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理,只垂着頭,被人抽去了大半精魂一樣。
趙之臣驀地聽見“滴答”的水聲,這才借着光亮,發現七少手上正流着血,那傷口竟深得很,他不敢怠慢,忙打開燈,去取藥箱了。
燈光大放處,容止非像被驚醒,他擡起頭,微微眯着眼,忽然将腦袋重重的磕在牆上,只聽一聲悶響,他癡癡發着暈,竟覺得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似的。
光亮打着圈的向他眼裏撲來,扭曲成一個漩渦,他又閉上眼,耳邊朦胧間是紛亂的說話聲,一會兒男,一會兒女,密密麻麻的往他耳朵裏鑽,攪得他全身都痛起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和林徹面對面,那是個極清俊雅致的年輕人,見到他時也不卑不亢,只字字清晰的告訴他:“晚卿懷了我的孩子。”
那一剎那他自然是不信的,竟還輕嘲着笑了起來,然後沈落微便輕輕軟軟的告訴了他一切,“。。。是我陪她去看的醫生,從月份上來看,晚卿肚子裏的孩子,絕不可能是您的,她其實一早就想和您分手了,卻不敢提出來,所以就想讓我和林徹代勞。。。”
是了,她愛着林徹,一直以來,她只愛着他,她展露給他的笑,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她會珍藏着他們的合影,不肯讓旁人看一下,連給她母親過生日這樣的事,她也只願意叫他去。
容止非只覺得胸口處像被人剜了一個大洞,有凜冽的寒風瑟瑟吹進來,她終于在最後給了他最最致命的一刀,将他釘死在那些自作多情的相思裏,她在騙他,一直以來,她都在騙他。
他不顧一切愛上的女人,從未對他用過一絲真情,哪怕一分一毫,心裏也不曾裝着他。
他亦不懂她,從來沒有看清楚她,他只知道薔薇嬌嫩,需精心呵護,卻也忘了那花刺也是最最尖利無情的,所以她才敢仗着他的愛這樣負他!
趙之臣取了藥箱來,見他怔怔瞧着燈光出神,眼神裏竟滿是灰心,那擔憂便又深了一層,不由低聲道:“七少,不過是個女人而已,這道理您不是一直都明白嗎?怎麽到了她身上,就說不通了呢?”他托起他的手,拿鑷子輕輕一夾,将那陷在肉裏的碎瓷片夾出來,容止非一顫,目光漸漸清明起來,烏亮若兩丸打磨的最最奪目的黑曜石,他反手扣住他的胳膊,像是感覺不到那血肉模糊的痛,只緊緊抓着他,趙之臣是唯一一個跟在他和她身邊的人,這麽久以來,只有他一個,容七少驀地生出一股近乎羞恥的期盼,死死盯着他,鋒刀出鞘似的,一字一字低聲問:“之臣,你來告訴我。。。”
房間裏只聽得見電視機沙沙的雪花聲,一陣又一陣,既短且急,趙之臣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他咬着牙沉吟片刻,還是說:“素小姐心裏一直都有別人,只這一條,您就不該再和她在一起。”
容止非跌靠在牆上,眼裏的那最後一點光,終于完完全全的滅下去,只看見一團死寂,像是什麽被燒成了灰,再不剩下半點,“我不會原諒她了。再也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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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爐上突突冒着泡,蒸汽直将蓋子都微微頂起來,晚卿忙跑到廚房,拿布墊着揭開蓋子,中藥味和水汽一起撲出來,她輕輕吹了吹,将小爐端起,抵在濾網上,慢慢把濃稠的藥汁傾倒出來。
端到卧室,她見母親正合目睡着,便想去将窗簾打開,才拉開一半,就聽見一聲:“別動了,就那樣吧。”
她回身望去,屋子裏半明半暗,藥味濃重,母親虛軟的躺在床上,半側着臉,正恹恹望着她,這場景讓人無端生了許多難受,晚卿低聲道:“把簾子打開,還能亮一些。”
素母朝她伸了伸手,那只手蒼白幹枯,像被抽去了水分的樹皮,“過來,陪我說說話吧。”
晚卿便坐到她旁邊,端起藥碗,素母卻搖搖頭:“何必再費那個事呢?生死各安天命罷了。”
她握着勺子僵在那裏,“何苦說這些話讓我難受呢,媽,您對我哪裏不滿意,直說就好了。”
“是媽對不起你,這麽多年,一直都在拖累你。”素母溫和的望着她,微微一笑:“孩子,媽不敢再對你提什麽,只有一樣,是我盼了這麽多年的。”
她低下眼,輕道:“您先把藥喝了吧。”
“晚卿,媽只希望,能在閉眼之前看見你和阿徹修成正果。”
她望着母親滿含期待的目光,只得把話咽回去,胡亂點了點頭,又聽母親道:“能看着你找個好人家,我也就可以安心了。。。只盼着你千萬不要像我一樣,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晚卿心一緊,忙道:“別說那麽多了,快把藥喝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服侍母親睡下,她看了看表,又等了片刻,才起身去換衣服。她原想早一點去找容止非的,可那日回來之後,母親卻舊病複發,卧床不起,又執意不肯去醫院,她吓的什麽都顧不得了,一連照顧了好幾日,好在有着多年的藥理經驗,到了今日,總算也穩定下來,她才想着無論如何也要去他那裏一趟。
寒風凜冽,一出門,便利刀鋼針似的刮在臉上,她掐算着時間,怕母親醒了找不到人,便一路小跑到街上,攔了一輛出租車上去,說了地址。
車子開起來,她靠在座位裏,急急喘息着,方才動作猛了些,肚子裏的寶寶像是也感覺到了,微微和她鬧着脾氣,晚卿縮起身子,雙臂抱在小腹前,心裏只一遍遍的說着,就快好了,馬上就能見到爸爸了,他不會不管我們的,就快好了。
那司機側目瞧了瞧她,道:“姑娘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用不用我送你去醫院?”
晚卿輕輕搖頭,“我沒事。您能開快點嗎?”她笑起來,本來蒼白如雪的臉上忽然添了抹嫣紅,輕道:“我急着。。。我急着去見一個人。”
司機哈哈笑起來,“沒問題沒問題,是急着去見丈夫吧?”
晚卿沒答話,指尖在模糊的車窗玻璃上擦了擦,街上白茫茫的,像故事裏的那分聖潔似的,看得連心情也敞亮起來,她心裏滿滿都是希望,她不相信容夫人的話,她不相信七少會那般絕情的對她,只要讓他聽一聽孩子的動靜,他一定會保護他們的,一定會。
那汪碧波蕩漾的人工湖早已結了冰,鏡子似的微微反射着亮白的光,她許久不來華府,竟不知那滿園的奇花異草何時被悉數除了,改種了梅花,一層淡粉複一層深紅,遠遠望去,雲霞連天一樣。
晚卿進了電梯,按下頂層,樓層數字極快的變換着,她望着門上金漆描摹的花紋,胸口劇烈的跳起來,紅色的數字閃了閃,廂門緩緩打開,晚卿深吸一口氣,慢慢走出來,長廊裏的壁紙是墨藍底色,镌描着潔白的木芙蓉,花開正豔,簇簇疊疊,暗紅色的地毯一路綿延到盡頭,金絲銀線鈎邊,錦色逼人,她才走了兩步,轉彎處忽然裙角一擺,閃出一個人來,那人本來正滿面怒容,乍然看見她,又變成驚愕,片刻後,卻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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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卿怔怔的望着她,心裏忽然漫上一股寒意。
白娉兒停在她面前,鄙夷的道:“你還來糾纏他做什麽?”
她幾乎被逼得後退一步,低聲道:“我有事要對他說。”
“你想說,也要看他想不想聽,他都已經跟我訂婚了,還會理你嗎?”白娉兒繞着她走了一圈,一頭栗色的卷發輕輕蕩了蕩,湊近她耳邊,“啊,他剛剛才睡下,你可別自讨了沒趣。”
晚卿再不敢聽,只快步向前走着,她不相信,除非是他親口告訴她,否則她什麽也不相信。
白娉兒望着她的背影,眸光一轉,忽然心生一計,不由微微一笑,只道用這法子永遠絕了素晚卿的後路,看她還拿什麽來和我鬥。
房門半掩着,她輕輕一推便開了,白絨地毯上灑了一片紅酒,淋淋的像是血,兩個高腳杯翻落一旁,已經空了,沙發上的軟墊也掉在了地上,一個在桌角旁,另一個被遠遠踢開了,容止非正坐在沙發上,向前撐着身子,手掌托着頭,不知在出什麽神。
關門聲驚動了他,他驀地爆喝一聲:“滾出去!”
晚卿微微一顫,停在門口,低低的叫:“七少。”
容止非一僵,慢慢擡起頭,他憔悴了很多,下巴上還帶着青色的胡渣。
他素來注重儀表,所有的衣服都必須精心熨過,此時此刻身上那件白襯衫卻滿是淩亂的褶痕,衣領處還印着一抹玫瑰色的唇印。
她靜靜的看着他,他也靜靜的回望着她。
屋裏很溫暖,像身處春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