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章節
正好出現狂風暴雨,耿恭命大軍乘雨攻打敵軍,北匈奴慘敗。于是北匈奴軍中人人自危,相互傳言道:“漢軍有神力,真可怕啊!”只得狼狽撤退。
永平十八年六月,西域的焉耆和龜茲兩國攻打西域都護陳睦,陳睦全軍覆沒。北匈奴的軍隊則在柳中城包圍關寵。
耿恭知道北匈奴還會再次前來,一面讓人傳書去朝中求援,一面率軍占據因疏勒城因為有溪流可以長期固守。七月,北匈奴再次前來進攻耿恭,耿恭招募先鋒幾千人直奔北匈奴中軍,北匈奴騎兵被潰不成軍四下逃散,只得在城下堵絕溪流。城中斷水軍心大亂,人困馬乏,士兵饑渴難耐,只能擠榨馬糞汁來飲用。耿恭帶人在城中掘井十五丈,仍然不出水。士兵都已經沒有力氣了,都勸說:“将軍,這沙荒地裏怎麽可能有水啊,如今我們已是必死無疑了。”耿恭看着他們已經筋疲力盡,終不忍心開口責怪,只得讓他們在一旁歇息。自己下井去運土,一筐又一筐,耿恭臉上塵土滿面整個活似泥人,直到日落天黑,士兵也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他:“将軍,還是保持體力,不要做這虛頭事了,夜裏我們多收點露水,多熬一天是一天吧。”耿恭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絕望。
半夜,大家都睜着眼睛,不知道明日是生是死?哀嘆聲,忍痛聲,腹中饑渴之聲,夾雜着風聲心如死灰。“咕嘟,咕嘟。”不知那裏冒出了氣泡聲,耿恭看了一下周圍,這聲音一聲接着一聲傳來,越來越響,漸漸得變成了“嘩嘩”的水聲,士兵們蜂擁去井邊一看,清冽的泉水源源不斷湧出,水面越來越高。有人當即打了一桶水上來,“有水了,有水了。”衆人齊呼萬歲。耿恭接過衆人遞來的水,還恍如夢中。次日,便命官兵在城上潑水給北匈奴人看,北匈奴大軍震驚不已,以為有神明在幫助漢軍,于是領兵撤退。
劉陽心下決意另派大軍駐守西域調他回來,不想到了八月自己病入膏肓。
耿恭四面無援,茫茫黃沙裏,困守孤城。沒有前路,沒有退路,一天一天唯死守而已,耿恭夜間埋了白日戰死軍士的屍體,獨自坐在城樓上聽着夜風催命一般的呼嘯肆虐,卷着塵沙撲面。
眼前的處境就如同身在地獄一般,他摸出內衣袖裏的那羌笛,這是叔父留給他,讓他帶着出征,叔父說笛聲裏有三春楊柳,就如同故鄉一般。他放在嘴邊低低吹了起來,是一首《陌上桑》,洛陽城中繁花似錦,游人如織的場景仿佛又回到了眼前,只是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就在這千裏之外的西域葬身黃沙,屍首無存,不知母親可好,妻子可好,史弟可好,她還記得這世上有一個人叫耿恭嗎?洛陽的春天好遠又好近,如在眼前,又如在前世。
四野漸漸有人放出了飲泣之聲。
國喪還不曾過,西域都護府的緊急求援文書送到了新帝劉炟手裏以後,很多大臣不同意出兵,大司空第五倫認為:“新君初立,國事未定,不宜勞師遠征。而且匈奴的圍困已經半年多,西域路途遙遠,情況不明,後勤困難,氣候惡劣,如果冒然派出大軍救援,徒耗人力物力。不如放棄西域,等到有機會再徐徐圖之。”
大司徒鮑昱則據理力争:“将士為了國家到千裏之外開疆拓土,如今他們危急的時候,卻棄置不顧,如此做法,對外是縱容蠻夷的行兇作惡,對內則讓死難的将士傷心。今後倘若再有匈奴興兵犯邊,恐怕就無人再願為國效力了。”鮑昱同時還提醒皇帝,“耿恭和關寵只有數百名軍人,卻能拖住數萬匈奴大軍,這說明匈奴的軍隊的不堪一擊,朝廷完全可以只出動敦煌和酒泉的駐軍,晝夜兼程,前往救援。”
朝中還在争論不休,劉紅夫看着耿恭從西域送來的賭具,心下擔憂,派人去請耿忠和耿秉兩兄弟來說話,那耿秉不知公主有請是什麽意思,耿忠心下有猜到的,見了劉紅夫的面行了禮,也不客套只拜說:“殿下,還記得弟弟否?如今他生死不知,朝夕之間只等救命。”
劉紅夫一聽就知朝中的消息是真了,坐嘆道:“你們兄弟家,就是單槍匹馬也該去救他,也安坐家中等他死嗎?”
耿秉和耿忠兩個聽了無言以對,只恨身為臣子不能行動。跟在身後的範羌是當日耿府的小厮,一路跟着耿恭出征,如今又回京求援的,此時也不顧了,進來磕頭道:“殿下,我家将軍只今只是死,也只求尋個全屍葬回祖籍。還求殿下看在當日相識的情份上?”
耿忠聽他當衆說出這個話來,臉色發白,耿秉大為驚訝,劉紅夫只問道:“相識不相識,你是何人?從何說起?”
“殿下,不記得小的,小的卻記得殿下咧。幾十年了,光武年裏四五月,殿下沒來好畤侯府找他嗎?小的就是那通報的小厮,晚間沒一起回來嗎?小的就随君侯在那裏相等呢,君侯當時問将軍說:“你知道她是誰?”将軍回說:“是左家姑娘。”君侯說:“那是館陶公主。”将軍驚得面無人色,第二日就讓我駕了車一齊來得公主府,門口還碰見韓驸馬,你們一齊說得話!可是也不是?”
耿忠冷汗直流,耿秉目瞪口呆,劉紅夫聽這一樁一件就如別人的故事一樣,只應道:“難為有人真記得,我自已這些年已記不得是真是假了,既如此你放心,就是屍首你也一定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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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紅夫拿了桌上哥哥在時賜的賭具,進了宮。還在治喪期間,她跑到棺前嚎啕大哭,劉炟見她哭得傷心,只得安慰道:“姑母保重些,父皇生前是極重姑母的,如今不可傷了身。”
劉紅夫扶着劉炟哭說:“陛下,你父皇去前剛賞了我東西,我今日見了悲從中來。”說着,從懷裏将那賭具拿出來,“這是耿恭從烏孫得來的,是當年孝宣皇帝賞的。哥哥心中時時挂念西域的戰事,不想剛有一點起色,他就不在了.”哭得劉炟心裏也難受,次日,就同朝上說:“先帝在時,經營西域何等用心,今日不能放棄。”
遣征西将軍耿秉屯酒泉,行太守事;派秦彭與谒者王蒙、皇甫援發張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共七千人,于建初元年正月,到柳中進擊車師,攻交河城,斬首三千八百級,俘虜三千餘人,駝驢馬牛羊三萬七千頭。北匈奴見勢遁逃,車師國又歸降了漢王朝。
這時關寵已經去世,王蒙等聞訊,馬上想率兵回師。此前耿恭派軍官範羌不從,一再請求去疏勒接應耿恭,諸将都不敢也不肯再向前行。于是,王蒙等人分給範羌二千人馬,讓他前往。正好遇到大雪,範羌率部好不容易才到疏勒城下。城中夜聞兵馬聲,以為匈奴又來,大驚失色,以為必死。
範羌遠遠地喊道:“我是範羌,朝廷派人來接耿校尉!”頓時,城中一片歡聲,衆軍皆呼萬歲!馬上開城,雙方見面,相持流淚。
第二天,耿恭等東歸。沿途,敵兵追趕騷擾,漢軍且戰且行。耿恭的人馬,從疏勒出發時尚有二十六人,由于将士忍饑挨餓,身體孱弱,一路上,多有死者,到玉門關時,僅剩了十三人,而且衣服洞破褴褛,形容憔悴枯槁。
中郎将鄭衆安排耿恭等人洗沐,更換衣服。并上奏章給皇帝,希望表彰耿恭:“耿恭以單兵固守孤城,當匈奴之嚰,對數萬之觿,連月逾年,心力困盡。鑿山為井,煮弩為糧,出于萬死無一生之望。前後殺傷醜虜數千百計,卒全忠勇,不為大漢恥。恭之節義,古今未有。宜蒙顯爵,以厲将帥。”
耿恭回到洛陽。鮑昱也上奏皇帝,說耿恭節過蘇武,應該賜予爵賞。于是,朝廷任命耿恭為騎都尉。耿恭知道母親和妻子已經去世,先行回家治喪。範羌将劉紅夫的一節事早已告訴過了,卻不想耿恭回京數天,劉紅夫面也沒露。錦成老病在床,也聽得京中人人稱頌這位大英雄,就如同當年傳耿弇一樣的,就和劉紅夫說:“你怎不去見他呢?”
劉紅夫說:“他是舍死忘死,開疆拓土,燕然勒功,節過蘇武的真将軍,我見他怎的?毀他一世的名節,平空說不盡的閑話.”
建初二年,耿恭任長水校尉。同年秋天,金城、隴西羌叛漢。耿恭上表指陳方略,皇帝下诏召他入宮咨詢。遂派他率領五校士卒三千人,作為車騎将軍馬防的副将出征西羌。耿恭駐軍枹罕,多次與敵作戰。第二年秋天,燒當羌投降,馬防還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