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冬衣嗎?”郭聖通看着茶水,若有所思。
“嗯,都是極好的絲棉直踞四件,還有兩件鹿皮的鬥篷呢!”
郭聖通對于那日一碗冬瓜湯潑到馮異一直心存愧疚,馮異又是沉靜無言的人,不像鄧禹,吳漢,朱祐那群南陽村夫,平常嘻嘻哈哈的,不說官話時稀裏嘩啦像流水一樣的她聽都聽不懂,坐在劉秀身邊像個傻瓜,他們眼裏也把她當個擺設,表面客氣罷了。
上次叫軍醫的事馮異一聲就去了,不像鄧禹說了一通風涼話,那裏跟沒事人一樣,她從小到大還沒有指使不動的人,當時劉秀身體不适自己就沒提這事,現在想想更不用提了,眼不見為淨,這點容人之量她還是有的。
玉團見郭聖通怔怔地在想事情,杯子端在手上也不動了,試探性叫了聲“姑娘。”
郭聖通反過神來,将手裏的杯子遞給她,“你去拿一件棉衣,一件鹿皮鬥篷叫文叔身邊的将士去送個馮異将軍就說是文叔的意思吧。”
玉團一向伶俐謹慎,隐隐覺得此事不妥,開口又說不出道理來,應了一聲下去了。
鄧禹正在和馮異擦劍,看到一個小校在門外張頭張腦的,叫道“幹嘛呢?”
小校捧着衣服見禮道“将軍,這是院裏叫送來給馮将軍的。”
“呦”鄧禹看了眼,起身翻了翻撲面就是一股沉香水的味道,細細的針腳嵌在邊上不仔細都看不出來,面料不用說緞子織的,笑問“這是主公送的,還是夫人送的?”
“這個小的也不清楚,只是院裏吩咐的!”急急忙忙退下去了。
鄧禹翻開那件鹿皮的鬥篷一看,心裏剎那就篤定了,劉秀哪裏來這麽金貴的東西,對馮異調笑道“夫人真有心,這等體恤,我和吳漢也要讨去!”
馮異雖然不知道郭聖通為什麽差人送兩件衣服給他,但是人言可畏這事傳出去怎麽說的都有,只輕輕一句話敷衍過去,“這是伯昭家裏送來的衣服,那時分了我兩件,我央夫人的侍女縫了一下而已。”
馮異頭也不擡,迎着光看着剛剛擦好劍身。
“原來如此”鄧禹只笑,“我也問伯昭要去,他是世家子弟,也分我一件。”
出了帳門去找耿弇,耿弇正在河邊洗馬,卸了馬鞍親自在擦洗,鄧禹拿了旁邊的毛刷拉了袖子上去,替他刷馬“這等事情叫親兵幹不就行了,你倒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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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講究沒關系,這是我自己的馬!”
“明日大軍就要出征了,伯昭你行囊整理好了沒?”
耿弇擡起頭,有點莫名地看着他“啊?我有什麽行囊?”耿弇臉上沾了水,陽光下一晃明徹的一張面孔,童叟無欺。
鄧禹都有點心虛,其實郭聖通送馮異衣服跟他有什麽關系,他又不是鄉下婆子不管閑事,不過當面撞破了馮異還瞞他,像回去逗逗馮異而已,“沒什麽,馮異得了兩件好冬衣,他說是你送的呢!”
耿弇更加莫名其妙,低頭去沖馬鞍了,鄧禹替他刷好馬說了一聲先走了,耿弇看了他的背影想了想提了馬鞍上馬,馮異擦完了劍,又在穿馬鞭,見了耿弇“仲華真去問你了?”
耿弇好笑,“我是好奇真有什麽好衣服。” 他臨風逆光站着岩岩磊落,馮異不瞞他了,“上次送主公回去,夫人她不小心在門口潑了我一碗湯,上午派人送了我兩件衣裳,我怕傳出去有閑話就跟仲華說是你給的。”
耿弇輕笑了一聲,“有什麽閑話可傳?你以為是村裏給漢子送衣服啊!我十三歲時我姐姐回娘家還我睡一個屋呢,夫人她大家出身府裏一定也不忌諱這個,你倒是白操心了。”
馮異起身去拿那兩件衣服,将手裏的馬鞭扔給耿弇接着,“你們世家子府裏都這做派。”
耿弇翻了翻那兩件衣服,“這是自家府裏的東西,外間買不到的,你好好穿吧!”
馮異也不小氣,誠心道“要不你拿一件回去。”
耿弇擺擺手,“我家裏也不缺,入冬自有人寄來,你自己留着吧!”
玉團替劉秀收拾了一箱子常服,又将冬天的大衣服獨自收拾了一箱,放了一把傘,叫人堆在隔壁屋裏。
郭聖通看着塌上一雙枕頭,離別在即也有幾分感概,初秋夏末的夜深藍的,深寂的,想了想去廚裏拿了自己一件绛色的裏衣剪開替劉秀縫了一個枕套,她想起那個繡囊就心存愧疚,所以一針一線格外仔細。
她與劉秀相處了這麽多天,劉秀其實是個極有意思的人經常和自己說笑的,言談之間一點也不悶,有回半夜自己嚷嚷着熱,劉秀睜開眼慢慢悠悠說了句“要不打開門睡呗!”
她不明所以信以為真,推了劉秀一把,“那你去把門打開。”
劉秀按住了她,“睡給別人看?”
她看着劉秀那張正經無辜的面孔,一腳頂在他肚子上,“好啊!你耍我!”她是真的熱了背後膩了一層汗,黏糊的一點都不爽快,以往在家時夏天屋裏都用冰,到了晚上換上青紗的門窗,點上艾草有侍女在塌前打扇,更不用提青玉的涼枕蒲席,窗外風清月朗。
劉秀還是起身拿了一把蒲扇為她打風,“過會兒就不熱了。”
“那你呢?”
“我不熱”劉秀是極溫存的性子,半夜被她鬧起來也從不生氣。
正想着出神,劉秀一身戎裝回來了,看了郭聖通手裏的針線,笑道“軍營裏還少你一個枕頭?”
郭聖通沒理他,縫好口咬斷了線,“怎麽不少,就像我剛來時那樣,那個木頭塊當枕頭?”
劉秀拿起枕頭,摸了又摸下定決心,“行,我一定帶着就是。”
郭聖通這才露出笑臉,挽住他胳膊靠在他肩上,她知道劉秀四更就要走了,不知道自己今晚是否能睡的着,但是她盡量裝出安心的樣子來,不想讓劉秀再像上次一樣擔心。
劉秀握住她的手,鄭重其事的說“通兒,這紡織娘叫的真好聽,有它陪陪你也好,等到寒露它不在了,我就來接你去邯鄲了,不會讓你一個人的!”他不是少年輕離別的人,一到這種時候他的心就像秋葉一碰就碎,鐵膽雄心他有,可是柔腸更易斷,索性吹了燈一片黑暗裏看不出他眼眶裏的濕潤,不單為今日眼前的情景,更為自幼那些前塵往事。
郭聖通閉着眼睛卻一夜沒睡,四更的更鼓想一聲警鐘,她驀地睜開眼坐起來,天還沒亮蒙蒙的夜霧,像未知的前程一片迷茫。劉秀已經穿好了戎裝,黑暗裏并沒有點燈他怕驚醒郭聖通,一個包袱只有一個枕頭還有幾件裏衣,佩了劍牽好了馬就在門外,看到郭聖通醒過來還是回頭想道聲別,郭聖通到桌邊只倒杯水給他,雖然經過了一夜但是還是溫溫的水,這是他出征前唯一的溫暖了,郭聖通說“文叔放心,就是趕不及寒露之前,我也會好好在這裏等你,軍國大事不争朝夕,去吧!”郭聖通笑顏如花,帶些嬌嗔輕輕推了他一把,在門邊向他揮了揮手,沒有夢裏的古井哭聲,青衣麗華只有眼前美人珠簾,劉秀心裏剎那間只剩了豪情,打馬如飛。
別後歲月長
劉秀騎馬在一邊,鄧禹吳漢兩個人在中間,馮異耿弇在後面帶着軍隊,朱祐賈複劉植一路走一路探讨天下局勢,談着談着讓人覺得随時要吵起來的樣子,吳漢時時不放心的回頭看看,鄧禹瞧了一眼,“沒事,他們就嗓門大,十個朱祐賈複也說不過一個劉植你放心。”
劉秀騎馬在路邊,一路看着路上的風景,也不知在想什麽,無論身邊如何吵他也不會被打擾,他一向沉思起來有定力的這點雖然不像馮異那麽悶,鄧禹也是清楚的,也不去叫他。
走着走着一只蟬從樹上落下來,正好落在鄧禹馬頭上,吱吱的叫,吳漢笑道“仲華這是報喜來了。”
鄧禹看了看天下的太陽,擦把臉上的汗,“這是煩鬧!”揚起馬鞭就要下去,劉秀止住他,“這蟬是夫人喜歡的。”
吳漢驚呆了,臉色都沒剛才紅了和鄧禹對視了一眼,無奈道“這夫人不在,總不能還給她養着吧!”
劉秀看他那副呆樣兒,也不好解釋,還是鄧禹明白撿起來一扔還扔回樹上去了,念了吳漢一聲“虧你想的出!”
劉秀回頭看見身後的隊伍,不遠處有一隊運糧的士兵走的特別慢,開口問道“這怎麽回事?”
鄧禹搖搖頭,吳漢幹眨眼,劉秀只能親自打馬過去了,大家也都跟着過去了,劉秀看着那兩個沉沉的梨花木箱子,納悶道“這帶的什麽東西?”
左右又是大眼對小眼,有的摸手裏的馬鞭,有的低頭看馬,劉秀直視着兩個押送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