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5)
刀口舔血。不多時,阿不爾斯就隐隐占據了上風,這一位善于逃命也善于出其不意的王子,相比帕琏更勇猛,更陰狠,他的鷹爪撕裂了帕琏的腹部,血液實踐,帕琏半撐在地上,額頭冒出了冷汗。
阿不爾斯哈哈大笑:“小子,你連方歸雲一半的武藝都不到,還想跟我鬥!”轉頭,正巧看到一身異族服飾的顧尚錦,他挑起對方的下颌:“你就是那位大雁公主。聽說你只嫁給草原上最強的男人。我贏了這小子之後你就嫁給我好了,橫豎小狼崽子也活不過今天了。”
帕琏痛苦的趴在地上,郭莺顫抖的去扶他,被阿不爾斯狠狠的踩在了腳下:“喲,看看這是誰!這不是軻華最喜歡的那個小女人嗎!你怎麽沒有死在方歸雲的身邊?我記得方歸雲叛亂的時候,你一直在他身邊狐假虎威來着。我想想,你的手上沾染了多少我兄弟的血。”
郭莺恨叫:“阿不爾斯,你要殺就殺好了,蒼蒙的子民是不會承認你這個叛徒的!”
“哈哈哈,”阿不爾斯擡腳将人踹離了帕琏身邊,郭莺那嬌小的身子滾了好幾圈,最終撞到了祭臺邊上,腦袋與祭臺發出了沉悶的碰撞之聲。阿不爾斯把帕琏提到了郭莺的身邊,“我還聽說一些有趣的事情,你好像不只是方歸雲的女人,你連方歸雲的弟弟也勾搭上了。嗯,哥哥和弟弟,哪個能夠滿足你?”
郭莺咳出血來:“你這只畜生!”
畜生阿不爾斯直接把帕琏摔在了郭莺的身上:“小子,我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你把你哥哥的女人殺了,我放你走。”
帕琏下意識的去尋找人群裏的佘小七,直看到那瘦弱的少年跟在了顧尚錦身後面無表情的樣子,他就忍不住心慌。
少年冰冷的雙眸靜靜的凝視着他,那雙眼無數次嘲笑過他的武藝不佳,也惱怒過他的胡作非為,如今,少年的眼眸裏面再也看不到任何情緒。
帕琏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讓佘小七如此冷淡的對待自己。他咳嗽着爬起來,握着腰刀的手緊了緊,他高臨下的站在了郭莺的頭頂。
郭莺不可置信的仰視着他,嘴唇張了幾次,結果說不出一個字來。
帕琏舉高了刀,眼中一片冰冷麻木,他呼出的熱氣凝結成水珠,随着汗水一滴滴的跌落到郭莺的面頰上。
郭莺閉上了眼,她聽到了大刀劃破空中的聲響,預想中的疼痛遲遲沒有到來。
場中,帕琏的腰刀早已經轉過了方向,朝着阿不爾斯劈了過去。對方早就預料到他有這麽一招似的,鷹爪堪堪卡住了刀刃,阿不爾斯的肘彎微微後撤,再猛地發力,把帕琏連人帶刀都甩了出去。
一道玄青的身影從人堆裏竄了出來,一個緩身,将帕琏穩穩當當的接住了。
所有人都在驚叫:“大君!”
“哥哥?”
“方歸雲軻華!”
軻華入神靈一般突然降臨,英武的身軀挺得筆直,像是一座無法移動的高山,靜靜的聳立在衆人的面前。
他說:“是我。”
很平靜的一句話,卻讓人有種要淚流的沖動。
郭莺瞬間要哭暈了過去。他沒死,他然真的沒死!郭家與二王子的武士都沒能暗算得了他,他果然還活着。那一具血肉模糊的身體就算穿着他的衣裳,有着他的佩刀,那也不是他。郭莺從來不知道,自己其實是希翼他還活着,只要他活着,她的心才會繼續跳動。
帕琏整個人都呆住了,他下意識的扣住了軻華的手臂:“哥哥,真的是哥哥?!”
軻華拍了拍傻小子的臉頰:“我回來了。帕琏想不想要大君之位?”
帕琏抽動着鼻子:“哥哥……我不要,我不要那個位置,哥哥,你然活着,他們逼着我安葬你,說讓你早些入土為安,早些去見格帕欠天神。我都不能哭……”
軻華嘆口氣,這個弟弟果然還是經歷的事情太少了,總是依賴着他。偏生帕琏又沒有野心,一心一意的過自己的逍遙日子,想來貴族們的逼迫讓他感到了不少的壓力,卻一直沒法釋放,只能不停的逃避。
顧尚錦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軻華出現,一切都成了定局,顧尚錦也沒有了看戲的必要。
這個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一條碧綠的小蛇從衆人的腳底蜿蜒前進,它吐着腥紅的蛇信子逐漸靠近祭臺邊上那一個哭得要暈死過去的女子。
☆、58最新更新
曾經在很久以前,軻華問顧尚錦:“我帶你走可好?”
顧尚錦當時以為他是想要實現少年時的承諾。/非常文學/在那無憂無慮的秦山關歲月裏,軻華不止一次的明悟他們之間的地位懸殊,更有兩個民族之間無法磨合的矛盾,這些都讓他們的感情如履薄冰。
軻華被父親厭棄,被兄弟姐妹欺辱,就連母親也深感他是一個負擔。那時候的他總有點惶恐不安,心裏獨占顧尚錦的野獸時而咆哮着,長牙舞爪着,想要沖破牢籠。
可是顧尚錦不是尋常的弱女子,別說甜言蜜語的哄騙了,就怕是強勢的綁架都難以困住她的人。何況,軻華也不敢!
直到今日,站在祭臺外圍,面對着似餓虎般的反叛軍外,顧尚錦看到了更多的列隊工整,鐵甲銀槍的外族武士。他們像是訓練有素的野狼,随着狼王的沖鋒陷陣而聚集在獵物們的外圍,逐步将獵物們圍繞在他們的狩獵圈內,等待着狼王的一聲狼嘯,然後張開血盆大口,露出裏面的獠牙,将獵物們撕成碎片。
顧尚錦帶來的五千虎豹騎緊緊的守護在了祭臺外的左邊一角,既不過分擴張,也不謹慎的收攏,他們的目的只是保護顧尚錦的安危,并且在必要的時候将顧尚錦帶離這危險之地,至于蒼蒙的大君是誰,蒼蒙的未來将會怎樣,他們一點都不關心,那也不是他們的責任。
吳越已經快步走了上來。
顧尚錦已經通過觀察知道了現在的局勢,她的鎮定安撫了吳越的擔憂,并且在虎豹騎的擁簇下堂而皇之的從叛軍和外族武士們中間緩步走了出去。就像一位真正的,受人尊敬的阏氏,不懼怕任何威脅,也不擔心個人的生死,她的睥睨天下的氣勢就是她的刀,狠狠的割開猛獸們的牢籠,悠哉而不散漫,驕傲而不倨傲的走向廣闊的天地之間。
沒有人敢阻撓她!
反叛軍不敢,只要是草原人都明白虎豹騎的兇狠。在無數次明裏暗裏與大雁朝的戰鬥中,虎豹騎都是最鋒利的刀刃,殘忍而冷靜的割開草原人的喉嚨。曾經,九華的大王子知曉自己了趙王的行蹤,自己帶領了上萬精壯武士一路追殺,卻在五百虎豹騎的手下損兵折将,不單沒有留下趙王的半根頭發,甚至連大王子都差點被狂暴的虎豹騎給腰斬,險些喪命。那一次,是虎豹騎最尋常的戰役,卻是被草原人記憶最深的一場戰鬥。
從那之後,任何草原主人在面對虎豹騎之時都不敢擅自舉動,就怕惹怒了這一條善于狩獵的豹子,反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外族的武士們也沒有阻撓,他們的馬刀橫在半空中,與虎豹騎的長槍擦肩而過。他們與虎豹騎的目光交錯,那一雙雙野獸般的眼眸散發着攝人的光芒,可是他們握着大刀的手卻是緊而穩,狂風吹卷着武士們的辮子,将他們厚重的衣擺吹得呼呼作響。*非常文學*可是,他們就如同那岐崀山的山峰一般,鎮定的矗立在天空下,沒有他們主人的命令,他們連半步都不會踏錯。
顧尚錦回到了自己的帳篷,她讓人打開了帳簾,自己坐在了天窗之下,任由金色的光芒從天窗裏傾瀉,落在了她一襲緋紅的衣裳上,如同被鍍上了金沙的烈火,在人們的眼前燃燒着。
她在衆目睽睽之下喝酒吃肉,與婢女們說笑,看着帳篷外虎豹騎的将士們騎着戰馬在有序的巡邏着。
她偶爾會傾聽奴隸們送來的最新消息,大君與叛王決鬥了,勝利了;大君列舉了叛王的九大罪狀,親手砍下了阿不爾斯的頭顱,并且獻祭給了蒼蒙的祖先們;九王帕琏磕頭認錯,大君收回了他的兵權;大君一聲令下,外族武士開始了對叛軍的大屠殺,祭臺的石頭都被血水染紅了;郭家家主死在了亂軍之中,其他六位貴族更是死的死傷的傷,最後一位有功的方家也因為參與了戰鬥,不小心損失了一條手臂,從容讓出家主之位,讓自己最大的兒子繼承等等……
吳越最後親自送來了一顆紅寶石。璀璨的紅色像極了草原上最豔麗的春花,隔得遠遠的就綻放着屬于自己的光輝,沒有人可以忽略它,一如草原男子不能無視第一美人的嬌豔一般。
“這是側阏氏郭氏的遺物。”吳越說,“叛王不肯束手就擒,亂軍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郭氏的行蹤,等待大君定下大局,大合薩才發覺散落了一地的珠寶。這是其中一顆,據奴隸們說,這是郭氏那頂白狐帽上的寶石,全蒼蒙,再也沒有這麽大的紅寶石了。”
青霜在一旁道:“就一顆寶石而已,興許是在躲避的過程中不小心遺落了帽子才掉落了。”
吳越搖了搖頭:“雖然祭臺上死傷不少,不過,要尋找最美麗的那具屍體也很是容易。”
青霜臉色白了白,接而冷笑了一聲:“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顧尚錦懶洋洋的瞄了那寶石一眼。拇指大小的紅寶石在草原上雖然稀罕,在大雁卻是尋常之物,一般的世家小姐們的飾匣裏總有那麽幾顆不大不小的寶石,比這更加奪目的也比比皆是,實在不是什麽難得一見的寶物。
如同郭莺這樣的女子,在大草原上或許能夠得到豔名,可到了大雁群芳面前就容易失了顏色。
到了最後,顧尚錦也只是給了一個正眼,一句‘紅顏薄命’的感慨,再多的,卻是沒了。
蒼蒙這一次大傷筋骨,倒是讓其他幾大部落蠢蠢欲動了起來。反倒是九華,居然按兵不動,沒有趁着這年的春日向蒼蒙舉兵大戰。
“因為九華也內亂了。”軻華如是說,“九華大君年歲已老,座下幾個兒子明争暗鬥多年,大王子統兵最長,兵權最大,自然對大君之位也勢在必得。可惜的是,他一直沒有得到世子之位。二王子與五王子是正阏氏所生,二王子更是得到了母族的全力支持。他善于謀略,常年游走在各大部落之間尋找同盟者,最終與大王子形成了勢均力敵的水火之勢。大君病重,在貴族大臣們的威逼下也不得不在兩個兒子之間選其一立為世子,所以急召二王子歸家。哪裏知曉,二王子居然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就在大王子即将順位的時候,二王子的伴當枯犢兒突然而至,當着大君的面敘說了二王子被暗殺的經過,并且奉上了追殺者頭目的随身信物。那是一柄小刀,是當年大王子手上第一武士獲勝的那一年得到的獎賞,最終成為了大王子派人暗殺二王子的罪證。”
顧尚錦在他懷抱裏翻了一個身:“那最後誰得了大位?”
“五王子。”
顧尚錦笑說:“我記得九華的五王子嬌貴得很,不愛騎馬射箭,偏愛尋歡夜宴,是出了名的‘弱者’。”
軻華更是笑得意味深長:“偏生是這位王子得了大君之位,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福分可以安然的坐到老。”
顧尚錦倏地錘了他胸膛一下:“野蠻人,你又在琢磨什麽壞事了?”
軻華的腦袋湊過去,把下巴摩擦着她的臉頰,粗粝的胡須根部紮着她嬌嫩的肌膚,惹得她驚叫,再一腳踹過去,整條腿卻被軻華給緊緊抱住了,一雙大手暧昧的在她腿內側摩擦着:“我在想什麽你難道不知道?”
顧尚錦猛地翻身坐到了他的腰肢上,眼神咄咄的盯視着他:“野蠻人,本姑娘要過雙十芳晨了。”
初初嫁過來已經是十八歲,在蒼蒙一年多,大雁住了半年,如今的确是要二十了。
軻華躺在她的身下,撫摸着她的背脊,輕聲道:“我用九華大君的人頭送給你做壽禮。”
九華大君不就是那‘弱不禁風’的九華五王子麽!剛剛即位的大君就死于非命,這對九華的其他皇族來說既是致命的打擊,也是難得的機會。老大君死了,新大君也喪命了,下一任大君自然只能從其他的王子中角逐而出。可是九華還剩下多少王子呢?大王子、二王子、五王子紛紛喪命,餘下的三王子和四王子是庶子,他們背後支持的貴族們自然不會放過這麽一次機會,喪命王子殘留下來的貴族們又哪裏可能輕易認輸,那麽皇族中其他旁系的子嗣們哪有不争奪一二的機會,至此,九華也就算是徹底的亂了。
若是旁人,顧尚錦倒是會懷疑,可這話從軻華的口中吐出來,足見他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沒有把握,軻華當初怎麽可能憑借着三千虎豹騎就奪得大君之位,他又如何在衆目睽睽下藏身假死,又怎麽可能在帕琏登位大典的當日出現,一舉剿滅叛王的餘部,并且一次性打壓了兩面三刀的貴族們?
只是,用堂堂草原第一部落的大君人頭做自己阏氏的生辰賀禮,這一份嚣張已不是尋常人可以比拟,即顯得野心十足,偏生又多出一些纏綿悱恻的意味來。
換了旁的女子說不定已經驚吓出聲,覺得軻華此人生性殘暴,可顧尚錦卻覺得這是世上最好的賀禮。
九華大亂,蒼蒙才可以趁火打劫,成為草原第一部落指日可待。那麽,大雁與蒼蒙的聯姻才能夠獲得更大的利益,對他們的子嗣後代來說,沒有比這更加圓滿的政治了。
顧尚錦狠狠的壓了他的腹部一下,戳着他的胸膛:“你可得說話算話。”
“肯定的。”軻華說,“到時候把兒子也接回來,到時候給他辦周歲宴。”
“還要抓周。”
“那是什麽?”
“我們大雁的習俗。擺上各式物品讓他去選擇,如果選了刀劍,那麽日後一定是大俠;選了文房四寶,那就是狀元……”
軻華打斷她道:“我兒子可不會去大雁做官。”他一把摟着顧尚錦,把她的頭貼在了自己的唇瓣旁邊,笑道,“我兒子是未來的大君,他抓周的物品只需要一樣,那就是我蒼蒙祖傳的腰刀。他只有這一項可以選,也只能選這個。”
如此霸道,如此強橫,卻讓顧尚錦真心的歡喜起來。
她喃喃地問:“你就不怕……”
“怕什麽!”軻華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我答應了你,自然會說到做到。至始至終,我都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
是,他沒有違背,他也不會給顧尚錦反悔的餘地,他只需要用行動直白的告訴她:我給予了你一切,哪怕你不願意,可是你也必須接受。
好在,最終,顧尚錦心甘情願的接受了!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
☆、59最新更新
蒼蒙這一番變故傷筋動骨,軻華把自己暗地下的兵力都露了出來,再與明面上的兵力整合,順勢将郭家吞噬得一幹二淨,其他幾家貴族想要保住最後的信任也只好紛紛讓出奴隸和土地。
方家一家獨大,這時也難免膽戰心驚了起來。這一輩的方家家主膽小謹慎,早年上位都是靠着軻華的一柄刀給捧上來的,也見識過軻華的鐵血手段,對軻華是又懼又怕。原本看着衆多對手紛紛落馬還在暗喜,結果當夜幕僚就來與他說道了裏面的厲害。
大君這不是不辦方家,這是給自己的家族留臉面,也是看看方家的态度。如果方家家主占着自己的擁護之功而沾沾自喜,憑着如今鼎盛的局勢繼續發展下去,遲早會成為大君卧榻之虎。大君這樣的人,會容許有人威脅到自己的權位嗎?肯定不會,看郭家就知道了。
方家太盛,滅門之禍就越早。
方家家主第二日就當着所有朝臣的面,獻出了一半的私兵,軻華好不介意的接收了,反而還嘉獎了兩塊不大不小的牧場。如此可見,大君可以容許你富貴,可是不容許你權柄。
這一年蒼蒙內亂,自然無法再去別的部落收割財富,好好的過了幾個草原節,全部落上上下下好好的熱鬧了幾場。馬賽、狩獵、摔跤一樣樣玩了過去,倒是相處欣欣向榮的繁茂礀态來。
除了蒼蒙,九華新君剛剛登基,倒是想要大震草原,讓其他部落好好見識一下新君的手腕。不善軍事的五王子還學了軻華的禦駕親征,自己領了十萬人馬浩浩蕩蕩的掃向了不斷擴大的蒼蒙邊界,結果在抵達的第一夜就被人悄無聲息的砍了腦袋。沒了新君,九華皇族還有其他的族人,平日裏低調謹慎的旁系子弟們也紛紛跳了出來,想要啃食九華這一塊大肥肉。至于征兵蒼蒙,卻是沒有人再說了。
大君之位一日未決,征讨蒼蒙這不是給別人做嫁衣裳麽?草原人憨厚直爽,可也是有腦子。
到了一切安定,草原的草兒也高了,牛羊也肥了,碧空如洗的天際下各色飛禽走獸也多了起來。顧尚錦終于見到了自己的兒子們。
半歲多的男娃兒臉蛋圓潤,四肢如白藕一般,睡夢中都愛鎖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看不到一絲笑臉。
顧尚錦抱着大兒子越敲越奇怪,忍不住問護送兒子的老九道:“你們誰欠着大王子的銀子了?他怎麽一副憂慮萬千的模樣啊。[非常].”
老九甕聲甕氣:“回阏氏,大王子在王府之時就是這樣,不大愛笑。這一路上護送過來,連牙都沒對我路過一個。”
顧尚錦的指尖扒開孩子的小嘴:“他沒牙。”
老九有點感慨了,這阏氏嫁來蒼蒙才多久啊,連比喻都聽不懂了,這腦筋從彎彎扭扭七拐十八彎的給扯成了一根木頭棍子,一同到底了。
于是這些日子諸人都想着法子鬥兩位王子笑一個,說是千金求笑也不為過。難的是大王子小,根本聽不懂人話,自然也不知道大家為了讓他露一下笑臉耗費了無數的心力。
相比大王子,小王子幾乎就是笑口常開的彌勒佛,一張小臉鼓鼓囊囊的,小嘴微張,只要是醒着,任誰去逗弄他都會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顧尚錦取笑大兒子真的像一只呆熊不茍言笑,小兒子倒似猴子咿呀呀啊的不停。
身為兩個兒子的父親,軻華卻相當的煩惱,他分不清哪個兒子是大兒子,哪個是小兒子。實在是孩子太小,安靜睡着的時候小手小臉小嘴巴都一模一樣,偶爾皺着眉頭,兩人幾乎就一般無二了,連青霜也難以分辨。燕支實在認不出的時候,就逗着其中的小手,笑的那個肯定是弟弟了。
顧尚錦想着的卻是另外一方面,只問他:“你給孩子們起了名字沒有?”
軻華舀出一本冊子來打開給對方看,裏面密密麻麻無數的名字,大多是正名。再掏出一本冊子,然又是無數的名字,是小名兒。
顧尚錦笑道:“我覺得小名用小猴子小狗熊蠻不錯的。我小時候大家也都叫我小猴子,娘親也是。”
軻華卻問:“兒子長什麽樣子?我沒見過。”別說,草原上真的沒有猴子,就算是岐崀山上也沒很少見過猴子,因為山峰太高,山頂上雖然樹林茂密,常年積雪,沉甸甸的雪層壓在樹幹上,把樹葉子都凍得跟冰棍似的,上去的人越發少,荒野山林人跡罕至,就算有猴子人們也難以見到。
顧尚錦不以為意,指着笑着在床榻上打滾的小兒子道:“不用去找猴子了,他這樣就是。”
“他明明是我的兒子!”
顧尚錦抱起小兒子,露出那一張口水滴答的臉。孩子玩得太瘋,頭發亂糟糟的,一身衣裳也皺了,小露香肩,半邊胳膊都要支在衣裳外頭了,上面絨絨的胎毛看起來與猴子毛發差不多。軻華再不識猴子,也知道那東西上面的毛發是相當長而茂密。仔細把自己兒子端詳了一番,實在無法将寶貝疙瘩當成叢林裏面飛檐走壁的野東西。
軻華難得的抱怨:“要像也該像我們蒼蒙的猛禽啊,比如飛鷹和狼。”
小名暫時争執不下,雙方各讓一步開始挑選大名。
兩人把那本冊子翻爛了,不是軻華嫌棄顧尚錦挑的太文绉绉,就是顧尚錦挑剔軻華沒才學,兩人再一次争執不下,幾乎要到了舉刀相向的地步,這下連吳越也看不下去了,直接出了一個主意。
“既然是給兩位王子起名,不如就讓他們自己選吧。”
顧尚錦鄙視吳越:“他們選,怎麽選?”你當我兒子是神童啦,才半歲就能夠說話,還能夠自己給自己起名字了。
軻華也道:“我們蒼蒙從沒有兒子反駁老子的傳統,我起什麽名字,他們就得給我用什麽名字。”
顧尚錦怒道:“你反抗你父親的事情還少嗎?”連人腦袋都被你這個兒子都給砍了,你然還敢說自己重孝道,沒天理了。
軻華在顧尚錦面前那是毫無顧忌,梗着脖子道:“據我所知,你們大雁也是長輩說的算。我一個做老子的,給兒子起名字都不行了?”
“他們也是我兒子,沒進過我同意,你那些亂七八糟的什麽‘膺’啊‘虎’啊的名字不許用!”
唉,現在連吳越都要嫌棄軻華沒才情了。你一個蠻族人,然跟大雁人争着給兒子起名,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打臉嗎?膺和虎這種名字就跟大雁人用龍啊鳳一樣,沒品,太沒品了。
“你們大雁那些什麽花啊草啊的名字就有含義了?聽着骨頭都軟了三分!”
“那也比你們這些禽獸的名兒好。”
說着說着,兩人就舉刀相向了。顧尚錦身子調養得好,本身底子也不錯,被軻華寵了這麽久脾氣見長。就名字的事情與軻華僵持了好些天都沒定下來,如今也來了火氣,直接道:“用武力決勝負,誰贏了聽誰的!”
軻華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好字,就被顧尚錦給踹到了地上,連打了兩個滾才穩住了身子。
蒼蒙最尊貴的兩個人然就當着帳篷裏的侍女大臣給打鬥了起來。小兒子瞧着新鮮,爬在榻上笑得口水都滴了出來,一雙小手拍打着,也不知道是在蘀父母助威還是看戲鼓掌兒。大兒子本來就在父母的争執中快要睡着了,聽到這連綿不絕的兵器相撞聲也不由得睜開了眼,一雙滴溜溜的眼珠子滿屋子追着跑,瞧着那也是興致盎然。
兩夫妻從東頭打到西頭,又從西頭打到東頭,沒完沒了。
大兒子重新睡着了,小兒子也打着哈欠閉上了眼睛。青霜去讓人準備晚膳,燕支去預備浴湯,吳越回自己帳篷看公文去了,連在外曬藥材的佘小七進進出出幾趟,最終還是出去溜達去了,留下老實巴交的護衛頭頭老九,目光呆滞的欣賞這一出鬧劇。
帕琏進來将整個帳篷環視了一圈,問:“他們這是在做什麽?”
“争奪天下第一名頭。”老九回。
帕琏抓了抓腦袋,十二分的不明白。瞄見睡得打呼嚕的兩個侄兒,頓時笑嘻嘻的跑了過去,舀着那剛剛冒出胡渣的下巴在他們細嫩的臉皮上摩擦了兩下,哇的大哭聲中,軻華的咆哮聲中,顧尚錦揮舞着的刀劍聲中狼狽的逃命去了。
最終還是智慧最高的大合薩出了主意:“取父母名頭的最後一字給子女命名,是對子女最好的寵愛。”
大草原上和大雁朝中,父母為了讓兒子們能夠順順當當的長大,會讓他們繼承自己的名號,寓意着父母随時随地的保護着孩子。
方啓華,方啓錦最終成了兒子們的名字。
“方啓華烏南。烏南是天神格帕欠最寵愛的兒子的名字,骁勇善戰,絕代無雙。”小狗熊什麽的,怎麽會有天神兒子的名字霸氣。
“方啓錦怙信。怙信是大草原的萬物之神的名字,希望他保護大草原的子民世世代代延綿不息。”比小猴子更加有生命力。
顧尚錦抱起小兒子,總算滿意的哼了哼,她就怕軻華偏心,對兒子們不會一視同仁。不過,從名字上就已經看出誰會是将來的大君,誰又是大君的輔佐大臣。
大合薩終于将兩個孩子的名字記在了蒼蒙皇族族譜之中,也刻在了祭臺的向天碑上,上面刻滿了蒼蒙每一位皇族子弟的名字,它無聲的向大草原各部落宣告着兩位王子的降生,也會見證他們有限的生命。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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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王子的到來似乎給蒼蒙注入了無限的生機,随之而來的還有更多的危機。*非常文學*
顧尚錦在大雁皇宮長大,自然而然的沿用了世家培養族人的法子,從小就開始給他們兄弟浸泡藥浴,一方面是為了錘煉身體,一方面是為了提高他們的抗毒性。
軻華這方面倒是由着顧尚錦折騰。
“我記得你也百毒不侵,是有什麽特別的法子?”
“沒。”軻華解釋道,“我的母親名分不高,又不是嫡子,自然沒有人加害我。對于我來說,我跟奴隸沒什麽區別,他們會鞭打我,不過下毒還是免了,太浪費毒藥了。”
顧尚錦對他的過往知道一些,軻華少年之時透露的不多,更多的信息還是少女之時的顧尚錦與軻華相識後,趙王調查後告知的。
實際上,哪個世家沒有這樣的孩子呢?在她的記憶力,不得寵的庶子最後權傾朝野,或是名不見經傳的皇子争到帝位等等都是尋常事,大雁朝的帝王傳記中記錄了很多,世家們的口耳相傳中也時常聽到。最近的,比如柳令墨。
軻華對柳令墨印象深刻。
“那是一個有着無數謎團的男人。”軻華說。
顧尚錦俏皮的眨了眨眼:“再厲害的人也有他的軟肋,小舅舅也有懼怕的人。”
“是你們皇帝?”
“不是。”
“那是他的青梅竹馬?”
顧尚錦頗為意外的瞧了他一眼:“差不離吧。”她可不會把柳令墨的軟肋告訴軻華。對于夏家和柳家,或者是大雁朝而言,柳令墨都是相當重要的一位臣子,顧尚錦不會,也不敢透露給外人任何大雁朝臣子的重要訊息。
對,外人。對于大雁朝的朝廷來說,蒼蒙大君至始至終都是外人。
“別看軻華對我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甚至也為我在蒼蒙的子民心中樹立了很高的威望,可說到底,我對蒼蒙的影響是微乎其微的,比不過一位三品大臣。”
“怎麽可能?!”燕支在一旁咋呼。
難得的,青霜聽到顧尚錦的剖析居然沒有驚懼,她只是讓其他侍女安靜的撤出了帳篷,讓老九守在了簾子外,然後再安靜的給兩位王子繼續縫制衣裳。
顧尚錦道:“這是我與軻華達成的共識。我不參與他們蒼蒙的任何決策,他也不會從我這裏探聽到任何大雁皇族或者世家的秘辛。我手上有暗棋分布在蒼蒙的地盤上,我會暗中影響很多人;他手上也有自己的暗棋,像是藤蔓一樣潛伏在大雁的土地上。我們雖然是夫妻,可是我們也是不同民族不同國家的人。
他可以寵我、愛我、護我,甚至是縱容我,我是他唯一的女人,僅此而已。^/非常文學/^”
燕支思忖了一番:“我知道了。阏氏你的意思是你就像我們的皇後娘娘,你就算再心儀皇上,可你也必須維護你背後的家族。皇上對你寵愛是真是假你并不在意,你在意的只是皇上對外戚的榮寵?”她嘟着嘴,“可是,你為大君生了王子,以後的蒼蒙遲早會是大雁的啊!”
顧尚錦笑道:“如果蒼蒙有三位阏氏,一位是大雁的皇族,一位是九華的皇族,另一位則是蒼蒙貴族,那麽未來的蒼蒙可能有三條路。要麽是被九華或者大雁給吞并,要麽是蒼蒙吞并九華與大雁,最後一條是固步自封,讓自己的孩子茁壯成長,然後再自相殘殺,勝者為王敗者寇。”
“那樣就會如現在的九華一樣,搖搖欲墜,讓其他部落有機可乘。”青霜在一旁補充。
“沒錯。這樣也有兩種結果,要麽九華更加壯大,要麽是分離崩塌成幾個小部落,然後再被其他大部落吞并。蒼蒙等到明年,也差不多要對九華出兵了。蒼蒙逐漸壯大,合并無數的小部落,成為草原霸主。未來的蒼蒙大君的眼眸會看向更遠處,看向大雁……”
燕支驚呼一聲:“那大雁會輸會贏?”
“不知道。将來的事情誰會知道呢?那時候我們都不在了。”顧尚錦嘆息道,“不管将來,至少現在蒼蒙會存在,會安定的存活在大草原上,不停的壯大。未來的大君會有一半大雁的血統,所以暫時不用擔心大雁對蒼蒙用兵,它可以放心的去吞并其他部落,是撕碎草原上的阻攔它腳步的一切野禽。”
“這才是蒼蒙與大雁和親的目的?”燕支問。
“大雁如今主要的兵力還在海外,兵力與財力都有限,自然先保住一方安穩,所以和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