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顧文君到底是不敢在赫連幼清的榻上太久。
她頂着侍女頭銜以按摩為借口, 也不過只能拖上個把時間。
顧文君擡手覆上了赫連幼清的眉眼,柔軟的指腹,輕柔的讓對方禁不住側臉貼上了她的掌心。
“怎麽了?”赫連幼清輕聲道。
“早在進入帝龍前我雖心知你必然有要事才故意入局, 心有猜測, 卻又不敢斷定。”顧文君向前傾了傾身。“現在看來不達目的,你是不會走了。”
赫連幼清垂下眼。“此事對我萬分重要。”
“殿下想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是看不得赫連幼清難過, 故意調笑的勾了勾對方的鼻尖。
赫連幼清擡起眼,展眉牽強的笑了笑。“便是知道, 世子可後悔?”
“夫妻本是一體, 自當是同甘共苦。”顧文君笑着将人攬在懷裏。“殿下既然已是我顧家的兒媳, 臣怎敢有後悔之意。”她話音未落,對方已雙手環上她的脖頸, 唇齒相依。
顧文君從賬內爬出來時, 躺在榻上的人雲鬓散亂,面若春桃微微喘息的模樣勾的衣衫半解的顧世子險些移不開腳。
“你可有想好如何待在帝龍?”正彎腰擺弄手中繡花鞋的顧文君手下一頓, 她轉頭看向赫連幼清。
“即是扮做侍女, 你不怕別人察覺出來?”
顧文君原打算在身份沒揭穿前,繼續僞裝成五長老,但這偏殿不許長老入內,委實頭疼,不過最不濟她躲在暗處, 以此暗中護着赫連幼清。
但赫連幼清提出,想必對方心有成算了才是。
“殿下這是有了主意?”顧文君傾身向前, 雙手撐在赫連幼清兩側, 唇在即将碰到對方是被一雙手捂住。
赫連幼清嗔了顧文君一眼。“又想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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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文君抓起赫連幼清的手輕輕的吻了吻。“你說,我不鬧你便是。”
被吻得指尖一陣滾燙,赫連幼清心頭微顫。“你叫什麽名字?家住何地?”
顧文君福靈心至, 輕笑道:“小女子家中行二,單名顧字,家住成林橋東。”她見赫連幼清眸光閃動,心頭一熱,到底是沒忍住抱着人又親了一通,直到被長公主推開捶了一下才悻悻的爬下了床。
顧文君重新收拾妥帖才移步來到殿外跪在方三丫的身邊。
睡穴被解開時,方三丫小小的打了個聲哈氣,迷糊的睜開眼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睡着的她登時吓得小臉慘白,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好在一旁的顧二丫及時長臂一攬,将對方扶住。
方三丫驚魂未定,待看清人時小嘴微微張起,驚訝之後驚喜的表情溢于言表。
顧文君眉眼一彎,小聲笑道:“姐姐這是怎麽了?”
“妹妹,你沒事?”方三丫靠在顧文君的肩頭,小聲在她耳邊低語。“那邊?”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看簾帳。
“貴人正歇着。”顧二丫小聲回答。
方三丫松了口氣,這才留意靠着顧二丫的肩頭,頗有些不好意思爬起來,羞赧道:“謝謝你呀,二丫。”
顧二丫擺了擺手,示意無事。她指了指簾帳,在唇上比劃着靜音的樣子,方三丫會意,沖着顧二丫笑了笑便垂下頭,一副恭順的模樣。
顧文君斂下了眉。
現在她才多少回味過來,紀坤為何要逼迫幼清。事實上當時她努力沖破‘困境’,腦中紛紛雜雜,只依稀的聽到兩人斷斷續續的幾句話,并不大清洗,如今細細掰碎,才深知其中深意。
紀坤自稱是前朝血脈,與如今宇文成康是前朝遺孤有異曲同工之處。
而前朝留下的關于天下之主将誕生于皇室宗親與神女結合之下,并受帝皇饋贈的古訓,想必前朝不死之心仍在。
而幼清或許便是以這個由頭來暴露自己繼而找到真正的人柱——帝皇。
島上地穴的‘蟲繭’是否和帝皇有所關聯?
顧文君不得而知。
剛剛淨是想着和心上人一訴衷腸,哪還記得将當初疑惑的事情一一抛出,也只能另尋時機再問一二。
顧文君心下正想着事時,就聽見外面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響,卻是少主宇文成康領着人走了過來,不過對方并沒有進入殿內,而是先派了程大侍女長進入,詢問赫連幼清是否蘇醒。
顧文君同方三丫跪拜匍匐在地,微微掀起眼簾的便瞧見站在簾帳外的宇文成康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樣。
他并不靠近簾帳,一雙眼卻猶如一團炙火,那似是要穿破看清賬內人的目光炙熱的幾乎是迫不及待。
“殿下可還睡得安穩?”宇文成康展眉笑道。
“便是安穩了,被少主一擾,也怕是安穩不了。”簾內的人聲音一如既往的拒人千裏之外,但或許是剛剛蘇醒的緣故,淡漠的聲線中絲絲缭繞着惑人的慵懶。
“這确實是在下之過,但換做是誰,見了殿下,也難保不會思之如狂。”宇文成康坐在侍女搬來的胡床上。“在下乃區區凡人,自然也不免和凡人一般生了愛慕之心。”
“少主這番愛慕之心,倒是別出心裁。”她輕笑了一聲,且冷且淡。
“如此可有打動殿下一二。”宇文成康眸光閃過一抹熱烈。
“不巧。”攝政長公主說的漫不經心。“本宮已作他人婦……”
“即是做他人婦也并非兩廂情願,殿下何故又執迷不悟。”宇文成康緊緊盯着簾帳內的那抹倩影。
簾帳的另一側久久沒有傳來赫連幼清的聲音。
宇文成康笑了起來。“情蠱一解,殿下也理應明白了鎮南王世子的居心,且看他情蠱已解卻當無事,虛情假意诓騙世人,以殿下睿智,該是看透了才是。無論是五年前的武林盟還是皇城宮變,鎮南王世子不外乎也是圖了王權。”他撫了撫袖擺,笑容越發深意。“在下不信殿下看不出鎮南王世子的狼子野心,如今五柱國蠢蠢欲動,當今稚童如何掌權天下,殿下若想保赫連氏的江山,也合該找對的人才是。而關于前朝留下的古訓,想必以殿下之才,是了解一二了。”他瞥了一眼匍匐跪拜在地的侍女。“你們先退下。”
程大侍女長領命,躬身領着衆人離開,殿內一時僅剩下宇文成康以及赫連幼清。
殿門被緩緩關上,顧文君回頭看去,這時卻被一旁的方三丫拽了一下。她瞥眼看去,卻是程大侍女長有話訓誡。
不多時卻見一人急匆匆的走了過,貼近程大侍女長耳邊低語,對方聽罷面色微變,忙走到殿前恭請宇文成康。
宇文成康出了殿門時,面色雖無常,但腳下的匆忙到底是洩了些許情緒出來。
有變。
留在殿外的侍女面面相觑,雖程大侍女長跟着宇文成康一同離開,但被訓練許久的她們自然深知這時不該多言。
顧文君斂眉沉思,肩膀這時被方三丫碰了碰,并沖着她眨了眨眼。“瞧見沒,剛剛那位便是少主呢,果真是一表人才。”
顧文君笑了笑不置可否,她故作羞赧的低下頭,卻是另有思量。
能讓宇文成康失态必然是重要的事。
這群侍女買賣下的時間‘匆忙’,單看行為做派,卻全不似鄉野之人,看着有幾人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女兒。
這便奇怪了。
大戶人家如何會賣女?少女們被買賣至此,是否還存在什麽因果聯系。
顧文君暗自打量,忽的視線一頓,她看向隊伍末梢的一名看着其貌不揚的少女,半響幽幽笑了起來。
被顧文君盯着的少女莫名的打了個寒顫,她凝眉看向四周,卻在觸碰顧文君的目光後,瞳孔一凝,繼而整個平平無奇的面容都僵硬了一瞬便垂下了眼。
“妹妹笑什麽呢?”方三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顧二丫淺淺的羞澀一笑。“我好像是看到熟人了。”
方三丫驚喜道:“是誰呀?”她好奇的張望。
顧二丫搖了搖頭。“我也不大确定,是幼時的朋友,也不知她還記不記得我。”她說着越來越小聲。
“妹妹性子這般好,少年情誼,她必然是記得的。”方三丫正安慰道。
兩人正說着話,這時方才離開的程大侍女長走了過來,立時本還在竊竊細語的衆侍女忙閉嘴不言。
“三日後是正源之月,各位務必要習得規矩,莫要壞了喜事。”程大侍女長吩咐道。
衆侍女允了喏。
教授規矩的是和程大侍女長年齡相仿的兩名嬷嬷,侍女們依次排好。
在顧文君看來,這些人學的與其說是規矩,不如說更像是學習如何祭祀,包括姿态,祈福的姿勢以及放在每人手裏的經文。
梵文?
顧文君打開了冊子,記錄經文的冊子很薄,記載的梵文有九行,約莫百餘字。
顯然對于梵文衆人是不知的,就在顧文君低頭研究時,不遠處卻見一名少女體裙小跑了過來,原來是掌事那邊将侍女們的花名冊送了過來。
“我現在清點一下人,叫上來的一一坐到這邊。”那嬷嬷接過花名冊撒了一眼,而後指向堂中擺好的長案和坐席。
“張家莊的張翠苗。”
“奴婢在。”
一個又一個的侍女被叫了名,而後落座,顧文君站在人群中,心下另有思量。
能被清點姓氏,又教習梵文,已經可以斷定這些是女被招入進來并非只是侍奉人而已。
自己并非是‘正常買入’進來,以催眠混入也未嘗不可。
就是有些費神。
顧文君摸了摸藏在腰腹上的玉蟬,她擡起了眼,眸光漆黑。
“成林橋東,顧二。”
顧文君一愣。
“成林橋東顧二!”似乎有些不耐煩,那嬷嬷擰眉又念了一聲。
方三丫正想去推顧文君,卻見對方垂首輕輕應道:“奴婢在。”
少女語調輕柔,一張芙蓉面昳麗異常,但怯懦的模樣卻生生毀了原本精妙的儀容,讓想要呵斥的嬷嬷心下一緩,沉聲道:“你去那。”她指着東北角。
“是。”少女屈下身。
哐當一聲,似是有人被被什麽絆倒,衆人尋聲望去,便見一名平平無奇的少女正面無表情的爬起來。
“謝如花,做什麽沒規矩!”嬷嬷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