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三齋畫舫
“的确。那白玉月餅是涼的, 同老式的不一樣,吃多了總會不适的。”
“唉,誰知道呢, 那糯米皮, 吃着的确容易噎。”
“傳統月餅倒還行,不過八珍館嘛, 現在風頭正勁的。”
“是啊,和國公府和将軍府都沾上邊了。”那人放低了音量,嘀咕道:“就算吃壞了肚子,也沒人敢上門讨說法不是。”
“那确實。”
那二人又七七八八扯了幾句就走了。
蘇眠月皺緊了眉頭, 一直以來八珍館的确沒收到什麽負面的評價。雖然她偶爾問店內的客官意見也能得到反饋,但漸漸的, 似乎贊揚聲多過了實質性的建議。
她原以為是一切都安穩上了适合的軌道,卻不想這高門府邸也無形中給了她保護傘。
“小姐…”憐心看着蘇眠月好不容易愁容消散, 現在又憂愁了起來。
“憐心, 明日替我約個時間, 館中要好好再規範一下飲食存放。”
憐心點點頭,又看蘇眠月神情凝重的模樣,說道:“那白玉月餅我們一直存得好好的, 應該是那些人買了沒好好放,才吃壞了肚子。”
蘇眠月自然也知不無可能。
所有需要冷藏存放的她都非常小心,賣的時候也會提醒。
而且那白玉月餅其實比雪媚娘更耐存放, 因為裏頭沒有乳酪, 更沒有什麽容易融化的。只不過那些人口中的八珍館像什麽惡霸店鋪一般,讓人敢怒不敢言, 聽着讓她覺得刺耳。
二人吃完杏仁豆腐後, 便在河邊的街市上逛了起來。只是有了這個插曲, 蘇眠月剛來的興致也掃了大半。
“蘇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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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自己名字,蘇眠月轉身,就看到那陳知年驚喜的臉龐。
他不緊不慢走來,旁邊還跟了個年紀相仿的公子哥。
“真沒想到能在此處遇見你。”陳知年笑着,他前段日子雖聽聞了對方與侯府的婚事,但他對蘇眠月一直是欣賞多過僭越,所以除了覺得惋惜了些,到沒有什麽其他多餘的想法。
“陳公子?”
陳知年有些慶幸自己提前從淩雲閣出來,意識到旁邊還有人,便熱絡介紹道:“這位是孫公子。”
旁邊那男子身材纖細,看起來文質彬彬,頗為客套地笑道:“久仰蘇姑娘大名,在下孫和玉。”
蘇眠月禮貌地點點頭自我介紹了一番。她今日心情不佳,又看到眼前二人興致勃勃,便想着打了招呼就走。
“蘇姑娘且慢。”
那陳知年一如既往擺着豪爽的笑容,說道:“今日三齋畫舫來京,不知蘇姑娘可否賞臉一同前去?”
“三齋畫舫是?”
“聞名江南的船上餐館,漂泊無定常在各處出沒。三只畫舫只在特殊時節合為一體,今日恰逢中秋佳節,又巧至京城,實在是好機遇。”
陳知年一直是八珍館的常客,這些日子以來蘇眠月也同他熟絡了不少,發現二人在美食方面倒是有類似的熱忱。這陳知年也和現代的她一樣熱愛探店,所以蘇眠月一直覺得對方是個可交的朋友。
聽到這個蘇眠月自然也有些心動,只是她今日興致不高,現在時間也不算早了,便婉拒道:“多謝陳公子盛情邀約,只是我已用過晚飯,暫時沒有胃口,下次再約吧。”
“除了正餐也有其他吃食,”陳知年見她的确想走,實在有些惋惜,似是想到了什麽開口道:“聽聞從前八珍館的劉廚,現在就在三齋畫舫當肆廚。”
蘇眠月愣了一下,旁邊的憐心也拉了拉她的衣袖似是心有所動。
她隐約記得,之前許其有提過,劉廚子以前是八珍館的主廚。只是後來八珍館關了,他也跟着周青姨媽離開了京城。眼下,怎會又在這三齋畫舫。
一直以來其實她都有點想和自己的姨媽見面,畢竟按照她的認知,此人是這蘇二姑娘關系密切且來往較深的親人。
“遠嗎?”
“不遠,就停在定波湖邊。”
蘇眠月點點頭,便跟着他們二人去了。
這中秋盛宴還偏偏越到後面越熱鬧,許多人在家歡度團圓後,方才出街賞月逛花燈。
熱鬧的京城燈火通明,高低巒疊的樓宇都點滿了花燈。暮色燈輝身攜光暈,暈染夜中讓整座繁華京城都泛着如月色般澄黃又皎潔的柔光。
穿過人潮湧動的望月橋再多行一段路,遠遠便看到湖邊燈火通明,三只兩層畫舫華燈疊嶂,船上人影憧憧。
湖面微波倒映着碎光,遠遠望去天際還有向上漂浮的孔明燈,明月之下,恍如夢中樓,讓人如癡如醉,也美得讓她言語驟失。
上船需要走過一條類似碼頭的長道,道口還有人守着。此船也非普通人能進,除了所需錢財,後續權勢人脈更是重要。
那孫和玉只簡單掏出身上一塊玉牌,又闊綽地拿出了一袋錢,那本就面帶殷勤的碼頭掌事便換上了更殷勤的笑容将他們迎了進去。
還未到船口,船上的絲竹之樂便傳入耳中。
“之前我在甬城也遇到過三齋畫舫,嘗過舫上佳肴。不過聽聞這舫上所出時常有變,所以回回都似第一次。”
“孫兄倒是好雅致,此地我也只陪家父來過一回。”
二人說笑着,又把話題引到蘇眠月身上。
她雖然自诩不算是個健談的人,但是接話不讓氣氛尴尬倒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幾人正聊着,走到入口卻遇到了熟人。
“蘇眠月?”
蘇眠月擡眼看去,見那齊家小姐正皺着眉頭略帶訝異地看着她。
鑒于前幾回和這齊家小姐的見面并不愉快,蘇眠月并不願與對方有過多的交流,瞥了她一眼便擦肩而過了。
“你……”
齊家小姐見對方無視自己,難免有些惱羞成怒。只是她正要出來,蘇眠月那行人剛好要進去,此處又人多,她倒不想在這裏失了面子。
“蘇姑娘,方才那是?”
“不知道,不認識。”
見對方這幅模樣,陳知年也不打算深問下去,只帶着幾人穿梭在食肆間。
三只畫舫相通相連,除了最外面那只是有廂房的包間,其他都是擺着各色不同吃食的小食肆。
煎炸烹炒,酸甜鹹鮮,種類豐富。桌上人也不少,樂聲在觥籌交錯間穿插着。
他們幾人就近尋了個空桌,旁邊是蕩漾的湖水,一眼便能看到窗外城中光景。
那孫如玉如常客般遣人點了幾道菜。此處沒有菜單,只能尋人問。
不出片刻,便有人端着菜而來。
孫如玉笑道:“既來之,那必然要試試松江鲈魚。這三齋舫從松江捕魚養魚至京城,要是尋常日子也就只能在吳興一帶能吃上了。”
蘇眠月看着剛端上來的清蒸鲈魚,倒覺得有些像粵菜館中的清蒸魚。
她在陳知年的招呼下也淺夾了一口,魚肉白嫩順滑,帶着鹹鮮的湯汁包裹着鮮甜的魚肉,瞬間便讓蘇眠月有了興致。
“曾聽聞,江上往來人,但愛鲈魚美。如今一試方才知是何滋味。”
蘇眠月眼中又恢複了光彩,見她心情舒暢許多,陳知年也笑了。
“下江南時我也嘗過,那味道足夠惦記好些年了。”
幾人又就魚開始聊了起來,那孫和玉雖一副書卷氣,但是見識倒不少。特別是關于美食方面,蘇眠月聽得津津有味。
吃了兩三道菜後他們就繼續循着船身往前走,中間賣着各種甜點。
重陽糕梅子姜陽春餅這些她大多都在探店的時候見過了,許多沒怎麽見過的吃食她偶然問起旁邊的店小二或者陳知年和孫和玉也能答疑解惑。
他們逛着逛着,忽然蘇眠月眼神一怔,看見一個頗為眼熟的吃食。
黃色的薄皮一層疊一層,中間是如白雪的奶油,雖然沒有靠近但是只看着都能想象出它散發出來的奶香。
千層蛋糕?
蘇眠月瞬間有種穿回去的錯覺,可她正準備靠近一探究竟的時候舫上不知何處卻發出了争吵。
“南煙你看!”
聞語鳶提着一只玉兔花燈,正欣喜地展示着。
華南煙笑了,她手中也提了一只燈,二人出門就去了蘇府又去了八珍館,卻始終沒找到蘇眠月。
“真可惜,如果眠月在一定也很喜歡。”
“今日都不知怎麽了,風哥哥也不在。”聞語鳶撇撇嘴說道:“這麽好的節日,多适合撮合撮合。”
華南煙自然也知道她的計劃,剛想安慰一下,擡眼卻看到了聞緒風。
“侯爺怎麽來了?”她定睛一看,身後還跟着一人:“崇影?”
聞緒風一身墨色,似是剛從何處忙完,身後跟着的竟是此前已和她兄長華北嘯同赴北塞的侍從崇影。
“風哥哥!你怎麽來了!”聞語鳶有些興奮,可是看聞緒風這一身,卻又不像是來逛街的。
華南煙也好奇對着崇影問道:“你何時回的京城?”
崇影低頭行禮恭敬答道:“昨日剛回。”
見到她倆聞緒風倒稱不上驚訝,只看了看她們周圍,提醒道:“我還有公務在身,別貪玩,早些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聞語鳶聽不下他說教,見聞緒風似乎的确有事要忙的模樣便聽了幾句唠叨就準備拉着華南煙逃離。
剛準備走,卻不小心聽到有人在叫聞緒風。
“聞侯爺?”
幾人回頭,竟是那黎柔兒和齊家小姐,身邊還有好些女眷。
黎柔兒見聞緒風似乎有事要走的模樣,連忙開口問道:“侯爺這是要去何處?”
聞緒風颔首道:“還有要事,不便久留了。”
見他一副要急着尋人的模樣,黎柔兒心中不知為何,就是以為他要找蘇眠月,便輕笑了一聲開口道:“侯爺不會是要去找蘇姑娘吧?”
聽到她說這話,聞緒風止住了腳步。
“聽聞她同那陳府公子交情不淺。那陳知年流連花叢,唯獨對蘇眠月念念不忘時常到八珍館探視。”
一旁的聞語鳶聽不下去了,憤憤開口道:“少胡言亂語,眠月和其他人根本不像你說的這樣。”
齊家小姐想起蘇眠月那副無視她的模樣,譏諷道:“就方才,我還瞧見她跟着陳公子進三齋畫舫。中秋月圓畫舫賞月,此交情的确與他人不同。”
聽到三齋畫舫,聞緒風驟然轉過身,眉頭緊鎖,表情也比平日裏更冰冷許多。
“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