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說好的草原漢子耿直豪爽呢?】
一直沒聽到趙羽發問,娜音巴雅爾在她懷裏慢慢平定了心境。
心态恢複後,娜音巴雅爾發現自己竟然有些貪戀趙羽的懷抱。她不明白是為什麽,但不敢沉淪在溫暖裏,所以選擇拿出毅力,拉開了和趙羽的距離,自行站直了身體。
趙羽記得時疫爆發後,娜音巴雅爾一心救助疫民。後來放棄中西所的決定,不論是巴雅兒的自主選擇,還是身不由己,她心裏都不好過吧。
說起來,她其實比我還小一歲。連二十歲都沒滿,肩上就要扛起一個破敗的國家,太不容易了。我其實沒有資格苛責她,也不該苛責她。
不忍再讓娜音巴雅爾傷神,趙羽在娜音巴雅爾脫離自己的懷抱後,默默地壓下了對治疫所的記挂,輕聲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娜音巴雅爾仰望趙羽琥珀色的眼眸,覺得這雙清澈的眼睛能看透一切。
你猜到了?卻因為我,選擇了不說破嗎?
感念趙羽的體貼與通透,娜音巴雅爾嘆道:“其實你才是很好很好的大好人。”
“嗯?”趙羽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突然得到這麽高的誇獎。
娜音巴雅爾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笑着伸出雙手,揉掉了趙羽臉上的迷惑。
趙羽失笑,“記得我第一次抱你時,你像被人輕薄了一樣,狠狠地把我推開了。公主殿下,這才隔了多久啊,你就這麽喜歡對我動手動腳了?”
随着趙羽的話回想起自己推開趙羽的場景,娜音巴雅爾也跟着樂了。只是沒等笑容完全綻放,她又猛然一驚。從什麽時候開始,我這麽喜歡親近她了?!
“怎麽突然臉色不好了?”趙羽關心道。
娜音巴雅爾恍惚的望着趙羽清俊的面容,久久沒有回話。
趙羽在娜音巴雅爾眼前招了招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臉上明顯透出了憂色,“巴雅兒,你怎麽了?說話呀,別吓我。”
從來沒有見過娜音巴雅爾這麽失态,趙羽還真有些被她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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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只是想到了我們逃難的時候,喝口水就好。”娜音巴雅爾退後幾步,掩飾性的張望,做出了找水壺的樣子。
“瞧我這蠢腦子,我以後再也不說這個了。你坐一坐,我去幫你倒水。”
趙羽沒能看到的是,她轉身之後,娜音巴雅爾盯了她忙碌的背影半響,才慢慢落座。
娜音巴雅爾捏了捏眉心,覺得自己一定是太累了,才會胡思亂想。
“小心一點,一直在火邊熱着的水,有點燙。”怕娜音巴雅急着喝,趙羽倒是想幫她摻點涼白開來着,可惜這沒有。
趙羽嫌棄漠北的冬天。又長又冷,明明相當于農歷二月了,氣溫卻還在零下,白開水晾着都會成冰塊。
“好。”水熱正好符合娜音巴雅爾的需求,好幫她多空出點緩解心情的時間。
“下臣醫官岱勒,奉命參見監國公主殿下。”
岱勒的聲音從帳門外傳來時,娜音巴雅爾的水還沒喝完,心神卻已然平定。就像趙羽當初說的,女孩子之間,親密些很正常。她曾見過不少草原貴女,她們好友之間的相處,不也如此嗎?
“進來吧。”娜音巴雅爾這時才舍得放下水碗。
“下臣叩見監國,叩見安都大人。”
注意到岱勒對趙羽也行了給高位王族的大禮,娜音巴雅爾暗暗挑眉。
“本宮聽木都格說,你用漠北的藥材研制出了新的解疫藥?”
“回殿下,是安都大人牽挂治疫所,不僅不辭辛苦的來林下尋藥,還親自試出了解疫的藥方,下臣只是跟着安都大人出了點力氣,不敢貪功。”岱勒的話等于是将配出解疫藥的功勞讓到了趙羽頭上。
“岱勒……”趙羽聽不過岱勒的瞎話,皺眉出聲。
“木都格。”娜音巴雅爾用眼神壓住了趙羽,示意她稍安勿躁。
岱勒偷偷咋舌。雖然他發現趙羽是女人時,就猜到了她和娜雅公主私交匪淺,但私交歸私交,明面上的規矩又是另一回事。能在一國之主接見外臣時随便插嘴,還沒有受到責備……她們兩人間的情分,比他猜想的更深。
确定岱勒是一個上道的人,娜音巴雅爾也就懶得轉彎抹角了,直接開門見山道:“之前治疫所傳言,說木都格親自試用西武的藥材,确定藥能解疫後,才讓疫民用。木都格染上時疫的事,當時治疫所就你一個大夫知道,也只有你一人經治。本宮查到,那些傳言是從藥帳出來的,可是你傳出去的?”
“殿下明鑒,那時安都大人得了時疫是真的,他試用出藥效後疫民們才用藥也是真的,這些都不是傳言。下臣只是看安都大人對疫民就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愛護,不忍見他的功勞被埋沒,才将這些事說了出去。”
難為岱勒想出了這一套颠倒黑白還不算欺君的說辭。事還是同樣的事,岱勒只是隐瞞了時間順序,就讓趙羽從急着救命,變成了為民試藥。
岱勒今天出門前吃錯藥了吧! 趙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偏頭對娜音巴雅爾拼命搖頭。
娜音巴雅爾好笑的扯了扯趙羽的衣袖,趙羽才停下搖頭模式。
要不是曾經從也刺嘴裏問清楚前因後果,娜音巴雅爾都要相信岱勒的信誓旦旦了。
比起岱勒指白為黑的本事,娜音巴雅爾更關注的是,岱勒提到趙羽時,還是用的“他”,而非“她”。
娜音巴雅爾滿意岱勒的識趣,同時也想到了,這種識趣不是尋常平民該有的。此處三人都知道“女忽彥”之事,若是尋常的平民奴隸,定然會用“她”。岱勒堅持用“他”字,往深處想,甚者可能是在隐晦的表忠心——他會對“女忽彥”的秘密守口如瓶。
那麽這人,能有這等心機,是當游醫混出的本事,還是家世上有說頭呢?
“對了,安都大人本來吩咐下臣不要将他患上時疫的事說出去。下臣自作主張,想着正值大宏複興之際,草原子民應該知道,我們不僅有偉大的監國公主,還有安都大人這樣愛護子民的大人,所以把事情說了出去。此舉違背了安都大人的命令,請殿下和安都大人降罪。”語畢,岱勒五體投地。
趙羽沒想到,穿到古代還能聽到這種歌功頌德的調調,她感覺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
說好的草原漢子耿直豪爽呢?
娜音巴雅爾看準了趙羽不想應聲,她安撫的捏了捏趙羽的手背,自顧對岱勒說道:“你在治疫所将木都格照顧得不錯,又和木都格一起配出了我們大宏自己的解疫藥。這些功勞和苦勞攢在一起,夠抵罪了。本宮看你是個有忠心的,打算将你升為皇醫,職掌木都格帳內的醫藥,你意下如何?”
如果單純是一國之主想提拔一個醫官,哪裏需要問“意下如何”?又為什麽要強調“忠心”和“木都格”?
一直聽說娜雅公主美麗善良又聰睿,岱勒從前只當是天選家族在給自己貼金。哪怕在娜音巴雅爾成為監國後,岱勒也以為她是王庭推出來的傀儡。第一次受到娜音巴雅爾的接見後,他的小算盤失了手,也只當是意外。直到他發現傳說中深受監國公主喜愛的準忽彥是女人後,才正視起了這位比自己小了快十歲的美麗公主。
娜音巴雅爾短短幾句話,既接了岱勒獻出的功勞,又向岱勒展示了氣量,還恩威并施的提出了命岱勒效忠、守秘的要求。岱勒自負嘴皮功夫不錯,聽出娜音巴雅爾話中的豐富層次後,他心知這位公主善不善良難說,聰睿卻肯定是貨真價實的。
直到此刻,岱勒才算明,為什麽自己當初會失算。
他第一次面見娜音巴雅爾時,只當她是尋常小兒女,想着一味乖巧不能引人注目,才特意在不失禮敬的前提下,暗暗展示了些風骨。如今看來,他實是錯把狐貍當兔子,能得個醫官的位子也算是走運了。
“永生天為證,下臣岱勒誓死效忠監國公主娜音巴雅爾殿下和她的忽彥安旭木都格大人,一定守好安都大人的身體。如果違背誓言,我會被永生天永遠抛棄,死于荒野,屍骨不存。”岱勒毫不猶豫的跪地叩首,發下了重誓。
要想得到一個成熟掌權者的重用,要麽賣本事,要麽賣忠心。岱勒慶幸自己這一次沒有走錯。
“起來吧。本宮聽木都格說,你因為是胡漢雜兒,在草原上生活時受了不少委屈。只要你守好自己的嘴巴和忠心,有木都格在,定然會讓雜兒的日子也好過起來。”
“下仆叩謝殿下,叩謝安都大人。”岱勒的膝蓋像在地上紮了根。
下仆?
眼見岱勒把自稱從“下臣”改成“下仆”,趙羽的眉頭,皺得都能夾核桃了。
娜音巴雅爾沒有注意到趙羽的表情,她面對岱勒的“下仆”,認可的點了點頭。
從岱勒起誓效忠起,就算是拜在了娜音巴雅爾門下,的确是可以稱“下仆”了。
比起虛無缥缈的誓言,娜音巴雅爾更相信能掌握在手裏的東西。她覺得趙羽之前有一句話很對,岱勒“有求于人”。而她娜音巴雅爾,恰好是草原上最能滿足岱勒之“求”的人。
至此,娜音巴雅爾才徹底放下了對“女忽彥”一事洩密的擔心。因為岱勒這樣的人,只要自己一日是大宏主宰,便會獻上一日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