就嫁給誰,你可以不喜歡張聞,但是也別把青霭管得太緊,否則她只會更逆反,等到了漠國,我給她物色一些好男兒整天圍着她打轉,看她會不會移情別戀,你看這樣行不行?”
聽起來倒是不錯,只是:“張聞為你潛伏在大魏這麽多年,你不怕張聞因這事怨你?”
雁長飛道:“他也覺得自己有些配不上青霭,替青霭物色合适成親的人呢。”
我冷哼:“他心裏有數最好,算他還是個人。”
“嘶,”雁長飛忽然轉了個身,黑暗中,我隐約感覺到他應該是面朝了我,“本王怎麽覺着,離開中京城之後你話似乎變多了?”
我順着他的話回憶了一下,好像還真是這樣。
“早知道的話,該早把你帶出來。”雁長飛兩根手指突然伸到我臉上,夾了夾我臉頰上的肉。
這種感覺很奇怪,很不好,我不太高興,于是也伸兩根手指出來揪住了他的胡子:“明天給你刮胡子,盧某向來言而有信,答應了你的事就要做到。”
雁長飛:“疼,盧青楓,你松手!”
我不松:“明天刮不刮胡子?”
雁長飛語氣陰陰的:“你松不松手?”
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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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長飛老牛似的一個吐吸,下一瞬整個人掀起被子猛地撲了過來,兩手直掏我腋下。
實在是太卑鄙,我登時就堅持不住撒了手往旁邊滾:“行了,我松手了!”
“晚了!”雁長飛兩腿分開騎在我身上,阻攔了我往兩邊躲,兩手仍是不住地撓我,“叫聲哥哥才能放過你。”
“你做夢!”我竭力忍住不笑出聲來,一拳打在他肚子上開始反擊。
雁長飛悶哼一聲,捂住肚子:“怎麽打人?!”
“你若不是欠打,我打你幹什麽?”我揪住他衣襟将他按倒在被子上,騎上去制住他,這回輪到我撓他了。
雁長飛是個比我還不經撓的,立馬服軟:“我認輸,別撓了!”
我:“晚了!”
雁長飛不停地笑:“別撓了,好楓兒,饒了哥哥吧!”
我:“……”這是什麽話,聽起來好惡心。
我一拳打在他眼眶上,笑聲戛然而止。
第二天是個晴天,冬日暖洋洋照在身上,讓趕路人能稍微抵抗住淩冽的寒風。
中午停下來吃了些東西,稍事休整,又繼續上路,黃昏時分停下來,沒有河,但此處落雪,也就不愁沒水喝。
張聞抓了條冬眠的蛇烤了拿過來給我們吃,大概是離開了中京城不需要再做身份僞裝,身上原先的小厮服換成了更适合騎馬的護衛裝,前胸後背覆有薄甲也适合萬一遇襲參與戰鬥。
這一路他總是很沉默,今天也一樣,給了東西就走,颀長身影在飄雪中漸漸模糊。
“張聞這樣瞧着倒是沒多像個太監。”我道。
青霭撕着蛇肉吃,道:“本來就不像,聞哥長得可好看了。”
“臉那麽白,哪兒好看了?”
“你自己還不是白,就知道說別人不好!哥你就是個壞人!”
“哥怎麽就是壞人了?你少胳膊肘朝外拐!”
“還不是壞人?雁長飛脾氣那麽好,連他都不想理你了,他眼眶是被你打了吧?成天不是管着這個就是欺負那個,你就不能做一天好人嗎!”
我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說出一句:“一條胳膊肘拐去姓張的那兒,一條胳膊肘拐去姓雁的那兒,你要知道你姓盧。”
她翻了個白眼,拿着烤蛇站起來:“我要去找張聞玩了,你說他壞話,他烤的蛇肉不給你吃,讓你餓肚子。”
我呆坐原地看着青霭的背影離去,心裏怎麽也想不通,我家青霭長大了怎麽竟會變成個這麽不聽話的壞丫頭。
是張聞和雁長飛聯手把她帶壞了。
把青霭帶成這樣,我得去找雁長飛要個說法。
雁長飛一個人在帳篷裏坐着,帳篷前燃着一堆篝火,我去的時候他正看着篝火堆發呆。
“刮胡子。”我轉着手裏一柄匕首。
雁長飛擡眼看我,一只眼眶烏紫,沒說話,繼而起身走了。
這是幾個意思?
我跟在他後面,他進了林子,我也進了林子,一路往深處走,越走越黑,腳下積雪還沒人走過,被我倆踩得滋滋響。
“雁長飛,你要去哪兒?”
他不回答我。
“怎麽不理人?”我又問。
他突然停下腳步,我一個沒留神撞在他背上。
“又打人!”雁長飛轉過身來,怒道,“怎麽就總喜歡動手?本王究竟什麽地方惹你不痛快了?!”
我被他吼得愣了一愣:“我沒有,你突然停下來,我才撞你身上的。”
雁長飛靜了一會兒,道:“別跟着我。”
我回頭看看,身後營地火光遙遠,再轉回頭來,前方是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一熟悉身影,正在慢慢遠離我。我想了想,并不管雁長飛說什麽,仍是跟在他身後。
“雪夜寒冷,又沒光,再這麽走下去,萬一迷路了,說不定我倆會凍死在這裏。”又不知道走了多久,我道。
雁長飛停住腳步,片刻後回轉身,朝回去的方向走。
回去沒多久就進了帳篷睡覺,腳因為在雪地裏走了太久,是冰涼的,睡也睡不着。
“雁長飛,你的腳冷不冷?”我問他。
他裝啞巴。
“你有心事?”我又問。
又沒動靜,但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又忽然開口了:“早知道你長大了變這麽讨人厭,此番回來就不該招惹你。”
我奇怪:“你見過我小時候?”
又裝啞巴沒動靜了。
“不說算了。”
我起身披上氅衣離開帳篷,打算煮些熱水暖暖腳,出去碰上青霭,和她一說,正好她有兩個灌好的湯婆子,給了我一個。
“雁長飛還在生氣嗎?”青霭問了一句。
“好像是。”我道,“他好像以前就認識我,說什麽我長大了變讨厭了。”
青霭歪着頭想了想,道:“哥,你說有沒有可能,他真是董君清啊。”
我:“怎麽可能。”
青霭一臉不解:“可是你對他很兇,他還總對我們這麽好,真是很奇怪。”
“別想了,去睡覺吧,在外頭待久了當心着涼。”
我拿着湯婆子回了和雁長飛的帳篷,湯婆子塞在了腳下,躺下沒多會兒,我翻身的時候碰到了雁長飛的腳,也是冰涼,念着他這一陣以來的幫忙,我把湯婆子往他腳下踢了踢。
結果雁長飛把它踢了回來,我把它踢過去,他又踢回來,最後一次踢過去的時候,我用腳抵住湯婆子,他便踢不過來了。
雁長飛轉過身來看着我。
“幹什麽?”我問。
“讨厭鬼。”他說了一句,然後閉上了眼睛。
被子底下兩雙腳擠在一處,倒是比之前更暖和些,我懶得和他計較,也就這麽睡了。
第二天我醒得比雁長飛早,一睜眼就看見他的臉近在咫尺胡子亂糟糟的,甚至差點兒紮到我臉上。
我觀察他眉眼和鼻子,确實有點兒像記憶裏的董君清,心裏像被貓爪撓似的有些發癢,十分好奇他藏在胡子下的剩下半張臉,會不會也像董君清。
于是我趁他仍在睡夢中,掏出匕首把他胡子給刮了,然後仔細端詳這張臉,只覺得越看越眼熟,但是也越看越陌生。
接着和記憶裏董君清的樣子做了下對比,除了膚色不同之外……
我:“……………………”
雁長飛緩緩睜開眼睛,迷糊地眨了眨眼皮,先是看着我,然後又注意到我手上的匕首:“楓兒你拿着匕首幹什麽?要殺了我嗎?”
我啞巴。
雁長飛嘆了口氣,伸出一只手來覆在眼睛上自上往下掃去:“我實在沒想到你這麽白眼狼,你……”
雁長飛大手僵在了嘴唇和下巴上,睜開眼睛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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