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節
說如今天下莊稼欠收出現饑民,韓歆指天畫地,言辭急切,幾次口水星子都濺到了劉秀的臉上,聲音震得劉秀耳膜嗡嗡響。
劉秀讓他別說了,他急的當殿跺腳,還是侍者看劉秀臉色不善上前将韓歆勸一邊拉一邊勸,“大人,大人,您先出去,出去吧!”
劉秀憤氣填胸,怒不可揭,吩咐道:“讓他回家去,不必來了。”起身往後宮裏走了,一路走一路氣不能平,想着往陰麗華那裏去,又怕這滿胸的怒氣沒法同她三言二語講清楚,只得往長秋宮尋清淨去了。
郭聖通看他一副怒容,面色不善倒是吃驚,她從來沒有見過劉秀有這樣的時候,“文叔這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你這樣一副神色?”
劉秀凝眉怒目沒做聲,郭聖通更加奇怪了,也在一旁坐下來,在她記憶裏劉秀何曾發過火逞過兇啊。叫來錦成附耳說了幾句話,錦成就下去了,她親自倒了一杯水給劉秀端來,劉秀接過來也沒喝。
過了一會兒,錦成回來将從侍者那裏問來的話同她說了,她聽完笑道:“我當什麽事呢?臣下犯上,你直接貶出去不就行了,怎麽倒生這麽大的氣?”
“這韓歆犯上也非一日了,每每奏事都是這個樣子,莫說君臣就是百姓之間也不能如此說話吧!”劉秀将水喝了,想起來他就來氣。
郭聖通看着他的臉色,勸道:“當年楊恽說話如何,看到馬車撞了城門,他開口說“當年孝昭皇帝駕崩車撞了城門,如今又撞”他這話裏什麽意思,不就是咒當時的孝宣皇帝嗎?他在宮裏走走,随便就指着夏桀商纣的畫像,讓孝宣皇帝多看看,這種人被殺之後還有人替他喊冤,如今這韓歆再如何還能越過他去?你只遠遠打發他去吧!何苦在這裏自己生氣。”
劉秀第二日就下诏,将韓歆免職遣送回鄉。即便如此,劉秀還是覺得不解氣。于是,他又下了一道诏書,派使者去路上繼續追責韓歆。按照一貫的前例,對于有罪貶谪的官員,如果在路上被诏書責問,就是讓其認罪自殺。司隸校尉鮑永一再為韓歆求情,劉秀都沒有答應。韓歆與他的兒子韓嬰在路上接到責問诏書,當即伏劍自殺。
韓歆是南陽有聲名的大家,如今為此事而死,大家都不滿,不少南陽舊臣皆言是皇後的意思,劉秀想韓歆雖然言詞激烈但是話卻不錯,心裏也有些後悔。
郭聖通聽聞他這個做法,嘆了一口氣,好不郁悶。劉秀來同她說這件事,她先就問道:“你要将他貶職回鄉就罷了,你要的他的命那也好辦,交由有司治他犯上忤逆,你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要他自殺了,不是反陷自己于不義嗎?”
劉秀何嘗不後悔,但是要他将韓歆交由有司治罪,他也覺得不留情面,為了彌補前過,他下诏對韓家追賜金錢、糧食,又令有司以大司徒之禮安葬,并對其家屬予以安慰撫恤。
想起韓歆生前所谏又覺得甚有道理,如今天下稅收薄弱,各地豪強林立,田連阡陌,米麥盈倉,廣廈高堂,呼奴使婢,卻不上報賦稅實在可恨,有心要度田清戶。
建武十五年,劉秀下令度田和檢查戶口,要各州、郡清查田地數量和戶口、年歲,以便朝廷對土地和人口的控制。同時也核查豪強地主的土地人口,以限制豪強大家兼并土地和奴役人口。
各地刺史太守陽奉陰違,表面謹遵皇命,暗地偏袒豪強,剝削羸弱百姓,弄得百姓怨聲載道。在各郡進京問政時,劉秀發現陳留郡的公文後還附一封信,官吏體似糠篩,冷汗直下。劉秀打開一看,上面寫着:「颍川、弘農可問,河南、南陽不可問。」劉秀問這封信是從哪裏得到的,官吏哆哆嗦嗦說,“是在長壽街上撿到的。劉秀知道他沒說實話,将信将疑放在袖裏道,“你且下去吧!”晚間回了後宮,陰麗華替他更衣莫名其妙看了這麽幾行話,劉陽從外間回來搖頭晃腦的,一看就明白了,他對劉秀說:“這是當地在奏報墾田的事呢!”
劉秀說:“既然如此,為甚麽說河南、南陽不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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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陽說:“河南是帝城,高官很多;南陽是帝鄉,皇親國戚很多,他們所占有的田宅數量遠遠超過了規定,官吏自然不敢得罪權貴,很難核查。”劉秀派人去調查,果然像劉陽所說的那樣。
雖然勃然大怒但是又礙于舊日的情面不好下手,吳漢聽聞這事,立馬讓玉團把在南陽的田地全都放了,只留一出莊子将來告老還鄉住,将佃戶奴仆也全都解散。看到吳漢如此,劉秀才下了決心徹查各郡度田的情況,歐陽歙在汝南太守任內,測量田畝作弊,貪污千餘萬錢,亢父侯劉隆,阻礙度田不遵上命,皆诏命進京問罪。
劉秀想起前日的韓歆,今日的劉隆,都是與自己有生死之交的人。奈何走到今天這一步,只為君臣二字,性命不容?
劉隆比韓歆還不同,劉隆與自己同為宗室兄弟,七歲滿門被王莽誅殺,與自己同鄉長大。後來自己安排劉隆随馮異率軍駐紮在河內郡,與緊守洛陽的更始政權的重将朱鲔、李轶對峙。李轶将劉隆在洛陽的妻子和兒女殘忍殺害,真是挖心之痛。
一夜思緒紛雜,不能入眠,次日早間起來頭昏腦脹,雙腿麻痹,口不能言。
陰麗華看劉秀如此,驚得面無人色,顫聲叫他,“文叔,文叔。”不知不覺淚如雨下,劉秀擡手給她擦了擦淚,想說沒事的,可又說不出來。陰麗華緊緊抓一着他的手,就如同抓着自己的命一般。
郭聖通聞訊,也是立即趕過來,劉秀吃力的略搖了搖頭,想告訴她自己還好。
郭聖通也是怔在那裏,眼中帶淚。最終還是讓醫官先上前診治,醫官把了脈面色沉重,說:“五志過極,心火暴甚,暴怒傷肝為多,因暴怒則頃刻之間肝陽暴亢,氣火俱浮,迫血上湧則其候必發。至于憂思悲恐,更加是卒中風邪無疑,下臣去開幾副方子,陛下還需放下心勞才能解病。”
郭聖通情知他的病症了,讓醫官下去開方拿藥,自己上前俯身在劉秀耳邊說了兩個字“放心。”
“通兒”劉秀艱難得叫了一聲,陰麗華激動地搖了搖他,“陛下,你能說話了?”
劉秀動動嘴卻又發不出聲音了。
死于非命
郭聖通忍淚扶了他起來,“文叔你不要操心,好好養病。”
“皇後,文叔這樣可如何是好?”
“陰貴人,你哭哭啼啼的在人前成個什麽樣子,就是陛下看了心裏也不舒服。”
陰麗華只得擦了擦臉,緊緊握着劉秀的手,這是她此時如履薄冰的唯一依靠。
郭聖通轉身出了門,吩咐黃門去前殿宣诏,“陛下為度田日夜憂慮,勞心所致風邪入侵,臣下不思效力,幾欲大逆,傳我的話歐陽歙,劉隆下獄。”
陰麗華在房內聽聞,震驚地站起身渾渾噩噩走到門口,郭聖通問她,“陰貴人還有事嗎?”
她哽咽了一聲,閉上眼跪倒在地,“全仗皇後成全。”
郭聖通伸手扶了她起來,“文叔就全仗貴人了。”
劉秀默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裏百感交集,有心無力他知道郭聖通要幹嘛,可他拉不住,管不了。
郭聖通又宣大長秋來,“你去拟我的旨意,诏江夏蔡羽為虎贲将,即刻去南陽核查度田,若有弄虛作假者,即大逆自太守以下全部下獄論斬,歐陽歙韓歆都是當過大司徒的人,讓他們仔細。”
一時滿朝上下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皆言皇後厲害。
劉彊,劉輔在階前都面面相觑不敢争論,只心裏擔心父親劉秀的病勢。
劉陽大着膽子說道,“母親,南陽是舊地,如何能查?就是查也要給些情面,這些都是有從龍之功的人。”
郭聖通看了他一眼,“你小小年紀倒替南陽人長志氣。”
劉陽癟嘴,也不敢說了。
吳漢腿傷複發也躺在家裏養傷,聽聞這些消息,也是心亂如麻,跟玉團商量說,“你回鄉将那些田地都散了吧,地契都交付了,我們要那麽多田地幹什麽,你只留一個小莊子我們今年入秋就回去住。”
玉團怎麽不聽,只是打算着初元和劉彊的婚事,不得空回去處理這些雜務,現在吳漢這麽說了,自己便進宮同郭聖通辭行,郭聖通坐在殿裏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見她來說起劉彊和初元的婚事才略展了幾分愁眉,主意在玉團回鄉之前先讓鴻胪寺下定。
晚間去劉秀病榻前将此事說了,玉團給去見過了劉秀,劉秀看着玉團微點了點頭,玉團想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