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節
初見姑爺時,何等英雄的一個人物,又想起那時的吳漢霸王似的人,如今都纏綿病榻不能起身,讓她怎麽不落淚呢。
過了十五玉團帶了長子吳成一起回南陽處置田地,吳成才十五歲,還沒出過遠門,平日在京裏也抖不開威風。今日回鄉,自然有多大排場就擺多大排場,錦成同兒子說,“你父親怪我置辦田地,就是怪家大業大的意思,你還如此豈不是讓他更加煩悶嗎?”
“常言道,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我們王侯人家,還伏低做小成個什麽樣子,爹爹是鄉野貧寒出生,娘你是見過世面的怎麽還一味小家子氣。”吳成騎着高頭大馬,搖着鞭子好不惬意。
玉團看兒子秀眉俊眼确實長的像自己,錦衣華服也甚軒昂,有感于兒女成行,歲月無情,看着一路初秋的風景還像昨日,只是人卻都老了。
一路走一路百姓也多起來,對着他們指指點點,評頭論足,有人說道,“不知又是誰家,回鄉魚肉百姓了。”
有人說,“我看起碼也是侯爵,不知道家裏有多少田地。”
玉團讓在吳成回來坐車,放下簾子讓車夫快趕路,到了南陽宛城,先去見過小叔和侄子,将幾個莊子分了,又囑咐他們在家多修整。
不幾日,他們回鄉分田的消息就傳遍了遠近。玉團在家照看了幾日,又同兒子起身去拜會河南太守張伋,将手裏幾頃地交于官府分割。
途經半路就給流民攔住,問他們要地,玉團不以為然讓兒子在車內坐着自己下車與他們見禮,說:“你們要地與我一起見了太守,讓他分給你們就是了,攔着去路也是無用的。”
其中一人道,“夫人真有心分田地與我們,進前面驿館分了就是,交于太守如何還有我們份兒?”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凡事都有法度,太守不法你們進京告于陛下和皇後,自然會懲治太守的,只是越俎代庖的事卻不能。”
一聽皇後二字,衆人起哄道,“皇後又不是我們南陽的皇後,如今正要拿我們南陽開刀呢。”
玉團聽了這村話,也不同這群流民癡纏,吩咐衛兵走。不知是誰在人群裏喊了一聲,“不要讓她走,她是吳漢的夫人,當年吳漢縱兵搶掠我們鄉裏死了多少人,搶了多少地。”
玉團隐隐看出一些不對的苗頭,故作鎮定拿了地契,下車與他們分地,暗地囑咐衛兵快馬加鞭的帶公子走。
進了驿館,玉團将地契扔在案上,衆人亂搶一通雞飛狗跳的打起來,玉團趁亂抽身,還不曾出門就被一人攔住了去路,那人四十多歲面上帶傷迎面就是陣戾氣,玉團驚恐地問,“你是誰,地在那裏,你自己去拿就是。”
那人冷冷道,“我不要你的破地,我家曾經田園上千畝,我稀罕你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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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你要什麽?”玉團邊說邊退。
“我要你還我兄弟命來,還鄧奉将軍命來,還我南陽鄉親的命來。”那人手中多了一把弓。
玉團驚恐萬狀,側身想跑出來,被那人從背後用弓弦勒住脖子。“啊!”玉團大叫一聲,雙手扯住自己脖子上的弓弦,垂死掙紮那人的弓弦越勒越緊,勒破了血肉。
吳成帶着衛兵迅速沖進驿館,“救我娘。”玉團眼前模糊成了一片血色,“快,快走。”聲音也被撕裂,最終她腦裏又浮現出吳漢掐着她脖子滾入水潭的那張臉,她想冤冤相報何時了……
夢魂颠倒
郭聖通在宮裏聽了玉團吳成母子雙雙遇害的消息眼前一陣發黑,幾乎站不住。
錦成早已紅了眼圈,扶着郭聖通開口就罵道,“嫁,嫁,嫁,當初想着嫁,一個男人養在家裏,讓女人孩子出去。如今妻兒死了,他也不放個屁嗎?”
郭聖通無言淚水已經流了一臉,錦成在一邊抽抽噎噎的罵,罵到一半自己背過身捂着嘴哭。
郭主親自過來問事态,郭聖通抱着母親簌簌的落淚,郭主語重心長地勸說,“事到如今你也就服軟吧!”
郭聖通搖搖頭,自己擦了兩把淚,“我聽聞當年高祖皇帝年過五旬帶病都能誅滅彭越,為什麽?因為彭越反形已具,現在這天下有反形的人還少嗎?高祖又在哪裏?”
“你胡說”郭主痛心疾首,拉着她的手問道:“你要當什麽人啊?你告訴母親你是什麽人啊?”
郭聖通閉着眼,漠然道,“我是什麽人?我是皇後,我還能當什麽人?”
郭主也不由悲從中來,抱着女兒嚎啕大哭,“我好好的一個女兒,嫁個夫婿圖個終身,怎麽弄得走投無路,落地無門。”
錦成,玉雙,玉和,玉嘉都跟着哭起來,郭聖通撇開衆人獨自往卻非殿去了,郭主看着女兒的身影心如刀絞。
夜深了劉秀早已安睡了,郭聖通支走了守夜的許美人,自己坐到劉秀榻前,靜靜看着月影西移,地上映着自己孤零零的身影,月色如霜寒意侵骨,她臉上凝着淚珠呆看着夜色,不知天明以後何去何從。
“通兒”劉秀不知什麽時候醒了,一眼就看出是她。
郭聖通茫然的回頭看他,“文叔,你醒了嗎?要喝水嗎?”
劉秀聽到喝水就笑了,“不用。”
郭聖通卻想哭,“文叔,你知道嗎?玉團死了‘’郭聖通大口大口的換氣,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了。
劉秀這些時日病已經養好了幾分,話能說了,人也能活動了,此時見她哭得如此,也急得下榻來,“這些事我都知道了。人死不能複生,你我好好的,其他事等過幾日我去解決好不好?”
“文叔,準備怎麽解決?歐陽歙的學生上千人進京,替他喊冤。何冤之有?我玉團冤否?”郭聖通是知道劉秀的,劉秀也是了解她的,兩人對望着彼此為難,劉秀嘆了一口氣,“那通兒想怎麽解決?”
“文叔,當日當着你的面鄧禹就敢欺我,我吩咐的話他置若罔聞。後來放着我不當人,吳漢就敢去南陽找大公子,再往後不說也罷,馮異去了,姨兄也不在了,你看滿朝文武我使得動誰啊?”
“鄧禹吳漢那是當日,十幾年前的舊事了,現如今他們還不明白你的為人?”
“我并不是說他們,只是舉個例罷了。”郭聖通後退了一步,跪在劉秀身前,抓着劉秀的衣擺,“陛下,您當為妻子壯!”
劉秀一聽此言,驚愕不已,“你再說一遍?”
“陛下,當為妻子壯。”
劉秀苦笑起來,指着自己的胸口對郭聖通說,“我曾經發誓不當漢高祖,通兒,你讓我怎麽為妻子壯?怎麽殺韓信,誅彭越啊。”
“陛下沒有殺韓歆嗎?”
“不,那不一樣,劉隆不一樣,我不能殺他。”劉秀哄着郭聖通說,“好通兒,你要是為玉團的事,我一定為你報這個仇,要是為了度田背後南陽的事,通兒你不懂。”
“既然我不懂,那便罷了,你好好歇着吧。”郭聖通掙開他的手,站起身徑自走了。
玉雙迎面帶着宮人,掌着燈正在找她,“姑娘,姑娘,宮裏正找你呢,陰貴人那裏小皇子病了,病得急陰貴人沒了主意,要請您去看。”
“我又不是醫官能看什麽,陛下身子還未好,怎麽孩子又病起來。你讓大長秋多帶幾個醫官去看吧,我見不得的。”郭聖通回了寝宮,沾床就睡着了,做了一夜的夢。
夢裏玉團挽着袖子在廚下燒水,她在院裏等劉秀,燈也沒有一盞,只有蚊蟲飛舞。
玉團在屋裏喊她說話,她要過去,不是門口鄧禹叫她,就是院外吳漢喊她,夢裏她也發了急,“我這裏要進屋去呢,你們沒事兒喊我做什麽啊?”
“姑娘”玉團走出來,握着她的手,“姑娘千萬小心,只站着等蕭王回來,水燒好了,姑娘要洗澡也等等,等蕭王回來。”一面說一面自己朝外走了。
夢裏她追着玉團不解道,“你哪裏去啊?”一連問了好幾聲,玉團都不理她,她追到了院門口,“你哪裏去啊?”
“耿将軍摘了幾筐枇杷讓我去拿。姑娘你在院裏千萬等蕭王回來啊?”
“我讓耿弇送來,你去拿什麽?”郭聖通怎麽肯放她的手。
玉團扯回了袖子,指了指西面,“耿将軍在長安呢,我往西去拿。”
郭聖通的心生生疼起來,她知道玉團這一去非同小可,“玉團,玉團,錦成,你喚耿弇來,你喚耿弇來。”驚醒過來一身的冷汗,想起夢中的情境,欲哭卻無淚了,只剩一股悲涼之意發自心底。
錦成披着衣服跑進來,“姑娘,你要喚誰?”
“不喚誰,做夢呢。”郭聖通重新躺下,渾渾噩噩又是無窮無盡的夢,夢裏的人來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