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太高了自己摘不到,正在嘆氣的時候,聽到腳步聲還在遲疑,旁邊樹後就探出個人來,那人輕輕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臉上還沾着水氣,郭聖通見是才他舒了一口氣,“将軍怎麽不在校場在這裏?”
“天太熱我山上洗了個澡,夫人呢?”耿弇反問她。
“山下看見黃燦燦一片,就上山來看看結果是枇耙,想摘又摘不到。”郭聖通有點沮喪,擡頭又看了看滿樹的果實。
“這有什麽難的,只是不知道這枇耙好不好吃,只多長在南方北方可不多見,我還是小時候在長安吃過。”耿弇輕輕一躍,摘了兩顆枇耙下來在溪裏滌一滌嘗了一顆,還有一顆遞給了郭聖通“還不錯!”
郭聖通也嘗了,甜甜的微帶點算是可口,平日宮裏瓜果菜蔬不少,枇耙還是第一次吃。
耿弇看她點頭,幾步點在樹幹上,人就淩空上了樹間,問她“夫人,你要多少我替你釆。”
郭聖通左右看看兩手空空,為難道“不要多幾斤就行,可是拿什麽裝啊?”
耿弇反手脫了自己的外袍,衣角打了兩個結,釆了一把就扔進去,郭聖通在樹下捂着嘴不敢大笑,耿弇奇怪,“夫人你笑什麽?”
郭聖通一手指着他一手扶着樹幹,“我笑将軍你說天熱去洗澡,卻裏衣中衣外袍穿得整整齊齊,我雖是女流也知道軍中打赤膊的一群。”
耿弇搖搖頭,“天再熱也不能衣冠不整不是,軍中打赤膊一群,就是全軍滿城打赤膊我也不能幹。”
這話郭聖通聽了心裏是極贊許的,耿弇三下五除二一棵秋摘了大半,兜了一兜躍下來,問“夠不夠?”
郭聖通看滿滿當當足有十來斤,幸虧耿弇衣服是細帛織的,不然還不知道兜不兜的住,兩人要下山才走了幾步,一個村婦帶着孩子提着籃子來,見了被采光的那棵樹,孩子哇就哭開了,郭聖通聽見回頭看了看,那婦人看見了耿弇手上提的東西,沖上來連哭帶嚎揪着耿弇衣襟就不放,奈何耿弇再身手敏捷是躲也沒處躲,動也不好動,“大嫂,你有話好好說。”耿弇被她搖着衣襟,只好往後退。
郭聖通見了這一出,措手不及目瞪口呆,耿弇退到樹幹邊無路可退,面色漲得通紅“大嫂,你先放手,你別拽我衣服。”
“你們還我的枇耙,要是不還山下就是校場,我把你們交給軍爺。”村婦哭天搶地,耿弇衣冠楚楚,面容清秀的确不像當兵的。
“大嫂”郭聖通上去攔她,“這山裏的枇耙是無主!”
那村婦一聽松了耿弇,叉腰指着郭聖通,“所謂靠山吃山,我們就住在山下,山上長什麽我們就吃什麽,你們不是山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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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弇理理衣襟,“罷了,罷了,我們問你買好了!”
村婦不大相信,“真的?”
“真的”郭聖通一口應下,這樣的事還是第一回遇見,要是真鬧到山下去,臉面名聲都要丢盡了。
“那要三十錢!”
耿弇看郭聖通,郭聖通看看耿弇,都是不帶錢的主兒,無聲嘆了一口氣,村婦看出端倪來,“怎麽沒帶錢嗎?”
耿弇說“要不枇耙還給你好了?”
村婦當即就要抹淚,“好好的枇耙本是要拿去市上賣的,你現在釆了,就是要買的。”
郭聖通好言相商,“要不我們坐這裏不走,等我們家人來給你錢?”
村婦去抱了孩子,孩子面黃肌瘦的看着也可憐,找了個石墩就對面坐着看着他們,耿弇是實在受不了了,背過身對着溪,一臉無奈。
郭聖通也只得背過身,兩個人苦笑笑,都無話可說。
好不容易呆熬了半個時辰,郭聖通問“我走時跟馮将軍和玉團說了,我要是時間長了不回去,他們肯定會來山上找我的,只是這山也不小,他們一時也找不到啊!”
耿弇聽了更覺得丢人了,小聲道“他們要是帶将士來找,豈不是人丢光了。”
郭聖通沒想到這一層,聽耿弇一說嘴角就撇下來了,她不飾金銀,唯脖子上戴了一個玉墜子,是塊自幼戴到大的田黃,此刻要是拿了換枇耙也是事出有因,回頭贖回來也并無不可,把想法和耿弇說了。
耿弇笑了,“夫人啊,你真看得起人,你扔塊田黃給她,在她看來不如溪裏漂亮的石頭。”
郭聖通神色低落,耿弇談笑風生,“夫人你來時他們剛開始列陣呢,操練沒幾個時辰結束不了,所以只要讓馮異早點找到我們就行了。”
郭聖通摘了片樹葉遞給耿弇,耿弇莫名其妙地接了左看右看,“這個幹嘛?”
“吹啊,吹響了他們聽見!”
耿弇撓撓頭,拿着樹葉為難“我不會耶,這個是我家牛倌兒吹的,我在家時見他們放牛吹的。”
郭聖通不信似的,把樹葉拿過來“以前我家有草場養馬,我看侍衛騎在馬上吹葉子,還能吹出曲子來。”
耿弇笑她“我說的豈不是了,那侍衛是替你家養馬的吧?”
郭聖通抿着唇仔細想想,“好像是吧,我爹爹在時家裏好多賓客,會什麽的都有,你知道嗎?當時請了個師父教況兒練劍,我就坐在庭下看着,那師父收了劍,院裏的花葉紛紛如雪落了一片,等到那師父劍氣再起花葉揚起來停在半空像凝滞了一樣。”郭聖通想起小時候跟爹爹見識的事侃侃道來,耿弇聽的津津有味,“此招乃是梨花舞袖?”
郭聖通搖搖頭,“弟弟到底練沒會我都不知道。”
耿弇若有所思,“小時候我見父親主持郡試講武練兵吹角連營,校場槍纓攢動,劍光逆寒,當時就立志學武,師父第一次讓我開眼界的也是這一招。 ”
郭聖通驚喜道“你是會的咯?”
“只是知道手段,不曾練出境界。”耿弇說的輕輕巧巧漫不經心,“郭公子他劍術練的極純正的,還精通音律,論會的比我多。”
郭聖通聽到音律,突然想到袖裏的笛子,拿了出來“這是市上買的,只有四孔看的稀奇,不知吹不吹的響?”
“這是羌笛,正經禮樂操琴學的不好,這個碰巧我會”耿弇接過來,“想聽什麽?”
郭聖通說“只越高亢越好。”
笛聲清脆高亢,帶有瑟瑟之意,與中原悠揚婉轉的音色不同。
魚在,在藻,有頒其首,王在,在鎬,豈樂飲酒。
魚在,在藻,有莘其尾,王在,在鎬,飲酒樂豈。
魚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鎬,有那其居。
耿弇吹的是小雅.魚藻,講的是周王在鎬京安樂宴飲,天下升平安居樂業,以歌詠志這歌裏的志氣絕不是馳騁沙場,他也不像自己方才所說不通禮樂。
前方馮異和玉團找了過來,郭聖通招了招手,村婦去問玉團要錢,郭聖通點頭準了,還是靜靜坐着聽完了耿弇這首曲。
夜未央
“姑娘,你上山來這麽久怎麽也不下來,要不是聽着這曲子我們找不到呢!”
郭聖通仿佛真的是留在山上聽曲的樣子,絕口不提枇耙的窘事。
耿弇把枇耙給馮異提着,馮異說他“你問人家買枇耙也不要個籃子,我看那婦人提了一個空的,好好一件衣服要是染了汁水豈不毀了。”
耿弇聽了只叫有苦說不出,郭聖通解釋道“這是我要買的,嫌人家籃子髒呢。”
馮異低頭看看手裏的枇耙,心想難道不是枇耙髒了籃子嗎?
玉團說“那婦人看着就不好相與,上來就問我要錢,姑娘你以後可別理這些山民的東西,萬一遇上一兩個刁民怎麽辦?”
玉團這話比馮異說籃子還刺耳,哪壺不開提哪壺,郭聖通是想起為這點子枇耙被村婦堵在山上,耳根都臊紅了。
為這枇耙再說下去不是事兒,耿弇主動說“夫人,這笛子極好,我向夫人讨個賞!”
郭聖通極爽快的人,“這笛子除了你我看也沒人會吹,贈給将軍是最好的了,留在我手邊還不如牛倌兒嘴邊的葉子呢,只是不知這羌笛音色為何與我們的橫笛不同?”
“橫笛聲婉轉清徹發聲用的是竹膜,這羌笛中間是有簧的,氣動起來自然音色高亢,夫人可會吹橫笛嗎?”
“嗯,略懂,不過只吹些鄭風周南的曲子,不會雅頌。”
本來只是為了不再提枇耙的話頭,結果下山一路聊的都是禮樂音律,連馮異聽着心裏都詫異,耿弇怎麽音律上這麽精通,以前鄧禹談及音律他從來沒有顯露。
郭況在轅門口等着他們下山,“姐姐。”
郭聖通看他鬓邊全是汗,衣服上也全是塵,“累了吧?”
“還好”郭況笑了一下,精力充沛的很。
“你今日同我一起回宮去。”
“有什麽事嗎?”
真是怪了如今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