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言之境
被這攻勢弄得有些無措,雖然是同一張臉,但畢竟不是一個人,覺得自己應該抗拒才對,可是驚慌過後,他竟然不由自主的開始回應。
“嗯……不……”瞪大眼,努力推拒着壓在身上的人,可惜天生神力,哪怕武藝不凡,也奈何不得。
「嗚」的臉頰憋得通紅,他在這方面只有過一個人,而且素來不肯主動,這些東西很是生澀。
反觀,雖然大病初愈,卻是臉色變也未變。松開之後,仍舊細細啄着俊秀的臉,額頭,眼睛,鼻尖,臉頰,耳垂,唇角,下颚,最終又回到了唇瓣上,将它含了起來,細細碾磨。
無力的躺在身下,任他為所欲為,直到那舌頭慢慢滑向頸項,忽的變了臉色,一雙眼睛帶着複雜難辨的神色緊緊盯着身上的人。
心底一跳,身體微不可查的一僵,他是從的日常舉止和神态分辨出來的這個就是前世的那個,雖說不過短短兩天功夫,但已經琢磨了這個人四十多年的皇帝,自信是不會認錯的。
畢竟哪怕是同一張臉,也總有些不同的,比如他自己的天生神力和癡傻,比如田蚡的矮小和張揚。而,沒有一絲改變。可是自己知道是,不代表韓嫣知道,是。
而且,突然不敢告訴他自己是誰了,前世,這個人走的那樣決絕……
“殿下這些東西,哪裏學的……”扶着床柱坐起來,半低着頭垂下眼睑,濃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臉上打出一片淡淡的陰影,襯着緋紅的臉頰,莫名生出幾分脆弱來。
身體又是一顫,心裏頓時酸澀的一塌糊塗,連眼睛都有些不舒服起來,他知道想說什麽,那是他上一世一輩子都沒問出口的話。
上一世,韓嫣太清楚是一個帝王,因此這些事他從來不問,從來不說,甚至努力的扮演好一個臣子的角色,一切以他為先,連匈奴都打算自己出征……
驀地心底一寒,從未帶過兵,怎麽會突然要求領兵出戰,別人只說他善于逢迎,做個樣子給他看。
可是他知道,當初這個人請戰請的是有多認真,就算床上那般被自己折騰,也不肯松口,雖然最後還是被自己駁回了,但那個時候他看自己的眼神……
原來你那個時候就已經決定離開了嗎?
離開我,離開那個世界……
努力控制着發抖的身體,俯下身,将下巴擱在肩膀上,聲音無助又狠戾:“……”
被的反應弄得不知所措,他沒辦法對這個人狠心哪怕只是一張臉。
他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東西,說了不該說的話,或許是兩個人呆的太久,他忘了,無論前世今生,這個人都是天潢貴胄,就算将來不能繼承大統,可是又怎會守着一個男人過一輩子。何況,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傻子了。
看着身下的人又陷入沉思,不由皺眉,上一世他也是這樣,自從娶了皇後之後,這個人總是自己發呆,有時就算是在練劍也會走神,有幾次險些把自己傷了。
這種回憶讓心裏很不舒服。他煩躁的捏着的臉頰,将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無奈道:“殿下,你這是要做什麽?”
松了口氣——你只要這樣就好,只要這樣,我什麽都可以。
“這兩年我腦子混沌的厲害,你給我講一講朝裏的事。”撇開眼,他雖素來果決,可攤上感情的事,就是皇帝做了五十年也沒辦法從容不迫。
更何況,上一世的事,仍然心有餘悸,若是真的把人傷到不再愛自己了,身份一揭穿,難保不會再走一次……
凝眉,看着緋紅着臉頰收拾衣裳的樣子,腦海裏靈光一閃——補償回來不就好了!
最致命的一點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他要,那就給。到時候就算說出來,人也走不了了。
唔……很好很好……
點點頭,深覺自己幾十年的皇帝沒白當。
奇怪的看他一眼,自己說的這些可是對一點助力都沒有,怎麽還滿意成這樣。
上一世好歹還有王娡護着,田蚡雖然人品有問題,但不失為一名能臣,登基之初可是起了不少作用,加上先皇子嗣不多,這才登基的還算順利。
可這一世,不說田蚡早就對心生鄙夷,定然不會相幫,王娡又偏愛幼子,立場也實在不好說。
此外,先皇此時并未駕崩,上一世十六歲即位,這一世他已然弱冠,仍舊是膠東王,而且多了不少兄弟來掙這個皇位。
形勢……實在不利。
所以,有什麽好滿意的?
卻不管這些,能安靜的聽着說話,對他來說已然是一大享受,想想前世四十多年那死一般寂靜的未央宮,他便對眼前的一切很滿意,甚至是感恩的。
雖然說帝位對他不是沒有誘惑,但是比起來說,一切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前世,他對後宮的那些女人都是有虧欠的。
可是,入宮并不是他逼迫的。而且,既然為了權勢地位而來,他給了,便是還了,只有這個人,只有他……如今,他只想補償他——窮其一生,窮盡天下。
“對了……”語氣突然變了變,眼神有些擔憂的偷偷瞄了一眼,遲疑道,“東宮送了請柬來……”
正扯了的一縷頭發在手裏把玩,因為不常出門,又好武,平素都不怎麽束冠,只高高豎起個馬尾。
雖然看着幹練利索,卻硬生生讓他小了幾歲,看起來竟還有些少年模樣,實在是愛不釋手。
卻扭過頭,慢慢坐了起來,柔順的發絲就從手心裏慢慢的滑過,惹得他手心癢起來,心頭也跟着癢起來。
“太子妃誕下一子,請殿下去喝喜酒。”
一愣,這時候的太子還是劉榮,雖說按照前世的軌跡,這時候對方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但是事情發展的不一樣了出現偏差再說難免。可是,劉榮竟然有了子嗣?!
第一感受竟然是哭笑不得。不過,劉榮素來驕奢,又有栗姬那樣的母親,竟然會給他一個名義上的傻子發請柬,聽起來似乎不太對勁。
抿了抿嘴唇,顯然誤會了愣住的原因,卻也沒說什麽,只是極輕的嘆了口氣。
他一個大男人,雖然也是嫁出來了,卻總不能真的為女人吃醋,何況對方還已經嫁出去了。
而這極輕的嘆氣聲卻讓回過神來,他伸手抱住的腰,輕輕的蹭了蹭,身體僵了僵,心裏卻有些發酸,只是語氣上并沒有顯露出來。
“殿下要去嗎?臣這就讓人去備禮……”
縱然生活已經有些窘迫,但是他也不能在這方面讓沒了臉面,說起來他冬天已經過去了,他那件狐貍毛的大氅也可以當出去了,大約夠置辦一份體面的表禮了……
攬着的肩頭,讓他躺在自己身上,仍舊扯了一縷頭發把玩,他其實不太擅長猜測人心,只是對着骨灰平白臆想了幾十年,将那不長的相處掰開揉碎的一點一點回憶,總會發現蛛絲馬跡。
那一聲嘆氣,讓立刻就明白過來,對方的心情不太好,既然如此……
“我就不去了。”
現在,在他眼裏,沒有什麽是能和相比的,這一世,不想他做的事,他不做便是。
覺得自己幾乎要控制不住對的感情,單單只是看着對方,他便有種想把對方融入自己身體的欲望。
這欲望有些強烈,不得不移開視線才能勉強保持冷靜,恰好回頭來看他,為了掩飾這份不合時宜的沖動,便低下頭去清嗅手裏把玩的發絲,的頭發不像他前世的那些女人一般帶着香氣。
反倒有些竹葉的青澀味道,倒也不難聞,只是讓莫名的很像嚼一嚼。
這麽想着便做了,只覺得頭皮絲絲縷縷的痛,一時間卻沒顧得上。
因為他在想那句「我就不去了」,是因為不敢見她,還是怕自己失控呢?
其實還是很在意的吧,畢竟前世那麽的喜歡過那個女人……
的目光有些恍惚,明明就在自己眼前,他卻有些看不清對方。
頭皮上的痛忽的明顯了許多,有些疑惑的捋了捋自己的頭發,卻順着發絲的方向一巴掌按在了的嘴上,他自己吓了一跳,幾乎從床上彈起來,卻又被頭發拽回去,這時候才發現嘴裏含着的是他的發梢。
而含着他發梢的這個男人,正用帶着點驚訝和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
的臉不受控制的紅起來。
笑一笑,發梢就從他嘴裏滑出來,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門外一個小厮突然開了口:“殿下,木匠鋪子來人了。”
膠東王府是木匠鋪子的大客戶,每年光床鋪就打造好幾副,實在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腦仁疼了一下,臉色卻瞬間恢複了平靜,不露絲毫端倪,他扭頭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眼底甚至還有些笑意,低聲道:“臣先出去一趟。”
這些瑣碎事,還是他來處理吧,是個做大事的人啊,不該為這些事情煩心。
點點頭,又抱了一下才松開手,笑一笑,便整了整衣裳出去了,小厮還在門口候着,他低聲問了一句人在哪裏,小厮說是總管帶去量尺寸了,他便點了點頭,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頭發,發燒濕漉漉的,像是被燙着一樣猛地縮回了手。
小厮奇怪的看着他,耳朵有些熱,欲蓋彌彰的又把頭發抓住了,而後鬼使神差一般放在嘴角碰了碰。
小厮撓了撓頭,對自家公子的行為有些茫然。
這時候推開門倚在門口看着兩人,聽見動靜回頭,見是他,頓時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貓,忽的後退了一大步,然後轉頭就走,一副再明顯不過的做賊心虛模樣。
笑起來,心情相當的愉悅。
小厮又撓了撓頭,對着彎了彎腰,轉身打算離開,喊住他,小厮一愣,一臉驚詫的瞪着:“殿殿殿下是在喊我嗎?”
大約在對方心裏,他還是傻的,這麽驚訝天都要塌下來的樣子,也情有可原。
心情很好,也不想怪罪,雖然對方這笨頭笨腦的樣子實在是讓他不喜。不過,誰讓對方是的人呢,忍一忍吧。
“進來,孤有事要問你。”
離了,氣勢便收不住了,目光淡淡一掃,小厮不由自主便兩股戰戰起來,哆哆嗦嗦的跟着進了房間,普通一聲跪在地上,臉色蒼白,額頭上都冒出了汗珠。
也沒坐,站在小厮跟前,他還記得剛才提起太子麟兒滿月時黯然的神色,便擡了擡下巴問道:“劉榮的太子妃是誰?”
小厮一聽,剛才恐懼的樣子竟然去了幾分,眼睛裏露出幾分憤怒的情緒來,甚至還大着膽子惡狠狠的瞪了的腳一眼,只不過并沒有察覺。
“嗯?”
有些不耐煩這小子說不出話來的模樣,雖然還是壓抑着脾氣,語氣裏卻有些森嚴的味道,小厮又是一抖,臉色都白了起來,卻還是硬撐着不肯說話,大約也是覺得說了對他家少爺不好,縱然難受,卻還是閉緊了嘴,竟然也頂住了散出來的氣勢。
這樣子到讓心裏有了猜測,大約除了他的那位表姐,也不會有他人了。
畢竟前世他和那位表姐議親的時候,自己也不過十二三歲,推到這一世,估計時間上也差不了多少。
怪不得突然就壞了心情,怪不得太子會特意送請柬過來。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