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5)
相當于打開了欲一望的匣門,不分白日黑夜的在床榻上颠鸾倒鳳,享盡歡愉。
“再這樣下去,本宮遲早會力竭而亡吧?”顧尚錦難得的爬起床,泡在浴桶裏嘀咕。
伺候着她起身的青霜道:“力竭了再睡就是。不過,我猜測大部分蒼蒙人都懷疑他們的大君會米青盡而亡。”
燕配合着青霜一起把被褥床單等都撤換下來,臉紅紅地問:“公主,今晚要不要炖一點補湯。嗯,陪嫁的藥材裏,鹿茸、虎鞭等物還沒啓封呢。”
“唉,弄吧,本宮要大補。”
青霜打趣道:“那大君要大補特補。”
顧尚錦撩起一潑水,咂咂嘴道:“慢慢來。唉,不知道狼鞭的效果如何,下次讓小七弄些新鮮的備着。”
青霜已經聽不下去了,嗔道:“公主,你也太不知羞了。”
“這裏又不是大雁的宮闱,怕什麽。在秦山關的時候,我說話比現在粗痞更多,也沒人提醒我注意羞恥。”
青霜閉了嘴,服侍着顧尚錦沐浴完,正端上早膳,那頭就有人禀告大君來了。
顧尚錦看着男人大跨海步的走來,自顧自的喝了一口濃湯:“不時再跟臣子們商議要事麽,怎麽快就跑來做什麽?”
軻華湊到她的手邊,硬是抓着碗邊咕嚕咕嚕的喝幹了湯汁,這才道:“我餓了,就來了。”
顧尚錦看着空碗,撇撇嘴:“你們蒼蒙沒有人給你備吃的?”
“有。不過不及你這裏的美味。何況,”他壓着她的頭,在唇邊偷了一個吻,“這裏還有美人相伴,總比一個人孤零零的用膳好。”
青霜等人這幾日已經習慣軻華的‘不知廉恥’了,紛紛聽而不聞視而不見的繼續忙活。
軻華急匆匆的添了半飽,才狀是無意的道:“你別太責難帕琏了。他這幾日膽戰心驚的,躲得人影子都不見了。”
顧尚錦似笑非笑的剔他一眼:“他是你唯一的弟弟,我怎麽會為難他。”
咦軻華對顧尚錦的了解,越是這麽說,說不定帕琏越是會倒黴。
“你可以罰他習武,或者讀書,再不行可以面壁思過。”
“不痛不癢。你這是罰他還是寵他?”
“那你準備怎麽辦?”
“唉,大君都求情了,幹脆,我就罰他數數吧。”她指了指蹲在桌邊,伸長了舌頭流口水的狼崽子們,“如果九王能夠把這些小家夥身上的毛發數得一清二楚,我就原諒他。”
軻華哭笑不得,最終搖頭道:“随你吧。”
早飯吃了一半,軻華一雙眼就做賊似的釘在了顧尚錦的身上,一手握着她的腰肢,咬着耳朵道:“等下陪我歇息一會兒?”
顧尚錦慢條斯理的咬了一口奶糕,眼也不眨:“有人說了,再這樣放一浪形骸下去,你遲早會米青盡而亡,成為蒼蒙歷史上第一位死在阏氏床榻上的大君。”
“你當我們草原人的身子跟大雁的書生一樣,經不起折騰?我這可是在戰場上鍛煉出來的铮铮鐵骨,敲不癟,砸不爛,砍不動,吹不走……”
顧尚錦嗤笑他:“你這是頑石哪!”
軻華已經含着她的頸脖口及口允:“嗯,你就是滴水穿石。”說着,一只手就若有似無的她胸前的柔軟上碰觸着。
顧尚錦推開他的腦袋:“也不嫌害臊。”
“我為啥要害臊?我們草原人歷來直來直往,想要什麽就只說,而且說得出就做得到。”幹脆把她抱在腿上,抓着她的筷子将一口獐子肉送到了自己口裏,吧唧吧唧着吞了,又親手端起端起奶茶送到她的唇邊。
顧尚錦捏着他那作亂的爪子,看了看眼前的東西,皺眉道:“我現在看到這個就覺得怪異。”
軻華湊上去,嗅了嗅又仔細端詳了一番,不就是一碗白白的嫩嫩的滑滑的奶茶嘛,有什麽怪異的?
兩人對視,軻華悶笑道:“好吧,我喝了它,你吃粥。”真的大口大口的把奶茶喝了幹淨,喝完了,嘴巴外圍就多了一圈奶白色的奶漬。
軻華伸出舌頭添了一圈,顧尚錦倏地面紅耳赤起來,一巴掌拍在他的腦門上:“怎麽越來越色了,以前你可老實了。”
“以前我什麽都不懂,偷你一個吻都要膽戰心驚做半日的準備,還生怕被人瞧見笑話我。吻完了,自己同手同腳路都不會走了,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你表哥還以為我被魔症了,喊了一個婆子說是替我收魂。”
顧尚錦推他:“你那哪裏算吻,頂多是碰我一下。”
說起少時的事情,兩人明顯有了共同話題。軻華那冷峻的臉也柔和了許多,眸中蕩蕩漾漾的泛出無數的深情來。
他抱着顧尚錦搖晃了兩下:“我很興慶遇到了你。所以,哪怕當時受了天大的欺辱我也忍耐了下來,心裏對父親兄弟的恨似乎也不那麽重了。”
顧尚錦拍了拍他的腦袋,正擡頭,青霜一臉平靜的來報:“大君、阏氏,側阏氏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方:你說奶茶像什麽?
顧(偏頭):我哪裏知道。
方:你怎麽不知道?這幾天不是都見過嗎?
顧(正色):我沒見過。不過你肯定是很熟悉了,不單見過還喝過。
方:……
我怎麽覺得軻華越來越色了,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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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章
“她來做什麽?”軻華皺眉,“讓她進來。”
青霜小心看顧尚錦一眼,得到示意後才轉了出去。
顧尚錦拍了拍衣擺,剛要起身,軻華就扣住了她腰肢:“去哪裏?”
“當然是去歇息。這些日子我累壞了,得好好将養一段時日。”
軻華捏了捏她臉蛋,顧尚錦惱火的張嘴去咬他,軻華不由笑道:“生氣了?你也不想想,這個時辰過來,肯定不是為了見我。誰也沒料到我政務還沒處理完就跑過來了。”
顧尚錦嗤笑道:“是,大君說得是。您的側阏氏是特意來見本宮的,誰讓本宮不懂得後宮處事之道,獨占大君寵愛多日,讓他人生了怨氣,不利已您的後宮安穩啊!”
她這怪音怪調的樣子反而讓軻華越發高興,在她頸間狠狠的吮了一口:“我蒼蒙又不像你們大雁那樣,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每日裏換一個妃子侍寝也怪不得內裏空虛,心志不堅。”
顧尚錦一把打開他的爪子:“我不管她是來見誰的,橫豎你在這裏,給我把她打發走。”
軻華根本不放手,死死的把她壓在懷抱裏。一個扭來扭去掙紮,一個蠻橫捆縛,看上去倒像是鬧矛盾的情人,郭莺進來見到就是兩人這般‘蜜裏調油’的情景,不由得眼眶一紅,喃喃的喚了聲:“大君……”
這一聲百轉千回,任是鐵石心腸也瞬間化成了繞指柔。可軻華這個人的心腸在外人看來是真是一顆頑石,他老神在在的坐在正位上,懷裏抱着暗生悶氣的顧尚錦,平靜地問:“有何事?”
郭莺多日未見他,乍見之下只恨不得撲到他的腳下一表衷情,可擡頭即見顧尚錦似笑非笑的神色,心裏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似的,冷了下來。
她規規矩矩的見了禮,咬了咬牙,輕聲細語道:“也沒什麽要事,只是前些日子奴隸們獵了一只白狐,得了一張好皮子。我擔憂阏氏不适蒼蒙的苦寒,特意将皮子縫制成帽,趕在阏氏得空之時送來。”
‘得空’,看看這位側阏氏多會說話,簡直是字字珠玑,讓人不得不佩服她的玲珑之心。
顧尚錦眉頭一挑,兩指用力就掐上了軻華的皮肉。
這點力道,軻華根本是不痛不癢,只頗有深意的盯了郭莺一眼,淡淡地道:“你倒是多心。”
郭莺臉龐微紅,立即道:“我還為大君縫制了過冬的衣衫等物,也不知道是否合身。不如請大君即刻回帳試穿,若是有改動,我也可以連日修好。”說着,親自從安夫人手中捧過了物事,端端正正的擺放在了軻華與顧尚錦面前。
宮帳裏有一瞬間的安靜。
顧尚錦從那帽子上收回目光,撐着軻華的肩膀輕而易舉的站起身子,一步步繞到郭莺的身旁,視線在她頭頂戴着的白狐帽子上環繞着,輕笑着道:“側阏氏真是辛苦。”
郭莺垂首,指尖緊張的揪緊了裙擺:“為了蒼蒙的安穩,這點綿薄之力實在不足挂齒。”
“說得真好。”顧尚錦點了點她帽上的紅寶石,那麽亮,就像貓兒的眼,在黑夜裏咄咄逼人,詭異成妖。她側身傾向郭莺,“只是不知為何,側阏氏為本宮縫制的帽子與你頭上戴着的這一頂如此相似呢?側阏氏這是提醒本宮,你的地位與本宮不相上下,應該受到平等的對待,是不是?”
郭莺莞爾:“公主是大雁送給大君的阏氏,而我是我們蒼蒙公認的阏氏,難道我們不是一樣的嗎?”
她盈盈望向軻華,絲毫不管對方已經陰霾下來的臉色,一往情深地道:“何況,我頭上這頂皮帽還是我未出嫁時,大君送給我最重要的禮物,是聘禮中最珍貴的一份禮物。”她坦然迎回顧尚錦,“怎能與我送給阏氏的相提并論。”
兩人目光相碰,幾句話中就已經交鋒幾回,誰也不會退讓,誰也不願坦誠自己受到了侮辱。
顧尚錦撩了撩長發,背過身去拿起桌上的帽子在手中轉了轉:“原來它并不是獨一無二的啊。”
郭莺愣了愣,不知為何鼻翼酸澀:“對,不過它也是這世上唯二的禮物。”
顧尚錦幽幽的嘆息了一聲,含笑地望向已經烏雲籠罩的軻華:“想來側阏氏并不知曉,不管是在蒼蒙,還是在大雁,本宮的禮物從來都是必須世間獨有。既然別人有了的東西,本宮是萬萬不會要的。”
郭莺直起腰背:“這話也太虛了些。阏氏你現在不就有一樣東西與我共享麽?”
顧尚錦眯着眼,瞥向軻華:“是啊,怎麽辦呢?不如……”她坐在塌邊,半靠着軻華,一雙魅惑的眼凝結在男子的臉龐上,不知不覺中,在座的兩人都不自覺的看向她。
顧尚錦單指挑起軻華的下巴,輕笑道:“不如,大君就将側阏氏廢了吧。”
“什麽!你……”郭莺幾乎跳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瞪着上方笑得奸詐的女子。她怎麽可以膽大妄為的說出心底的話?又怎麽敢坦然直白的挑唆大君廢棄她?她怎麽敢……怎麽敢當着郭莺自己的面,讓她尊嚴盡失!
郭莺瞬間跪了下去,淚滿眼睫,哽咽:“大君,阏氏好毒的心腸!我自認從未得罪過她,也未在臣民之間挑唆兩國之間的和睦,為何,為何……大君……”
座下的女子哭得肝腸寸斷,泣不成聲。在她的一生中,從未如今日這般的委屈,也沒有今日這般的膽戰心驚,更是沒有哪一次如今日這般真真正正的悲憤填膺。
她原本以為顧尚錦會在看到帽子的同時,就與軻華争吵;她也以為,顧尚錦不敢也不會将對郭莺的厭惡明明白白的表現出來;她更加沒有想過,顧尚錦居然敢在她的面前逼着大君廢棄她!
太出乎意料之外,震驚、慌亂無措之間郭莺只能以哭泣來表明自己的驚詫和委屈。
在那一份特殊的禮物之前,郭莺的善解人意和寬容大體與顧尚錦的睚眦必報狠辣無情形成對比,任何男子都會為郭莺抱屈,為顧尚錦的‘不識擡舉,妖言惑衆’而感到厭惡。
顧尚錦任由郭莺哭得心膽俱裂也依然老神在在。
她可不是能夠委屈自己的性子,她也沒有大度到可以把自己的夫君分享給其他女子,她恨的時候可以親手殺了對方,愛的時候自然而然也容不得一粒沙。
可笑的是,郭莺以為大雁的女子都是溫柔的,是隐忍的,是柔弱無依可以任人欺淩的,顧尚錦用言行告訴她:郭莺你錯了,乃至于你們整個蒼蒙都錯了!
“心疼了?”顧尚錦扯着軻華的耳朵。
軻華拿過她手中的狐皮帽,随意一抛就抛向了狼崽子們毛毯上,一群野獸崽子嗅到獵物的味道紛紛撲上去抓撓着,瞬間就将一頂華美的帽子抓得毛發紛飛,珠落滿地的破敗品。
他再一次把這個狡猾的女子摟在懷裏,深深的吻了下去,攪着她的舌,吞沒她的氣息,一雙大手緊緊的勒緊再勒緊。
顧尚錦氣喘籲籲的推開他的腦袋:“你想弄死我嗎?”
軻華舔着她紅燦燦的唇瓣:“我怎麽舍得。”
顧尚錦笑道:“那你到底舍不舍得把側阏氏給廢了?”
軻華的手在她腰間揉了揉,附耳輕聲道:“還不是時候。”
顧尚錦對他翻了個白眼:“如果我死在了岐崀山上,你會如何處置她?”
軻華愣了愣,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你要聽實話?”
“自然。”
軻華騰得起身,疾速沖到郭莺面前,在她的淚眼中倏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衆人俱都吓了一跳,可沒有人敢上前,安夫人叫得慘烈,只看到軻華雙目赤紅,發指眦裂,手背上青筋暴起,如被激怒的獸王死死的咬住了讓他恨之入骨的獵物,随時随地就要見對方碎屍萬段,屍骨無存。
郭莺面色由白變紅,最後成了绛紫,她開始還掙紮着,待看清軻華那恐怖之際的神色時卻突然明白了什麽,搖了搖頭,閉上眼,張了張嘴,最終閉合。
安夫人的尖叫幾乎要撕裂了整個宮帳,武士們蜂擁的沖了進來。
衆目睽睽中,每一個人都似乎被軻華那暴露的氣息給威懾。現在的他像極了三年多以前那個血腥夜晚中,親手将彎刀刺入老大君心口的男子,絕望、痛苦、憤恨,無盡的悲苦像潮水般鋪面而來,瞬間将所有人都給沖打得麻木。
顧尚錦冷冷地看着,看着自己愛了多年的男子在她輕飄飄的一句話下發瘋發狂,心底滿溢的悲傷幾乎要将她也吞沒了。
她一直知道,方歸雲軻華愛顧尚錦;她也知道,顧尚錦一直忘不掉方歸雲軻華。
他們在那麽長的歲月裏相知相伴,不分彼此;他們愛得太深,恨也更加刻骨。
再見之時,顧尚錦不知道他的真心還剩下幾分,她也不知道他還能夠給自己幾分,一直到此時此刻……
“放開她吧,”顧尚錦從背後擁抱着他,輕輕的喃喃,“我知道了,我已經明白了。”
她将臉龐貼在他的頸脖處,感受那肌膚下跳動的筋脈:“我在這裏,軻華,我在你的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要二更沒?
☆、二四章
寂靜如昔。
大合薩敲了敲手中的煙鬥,率先走出了帳篷。
顧尚錦看着床榻上的軻華,現在的他就像無害的銀狼,在最安全的洞穴裏,頭枕着手臂沉沉的睡着。他的眉間有道深深的溝痕,如老鷹般的眼眸也閉合了攝人的光芒,一臉平靜,渾然沒了早上那般瘋狂的模樣。
顧尚錦随着大合薩走了出去,兩人一前一後往半山腰走去,青霜領着兩個侍女遠遠的跟着,顯然不是很放心。不同其他人的帳篷,大合薩喜歡靠着山壁居住,就像在草原上的時候一樣,他的帳篷周圍除了流淌的河流還有堆積成圍牆的石頭。
山谷外的強風依稀呼嘯着,頭頂的天空看上去白蒼蒼一片,沒有一點眼色。
老合薩的背脊半彎着,一步一個腳印的循着小路上山,不時回頭看一眼。顧尚錦不知道他是在看自己還是在看兩人腳下如蜂巢般鋪散開的帳篷群。
“在大君還小的時候就很少與自己的姆媽住在一起,他大部分時候都被自己的兄弟嘲笑,然後哄趕。大臘月的,只能跟我這個老頭子擠在山腰的破帳篷裏,一擠就是好幾年。”
顧尚錦側身,腳下的山風吹得裙擺烈烈做響,可她本人卻像山路上豎起的碑石,屹立着一動不動,渾然有種堅毅的氣勢,在無聲中俯瞰着山底的子民們。
軻華的身世顧尚錦知道些,不過不如她的生父趙王清楚。軻華少年坎坷,也甚少提及自己所受的苦難。顧尚錦的記憶裏,依稀只記得初見時對方如幼獸般警惕的神色,還有拿簡單粗暴而有效的攻擊路數。
“大君比九王大了整整一輪,九王出生的時候,大君已經能夠在草原上獨自生活了。有時候出去打獵,還能給我這老頭子偷偷帶回來一兩張完整的皮子。”
大合薩從腰袋裏面抓出一把煙絲撮了撮,放在煙鬥裏點燃了,猛地吸了兩口才繼續道:“說起來,草原裏的孩子大多都不幸,因為部落與部落之間年年征戰,為了最肥沃的牧場,長大的男子漢們不得不舉起刀劍去拼搏,一旦死了屍骨都找不回來。他們的女人就帶着孩子改嫁的,抛下孩子另嫁的更加多。大君的姆媽原本是一位王妃,王死了,老大君就搶了過來,所以很多人都說大君不是蒼蒙的種,這讓他的日子格外的苦一些。”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大合薩苦笑了一下:“阏氏見過我們的奴隸吧?那時候的大君明明是皇族,卻被人當作奴隸對待,打罵侮辱都是家常便飯。”他抽夠了煙,又在石頭上磕了兩下,繼續往山上爬。
“最後一次,他被自己的兄弟壓在了河裏,扒了衣服,說要閹割了他,然後在他身上挂着石頭沉河。”
“他跑了!”
“對,跑了。他把三王子的眼睛給戳瞎了,用河邊的石頭。我給了他一些幹糧,讓他離開,誰知道他懵懵懂懂的跑去了秦山關。”
顧尚錦笑道:“那時候他就跟一條難以馴服的野狼一樣,到處的咬人,每日裏都要跟我打一場。”
老合薩輕輕笑了起來:“我知道,他都告訴我了。”老人家鑽入帳篷裏,開始翻找需要的藥材,一邊說,“不過他說得更多的是在你們大雁學到了什麽,看到了什麽,感受到了什麽。他上過了真正的戰場,遇到了善良的平民,還有”老合薩直起身子來,居然從一大堆藥材裏面翻出了一本枯黃的書,他抖了抖,意味深長的凝視了顧尚錦一眼,“還有包容一切的皇族。”
老合薩将藥材和那本書都放在了她的手心:“蒼蒙教會了大君何為生存之道,大雁卻教會了他為人之道。”
顧尚錦抿了抿唇:“可是,大雁對他再好,他也依然要回來。哪怕拼了性命也要會到大草原,他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那是因為,大雁是羊,蒼蒙是狼。狼只能在狼群裏重新找回屬于他自己的東西。”
顧尚錦離開之前,忍不住問老人家:“你說蒼蒙是狼群,那是不是代表着随時随地有人會要推翻他?”
大合薩沒有正面回答,他只說:“蒼蒙人需要的并不是方歸雲軻華,他們需要的是能夠帶領他們走向繁榮強大的大君,不是那個少時被他們欺辱的奴隸王。”
現在,這位奴隸王正蹲坐在小路的盡頭,看着顧尚錦衣袂飄飄的從山腰上下來。
顧尚錦将東西抛到他的手裏,問:“怎麽起了?”
“醒來就自然起來了。大合薩跟你說了什麽?”
“一些過去的事情,比如你弄瞎了自己兄弟的眼睛。”
軻華呵呵的笑:“那是他咎由自取,他甚至想過要扒了我的皮做人皮旗幡,挂在自己的帳篷頂上,每天都可以看到我的人皮在風雨裏面飄搖。”
顧尚錦聳了聳肩:“真夠殘忍的,不過他并沒有那麽做。”
“對,”軻華繼續笑道,“他只是在打獵的時候,差點用箭把我射個對穿。”
顧尚錦問:“你的父親不管你們?”
“他們都說我是野種,說的人多了大家都相信了。何況,父親也不少我一個兒子。”
“那九王為什麽生活得很好。我記得你說過,你的姆媽相當疼愛他,寸步不離的照顧。”
軻華無所謂地解釋:“因為懷他的時候,我的姆媽只有父親一個男人。”他拉着顧尚錦的手,在小路上晃悠悠地走着,“還要問什麽?”
顧尚錦深吸一口氣,反握住他的手掌,感覺掌心裏傳遞來的溫度:“聽聞你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還有你父親最寵愛的女子,包括他們的孩子?”
“不是傳聞,”軻華說,“是事實。我殺了他們,一刀一個,在那些女人的面前砍了她們孩子的腦袋。”
顧尚錦停住了腳步。
軻華很鎮定地站在她的身邊:“對于草原人來說,兄弟之間互相殘殺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那些女人到處說我是野種,不是父親的孩子,是為了讓我失去繼承大君之位的權利。我知道我姆媽的身份,我也自認争不過,不過,這不代表他們可以欺辱我,誣蔑我,陷害我的理由。”他揚起頭,“就算我真的是野種,對外而言我也依然是蒼蒙的六王子,是蒼蒙的皇族,是父親的兒子。”
“可是那時候的蒼蒙,沒有一個人願意承認我,他們甚至命令奴隸跟我稱兄道弟!”
父親不認,母親不疼,只有大合薩收容了他。他就像一只被強行折斷了翅膀的雄鷹,不止一次的震動着羽翅想要飛起來,證明給所有人看他也可以翺翔,可是別人都看不見,或者說,他們都選擇了視而不見,一如既往的充當着強者打壓着他欺辱着他。
“我必須殺了他們。如果放走一個,來年,他們的報複會比我跟恨,更加殘忍。”
弱肉強食!
蒼蒙如此,大雁也是如此。
顧尚錦閉了閉眼,問出最重要的一個問題:“郭家!”
軻華重重的哼了一聲:“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們永遠站在勝利者的一番,就跟當初我方家一樣,他們同時都在幾個王子身上投注了兵力和財力,任何一個王登位成大君,他們都是首要大臣。”
顧尚錦再一次強調:“郭莺!”
軻華早就知道顧尚錦要問,只是等到她問出口的時候,軻華還是有點猶豫了,最終平板的敘說了當初的情景。
那時候軻華從趙王手中借了三千精兵,本是打算靠着這三千兵馬殺回蒼蒙,奪取大君之位。只是,到底膽識有餘計謀不足,在嘗試野外埋伏老大君時就被重創,是野游的郭莺救下了他,偷偷的藏匿了起來。
之後,郭莺以愛慕他為由,強行從郭家要來了一千兵馬随他所用。一千兵馬并不多,可是,對于軻華來說,能夠在蒼蒙部落随意走動的武士比異族來的大雁人更加容易獲取勝利。
他混在這一千兵馬當中,一起參與了當時的游獵。暗中命令大雁的騎兵個個擊破其他王子的狩獵部隊,自己則在大部隊的酒水裏下毒,領着那一千人堂堂正正的殺入了大帳,親手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轉頭疾奔,領着剩餘人馬裝作逃兵,回到了族群,将駐守部落的哥哥和皇族女眷孩子聚集在了一處,上演了泯滅人性的大屠殺。
一場奪權在短短幾天內就讓蒼蒙皇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讓郭莺成功的晉級為大君的女人。
面對面和心不合的蒼蒙,軻華步步為營,隐忍的痛苦與屠殺的快意灑滿了大君的寶座。
“他們要財富,我給他們財富;他們要榮華,我給他們榮華;我會等待,我會忍耐,我遲早會将蒼蒙掌握在我一人手中!”
顧尚錦看着前方男子那寬闊的脊背,仿佛看到了一座高山,看到了山外的白雲,還有那翺翔天際的飛鷹。
作者有話要說:兇悍野蠻的草原人,唉,我突然想念溫文爾雅的大雁男子了QAQ
二更達成,要表揚!
☆、二五章
大合薩說大雁是羊群的話,顧尚錦一笑置之。
她一手翻閱着合薩給她的古書,一邊将手中血淋淋的肉塊抛到狼崽子們的身邊,看着一群小野獸為了一塊肉鬥得你死我活。
在外人看來大雁是羊,可是又真的有幾個國家從大雁手上讨到過便宜?
大雁,只是披着羊皮的狼而已。
這些日子顧尚錦都懶洋洋的不大想動,郭莺差點被軻華掐死的消息幾乎成了蒼蒙貴族間私下流傳的秘密,這讓不少想着挑撥是非的人斟酌了一下自身的份量,難得的,顧尚錦享受了一把被人又怕又恨的感覺。
佘小七已經把顧尚錦給他的藥材都分了類,仔細辨認了番:“其實就是一些安神的藥,有些可以制成香料,有些口服,能夠凝神靜氣。”
“軻華這些日子睡得不安穩,你弄幾副熬了給他喝就是。”顧尚錦揚了揚手中的書,“重點在這裏,你們猜這本書裏面寫了些什麽?”
佘小七正在将藥材過秤,無所謂地道:“難道是蒼蒙貴族名單?”
顧尚錦笑道:“那種東西,我手上都有,要別人給作甚。”不單是蒼蒙的貴族和皇族們的喜好和弱點,甚至于草原上其他部落有頭有臉的人物的所有家財奴隸有多少,顧尚錦也都一清二楚。
只是,她現在是收起了利爪的狐貍,準備在肉食充足的冬日裏好好冬眠一番,雖然手上影衛們傳遞來的訊息不少,她卻甚少有部署。她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将蒼蒙阏氏這個身份名至實歸到底。
哪怕在草原上,她顧尚錦的眼底也不止蒼蒙這一塊天空,她一直望得很遠很遠。
正發着呆,帳篷外就傳來了軻華的說話聲,還有帕琏的争論:“為什麽不讓我去?連赤那都是我的手下敗将,我已經可以上戰場了。”
“我說不行就不行!”軻華掀了簾子進來,看着顧尚錦懶洋洋的依在榻上一動不動,就轉頭對帕琏道,“赤那那是礙着你的身份不敢對你下重手,你贏得一點都不光明正大。”
帕琏一心撲在争吵上,也沒有看清地盤,自然而然的擡腳進了帳篷,口裏依然在争辯:“反正我是贏了。哥哥你答應了的,只要我贏了就讓我跟着你上戰場。”
“戰場不是兒戲。”顧尚錦冷冰冰地插話。
帕琏一愣,下意識的倒退一步,面色白了又紅:“你一個女人,知道什麽!”
顧尚錦嗤道:“你一個毛孩子,又知道什麽。”
帕琏挺起胸膛:“我已經是蒼蒙的武士了!”
顧尚錦一指在稱藥的少年:“小七,你來會會這位新晉級的武士。”
佘小七只在軻華進來之時行了禮,之後是頭也不擡:“阏氏,持強淩弱是不對的。”
顧尚錦大笑,帕琏越發面紅耳赤,抽出腰刀就吼:“我們來決鬥!”
佘小七難得地瞥他一眼:“一個連自己的刀都沒有見過血光的人,居然敢跟人決鬥,你拿什麽來鬥?”
“我拿我的命來鬥!”說着,舉刀就朝佘小七砍了過去。
這帳篷裏,除了軻華兩兄弟俱都是顧尚錦的人,不說每個人的武功都拔尖,至少都是在生死邊緣掙紮過的人,顯然的,一看帕琏那姿勢就知道這娃兒根本不夠看,他簡直是被軻華給寵壞了。
只聽到哐的一聲,那柄彎刀就夾在了秤杆與秤坪之間,那只有小孩巴掌大的金秤硬是将那鋒利的彎刀卡得一動都沒法動,帕琏那一身蠻力在此處毫無用武之地。
顧尚錦好笑的捏着帕琏的肩膀,對方只覺得突然一股巨力壓在身上,幾乎把半邊身子壓垮了。
顧尚錦對軻華道:“如果你那時候也如九王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說不定根本沒法在秦山關活下來。”
軻華已經換了一身衣裳:“他初生牛犢不怕虎,鬧着要跟我去打仗,也不知道誰給他出的主意,認定了只要上了戰場就可以成為有用之人。”
顧尚錦輕笑,扯了扯帕琏的耳垂,輕飄飄地道:“那是,別人總以為戰場是建功立業的地方。實際上,只有真正上過戰場,在戰場打拼過的人才知道,戰場上只有兩種人。”
帕琏不服氣的問:“哪兩種人?”
“活人,和死人。”
帕琏一震,只見刀刃被顧尚錦随意的捏起,連刀帶人,将帕琏重重的摔了出去。
“你這點三腳貓功夫,上戰場就是給別人送人頭,讓別人建功立業飛黃騰達的。想想看,随随便便一個小兵就可以砍下蒼蒙的九王的腦袋,這是多大的功勞。”
帕琏面紅耳赤,拖着刀爬起來,對着軻華吼道:“我一定會讓你刮目相看的!”
軻華沒吱聲,顧尚錦倒是回了一句:“我們等着那一天。”
轉頭,顧尚錦就壓在了軻華身上,相當倨傲地問:“打仗?我怎麽不知道有這樣的好事?”
軻華握着她的手:“在草原上,每年的開春草地都還不肥沃的時候,部落與部落之間為了生存下去就會發生小規模的争鬥,為了搶奪更多的糧食和畜牧。”
“年年如此?”
“對。”
“我要去!”
軻華一愣:“你去幹什麽?”
顧尚錦幹脆整個人盤腿坐在他的身上:“你不會以為我顧尚錦是那種安分守己呆在後方,給你們男人看孩子照顧老人的弱女子吧?”
軻華笑道:“你自然不是。”
“所以……”
“可我的後方照樣需要你來看顧。你知道的,這裏有很多貴族,就算許給他們再多的財富,也沒法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