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春日堂
自從八珍館的經營步入正軌後蘇眠月的日子仿佛也開始有規律了起來。
除了在府中問候老夫人, 一同用晚飯,其他時間基本都在那八珍館。聞語鳶時不時還是會來尋她一同出去,拗不過她也總會一起, 就當是出去逛逛了解最新的市場和食材。
本想問問聞語鳶那聞緒風吃了栗子糕沒, 感覺味道如何?但是想了想又覺得此事或許要當面問,只是不知為何如此不湊巧, 好幾次她都撲了個空,後來便也打消了念頭,想遇見再問問。
今日天氣微涼,館中生意倒也還算清閑, 蘇眠月便收拾一番,打算同憐心出去走走。誰知剛踏出八珍館的門, 就遇見了那老熟客。
“蘇姑娘。”
陳知你倒是心情愉悅,前些日子南下, 倒是離開了京城幾日。這幾日不知為何, 反倒讓他有些惦記起那八珍館的吃食來了。不想才剛來, 就遇見迎面而出的蘇眠月。
見到陳公子這種常客財神爺,蘇眠月自然也是高興的,便也淺敘個家常, 吩咐翠菱好好招待就打算離開。
那陳知你見她要走,連忙開口問道:“蘇姑娘這是準備去哪兒?”
蘇眠月看對方的模樣,饒是再遲鈍也大概能感覺到眼前人對自己有點意思, 便客套說道:“今日天氣好, 我出去尋些好食材。”
那陳知你聞言頗有些驚訝。他一直認為蘇眠月這種商賈大戶的小姐,即便是親自當掌櫃的, 也不過是一時新奇玩玩, 怎會如此親力親為:“尋食材這等繁雜瑣事竟要掌櫃的來, 交給下人就可以了。”
蘇眠月笑了笑,并不打算多說便行禮準備離去。
“城東開了一家新店,也是賣的甜點。不過以甜湯為主,客多如雲。不知蘇姑娘能否賞臉一同前往?”
蘇眠月轉身看了看陳公子,那陳知年倒是态度坦蕩誠懇,不像是有什麽逾越的想法。京城很大,連那聞語鳶都不常去城東。城西同城中都已十分繁華,一直以來她也沒有必須去的理由。
不過這陳公子倒是一定程度上拿捏了她的喜好,她在此處所見甜湯最多不過是湯圓、紅棗蛋羹、蓮子花生一類,種類不多,她也不愛吃。想起現代那些楊枝甘露、芋圓紅豆冰,此刻她倒也有些嘴饞了,好奇這類甜品在這個朝代還能做到什麽極致。
“那就有勞陳公子了。”
陳知年見佳人應允,有些喜出望外,便将蘇眠月請上馬車,當場就往城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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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行程說遠倒也不遠,只是一個多時辰的車程,馬車颠簸,倒是讓蘇眠月難免有些犯惡心。那陳知年健談歸健談,一直在興致勃勃地将着自己南下所遇到的趣事,卻沒留意到蘇眠月因為暈車話越來越少。
等到目的地一到,蘇眠月就迫不及待下車了,那陳知年卻以為她是等不及了,還頗有些高興。
蘇眠月擡頭看着春日堂三個大字,倒是覺得着招牌看着端莊典雅,頗有氣韻。店內外客源不斷,倒是比八珍館熱鬧幾分。
那陳公子似乎也提前同這掌櫃打過招呼,很快便能随着入內上座。
“小姐,你也不必難過。本來城東就熱鬧,不過是地段好而已。”憐心見蘇眠月觀察着人群若有所思的模樣,還以為她因為店內人氣落差有些沮喪。
蘇眠月卻只認真看着這裝潢。店中陳設這花鳥蟲獸的畫,倒是讓店面随這名字,多了些雅致。店中人雖多卻不亂,大致是應為堂中設有高低地面,還用扶手相互隔開,猶如亭臺搬入房內,品甜點的同時還與同行之人猶如在花園涼亭中一般暢聊。食客願意來此地,不僅是因為甜點,恐怕這店面設計能讓他們舒心,即便吃完也能意猶未盡聊着天,自然下次還會再來。
店小二将二位引至二樓,樓上也坐滿了人。好在預留了位置,倒是讓他們免去了等待的時間。
看着春日堂這麽一番別致裝潢,蘇眠月還以為這的菜品名字恐怕比那雲兮樓還要讓人費解。可誰知那店小二報菜名倒是清晰簡單得多。
最常見的紫蘇膏自然是有的,除此之外還有荔枝膏,杏片梅花露,綠豆甘草茶,白蓮糯米羹等等。這些名字直接,食材也常見,只是搭配起來也讓人能有食欲,光是聽着看着就覺得味道必然不錯。
蘇眠月一看這些名字都多少有些興趣,要是平日裏就自己同憐心來,她恐怕會敞開了點。可今日陳知年在旁邊,她倒也不太好意思吃太多,便點了應季的香瓜甜湯和杏片梅花露。
那陳公子顯然比她放開多了,哐哐就開始報名字。
蘇眠月見他這般,便連忙打斷:“陳公子,差不多便可,我們吃不了太多。”
那陳知年卻笑笑,讓小二去備菜上菜,對蘇眠月說道:“蘇姑娘也是做甜品,多嘗嘗其他店鋪,于你而言有益無害,或許還能替八珍館尋些靈感,出些新品。”
這話一出倒是讓蘇眠月愣住了,她自然是為了八珍館才來的此地,只是未曾料到那陳知年竟能替她思慮,讓她生出了些意外同感激。
她看向陳知年,真誠說道:“真的感謝,陳公子對八珍館的一片用心,蘇某銘記于心。”
陳知年見對方突然認真起來,倒有些不好意思。正撓撓頭準備說什麽,卻瞥見了同樣坐在附近的熟人。
“荀公子?”
蘇眠月順着陳知年目光轉身扭頭看去,卻見荀元貞正同一姑娘坐着。那荀元貞見到他們二人,特別是看見蘇眠月扭頭看向他,更是有些吃驚。
“眠月姑娘?你怎麽會在這裏?”
陳知年見狀笑着接話:“聽聞春日堂甜湯甚佳,我與蘇姑娘便相約此處,一探佳肴。”
蘇眠月點點頭,又看向荀元貞身後的女子。那姑娘她并不認得,不過對方倒是長相清秀,溫婉文靜,一看便是乖巧端莊的大家閨秀。
本來一場偶遇也沒什麽,可那荀元貞卻不知為何略有些窘迫,像是被抓包了什麽似的。
那陳知年似乎是認出了身後的女子,那女子也笑了一笑,與對方行着禮。
“陳公子。”
“許久不見,衛小姐身體可還安康?”
衛芙蓉笑了笑,說話的聲音也呢喃溫和柔聲細語的,這種淑女,倒是讓蘇眠月都不得不留意多看了幾眼。
“既然有緣偶遇,不如我們共桌?人多也熱鬧些。不知蘇姑娘是否介意?”陳知年是好熱鬧的,也是個熱心腸。蘇眠月點點頭,拼桌這種常見的事她自然不在意,那衛小姐自然也是無異議的,反倒是那荀元貞,不知為何總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三人也算是原本就相識,所以聊起來也有話題。甜湯上得很快,蘇眠月很快就從聆聽者變成了甜品研究者,認真品嘗端詳着眼前的吃食。
在現代其實她并不怎麽吃香瓜,超市和水果點其實賣得也不多,她對香瓜最深的記憶還是兒時在老家的時候。
那時候鄰居的大娘種了香瓜,見她路過常常會直接摘下一個送給她拿去吃。
香瓜皮薄可食用,所以即使沒有切開也能聞到其濃郁的香氣。她常常洗了就直接拿在手上啃,吃完整個手上都是香噴噴的味道,甜汁能媲美哈密瓜。只是運氣不好遇上還未熟透的,香瓜就帶些苦味,苦得她常常要大喝好幾口水。
香瓜甜湯其實就是搗碎的香瓜加了冰糖水,蘇眠月認真抿了一口,那糖水融合了香瓜汁液,其中還有酸桔的味道,倒是中和了過于膩味的甜,又更凸顯出了香瓜的清香。這樣一碗說是甜湯,其實更像是香瓜果汁,雖然簡單但是加了些小設計,讓汁水不至于齁,瓜果清香也能流于齒間。
杏片梅花露看起來倒是特別一些。澄黃的杏片被裁印成梅花的形狀,青梅汁碧綠清澈,幾顆鹽漬的青梅被切開浮在上方,光是看着就別有一番意境,飲入口中冰涼解暑,杏香梅香交融,甜中帶酸,酸中帶鹹,口味層次分明,回甘也久。
荀元貞本就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聊着,目光時不時地看向蘇眠月。
他到從來沒見過蘇眠月這種如孩童探知萬物一般對吃食抱着如此強烈好奇心的人。吃之前會勺起來停在鼻尖,不認真看并不知道她在輕嗅着,嗅完又緩緩送入口中,邊細細吃着,邊又認真看着碗中的吃食。
好像他們其他人在她心中根本就可有可無,他甚至感覺就算他們離開了,蘇眠月估計也會過好一會兒才能察覺。
那陳知年本來就是為了讓蘇眠月好好來嘗嘗春日堂,見她如此專注便也沒再打擾。剛好敘舊的過程中還偶遇了他們的另一舊識,于是便聊得更歡了。荀元貞看着旁邊如火如荼,又見蘇眠月似乎已然嘗完兩道吃食準備下一道,邊趁機靠近問道:“眠月姑娘可曾嘗出什麽心得?”
蘇眠月回頭,見荀元貞這麽認真問自己,自然也好好解答:“這春日堂倒是心思巧妙,時令鮮果搭配得當,講究口味也講究融合,确實值得一學。”
荀元貞又順着幾道吃食,一同和蘇眠月聊了起來。他此前一直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吃倒也懂吃,不過止步于食客的角度,而蘇眠月不僅能貼切地形容這饕餮食客的感受,甚至能摸索到制作之人的思路與構想,說話清晰有條理,娓娓道來間倒是不知不覺讓他聽得入迷。
待到他們快吃完的時候,偶遇的舊友們又給他們幾人留了些紅糖福糕。蘇眠月自然是吃不下的,看着他們吃着聊着。
“味道不錯,想起當年荀國公誕辰那紅白福糕,真的讓我此生都難忘。”
“誰說不是,”那衛小姐笑着:“那日之後我年年生辰都惦記着希望能再吃上。只可惜,怎麽讓人做都做不出一樣的味了。”
蘇眠月在旁邊聽着,聽着聽着似乎想起來什麽,愣了一下。
生日要吃的,不就是蛋糕?那呂家的小少爺要是真這麽被寵着長大什麽好東西沒吃過,自然是現代的玩意兒沒吃過。
蘇眠月突然起身,倒是吓了其他人一跳。
“實在抱歉,我可能要先回一步。”
陳知年點點頭又看看天色,說道:“時辰也差不多了,不如一起回去吧?”說罷又看看衛芙蓉說道:“衛小姐就住在城東,陳某就不送了。”
說完又看向荀元貞,眼神示意,一看便知是要他送人家回去。
荀元貞看着他們,又看了一下已經起身找憐心的蘇眠月。
“我送衛小姐回去吧。”
一行人下樓,陳知年順其自然地上前結賬,旁邊的蘇眠月卻認真聽着賬單。
待到上馬車時,見另外二人還在說着別的事,荀元貞便抓住時機,同蘇眠月說道:“今日我與衛小姐不過是偶遇,我們之間…還望你不要誤解。”
蘇眠月正拿着憐心給自己的錢袋子數錢呢,聽着對方佚這麽一說自己有點摸不着頭腦愣了一下:“嗯?沒事,我沒誤解什麽。”
荀元貞看着對方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不知為何更加焦慮,剛想再說點什麽,那陳知年就來讓她上轎,他也只好作罷。
這一路上還是晃悠,那陳知年仿佛也是倦了,見蘇眠月在想事情便也不加打擾。只是回去路上蘇眠月卻沒覺得有多暈,心裏還在盤算着在這個工具缺乏的地方怎麽制作蛋糕。
馬車一到八珍館蘇眠月便頗有活力跳了下去,轉身感謝了陳知年今日帶她走這一遭。能博得美人一笑那陳知年自然也是開心,二人正準備告辭,豈料蘇眠月卻往他手上放了一袋錢。
陳知年拿着那袋錢,好奇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我的那份錢,多的也不用找。陳公子今日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不能再讓你破費了。”
陳知年有些愕然,他出門在外何曾讓女子付過錢。
見對方要推脫,蘇眠月連忙開口:“陳公子可別拒絕,這AA是我的原則。”
陳知年好奇問道:“AA又是什麽?”
蘇眠月只是笑了笑,沒多說就行禮告辭了。
“唉…”陳知年看着對方離去的身影,頗有些不舍,又低頭看着這小巧的錢袋,莫名笑了一下。
那秦儒卿站在不遠處,看着陳知年,頗有些氣忿。
這陳大公子,果然對蘇姑娘有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