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王管家點了點頭:“老奴是看着王爺長大的,哪裏能放得下王爺,況且除了王爺,老奴在這個世上也沒有親人了……”
“五哥呢?五哥呢?我來找五哥的……”
管家說王爺天還沒亮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畫骨趴在石桌上,看着冬日的郕王府花園,腦袋裏的念頭閃過千百個。郕王府的屋子她大多都進去了,裏面什麽都沒有,就連桌椅板凳也都不見了。五哥的寝室只有一張床,一張書桌……
她不知道一向嬌生慣養的五哥什麽時候能自己做東西吃,什麽時候這般艱苦的環境也能生活了。
“丫頭,你怎麽來了?”
屬于五哥的聲音傳了過來,畫骨一下子蹿了起來,看着身後的男人不由的咧嘴笑了:“五哥,我在明王府實在無聊,便來看看你。”
龍雲何淡淡一笑,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上前拉着畫骨說:“丫頭,今日五哥帶你去一個地方。”
“五哥,你要帶我去哪裏?”畫骨揚着眼看着他歡喜的問,似乎方才并沒有看到這個王府蕭條的一面。
“去了你便知。”
一直由着五哥拉着自己的手,步伐永遠都比五哥慢兩拍。瞥眼看着這個突然間樸素的男人,鼻尖一陣一陣的酸澀。不……五哥從不在乎吃穿用度,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随性而為。一如他的畫,他的人。
走了許久,終于在一家胭脂鋪門口停了下來,畫骨不解的問:“五哥,我不缺胭脂水粉。”
龍雲何側着頭看着畫骨淺淺一笑:“我們不是來買胭脂水粉的。進去吧!”
“呦,我當時誰,原來是你!”嬌媚的聲音傳到畫骨的耳中,讓她有些懵,面前的這個女人長得很美,美的足以讓人心生不軌。
“九重,我帶我家的丫頭來喝茶。”
畫骨看着龍雲何一向閑适的模樣,猜不透他心裏究竟在想什麽,喝茶不是在茶樓麽,為何來胭脂鋪要茶喝?
被喚作九重的女子一身紫色的緞裙,柳眉略彎,一雙美目黑的不見底,微翹的眼角上染上了淡淡的冷清。神色間雖淡漠卻不冰冷,看向五哥的眼神有那麽一點點不同。畫骨摸着下巴想,若是五哥娶了她,想必是萬分的般配的。
可一想到郕王府蕭條的模樣,不免有些頹敗。進來的時候見她在數銀票,眼中滿是貪婪的光澤,想必定是很愛錢的。二十一世紀之時尚且有許多拜金的女子,而今五哥為了救二哥什麽都搭進去了,這九重願意嫁給五哥麽?
“這便是你常說的畫骨?”那女子的眼神從龍雲何的身上轉到了畫骨的身上,見畫骨的模樣不由得有些愣,心一瞬間被什麽鈍鈍的器物戳了一下,細細密密帝。
龍雲何看着畫骨微微點了點頭,“丫頭聽說掌櫃的茶泡的很好,所以便央求這我帶她來見識見識。”
畫骨眼角抽搐,她怎麽從來不知五哥也有說謊不臉紅的本事。斂神使勁嗅了嗅,聞到一股淡雅的茶香飄了過來,小腦袋不住的點着:“嗯嗯嗯,漂亮姐姐,我可喜歡喝茶了。五哥總背着我偷偷的吃好吃的、好喝的,好不容易逮着了這個機會,自然是要跟來沾沾口福的。”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眼睛四處瞟着,終于在角落中看到了爐子上的紫砂壺,突地咧嘴一笑,指着那一處問:“漂亮姐姐,那是什麽茶,好誘人的香味。”
九重咯咯的笑着,從櫃臺後走了出來,伸手點着畫骨的額道:“與你兄長一個德行,聞到好茶便走不動路了。”
畫骨伸手抓着九重的衣袖,谄媚的笑着:“好姐姐,告訴我嘛。”
“碧螺春。”說着便走到爐火前查看紫茶壺中的茶水。
“咦,碧螺春我也喝過啊,香味不一樣……”說着便又狠狠的嗅了嗅。
“大概是烹茶的方法不對,所以茶香味不同。”将茶壺提了起來,放到了桌上,“已是三沸了,可以喝了。”
龍雲何拉着畫骨坐到了桌前,九重拿了三只紫砂杯子,将茶湯均勻的斟入各人杯中。畫骨只見杯中道色清澈明亮,端起來嗅了嗅濃郁甘醇,小小的抿了一口只覺鮮爽生津,回味綿長:“五哥果然懂得享受,這茶只怕這天下沒有幾人能烹得出。”
“雲何,你家丫頭的嘴真甜!”九重捂着嘴咯咯的笑,絲毫沒有旁的女主那般扭捏造作。
“九重更不知,我家丫頭別的本事沒有,這伶牙俐齒的本事可是學的十足十。”
看着龍雲何對畫骨寵溺的神色,九重不由的神色黯然,果然還是不能走進他的心麽?
在胭脂鋪中坐了坐,喝了一杯茶,龍雲何帶着畫骨辭別九重,出了胭脂鋪。一路上龍雲何都沉默着,似乎在胭脂鋪已經将所有的話都說盡了。
“五哥,你在擔心麽?擔心九重姐姐不願嫁給你?”畫骨瞅着落寞的五哥,不由的有些擔憂,繼而嬉笑着調侃。
“丫頭,不要胡說,五哥與九重姑娘只是如朋友一般。這麽些年若是得空了,總要去胭脂鋪坐一坐,出來了壓抑的心情自然是随着那一碗茶水煙消雲散了。”龍雲何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畫骨道:“丫頭,相信五哥,一切都會過去的。”
畫骨只是一個勁的點頭,她怎會不知今日五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安慰她?
在進宮的前一晚,畫骨瞞着所有的人一個人去了五哥帶她去的胭脂鋪,畫骨見到九重的時候,九重依舊如第一次那樣眼睛冒着光在數銀票。九重見到畫骨有些驚訝,不過那驚訝也只是一閃而逝。
“畫骨姑娘,今日我這裏可沒有茶喝。”九重笑着将手中的一疊銀票塞到了懷中。
“姐姐,這一次我不是來喝茶的。”
“哦?那便是來買胭脂水粉的喽?”
“不,也不是來買胭脂水粉的,而是我有一事想求您。”說着便跪倒在地上,九重似乎是有些不解,只是緩緩的上前将畫骨扶起來,“你怎知我會答應?我與你非親非故,憑什麽要幫你呢?”
畫骨忙将懷中藏的,衣袖塞的銀子都掏了出來放在桌子上,竟還有小小的一堆,目測看來也不過就是兩百多兩這樣。畫骨有些局促,吭吭巴巴的說:“兩次見姐姐都在數銀票,想來很愛銀子。我……我将所有的錢都帶來了,想請姐姐幫個忙。
九重聽到後笑的很大聲,直笑的畫骨臉上一陣一陣發白,許久九重才停止了笑聲,道:“說說看是什麽事,我看看這銀子夠不夠。”
“請姐姐好好照顧五哥,五哥太苦……雖顏将軍家的顏佩婉傾慕五哥,可五哥對她并無半分情誼,不過是看着她兄長的面上才見見她。五哥真的是個好人,姐姐……”
畫骨走在回明王府的路上,不由的笑了,今日總算沒有白來,九重答應她會照顧五哥。既然如此她已經沒有什麽好擔憂的了,明日進宮,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
用自己的自由換取二哥、十哥的平安,用自己的自由換取五哥身為皇子的尊嚴,似乎這個買賣穩賺不賠。
第二日晌午畫骨丢下芳姣等人獨自進了宮,內侍将她帶到了鳴鸾殿,她倚在軟榻上發着呆。
鳴鸾殿的一切都沒有變,只是那個不喜歡她和二哥的女人早已不在了。
當年她被淑妃養在跟前,就在這鳴鸾殿,在這裏有歡樂的記憶也有悲苦的回憶,只是很久沒有再想起來過。
那時她還是淑妃奪得皇帝寵愛的棋子,而二哥一直默默的守在她的身邊。有時候皇帝來鳴鸾殿,那個被她叫做姨姨的淑妃便會很高興,有時給她一塊點心,有時給她一件漂亮的首飾。
在昭帝面前淑妃永遠都是個賢淑的女人,疼愛孩子,敬愛丈夫。皇帝的妃子都很多很多,總不能日日來鳴鸾殿,每當皇帝不來鳴鸾殿,淑妃就會将所有的宮婢、內侍都遣退,只讓她一個人在跟前伸着長長的指甲掐她的小屁屁。
她想大概是屁屁上的肉肉比較多,又是是很隐私的地方,旁人不會看見,所以淑妃才會肆無忌憚的掐她。每當淑妃發脾氣的時候二哥便會出現,默默的将她擋在身後,任由淑妃打罵。
時常會想,二哥肯定不是淑妃親生的,若不然哪個母親會狠毒的打自家的崽子?二哥挨打都是因為她,淑妃總吼着:滾開!龍淩溯你給本宮滾開!
可是二哥總是一聲不吭的站在她的前邊,淑妃見二哥不閃開就會越來越生氣,下手也會很重。
每次被打後她總是問:二哥,疼不疼?我給你揉揉吧!
無論被打的多重,二哥總是搖着頭笑着說:“沒事的,二哥是男人,被打幾下沒事的。畫骨啊,若是以後母妃再打你,不要再站在那裏,要跑!”
要跑,是二哥說的。從那以後只要淑妃想打她,為了不讓二哥替她挨打,她總是哇哇的大叫着從鳴鸾殿跑出去。如此幾次,淑妃自然是不敢再對她怎樣。
不對老色胚說,是因為不想看到那張總是色迷迷的臉,她總覺着那雙眼在看她的時候不懷好意。寄人籬下的苦楚,在顏将軍府她早已嘗夠了。即便她是穿越而來,即便帶着二十一世紀的驕傲,也經不住這封建禮教殘酷的摧殘。
“畫骨,怎麽不去宣承殿,在這裏等着做什麽?”
所有的思緒都被打斷,畫骨猛的回過神,看着昭帝拖着垂垂老矣的身子向自己走來,忙行禮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