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農家子3
外頭風雨交加,陳為仕被伺候換了衣裳,張铮出去燒了熱水來,與宣灏一起服侍着他一起幫他沐浴。
陳為仕一陣恍惚,這種被旁人伺候的感覺,當真是許久都不曾有了,他沉沉嘆了口氣:“老朽倒是沾了成王的光,勞駕兩位将軍伺候。”
張铮擡眼看了看他,沒說話,宣灏笑了笑:“陳老言重了,咱們是自小跟着爺的,一心只想着替爺辦事,什麽将軍不将軍的,不過是爺的奴才罷了。”
陳為仕扯了扯嘴角,倒是看出來成王禦下有術,比起這年輕人,自己倒是差了些。
“到底是勞煩二位,這種天氣想必燒水也極是不易……”
宣灏正想搪塞過去,張铮便開了口:“陳老也不必再費心試探,爺正和陳主子行夫妻之道,待會必然是會要熱水的,陳老不是沾了咱們爺的光,是陳主子。”
宣灏心裏咯噔一聲,偷偷掐了一把張铮,張铮臉上一紅,擡手摁住宣灏的手,側頭瞪了他一眼。
真是不省心。
宣灏心裏罵了一句,唯恐張铮這二愣子刺激了陳為仕,連忙岔開話題:“陳老日後住在這裏,倒是方便了診治,先前那來問診的大夫手裏有套推拿的手法,能幫着早些恢複。”
陳為仕渾濁的雙眼在二人身上淡淡一掃,竟未拒絕。
宣灏心裏松了口氣,見張铮張了張嘴,随手又掐了他一把,示意他不準開口,張铮只得閉了嘴,悶着頭将浴桶搬了出去,嘩啦一聲将水倒了個幹淨。
這動靜混在磅礴的大雨中,卻是并不明顯。
二人是武将,自小随着成王征戰,陳為仕卻是正統的文臣,宣灏便覺十分尴尬,想着箱子裏還有些閑書,便翻出來想遞給陳為仕打發時間。
陳為仕卻是擺了擺手:“老眼昏花,卻是瞧不清楚了。”
宣灏拍了下額頭:“是我思慮不周。”
陳為仕慈和一笑:“小将軍若是不忙,可否給老朽講講邊塞征戰之事?”
此言出乎意料,張铮和宣灏紛紛側頭看過來,陳為仕神情有些悵然:“老朽年輕時也有些輕浮念頭,很想到處走走,瞧瞧咱們大昌的江山,只可惜先父寄予厚望,不得不入仕,這便徹底耽擱下來……”
張铮有些不以為然,宣灏唯恐他又說出不該說的話來,又将他打發到柴房去燒水,張铮瞧着很是不滿,卻也沒說什麽,只拉着宣灏嘀咕道:“你做什麽這麽客氣,兩淮案你沒去,沒瞧見那邊的慘狀,他縱然不曾牽扯其中,可那些官員,那個不是他提拔起來的?這事他總是脫不了關系。”
宣灏敷衍的答應着,推着他趕緊走,張铮還要說話,宣灏便将門合上了,門板險些被拍在張铮臉上。
張铮在柴房呆了足有一個時辰,正房裏才傳出動靜,卻是軒轅瑾自己開門走了出來,臉色瞧着并不是很好。
“尋些上好的藥酒出來。”
張铮下意識想岔了,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這要的事藥酒,專用于淤傷的,并非是傷藥。
“是……”
他轉頭看了一眼已經被洗淨了的浴桶:“屬下先把熱水送進去吧?”
軒轅瑾點頭,轉身回了屋子。
張铮仗着力氣大,幹脆兌好了熱水,雙手抱着半滿的浴桶一步一挪的進了屋子,好在他昨日雇人修繕房屋,順道搭了廊檐,不然他這一趟,又得淋個落湯雞。
屋子裏特殊的腥氣還沒散去,張铮垂着頭,假裝自己什麽也沒聞到,放下浴桶,出去尋了藥酒來,又帶了一桶熱水。
他敲門送進去,一眼便瞧見陳英背朝外側躺在火炕上,露出的肩膀上紅彤彤一片,皮破了,露出血絲來,腫的足有一指高。
軒轅瑾彎腰,正低頭親吻那傷處。
張铮連忙垂下頭:“屬下将藥擱在桌上了,人就在外頭候着,爺有事就喊一聲。”
軒轅瑾擺手:“你自去吧,不必候着。”
張铮心裏松了一口氣,眼下這天氣不好開窗通風,這味道聞着實在讓人尴尬,他畢竟不是成王貼身伺候的奴才,還有些适應不了。
張铮一走,陳英便燙着似的翻身坐起來,他垂着頭,不太敢看軒轅瑾。
軒轅瑾垂眼看着他的頭頂,聲音刻意放的緩和了些:“先沐浴,待會給你上藥。”
他握住陳英的手腕,陳英本就生的單薄,雖整日與忠義侯世子齊骁為伍,卻半分也沒有對方的健壯高大。
若不是一雙眼睛生的過于靈動,神态也無半分冷淡沉靜,倒是真有些文弱公子的樣子。
“瘦了……”
軒轅瑾本不想說這句話,可方才他摸得仔細,陳英胸口肋骨的輪廓已經十分清楚,甚至摸上去有些硌手。
陳英讪讪一笑:“先瘦一瘦,很快就會結實起來的……”
軒轅瑾不與他争辯,只彎腰要将他抱起來,陳英連忙擺手:“我自己起來,自己起……”
軒轅瑾充耳不聞,他穿了衣裳瞧不出多結實,身上的肌肉卻是摁都摁不動,陳英早就知道自己反抗的力道對軒轅瑾來說完全不算什麽,見他這一意孤行的架勢,便放棄了反抗的打算,甚至還十分自覺的抱住了對方的脖頸。
這下意識的動作,讓軒轅瑾的腳步頓住,垂下頭來看着他,目光竟帶着些缱绻的味道,陳英胸口一燙,連帶着眼眶也燙起來。
他笑的勉強:“成王這麽看我……怪吓人的……”
軒轅瑾腳步一頓,很無奈的看了他一眼,移開了視線,陳英看着他的側臉,胸口仍舊跳得厲害。
張铮兌的熱水稍燙,想必是惦記着他們二人先前淋雨受了涼氣。
陳英拿了布巾要給軒轅瑾擦背,卻被他抱在懷裏:“府裏修了池子,自山上引了溫泉水。”
陳英想着若是冬日裏下着大雪泡着溫泉,靠在軒轅瑾的懷裏喝着燙酒……
他一個激靈,擡手拍拍自己的臉,一時不察,他險些被軒轅瑾拿一汪池子給勾了回去,他在心裏告誡自己,要冷靜,要鎮定,不要再給軒轅瑾找麻煩……
軒轅瑾眼瞧着他的神情短短幾息間幾番變化,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來,罕見的并未有絲毫僵硬,仿佛水到渠成般自然而然。
陳英沒瞧見,正卯足了勁在心裏教訓自己。
軒轅瑾本還想和他說說話,見他垂着頭便也歇了心思,只專心給他清洗,指尖順着腰線下滑,陳英一激靈:“我我我自己來……”
他離軒轅瑾遠了些,他知道自己素來意志力不堅定,眼下又放縱了一回,日後怕是很難對軒轅瑾再硬起心腸,一時很是苦惱。
只是他難得會有這樣堅決的時候,許是自小到大頭一遭,即便對軒轅瑾如饑似渴,也不肯放棄念頭。
如今對方窩在他身後,肌膚相觸,總有些燙,他不自覺的便有些抗拒。
軒轅瑾沉默片刻,卻是并未勉強,反倒起身出了浴桶,只拿布巾擦了擦身子,便滾上了床榻,他處理了一夜公務,又趕着黎明時分策馬奔馳回到這裏,即便是鐵打的身子,也有些困倦了。
陳英偷偷摸摸看了他一眼,見他背對着自己,許久都不動彈,覺得他這是睡着了,才放松下來仔細清洗。
外頭的雨越來越大,屋子裏沒點燈,被昏暗的天色映襯的陰沉沉的,陳英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卻有些擔心自己剛種好的苞米會不會被沖出來,這一想便有些按捺不住,他輕手輕腳的自浴桶裏出來,穿好了衣裳便要出去。
軒轅瑾翻了個身看着他:“你要往哪裏去?”
陳英驚得一哆嗦,神情有些僵:“我想去看看種的田……”
軒轅瑾冷淡的臉色沉了沉:“你去瞧了又能如何?”
陳英語塞,倒是被問住了。的确,雨仍舊下着,就算這會苞米還在土壤裏好好呆着,也保不準過會就被沖出來了。
軒轅瑾勾着他的腰将他摁在火炕上:“好好睡覺……”
他的手指在陳英眼底微微一碰,陳英有些癢,側頭避開了。
他知曉自己這些日子沒有一夜是能安穩睡着的,他不曾照過鏡子,卻也知道自己眼下的容貌,怕是并不好看,眼底的青影也不知道濃重成了什麽樣子。
軒轅瑾半壓在他身上,陳英很是不自在,偷偷往裏頭挪了挪,卻沒能挪動,仍舊被軒轅瑾壓着。
他憋得面紅耳赤,試探着伸手推了推軒轅瑾,軒轅瑾仿佛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壓着了他,微微擡起身體,由着他躲遠了些。
陳英心裏松了口氣,讷讷的朝軒轅瑾道了謝。
外人跟前,他雖不說妙語連珠,好歹算得上是能言善辯,只一對上軒轅瑾,仿佛也被對方那張冷臉凍住了一般,話少不說,還時常前言不搭後語,也斷斷續續連不順當。
陳英十分頹敗,将臉埋進枕頭裏,手摸着枕頭上的繡文,隐約是個鴨子輪廓。
他擡頭瞧了一眼,頓時一僵,那枕頭上果真是鴨子,還是兩只,尋常應當是被稱作鴛鴦的玩意。
他登時有些枕不下去,軒轅瑾伸手将他半擡的身體攬進懷裏:“張铮難得這樣會做事情……回頭,本王替你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