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無法根治?】
“你給木都格把過脈,給本宮仔細說說脈象。”
娜音巴雅爾對岱勒提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起來說。”嫌岱勒跪在地上聲音聽不清,娜音巴雅爾指了個小墩子給岱勒。
“謝殿下賜座。”
本來就沒多大的小墩子,岱勒還只坐一半,比跪着還遭罪。
岱勒樂意恭謹,娜音巴雅爾也沒有要他少恭謹的心思,只是吩咐他用漢話說。
求見娜音巴雅爾時,岱勒留意到了賬外的護衛都離帳篷不近,進帳後也發現了沒有第四人。饒是如此,這位監國公主,在要詳談與女忽彥相關的事情時,依然選擇了用漢話。
岱勒在心底暗贊了一句“處事謹慎”,切換成漢話模式後,細細的将趙羽的身體狀況說了一遍。
“這麽說來,她每逢雨天都會全身劇痛,就是因為水毒?”娜音巴雅爾也改用了漢話。
“是的。”
“那能治好嗎?”
“回殿下,水毒是天下罕見的奇病。下仆無能,以下仆現在的醫術,無法根治水毒。”
岱勒嘴上說着“無能”,實際上卻是不想在監國公主的心裏留下無能的印象,所以他特意避開了“學藝不精”之類的托詞,還強調了“天下罕見”和“現在”。
無法根治?
娜音巴雅爾沒心思關注岱勒的小心機,而是質問道:“既然是天下罕見的奇症,你怎麽看出來的?會不會看錯了?”
一到雨天就全身發疼毛病,說它重吧,它還不到要命的程度;說它輕呢,它發作起來也着實折磨人。娜音巴雅爾一回想起趙羽發病時的痛苦,就覺得不忍,所以聽說水毒無法根治後,她一門心思希望是岱勒誤診。
Advertisement
公主這是怎麽了……
岱勒微愣。他一直在小心說話,着實不解,怎麽會突然得罪這位監國公主。
不敢多走神,岱勒又連忙跪了下來,“殿下容禀。凡是患上水毒的人,都是身帶嚴重的外傷之後又不慎落水,受涼水侵襲所至。常人重傷都很難活命,再落入水中,能活下來的更是萬中無一,所以水毒患者極其少有。但是水毒的脈象很獨特,只要是學過水毒脈書的大夫,一切脈就能看出來。下仆從前當游醫時,就有幸在中原見過水毒的脈案。而且下仆問過安都大人,她說自己确實在重傷期間落過水。下仆有十足把握,絕對不會誤判安都大人的脈象。”
說起趙羽重傷落水的事,娜音巴雅爾甚至不用找趙羽求證。當初趙羽躺在水灘上,是她命人把趙羽撈起來的。而且那時她還以為趙羽是個死人,差點讓人把她埋了。
“原來如此。”娜音巴雅爾擡手示意岱勒坐回去。她不是不講理的人,将趙羽的經歷和岱勒的說法對照起來後,她再不甘願,也不得不承認,趙羽是得的水毒。
想到水毒要是治不好,趙羽便要一輩子遭受痛苦的折磨,娜音巴雅爾覺得心裏沉甸甸的。
我都不想接受,承受痛苦的她又該是怎樣的心情?娜音巴雅爾關切的望向趙羽,意外發現她竟然在走神。
趙羽因走神而迷離的眼眸讓娜音巴雅爾微微松了口氣,又讓娜音巴雅爾半是好笑半是好氣之餘,對她的憐惜又重了幾分。
回過頭來後,娜音巴雅爾不自覺的将聲音壓低了些,問道:“有誰能治好水毒嗎?”
岱勒直到此刻才明白鋒芒內斂的娜音巴雅爾為什麽會突然咄咄逼人。他心裏對趙羽羨慕至極,嘴上不假思索的抛出了娜音巴雅爾想聽的希望。
“華朝浙州那邊有一個醫術精奇的門派,名叫‘靈谷’。靈谷的大夫治好過世上很多疑難雜症。他們這一代的谷主無憂子,被人贊為‘妙手醫王’。聽說送到無憂子手上的病人,只要有一口氣在,就能妙手回春,他大約是當今世上醫術最高的人。下仆覺得,如果安都大人的水毒能得到靈谷谷主無憂子的醫治,一定能治好。”
“浙州?”娜音巴雅爾愁上眉頭。
自她的兄長哈日喬魯前年冬天南攻華朝後,華朝便斬斷了兩國的民間往來。華朝女帝君天熙北侵大勝後,也許是為了遏制漠北的力量,不僅在漠南設了安護府,還收容了不少漠南難民。便是現在,若有大宏的叛臣叛民投奔華朝,經漠南安護府審查合格後,也能得到大華的接納。
問題是,趙羽名義上是她娜音巴雅爾的忽彥,她總不能為了讓趙羽進入華朝,就讓她的忽彥“背叛”大宏吧?而且被漠南安護府接納的人,全都會被安頓在漠南,就算她讓趙羽混過去,趙羽也進不了華朝腹地。經華朝邊境去往靈谷,顯然不可能。
西武和華朝也已經分道揚镳,就算讓趙羽從西武繞道,想混進華朝也不容易。除此之外,她除非命人護着趙羽翻越重重高山,從無人涉足的絕地進入華朝地界。但這樣一來,未免也太危險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她有辦法讓趙羽平平安安的踏上華朝疆土,可身在華朝東南的浙州與漠北之間,千裏迢迢。趙羽一來一回,還要花時間看病,加起來不知道要幾年功夫,而她卻正處在需要趙羽這個假忽彥的時候。
岱勒也是看準了娜音巴雅爾不會讓趙羽去浙州,才大膽的說了“一定能治好”。他低眉順眼的裝瞎子,只當沒見到娜音巴雅爾臉上的憂色。
“靈谷過不去的,不用想浙州了。”趙羽回神時正好聽到娜音巴雅爾在念浙州,也猜到了她的為難,“岱勒說能幫我配出減輕疼痛的藥,漠北也不會天天下雨,我吃藥止止疼就好。回頭再讓岱勒多研究幾天,說不定他就能把我治好了。”
娜音巴雅爾對岱勒問道:“你真有把握讓水毒發作時的疼痛減輕?”
“回殿下,下仆以前看到的那份水毒脈案上,就記着減緩水毒病情的藥方,藥方上的藥,王庭藥庫裏都有。只是下仆須得等安都大人發病後,細查表征,才能改出适合她的方子。”
“那好。”娜音巴雅爾點頭,“你盡快把藥方改出來,平時也多給木都格調理調理身體。若是能把水毒治好,本宮重賞你。”
“謝殿下,下仆一定不遺餘力。”
趙羽事不關己一般的半垂了眼皮,卻沒能蓋住眼底的沉悶。
鑒于岱勒還不夠老實,趙羽的腦疾關系來歷,娜音巴雅爾這次不打算讓他看診。
到此為止,娜音巴雅爾算是達成了今天接見岱勒的目的。所以她終于放出了自己擱置的不滿,敲打道:“功需賞,錯必罰。岱勒,你今後需得記清楚,本宮手下,不要自作主張的仆從。木都格和本宮是一體的,她那邊和本宮一樣,不容先斬後奏。”
“下仆謹記。”
明明是兩個女人,公主強調“一體”和“一樣”,難道是怪我對安旭木都格不夠尊重?岱勒聽出了娜音巴雅爾話裏的重點,心內生出了一絲惶恐。這位監國公主……難道是看出我利用安旭木都格的事了?
“嗯,你是得謹記。”娜音巴雅爾揮退岱勒。
由于趙羽在場,娜音巴雅爾不想趙羽知道有人辜負了她的信任,所以敲打岱勒的真實理由,她不好說得太直白。她不知道岱勒是否聽明白了自己的真意,但她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岱勒若還敢算計趙羽,她絕不手軟。趙羽雖然聰明,但是心思太純淨了。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再利用趙羽的真誠!
岱勒躬身退後時,已将娜音巴雅爾的警告牢牢刻在了心尖上。從前他一無所有,所以敢賭敢拼。如今他好不容易在草原新主宰面前掙到了一條青雲路,又怎麽會自絕前程呢?所以不管猜沒猜對公主的意思,公主說“一體”,他從今往後,便只能把安旭木都格當公主本人一樣禮敬。
借着關帳門的功夫,岱勒偷偷瞟了眼趙羽,心內覺得有些可惜。
安旭木都格雖然是個女人,卻是個值得托付真心的人。如果她不在監國公主忽彥的位置上,他本可以和她成為知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