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逝世
說服陳雨欣和自己同行并不麻煩,所以三日之後,邵澤方按照約定和陳雨欣一起來了。
邵國公這次沒有陪着一起來,如同任何一個往日一樣坐車出去聽戲了。
嚴靖達早早地就等在了那個小院門口,見到兩人并肩過來,他捋着胡子,笑得頗有些開心。
“過來吧,我已經準備好了。”進門後他也不說廢話,直接對着邵澤方招招手。邵澤方忍住心中的激動,走上前去,恭敬地對他行禮:“多謝嚴世叔。”
“既然你叫我一聲世叔,那就不要和我客氣了。”嚴靖達說着,目光若有似無地在陳雨欣身上掃了一眼。
陳雨欣微微低頭,感覺到了他的視線。那種好奇的視線并不讓人讨厭,但是也很難讓人生出好趕來。陳雨欣也有些奇怪,嚴靖達為何會對自己生出好奇之意來。
“過來躺下吧。”進了一間點燃了熏香的房間,嚴靖達指着牆壁邊上的胡床對邵澤方說,“陳氏你可以在一旁看着,但是不得出聲,也不能有任何大動作。這些都可能影響我。”
陳雨欣對這些也不是很了解,聞言立刻恭敬地應是,坐在了嚴靖達指出來的椅子上,心中有些緊張地注視着那邊。
嚴靖達的手法陳雨欣并沒有看懂。不過過程中邵澤方的掙紮,臉上浮現的痛苦還有身上的汗水都告訴她,這并不是一件很簡單容易的事,也許甚至還有一些危險。
所以,在邵澤方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她就焦急地看了過去。
邵澤方看着她着急的表情,剛睜開眼時的那種茫然忽然消失不見,變得溫柔起來,眼神中漸漸帶上懷念。
“雨欣。”他出聲叫她,“抱歉。”
陳雨欣一怔,和他交握着的手就感覺到了他緊縮的手指,緊緊地将她的手包裹在其中。
“是我不好,忘記了你。”邵澤方說了第二句話。這句話讓陳雨欣頓時淚如雨下。
看着她哭泣的臉,邵澤方有些笨拙地伸出手去,似乎想幫她擦一擦,但是卻又停在了半空。最後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輕一下重一下地拍着,一邊用一種陳雨欣從未見過的溫柔說:“不哭,不哭……”
陳雨欣覺得,眼前的這個邵澤方,仿佛變回了那個自己曾經是熟悉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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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細雨的時候,就算是讓自己淋濕半邊身子,也要小心護住她;因為自己的一句喜歡,會在夜間爬上山頂,等到早上,摘取最早開放的那一朵花,小心翼翼地捧到自己面前……
入京之後他的冷情冷意,差一點讓她也忘記,他曾經也是那樣溫柔的少年。
于是,她的哭聲更大了。
邵澤方将她摟在自己懷中,深深地嘆息。
嚴靖達一直等到隔壁的兩個人差不多都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才重新進門來。時機掐得如此之好讓邵澤方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一直在偷聽。
“嚴世叔。”見到嚴靖達進門來,邵澤方連忙從床上跳下來,恭敬感激地向他行禮:“多謝您的幫助。”
嚴靖達無所謂地揮了揮手,制止了他繼續拜下去:“你父親和我的關系,做這些也只是平常。”
然後,他轉頭看向陳雨欣:“那麽,接下來是你的問題。”
已經見識過他的本事的陳雨欣,立刻心頭一凜,嚴肅起來。
“你和小四的症狀又有不同。”嚴靖達分析說,“小四的記憶是被篡改,你的記憶卻是被消除,而且只消除了一部分。”
看着夫妻倆認真聽的樣子,嚴靖達微微一笑:“事實上記憶不可能被真正的消除,多半都是被封印。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解開。”
陳雨欣猶豫了一陣,轉頭看着邵澤方,目光變得柔和。
過了好一陣,她忽然輕輕搖頭:“不,多謝嚴世叔。但是,我不需要了。”
嚴靖達挑眉看着她,聽着她解釋道:“這部分消失的記憶并沒有對我的生活造成影響。我和記憶中的那些人也不會有更多的往來,既然如此,那麽,還不如不要。”
她的心中事實上還有另一半理由并未說出,那就是既然有人處心積慮地封印自己的記憶,那就證明自己的記憶消失對那個人來說有好處。如果自己的記憶恢複,也許會惹來那個人的不滿。能夠輕易封印自己記憶的人,不是自己現在這種身份能夠招惹的。
邵澤方倒是無所謂,他心底也許還隐約有着不想陳雨欣想起那些和別人青梅竹馬的日子,所以他一直都沒有說話。
嚴靖達對此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日後若是後悔還可以找他幫忙”的話就轉身出去了。
臨走前留下一句:“小四休息好了就走吧。我就不留飯了。”
邵澤方在他的背後又行了一個大禮,陳雨欣也在一旁屈膝行禮。
送走了邵澤方和陳雨欣,嚴靖達才走進了一直關着的另一扇門。
那裏面坐着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婦,不笑的時候也唇角自然上翹,整個人看上去喜氣洋洋,看過去和辛皇後有六七分相似。正是辛皇後的嫡親妹妹辛若黛,安順伯府的當家主人。
“師父。”一進門,嚴靖達卻是恭敬地行了大禮,然後束手等在一旁。
辛若黛卻是一臉無奈,“我說過,我已經不是你師父了。上輩子的事在我上輩子的身體身死的時候就已經終結了。你找個地方坐吧。”
嚴靖達一臉嚴肅:“無論您是什麽樣子,您都是我的師父,這點毋庸置疑。”說完之後,他才在辛若黛下首坐了下來,板着一張臉看着她。
辛若黛無奈地撫額:“算了,随便你吧。不過,除了你之外,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了。”
嚴靖達有些為難,但是依舊恭敬地答應了下來。
“幫邵澤方解開了嗎?”辛若黛問,眼珠一轉,又有些好奇地問:“陳家姑娘的呢?”
說了說兩個人的狀況,辛若黛看起來似乎并不意外陳雨欣會拒絕:“她一直都是這樣的性子,由她去吧。如果不是辛若彤一定要這樣做,我還真希望她會照着她命定的軌跡走下去。”
後面一句話的聲音說得極低,就連近在咫尺的嚴靖達也沒有聽清楚她說了什麽。
只是他向來是個尊師重道的人,就算心中有迷惑,老師不主動解答,自己也是不會主動去問的。
“好奇我為什麽要改動他們的記憶嗎?”辛若黛看了看桌上的茶杯,一口都沒有喝。
“還請您解惑。”
“因為,有人這樣要求了。”辛若黛十分不負責任地說,“很奇怪是不是?但是我沒有選擇。我欠了她的,自然也要還給她。”
嚴靖達垂着頭,一言不發。
“不過,我也很好奇,她能夠走到哪一步,所以才選擇幫她。”辛若黛這樣說着,忽地笑起來:“算了,和你說這些幹什麽。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那我就先走了。那邊瞞不了多久,我已經出來有些時間了。”
她站起身來,看着嚴靖達,遲疑了一下才說:“以後有機會,再見吧。”
嚴靖達眉頭一挑,暗自露出了一個微笑。
師父果然還是這麽容易心軟。
邵澤方帶着陳雨欣在外面吃了一頓飯,又帶着她在市場上走了一圈,給她買了些小東西,兩個人方才慢慢地往國公府回去。
替他們趕車的車夫是陳家的人,見到自家姑娘和姑爺相處和睦,也心中愉快。于是趕車的時候,他就格外慢了些,希望讓兩個人之間這樣的氣氛能夠多停留一段時間。
邵澤方不是沒有發現車夫的小心思,但是他自己也有這樣的想法,所以自然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他去了。
由于兩個人出去的時候算得上是秘密,并沒有帶上丫鬟小厮,也沒有告訴家中其他人的具體去處,所以,當兩人進門的時候,門房大大地送了一口氣。
“四奶奶,陳家派人來了。”
陳雨欣正迷惑地打量着國公府上仆人們在手臂上綁着的白紗,聞言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去見人了。
但是一見面,看着那人披麻戴孝的架勢,陳雨欣立刻驚了,心中忽地掠過不好的想法來。
“家中發生何事了?”雖然焦慮,但是她依舊裝着平靜地問,生怕是老太太出了問題。
“二姑娘,二房太太去了。”來報信的是一個二房的婆子,聽到她問,立刻哭嚎着說。
陳雨欣立刻心頭一松,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但是轉念想起陳二太太的情況,她又輕聲一嘆。
陳二太太如今去了,也許反而是件好事。
只是……到了十一月底陳雨婷原本就可以出嫁,如今趕上嫡母孝期,只怕事情又有波折了。
她腦中紛亂地想着這些事,賞了那婆子,打發她回去。然後自己起身去向邵夫人禀告。無論如何,陳二太太也是她的嬸娘,自己總該去一趟的。
越往邵夫人住的地方走,陳雨欣心中的困惑就更多。
這滿院子的下人面上悲切心中喜悅的狀态是怎麽回事?當然,中間也不乏當真傷心的。
這樣的狀況看得陳雨欣眉頭值皺,等到進了邵夫人的院子門,方才放下心中的迷惑心思。
進門就發現邵澤方正在邵夫人這裏給他請安,邵澤平也面沉如水地坐在邊上,周身死氣沉沉。
見到她進來,邵夫人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對着她招招手:“小四媳婦,你三嫂她去了。”
陳雨欣的腳步頓時就一頓,心中生出一種滑稽之感來。
同一天,陳二太太和羅氏同時去了,這樣的湊巧,實在是……
盡管心中并不怎麽難過,陳雨欣依舊摸出帕子按了按眼角,露出悲戚來,一邊表達着自己對羅氏死的難過,一邊道:“我二嬸娘今日也去了,竟如此不巧。我實在是……”
她用帕子捂着臉,唔唔地哭起來。
邵夫人聽到陳二太太去了的消息也被吓了一跳,就連臉上的悲容都消失了片刻。
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陳二太太病重的消息,如今她去了倒也算是正常。
只是和羅氏的日子碰到一起,就難免讓她多想了幾分。自己選擇今天讓羅氏病逝,是不是太不湊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