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定想殺了那個負心漢
君若珊在回撷芳宮的路上時,趙羽和君天熙已經抵達了大華門。
前代的男帝女後成婚後,一般是皇帝于外朝會群臣,皇後于內廷受命婦朝賀。此次女帝納婿,朝野上下的男人,都不願意皇夫一個大男人受命婦朝賀,經過一番激烈的争論後,才改成皇帝皇夫同禦大華門,一起接受群臣命婦的朝賀。
命婦那頭,由于長孫蓉的出現,引發了不小的騷動。榮樂和國夫人深入簡出,這幾年各個大典都告病,今天賀皇夫卻來了。民間那些議論,果然是謠傳吧?也是,且不說她與皇夫是嬸侄,她若真與陛下搶男人,哪裏還有性命。女兒家的名聲多麽緊要,更別說她出自長孫家了。也不知哪些人,拿着一個封號就捕風捉影,真是無德。
趙羽與君天熙高坐在禦座上,只能看到下面成片的人頭。她并不知道長孫蓉也在其中,只是望着腳下繁瑣的朝賀禮,慶幸自己只需要坐着。
朝賀禮畢,君天熙頒下了大赦天下的聖旨。
這封以立皇夫為名大赦天下的诏書,通過華朝的傳驿系統布告全國。追随它的腳步,榮樂王回歸、陛下複出、以及陛下與榮樂王正式成婚的喜訊,将傳遍華朝的每一寸土地。
普通百姓只知道夫妻一體。新婚大赦诏,無聲的摧毀了“天家殘害忠良”這類謠言的民間土壤。本就慷慨自信的盛世皇朝,陰雲消退,呈現出了天清日朗的蓬勃風貌。
仿佛東風将華朝的烏雲都吹到了西武上空,和興帝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果真是君逸羽?”
“回陛下……确實是君逸羽。十五年陛下與殿下出訪華朝時,墨染有多人親眼見過榮……君逸羽,紀誠也認識君逸羽的樣貌。上個月君天熙回玉安時,朱雀大道太寬,紀誠看不清君逸羽的臉,不敢肯定,但是這次……本月初六,君逸羽在翼王府門前接見了許多華朝大儒,紀誠親眼所見,說敢以性命擔保,真的是君逸羽。而且……華朝已經将立皇夫的大赦天下诏布告天下,也寫着君逸羽。臣這有一份抄本,敢請陛下聖覽。”一身西武侍衛服飾的中年男子,語氣卑恭至極,呈上抄本時,更是小心翼翼。
華朝布告天下的诏書,派人去西關就能得到核實,和興帝不用懷疑墨染臺的人作假。一将值千軍。對于負責刺探敵情的墨染臺來說,榮樂王那樣可以影響天下格局的人物死而複生,只會讓人頭疼。尤其墨染臺上層知道本國皇儲對君逸羽的念念不忘,若無完全把握,絕不敢信口開河。
種種原因加起來,和興帝不用細看那份華朝的大赦天下诏,就知道,君逸羽死而複生、重回華朝之事,确定無疑了。無論他心底,有多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好在上一次接到君逸羽陪君天熙回玉安的消息時,和興帝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此刻,他倒是沒有過于失态。拳頭攏在袖底,他不緊不慢的質問道:“既然确定是君逸羽,朕不是說要不惜代價刺殺他嗎?”
“陛下恕罪!君逸羽還京後,一直有華朝禁衛保護,那日在翼王府門口,也有大批禁衛清道。墨染臺在華朝的高手,護衛皇儲殿下周游華朝時,折損了一部分。玉安人力有限,紀誠他們實在沒把握從對街殺到君逸羽身邊。”
和興帝正是因為女兒與君逸羽的淵源,才想早點除掉君逸羽。他确定君逸羽還活着後,本就着惱得緊,想起女兒非要為君逸羽守三年,還為了懷念君逸羽不顧危險涉足華朝,和興帝腦門上的青筋都要跳出來了。更可惱的是,女兒走運,在杭城遇到了落單的君天熙,墨染竟然都刺殺失敗了。從前些日子玉安傳來的消息看,若是君天熙死在杭城,華朝必然不攻自亂。現在可好,君天熙重新理政,君逸羽也活着,還不知會多出多少變數。
為刺殺君天熙失敗一事,和興帝已經狠狠的責罰了墨染臺一次,他本來有意壓抑怒氣,瞥見手邊的诏書抄本,實在忍不住,直接将抄本砸在了腳邊人的頭頂。“君逸羽有禁衛保護,你們沒把握!君天熙身邊沒禁衛時,墨染臺在華的高手都在毓兒身邊,結果如何!紀恩!照你們這意思,君逸羽住進了宮裏,你們是不是更殺不到人了!朕好吃好喝的,就養出了一群廢物嗎!”
“陛下息怒,是臣無能,願受任何懲處。”紀恩五體投地,擺出了任打任罵的姿态。
無能?墨染臺是真的刺殺不了君逸羽,還是不想刺殺?和興帝撒氣之後,胸腔舒暢了不少,也瞬間想到了許多。他冷靜的問道:“紀恩,朕讓你護着毓兒去了一次華朝,你不會就拜了新主子了吧?”
紀恩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連忙叩頭道:“臣不敢!陛下明鑒!墨染臺上下,一心忠于陛下!臣願意潛入玉安,拼死刺殺君逸羽!”
“行了行了。”和興帝在紀恩肩上踢了一腳,制止了他的叩頭,“朕與你爹是患難之交,也拿你當侄兒看,這才提醒你別犯糊塗。墨染臺潛察隐事,向來是天子腹心執掌,毓兒入主東宮,早就有了自己的親信。你呀,好好跟着朕幹,朕百年之後,自會妥善安置你,保你富貴無憂。”
“陛下萬壽無疆,臣承蒙陛下信任,不求富貴,只願生生死死侍奉陛下。”紀恩腦門磕破了皮,此刻紅着眼睛急着搖頭,還飛出了兩滴鮮血。
和興帝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語氣中倒帶上了笑意,“跟着朕死你可就折壽了,沖着你爹的面子,朕也得好生顧全他的兒孫啊。起來吧,說說看,刺殺君逸羽之事,可是有什麽難處?”
紀恩沒有起身,但真的大着膽子說道:“回陛下,臣擔心君逸羽成了皇夫,會一直住在宮裏。臣願赴華朝,試着将刺客送進華朝皇宮,一定盡力帶回他的人頭。”
願意親自過去,都只能說盡力,看來墨染臺對刺殺君逸羽,還真沒把握。和興帝搖頭道:“華朝宮禁森嚴,早些年你爹好不容易塞進去一個人,也被放出來了。就算你過去,也不是一時之功,朕這也離不開你。無妨,君逸羽是皇夫,不是二門不出的皇後,又與家人久別重逢,定會有出宮的時候。”
也許是和興帝恢複了和藹,紀恩也恢複了膽氣,他道:“臣鬥膽和陛下說一句實話。就算君逸羽出宮,玉安調齊人手,想在禁衛的保護下成功刺殺,幾率恐怕不到五成,墨染在華朝的實力,也會大為減損。臣不敢擅做主張,望陛下示下。”
和興帝的确急着殺死君逸羽,但卻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刺殺上。考慮到榮樂王回歸可能帶來的格局變化,刺探敵情尤顯重要,他無法舍棄華朝的墨染,一時陷入了沉默。
紀恩暗暗一喜。他的身份,不可能投靠皇儲,但也不願開罪皇儲。此外,他也确實心疼墨染臺的損失。真要是不惜代價的刺殺榮樂王,好不容易在華朝布下的情報網,定會傷筋動骨。
“若朕賜你見血封喉的毒*藥,可能幹淨利索的完成刺殺?”
作為一名特務頭子,紀恩深知見血封喉的毒*藥有多難得。如果是平日,他恨不得給手下的刺客都配上這種利器,現在,他卻只想苦笑。偏偏面上還得擺出喜色,“那只要君逸羽出宮,臣有九成把握!”
“好。”和興帝指了紀恩身後一座書架,指導他從暗閣中拿出了一個小瓷瓶,又交待道:“讓紀誠好生利用這幾滴見血封喉,不可損傷墨染在華朝的根基,務必盡快取下君逸羽的性命。”
紀恩在聽到和興帝的“幹淨利索”時,就猜到了刺殺要求。陛下連見血封喉這樣的寶貝都拿出來了,他也不敢再推脫,只能暗自祈禱,榮樂王最好這輩子都別出宮。
看到紀恩應命爽快,和興帝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問道:“你之前說本月六日君逸羽在翼王府門口接見了許多華朝大儒?怎麽回事?”
紀恩直接呈上了一份條陳,那上面是榮樂王重回人間後的動向總結,其中“自請為後”是重要的一筆。
與君天熙夠齊心啊。看來當初那個“皇夫攝政王”,也許真有兩分真心?和興帝看罷冷笑,如果不是怕耽誤女兒的婚事,他真想讓自己那個傻女兒看看這條消息。
“繼續封鎖君逸羽還活着的消息,絕對不能讓皇儲知道。”
紀恩面露難色,“陛下,這是華朝皇帝布告天下的明诏,以時間來算,不日就能傳到華朝的西關,到時候……”
和興帝決然揮手,“皇儲成婚之前,絕對不許知道君逸羽活着的消息。朕會讓毓兒出巡西北,紀恩,朕相信你的本事,別讓朕失望。”
“是。”西北消息閉塞,要對皇儲封鎖消息,倒是容易許多。等皇儲出巡回京,華朝立皇夫的風頭已經過去了,多加留意,應該能滿住東宮吧。
和興帝沉吟有傾後,又問道:“刺殺君逸羽的刺客若是被抓住了,你可知該如何安排?”
“陛下放心,臣等不會給華朝留活口。”
“朕知道,墨染臺派出的刺客,都會口含毒*藥。不過,凡事都有意外,也許來不及服毒呢。”
聽出了和興帝話中的深意,紀恩試探的請示道:“臣愚鈍,聽說漠北與君逸羽有亡國滅族之仇,恨不能将他千刀萬剮。”
“嗯。”和興帝認可的點了點頭,又一語雙關的嘆道:“毓兒對君逸羽一往情深,若是知道君逸羽活着,卻和君天熙結成了夫妻,一定想殺了那個負心漢。”
紀恩瞳孔一緊,最終若無其事的領命而去。
唉,照陛下的意思安排下去,不管成不成事,東宮都要記恨我了。天馬神保佑,就讓榮樂王一直老老實實窩在華朝皇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