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晴空朗日裏一樣,懶洋洋的溫馨,晚卿卻像被一股不知名的寒風透骨侵肌,冷冷的發着抖,她說:“你和白小姐訂婚了。”
容止非像是沒聽見,只問:“你來幹什麽?”
晚卿有一瞬間的茫然。他在問,你來幹什麽。
她輕飄飄的說:“我們。。。我們有好久沒見了,我想來看看你。”
他冷冷笑着:“見了我,你想說什麽?”
她不能再等了,哪怕這是最最不适合的時間,她也不能再等了,她只想争取一回,哪怕不計後果,她鼓起勇氣,望着他道:“我懷孕了。”
他額上暴起青筋,眼裏像凝着雷霆風暴一樣,森然盯着她,手也緊緊握成拳,用力得全身打顫,那摸樣,竟像恨不能立時置她于死地一樣,她果真敢來跟他說,她竟還敢來跟他說!她的心裏眼裏從來都沒有他,所以才絲毫不顧他的尊嚴,将他所有的情意都踐踏在腳下,他一寸一寸的打量她,恨不能把她的心肝和她肚子裏的野種一并挖出來,他厲聲吼道:“用不着你來告訴我!懷孕了又怎麽樣?”你別想,你別想讓我原諒你,你別想讓我開口挽留你,你永遠都別想!
晚卿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記耳光,那句話就敲在她耳邊,她卻像是聽不懂,只覺得耳膜突突跳着,整個身子都再沒了力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早就已經知道了,那果真是他的意思,容夫人并沒有騙她,這就是他給她的交代,這就是她千辛萬苦盼來的交代!
是她自己傻,怨不得別人的,怕是那日在城西小亭,他就已經猜到了吧,所以才會爽約,所以才再也不曾理過她,可她卻不懂,執拗的不肯相信,今日還巴巴的跑來,非要死得踏實一些。
“我只問你,你對我。。。”她低聲問:“你對我。。。可曾動過一絲真心?”
容止非低低笑起來,他恨不得把心肝都挖出捧到她面前,卻只換得她從頭到尾的否定,她不愛他,從來不曾看過他,她有什麽資格這樣問他!
“不過互相消磨一段時間罷了,素晚卿,你又何必當真呢。”
大夢一場,到底是大夢一場,終究所愛非人,不過昨日黃粱。
窗外成片的梅花開得正好,雪裏紅妝,燦灼其華,她想起容家那遮天蔽日的桃林,像是粉紅色的瘟疫,結在她心底,再不能痊愈。
他說他一輩子都不會忘。可一輩子那樣長,她卻只得一季花開,轉瞬即敗。
雪又下起來,像從天上兜頭倒下的漫天漫地的鵝毛,紛紛密密迷花了人眼,街上只少有幾個行人,無不衣衫緊裹,步履匆匆,只有晚卿不緊不慢的走着,臉上空洞得丢了魂兒似的,眼前是看不見盡頭的白,她找不到方向,也忘了要去哪,刺骨的寒風夾着雪花打在臉上,灌進領子裏,慢慢化成一灘冷水,又結成了硬硬的冰。
殘雪加上新雪,厚厚的幾乎沒到腳踝,她出來的匆忙,只胡亂穿了一雙單鞋,此刻深深陷在雪裏,腳凍得生疼生疼的,一路走來,像踩在刀尖上,幾乎要踏出血印來,而後便慢慢沒了知覺,輕飄飄的,機械的動着。
雪花簌簌落下,護城河面上是一片完完整整的白,沒有腳印,沒有車轍,什麽也沒有。她扶在石欄上,出神望着,她原來也同這空白一樣,不知情傷情苦,是他教會了她愛怨嗔癡,酸甜苦辣,卻在她最最需要他的時候,徹徹底底的扔掉了她。
他的一場獵捕游戲,成了她一生的夢魇,她再也醒不過來,也無藥可解。
“晚卿。。。”
她慢慢回過頭。
林徹氣喘籲籲,臉色青白,眼裏驚駭得像知道了什麽最可怖的消息一樣,他顫着聲音道:“醫院。。。跟我去醫院。”
晚卿驀地反應過來,“是我媽?她出什麽事了?”
“素阿姨出了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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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廊裏一片肅白,頭頂上灼亮的白熾燈管微微閃了閃,嚓嚓的一聲響,被什麽驚了一樣,空氣裏悶重的讓人喘不上氣,有絲絕望從脖子上勒緊,絞得人連喊都喊不出來。走廊的盡頭是重症監護室,鮮紅的燈光讓眼睛和五髒六腑一起疼起來。
門被打開,幾個醫生走出來,晚卿撲上去,砰地一聲跪在那領頭的醫生面前,眼裏沒有淚,只有深深的,像黑洞一樣的恐懼,“我求您!我求您!”
那醫生忙把她扶起來,嘆道:“我們真的已經盡了全力,你母親也就剩下這幾天了,好好陪陪她吧。”素母的病情熬到今天已經惡化到極點了,即使沒有這場車禍,也看不見半點希望,送到手術室裏,醫生打開腹腔不到一個小時,只做了簡單的止血,就縫合上,推了出來。
晚卿腿一軟,又跌跪在地上,林徹上前扶抱起她來,低聲道:“去看看素阿姨吧。”
床頭的儀器滴滴的響着,素母靜靜的躺在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屏幕上是微弱的一線心跳,晚卿伸出手,顫顫的停在素母額頭上方,她不敢碰,一下都不敢,母親這樣虛弱,她怕碰一下,母親就會消失不見。
素母緩緩睜開眼,目光空空的,看不到焦點,她極慢極慢的轉動着眼珠,凝在晚卿身上,忽然睜大眼睛,神色激動起來,哆哆嗦嗦的擡起手指着她,晚卿吓了一跳,“媽!媽!我在這裏呢,您別動!”
素母支支吾吾的說着些什麽,隔着氧氣罩,悶悶的聽不清楚,只看着一層又一層的哈氣結在那罩子上,又慢慢退去。
晚卿也着急起來,忙道:“媽,您想要什麽?慢一點說。。。我在聽啊。”
素母眼睛瞪得極大,淩厲的盯着她,斷斷續續的說:“孩子。。。你的孩子!”
晚卿猛地直起身,臉上立時沒了血色。
大顆大顆的眼淚自素母臉上滑下來,“我的教訓。。。還不夠嗎。。。你為什麽。。。一定要。。。步上我的。。。後塵。。。你要怎麽辦。。。要怎麽辦?”
林徹忽然道:“孩子。。。是我的。”
晚卿和素母一起望向他,眼裏都是驚愕,素母艱難的喘息着,一把扯住她的手,咬着牙逼問道:“別騙我。。。別騙我!我看得出來。。。你不。。。你不愛阿徹。。。”她用力攥着她的胳膊,像垂死之人一樣,絞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幹扁枯瘦的血管幾乎要透皮而出,一道血線很快順着輸液管回漫上來,晚卿驀地哭了出來,“媽。。。媽。。。我求求您!”
素母只問她:“是誰的。。。誰的。。。”
她慢慢望向林徹,輕聲道:“是阿徹的。”
素母眼裏的光芒亮亮的,她眼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光亮了,“好。。。好。。。阿徹。。。阿姨求求你。。。去和晚卿登記。。。給她一個名分。。。現在就去!”床頭的儀器漸漸響得急促起來,一聲快過一聲,醫生和護士急忙沖了進來,把他們往外面推。
晚卿望着母親愈加灰敗的臉色,早已沒了主意,劇烈的發着抖,她什麽都聽不到了,什麽都聽不懂了,只一聲一聲的叫着:“媽。。。媽。。。”
“她有了孩子。。。我不能讓她。。。像我一樣。。。阿徹。。。求求你。。。求求你。。。讓我能閉上眼睛走。。。求你!”素母抓着最後一絲希望,仰起臉,竭力想笑,卻只微微扭曲了一下表情,林徹眼裏也集滿了淚水,心下一發狠,雙膝一曲便跪在素母床前,“素阿姨,您一定要等我們,我這就去給晚卿一個交代。”
素母眼裏的光芒更亮起來,“我等着。。。我一定等着。。。”
林徹拉起晚卿便走,一直到門前,又聽她叫道:“阿徹。。。”素母望着他們,目光有笑意,有欣慰,有愛憐,溫柔一如他第一次看見她一樣,“要對她好。。。對她好。。。”
他陪着晚卿回家拿了證件,又趕到自己家,因事情匆忙,不敢和父母說,便偷偷取了出來,三步并兩步跑到樓下。晚卿站在花壇前,雪影天光裏,幽幽的望着他。他低下頭,攥緊了她的手,她身上涼的感覺不到一絲溫度,像從內到外都結成了冰,林徹的心劇烈的疼起來,一時說不上是什麽滋味,不敢再想,匆匆拉着她上了車。
大雪接連下了幾日,B城的交通也受了影響,在路口寸步難行,林徹将空調又調高了些,脫下外衣裹到她身上,雙手來回搓着她的掌心,低聲道:“再等等。”
晚卿忽然道:“是他。。。”
“什麽?”
她的聲音輕忽的像一縷煙,渺渺自斷,“一定是他告訴我媽的。。。他怕我再去纏着他,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