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方才那男子叫了一聲“七少”,貼在他耳邊低語些什麽。
容七少應了一聲,回過頭道:“素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俗務纏身,恐怕要先走了。”
她忙道:“那。。。再見。”容七少點了點頭,她伸手去推車門,才要跨出去,又聽他叫:“素小姐。”
他看着她,輕聲道:“過幾日等我得了空,想請你吃頓飯,算是賠禮吧。”
“不用了,容先生不用這麽客氣的。”
他卻不再說話,只是斂了眼波,指尖閑閑扣了扣椅背,晚卿便立時明白,這必定是個說一不二不容忤逆的主兒,只得無奈道:“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下了車,那男子對她一欠身,便上了駕駛座,她站在路邊,望着那輛車發動,遠去,融進車流裏,漸漸看不着蹤跡。
午時的陽光正是一天裏最熱烈的,像層輕紗一樣裹下來,悶悶的透不過氣,動動手指幾乎都能出一身汗似的,恰是用餐時間,街上随處可見一些的學生和白領,三五成群出沒在快餐店,笑容比那驕陽還燦爛。
近來城西小亭的工作忙了許多,大家都沒工夫出來吃飯,又舍不得叫外賣,晚卿便被曼妮她們委派去買午餐,從店裏要走上好久才能到這條商業街,一路上被太陽曬得頭都要暈起來,這還只是五六月的暮春時節,還未到盛夏八月,B城的天氣真是恐怖。
晚卿一點食欲也沒有,只給她們幾個打包了食物,餐館裏的冷氣像能把人吹化一般,她實在有些舍不得走,就買了一碗紅豆冰坐在角落裏邊歇邊吃,她從小就愛吃這種低廉的小甜點,冰冰碎碎的,一點點化在嘴裏,像能卷走每個毛孔的熱氣。
素母做的紅豆冰是最好吃的,一到夏天,冰箱裏總是要鎮上幾碗,每次一做得,她便端在托盤裏給對門的林家送去,靛青小碗盛着雪白的的冰晶,再配上乳黃色的蜂蜜還有一顆顆玲珑剔透的小紅豆,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林徹也是個饞嘴的,她一送過來,他必定要扔下手裏的東西第一時間就奔過來搶,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有一次吃得太急,還真的咬到了唇,本來也沒多大的傷,歇兩日就好,可他那嬌氣勁兒一上來,非央着她給他塗唇膏,晚卿不耐煩,便和林阿姨串通一氣,尋了只口紅在燈下給他塗。他渾然不知,還仰着頭撅着嘴的洋洋自得,晚卿想着想着不禁笑起來。
她的座位正臨着落地窗,外面是林立的寫字樓,車水馬龍的大街,還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晚卿撐起下巴望着窗外,忙碌中能偷出閑暇來看一看這些市井煙俗,總是讓人分外愉悅,手裏握着精致的小勺,在瓷碗裏攪了攪,漩渦慢慢擴大,帶着幾顆紅豆都飛轉起來,她無意間一望,忽然一驚,動作不由頓下來。
兩個女人從街邊停着的一輛白色轎車上走下來,都是明若秋月的大美人,一個是經常光顧店裏的容小姐,另一個,竟是那日在西餐廳和容七少在一起的白小姐。
晚卿垂下頭,拿起東西就想走,沒想她們竟也進了這家店,兩人一路走一路聊,朝着她身後的空位走來,晚卿撐起手遮住臉,她們從身邊經過,也沒多看她一眼。
座位中間隔着一叢盆栽,綠葉蔥茏,兩人落座,容小姐道:“我記得這家店的甜品很不錯,網上都有推薦,所以想來帶你嘗嘗。”
那白小姐聲音恹恹的,只低低的說:“随便什麽都好,我也不想在家呆着,總是胡思亂想。”
“娉兒,我七哥就是那種不讨人喜歡的性子,你何必跟他計較呢。”
白小姐慘笑道:“容畫,你不知道,那天你是沒有聽到他說了什麽混話來氣我,這白容兩家的婚事早在我們小時候就定下來了,雖只是長輩嘴上說說,但總不能不作數啊?那天他竟問我‘你口口聲聲是父母之命,那你倒拿個文書字據來給我看看,上面有沒有我容止非的畫押簽名?’他這是拿我當一樁生意嗎?”白小姐已然帶了些哭腔,“還有,他如何拿話搪塞我都好,可他竟然還用一個端盤子的服務生來氣我,那種低三下四的女人。。。他就是存心不要我好過!”
“我看你就是心眼太小,總抓着那些小吵小鬧不放,你看你看,我七哥這手段多像情窦初開的小男孩,拿其他女人來氣你,分明就是要引起你的注意,逼你和他吵。”
白小姐訝然:“這。。。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七哥是絕不會說甜言蜜語的,你要多擔待他點,何苦總和他計較雞毛蒜皮,弄得大家都累,反正你是注定要做容家七少奶奶的女人,應該大度一些。”
碗裏的冰晶化了許多,慢慢沉下去,連帶着那小勺也磕在碗壁上,“叮”的一聲響,晚卿茫然的低着眼,只望着那瓷碗上的紋路,是一朵朵盛開的臘梅,一經冰雪的潤澤,愈發顯得妩媚了,襯着赭石底色,像能飄落下來一樣,一粒粒紅豆沉在碗底,剔透晶瑩,紅得像血,自古這相思的顏色,竟是這般危險而不吉利的。
指尖在碗上冰了許久,涼得有些痛了,晚卿放下手,拎起桌上的東西,借着和一位前來送餐的服務生一錯身便出了門。
外面仍是大大的日頭,洋洋灑灑的照下來,呼吸間都是熱氣,她沿着街慢慢走着,一家花店正在搬家,一枝枝五顏六色的鮮花都被棄在地上,碾成了泥,晚卿不由停下多看了兩眼,那店主是個年輕女子,見此便從閑置的花瓶裏抽了一捧遞給她,“反正我們也拿不走,不如送給你,別再愁眉苦臉了。”
晚卿還來不及反應,那捧花就被推進了懷裏,她只得笑了笑,“謝謝。”
回到城西小亭,曼妮早就餓得不行,大喊道:“你是去外星買了吧?”
“抱歉抱歉,回來得晚了。”
“這是哪來的花?總不會是你買的吧?”
“是路上花店要扔的。”拿出餐盒遞給她,曼妮一聲歡呼,吃了兩口,忽然道:“對了,林徹有來找你,正在休息室裏等着呢。”
晚卿本來正在找花瓶,聽了這話也顧不上了,捧着花就往休息室走去,曼妮在後面偷笑:“真當自己是會情郎啊,這麽急?”
休息室在走廊的盡頭,正背陽光,光線常年有些昏暗,隔音倒是很好,越走便越聽到不前廳的吵鬧,門是半掩着的,晚卿一推便進去了,“阿徹?”
林徹坐在椅子上,微低着頭,手邊的小桌上攤着那墨藍磨砂面的袋子,她一愣,心裏忽然一緊,林徹擡眼,逆光處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卻只盯着她胸前的那捧花,沙啞着嗓音問:“他送的嗎?”
“。。。什麽?”
“落微說你有禮物要送給我,我暗地裏期待了好幾天,這回終于忍不住了,想趁着來找你的時候,看看你究竟要送我什麽。”林徹低聲道:“沒想到,你是要送我這麽大的一個驚喜。”
“不是的,這件衣服是。。。”
“疊的這樣工整,想必你很愛他吧。”他的聲音低的不能再低,像氤氲浮在空氣裏的水霧,下一刻便要斷開,“這位容先生,到底是誰?”
晚卿猛一搖頭,細白的額上又起了一層汗,仿若內心最底處的秘密被人決然揭開,晾在陽光下,那樣卑微廉價,立時便化成了最低最低的塵埃,一滴水珠從那花蕊處滑了下來,掉在她手上,那涼意像是揮發不去一樣,她只是搖頭:“他誰也不是,誰也不是,我不認識他,不認識。”
林徹倒抽一口涼氣,勃然有了些怒氣,他是最了解晚卿的,自然知她大有異常,可他不明白她為何要否認,是她覺得他甚至連知道的資格都不配有嗎,林徹劈手便拂下那袋子,字字句句不由帶了些怨恨,“素晚卿,我好歹也愛了你整整五年,事已至此你又何苦要欺我瞞我,我林徹還會死纏爛打不成?”
晚卿徒然一顫,忍不住退了一步,正靠在那冰冷的牆壁上,林徹待她素來溫情款款,何曾有過這般疾言厲色,今日他将一切都挑明,無異于把兩人的關系逼到絕路上,她忽然有些害怕,只想要逃出這間屋子,“阿徹,你真的誤會了。。。我要,我要去工作了。”
林徹卻不讓她走,扣着她的手腕便把她壓在牆上,眼裏隐隐凄然,“晚卿,五年了,還是不行嗎?你當真連一個機會都不肯給我嗎?”
晚卿直往牆角縮,恨不能融進那水泥裏,牆壁緊貼在後背上,逼得她無路可退,那樣涼,像一場冷雨。
她恍然想起五年前,初遇林徹的那個秋天,那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