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是你最在意的人嗎?】
“巴雅兒,我真的好了,你不用天天守着我,只管去忙你的。”趙羽勸道。
距離趙羽昏迷已經有半個多月了,她那天醒來就看到娜音巴雅爾哭得稀裏嘩啦,也許是把人吓狠了,這些天以來,娜音巴雅爾處理政務都只在趙羽的宮帳裏,一步也不肯多離開。這不?剛打發了一波大臣,娜音巴雅爾又坐到了趙羽床前。
娜音巴雅爾搖頭,“扶你起來走走?”
“要不讓岱勒來?”趙羽說不感動必是假話,只是娜音巴雅爾處理國事已經夠辛苦了,還要在她這跟個老媽子似的,她實在不忍心。之前是她的身體不允許,這倆天她的傷口好了許多,真不想再讓娜音巴雅爾受累。
“他是男人,不方便扶你。”
“沒事,我不介意。”趙羽望着娜音巴雅爾的黑眼圈關心道,“你最近事情那麽忙,我長傷口癢,晚上還會吵到你,要不要換頂宮帳睡?”
“岱勒介意。”說話間,娜音巴雅爾直接上前,攙起了趙羽的胳膊。
趙羽想想岱勒知道她是女的,只怕真的不好意思,也就從了娜音巴雅爾,不過她一邊起身一邊再次問道:“你要不要換頂氈帳睡?”
“不用。”娜音巴雅爾斬釘截鐵。見趙羽還要再說,又補道:“外人知道我換帳篷,只怕以為我嫌你功高震主了。”
“好吧。”聽娜音巴雅爾說得在理,趙羽也就不多說了。而且下地激發的疼痛,也讓她無心再說話。
娜音巴雅爾緊了緊手臂。哪怕知道趙羽是關心,她那些讓她離遠的話,依然讓她很不開心。見趙羽吃疼,她又很快放開了自己的小心思。
為了轉移注意力,趙羽在疼痛中,慢慢的又想到了昏迷期間的那個夢。她有點好奇那個夢中女子的身份。夢裏,那個女子的哭泣打痛了她的心,讓她覺得只要能擦幹她的眼淚,再苦再痛都能咬牙堅持,這才最終轉醒。只可惜,趙羽每次回憶,都只能想到一聲接一聲的佛號。不過比從前碰到原身的記憶就痛暈強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記憶漸漸對她開放了。
她是你最在意的人嗎?趙羽問原主。
可惜醒來的不是你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生入死太多次,明知原主醒來自己也許會消失,趙羽還是有些替她遺憾。
你從前很信佛嗎?老是有個老和尚的聲音……
“累了嗎?我們歇歇。”娜音巴雅爾扶趙羽坐下,給她擦淨了頭上的虛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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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雅兒,還能見到你真好。”趙羽不是毫無私心的聖賢,哪怕覺得自己像個小偷,望着不掩關切的娜音巴雅爾,她依然覺得自己能活回來,是很幸運的事。
娜音巴雅爾一震,心髒砰砰亂跳。
趙羽看娜音巴雅爾傻住了,笑道:“多虧你不肯放棄我,我才能活回來。”她從烏娅那知道,岱勒說她一天醒不來就沒救了,娜音巴雅爾卻在一天後還在堅持守着她,連大臣們怕監國因情誤事,都來勸娜音巴雅爾準備葬禮了。
“你還在,才是世上最好的事。”擔心碰到趙羽的傷口,娜音巴雅爾只是将臉輕輕擱到了趙羽頭上,“我發誓,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
趙羽覺得娜音巴雅爾挺會找地方,她身上傷口太多,只能一點一點的擦拭,腦袋是洗得最幹淨的地方。聽出了娜音巴雅爾誓言的認真,趙羽安撫了拍了拍她的手臂,“恩,我不會再受傷了。”
這些天漠北的大事都是在這頂宮帳裏商議的,趙羽在後帳哪怕沒有刻意聽,也對局勢掌握得一清二楚。王庭已經順利接管了五部的地盤和屬民,如今的漠北,除了突勒古部,其他的地方,她這個監國公主忽彥,大可橫着走。她只要還在漠北,想受傷只怕都沒機會了。
随着傷情大好,趙羽少了傷痛的折磨,精力日漸恢複,養病的日子也跟着無聊了起來。她本不想再摻和漠北國事,都因百無聊賴,在娜音巴雅爾問起時,不禁跟着議論了起來。
這一天,娜音巴雅爾正詢問趙羽對五部的意見,帳外烏娅求見,帶人運進來了十來口大箱子。
娜音巴雅爾顯然早有預料,什麽都沒有問,接過烏娅奉上的名冊後,就揮退了他們。
“這些是什麽?”趙羽很奇怪。
娜音巴雅爾笑而不語,很快,烏娅回來給了趙羽答案。原來烏娅沒有離開,只是出去找了幾個侍女進來。她們輕手輕腳的開了箱,撥開箱中充當緩沖物的羊毛,将其中包裹着的寶物擡出來,一件件的放在了趙羽床前的地氈上。
“哪來的?”為了不給娜音巴雅爾丢人,趙羽等侍女都退出去後,才露出眼中的驚異。滿地光華,一眼看去,大部分都是金燦燦的,映得整個室內都亮堂了三分。
趙羽雖然去過博物館,但前世只能在珍寶區看到的展品,如今像地攤貨一樣擺在面前,震撼性不可同日而語。她的眼睛都要被閃瞎了。
“五部貴族手裏收繳來的。我見你養病無趣,讓他們挑幾件有趣的物件來,沒想到都是些金銀。”娜音巴雅爾有些嫌棄同胞的品味。草原上的貴族,多偏愛繁麗的器物,她深知這一點,還專門點了位衣食素淨的貴族青年過去,沒想到挑來的還是一堆花哨的俗物。早知如此,她還不如自己抽空。
趙羽也覺得地上的金銀寶石有些堆砌過度,聽出了娜音巴雅爾的嫌棄,她笑道:“看起來工藝比你上次從西武換來的還精致些,氈帳樸素,擺幾件倒是能提色不少。”
宏朝建立以來,水草豐美的年歲,民間大部分東西都可以自給自足,但承載貴族奢華生活的各種食用器具,基本全來自華武二國。這兩年,宏朝戰事大敗,南侵劫掠指望不上了,連互市都停了。奢侈品得不到補充和更新,各位茍安于漠北的貴族老爺,日子都少了滋味。
娜音巴雅爾為了拉攏漠北各部,上次與西武互市時,特意換了不少金銀珠寶,拿去争取到了各部質子。可惜,人家攀了高枝,得了華朝的寶貝,質量比她給的更上幾層。而她娜音巴雅爾中計,險些飲恨青史,還險些失去了摯愛之人。
“這些是從華朝來的,工藝是出挑。”娜音巴雅爾手一緊,很快調整情緒,殷切問道,“看看有中意的嗎?若是沒有,改日我再去給你挑。”
“華朝來的?确定嗎?”趙羽不答反問。
“嗯。收了批瓷器,年份都是君天熙的。”
看出了娜音巴雅爾的沉悶,趙羽招手喊娜音巴雅爾坐過來,安撫的握住了她的手,“危險都過去了,經此一戰,你收攏了漠北,也算是一樁好事。”
“也是。”娜音巴雅爾知道趙羽說得在理。如果不是這次因禍得福,她要分化各個部落,就不知得費多少工夫。只是想到趙羽險些喪命,她還是郁郁難樂。
“這樣看來,不僅帖侖可肯定與五部有勾結,背後還有華朝的影子。”
突勒古部在巴魯爾特以南,領地直接與大漠相連,五部要在躲開王庭耳目的前提下拿到華朝的東西,必然離不開突勒古部的助力。而帖侖可在突勒古部,明顯不是個被架空的虛名首領。
“是。君天熙一直稱病不朝,連大小年節都不曾露面,沒想到還有餘力來分化漠北。這回是我疏忽了。”娜音巴雅爾前幾天就和趙羽聊過突勒古部的疑點,以她對趙羽的了解,趙羽能将事态聯系起來,她一點都不覺得稀奇。
“你的計劃很周祥,我們又不是永生天,哪裏能知道他們那麽快就能聯合起來。”抛開娜音巴雅爾的因素,趙羽其實挺佩服華朝那位女帝,“不管怎樣,他們沒成功,便宜我們了。”
娜音巴雅爾輕輕嘆了口氣,“我打算用這批華朝器物,問帖侖可一個防守不嚴之罪。”
“不會逼急他吧?”趙羽有些猶豫,“要完全消化五部還得花費些時日和精力,王庭最近不宜再戰了。”
“有西武牽制華朝,華朝也不可能幫帖侖可出兵。帖侖可想咬人,也需要時間積蓄力量。我不甘心封一個逆賊為勤王功臣,而且我懷疑,上次在溫泉宮行刺你的人馬,也是帖侖可派的。那天他提着闊疊的首級來時,若不是……若不是你還病着,我一定不會讓他那麽順利的賣乖。”娜音巴雅爾在趙羽面前沒有掩飾憤恨。
趙羽知道她不平,沉吟有傾,點頭道:“溫水煮青蛙,慢慢撕開他的假面具也好。就是得把握火候。”
“嗯,我不會逼急他的。”
“好。”趙羽知道娜音巴雅爾做事有分寸,看她悶悶不樂,她轉移話題,擺出一臉饒有興味的模樣,指着地上金銀珠寶中的一個大瓷瓶問道,“只看到這一件瓷器,好像沒有溫泉宮的耐看?”
那是一只藍釉八棱瓶,釉色端雅,器形流暢 ,然而描金花鳥畫蛇添足,令其雅致全失。這只八棱瓶從箱子裏出來時,娜音巴雅爾就注意到了,笑道:“好好一個藍釉瓶,生生被描金彩畫襯得俗豔不堪。草原上都喜歡鑲金帶銀的物件,也不知那批瓷器裏有沒有素雅大方的,回頭我給你看看。若是不成,我在溫泉宮有幾套瓷器,派人取來。”
娜音巴雅爾往年的私人物品都在溫泉宮,王庭這頭她一心勵精圖治,還真沒顧上更換器具。
“不用了,我回頭去溫泉宮欣賞就好了。”
“你想去溫泉宮?”
“不能去嗎?”娜音巴雅爾的語氣讓趙羽有些遲疑,“我挺喜歡溫泉宮的。”
“沒,你自然能去。”怕被趙羽看出異樣,娜音巴雅爾眼皮微垂。傷沒好全就念着溫泉宮,你就這麽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嗎。
“巴雅兒,到底怎麽了?要是溫泉宮不方便,我就不去呀。再說呢,我傷還沒好呢,也不便出行。”
“溫泉宮沒什麽不方便。”見趙羽誤會了,娜音巴雅爾臨時逮了個借口,“只是我這正是諸事龐雜之際,你不想幫我嗎。”
趙羽失笑,“我說你怎麽突然又問我政事了,原來我傷沒養完,你就看中我的勞力了。需要我做什麽只管直說呀,自己生悶氣幹什麽,還和我見外?”
娜音巴雅爾微怔,随即喜笑顏開,“那我就不與你客氣了。”
“本來就不用客氣。”趙羽笑容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