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搬家那天沈嘉文臨時有要事,一幹事務都只能扔給年曉米。青年聯系了幾個搬家公司,再三說東西并不多,對方給出的價格還是讓他十分肉疼。今時不同往日,別說近千塊,就是幾十塊錢,他也得緊緊攥住了。
最後從大街上雇了個微型輕卡,東西摞得搖搖欲墜的,辛辛苦苦開到了新家。對方就只是出車,拿到錢就卸下貨物走了。老舊的小區沒有電梯,年曉米請單元門口閑聊的老大爺幫忙看着點,自己螞蟻搬家似的,一點一點往上扛東西。
這一年冷得早,十月份的大白天,呼吸都有哈氣。
他卻出了一身熱汗。
沈嘉文快中午的時候趕過來,看見的就是年曉米抱着洗衣機一步一步順着臺階往上挪的背影。
他的心髒瞬間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擊中了。
一個男人,倘若沒有錢,沒有地位,就只能讓自己重要的人過這樣的日子。這種時候,說再多甜蜜的情話,許再多對未來的承諾,都是諷刺。
他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攥緊手心,指甲刺入掌心,很疼。
洗衣機其實并沒有重到一個小夥子擡不動的地步,但年曉米實在有些累了。他原本想請朋友過來幫忙的,最後想想,還是覺得,有些無法開口。別人看了他這樣的狀況,能給予的也只是同情和擔憂罷了。既然于改善境況毫無益處,又何必平白給別人添麻煩呢。
心事重重地休息時,熟悉的身影從他身邊越過,擡着洗衣機大步流星地往上走。
年曉米愣怔了一下,急急追上去:“诶那個有點沉,我們一起擡吧……”
沈嘉文一聲不吭地把東西放上去,又匆匆跑下來,沉聲道:“還有什麽?”
“冰箱……”
年曉米追着男人跑下來的時候,沈嘉文已經把冰箱扛到背上了。空的電冰箱少說也有百斤沉,片刻就被背進屋了。
年曉米向老大爺道了謝,回到家裏,看見沈嘉文沉默地坐在床上,打量着狹小的卧室。
“你下次……不要那麽着急,那東西很沉,閃了腰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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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搖搖頭:“沒事兒,我幹過這個活兒。倒是你,不是說好了找搬家公司麽?”
“搬這麽點東西要一千塊錢呢……雇了個輕卡,才一百五。”年曉米給沈嘉文看得有些瘆的慌:“真的……能省不少錢……你別生氣了,這不是都搬過來了麽……”
沈嘉文沒理他,徑自開始收拾屋子。可惜他平日裏被年曉米慣得連個內褲都找不見,如今坐起家務來,也是有些沒有頭緒。
年曉米跟他生活得久了,知道生氣時不能去捋虎須,要給對方個臺階下,慢慢就好了。兩個人就這麽達成了古怪的默契。年曉米找東西,沈嘉文在一邊幫忙,大半個下午,總算是收拾齊整了。
年曉米累得有點大發,午飯也沒吃,只想一頭栽倒在床上。可惜潔癖并沒有随着搬家而消失。新房的熱水器很老舊,他沒敢用。只得自己燒了開水,兌在臉盆裏洗頭。餘下的拿一個塑料桶裝着,擦洗身上。
洗到一半的時候,沈嘉文提着又一壺開水進來了。狹小的衛生間,兩個大男人擠在一起,回身都有些困難。但是,卻不那麽冷了。
年曉米看着沈嘉文要把新的一壺開水兌進桶裏,趕忙攔着:“我洗完了……你自己用吧……”
沈嘉文沒理他,把大毛巾浸濕,披在他背上。浸了熱水的毛巾驅散了身上的冷意,年曉米輕輕打了個哆嗦,舒服了不少。
男人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洗了。末了先套好衣服出去一趟,翻出來一個大浴巾,把穿了衣服還在哆嗦的年曉米包粽子似地一裹,塞進被子裏。
年曉米緩過來了一些,看着坐在床邊擦頭發的男人:“我聯系了一個修熱水器的,說是明天過來看看。實在不行……冬天可能還得再買個電熱毯。剛才和樓下的大爺聊天,他說這邊供暖不太穩定。”
沈嘉文嗯了一聲表示聽到了,也鑽進被子:“晚上出去吃吧。錢你該花花,我也不是真的一個子兒不剩了。”
年曉米在被子下面摸索着找到了男人的手,握住了,冰冷的指尖慢慢暖和起來。
老街區不論是屋外還是屋裏,總讓人有種時光倒流二十年的錯覺。沒有超市,沒有大商場,只有一個早上七點半散市的早市和開在犄角旮旯的食雜店。臨近的一趟街上,國營的副食品商店還在,買東西要去櫃臺開小票。出了院門那趟街一溜兒都是老館子,油漬斑駁的門臉,成日裏飄着混亂的香味。
誠然貧窮,但也充滿了世俗的熱鬧。從冒着火星的油鍋到大蒸籠上雪白飄渺的蒸汽,都是人間煙火。
年曉米和寶寶很快習慣了這裏。至于沈嘉文,這種地方對他而言,一直都是熟悉的。
這個冬天開始飄第一場雪的時候,米瑞梅出院了。米瑞蘭辦了內退,離開了工作了一輩子的附院兒科。她要陪着姐夫一起照顧姐姐。畢竟家裏的孩子都忙。
年曉米放下家裏的一頭,真正開始了作為審計師的日子。
寶寶脖子上挂着鑰匙,學會了自己熱飯。遇到不開心的事只是扁扁嘴,不大愛哭了。
日子好像沒有回到以前那麽好,但終究是平穩下來了。
這一年上頭發文件搞反腐倡廉,知味居的生意清淡了不少。副食品連鎖店倒是一直很紅火,經理一直勸沈嘉文開新店,實在不行就開放加盟。男人思來想去,最終沒有答應。他沒有多餘的錢了。而加盟一旦開放,以企業現在的能力,以後的走勢,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至于新公司那邊,資金鏈一直繃得很緊,賣房的那一百多萬,還給趙哥他們拿去救急了。
做生意這種事,三分靠個人,七分靠運氣。他敏銳地意識到,公司只要能邁過這個坎兒,以後不說獲利滾滾,起碼也能平穩運行,有一份良好的利潤保障。但是是否真的能得償所願,并不是幾個股東能說了算的。投資,說白了就是賭博。男人天性裏或許都熱愛冒險,他有心想把手裏剩下的錢一并投進去搏一次,但想到眼前的境況,最終還是收了手。
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賠光這些年攢下的底。起碼他還有個知味居,小心謹慎地熬上幾年,只要沒有人像這一次這樣在背後捅刀子,回到從前的日子,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
只是苦了年曉米和寶寶,要在這樣的環境下陪他熬着。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日子,他才開始真正了解身邊的這個人。他一直以為,性格敏感內向的人都很脆弱。年曉米敏感內向是不假,但要說脆弱,大概僅僅是在感情上。他性格比別人溫和,除了非黑即白的事,幾乎很少與旁人生氣,也從不抱怨生活。典型的逆來順受。沈嘉文從前覺得這種性格是窩囊,現在才發覺,其實并不是。青年并非全然沒有脾氣,倘若被別人無故欺負了,他也會據理力争。但是對于那些非人力能左右的事,他總能默默承受下來。生活的拳頭落下來,年曉米這塊棉花可能癟了一下,而後又悄悄地,在別人不知道的時候舒展開了。大概是從小一直過着平凡有序的生活的緣故,他總能在一片混亂裏,把生活再次變得有序起來。
沒有什麽比這種平凡的秩序更能給人安心的了。它代表不論經歷多少磨難和坎坷,總有些東西是不容改變的。而正是這些不容改變的東西,才是真正支撐生活的力量。
年曉米對這些倒是沒什麽太大的感覺。這一場亂七八糟的事唯一的後遺症,大概是他又得去追公交了。但追公交也沒什麽不好,天天坐在辦公室裏,他覺得自己也需要點體育鍛煉。他開始加入項目組,和同事一起承接些小的審計項目,日子變得很忙碌起來。沒有時間做晚飯倒并不是大問題。新家附近吃東西的地方很不少,價錢也都很實惠。起初他怕不衛生,慢慢吃習慣了,倒也沒有鬧過肚子。再不濟還可以買半成品,回家自己做,也都很方便。
十一月,北方徹底進入冬天。年曉米周末加班,下了班以後急匆匆地往外跑。這一天是個節氣,立冬。
在公交車上沙丁魚罐頭似地擠了一番之後,他終于被人流擁着下了車。沈嘉文在購物中心門口沖他揮手,寶寶在一邊跳來跳去。
老房子的供暖不好,熱水袋只能頂半宿,沈嘉文當機立斷,要趕緊買個電暖氣。男人買東西應該是老板最喜歡的那種顧客,看好了就買,不拖泥帶水,沒有半句廢話。
購物中心賣家電在上層,超市在地下。三個人分頭走,年曉米帶寶寶去超市,沈嘉文去買電器。青年摸摸錢包,鼓鼓的。他剛發了薪水,雖然每個月的預算都做好了,但偶爾開葷打打牙祭還是必要的。
“寶寶想吃什麽?”
淇淇擡頭眨了眨眼,很幹脆地回答道:“肉!”
“……那,羊湯好不好?”立冬喝羊湯,冬天不感冒。
寶寶點點頭。
牛羊肉比豬肉貴很多。從前經濟條件好的時候,家裏常吃的是牛肉,因為沈嘉文喜歡。後來搬過來,年曉米把菜譜換成了便宜的豬肉和魚肉。幸好男人并沒有那麽挑食。冬天沒有時間做飯,年曉米就一次性拿高壓鍋煮一堆五花肉,凍起來。吃的時候切片,加點生抽和蒜一蒸就好。豬油都被蒸出去,五花肉肥而不膩,很是下飯。再或者買一堆脊骨一次性煮了凍起來,添點蘿蔔山藥之類的菜煲湯也很方便。
但是,羊肉卻是很久沒吃了。
年曉米難得豪爽地買了整只羊腿,請賣肉的師傅剔了。調料區有現成的香料包,桂皮,八角,黨參,黃芪,香葉,草寇,砂仁,花椒。家裏還有幹山楂片和枸杞……年曉米站在調料架跟前,咽了一下口水。
往年但凡大小節氣,他都會回姨媽家,姨媽煮羊湯的手藝極好,湯清肉爛,一點也不膻。哪怕單就着湯水,他也能一口氣吃掉三個碗大的白面餅。今年姨媽身體不好,附院的醫生和樓下的張大夫都說需要靜養,勞累和熱鬧都是要不得的,家裏就沒有像往常那樣聚會。趕上姨夫上外地的朋友家取吃的,姨媽就只有米瑞蘭陪着。
年曉米神色黯淡下去,輕輕嘆了口氣。他有休息日總是會回去探望的,姨媽不好不壞,身體老也沒有起色,讓人幹着急。他手裏不寬裕,媽媽知道,每次帶了東西回去,米瑞蘭都偷偷塞錢給他。有時擰不過自己親媽,只好揣下來。但心裏一點也不好受。
接項目的話就有提成,但他剛開始做這一行,賺得還是太少了。工作還得更加努力才行。
衣襟被輕輕拉扯,低頭,看見寶寶仰臉看着他,滿臉擔憂:“小爸,你怎麽啦?”
年曉米摸摸他的小卷毛:“沒事,寶寶還有什麽想吃的麽?”
小東西搖搖頭:“沒有啦。我想回家。”
往出口走的時候接到沈嘉文的電話,說是購物中心周年,在搞抽獎。年曉米把超市的小票拿過去,加上沈嘉文買電暖器的錢,能抽三次獎。
沈嘉文把寶寶抱到獎箱前,笑道:“小孩子手氣旺,淇淇第一個。”
寶寶癟癟嘴:“抽不到怎麽辦?”
“有毛不算禿。”
小東西皺着眉頭在獎箱裏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一張卡片,一旁的工作人員接過來,驚訝道:“呀,一等獎,糧油套裝!”緊接着笑道:“一整天,這才抽出來第二份。小孩子果然手氣旺。”
寶寶似乎松了口氣,掙紮着從親爹懷裏跳下來,抱住年曉米的大腿,眉眼一彎。
然後讓年曉米上去,年曉米猶豫了一下。沈嘉文拍拍他:“就随便一摸。”
随便一摸……果然是沒獎的。年曉米自嘲道:“我長這麽大,抽獎從來就沒中過。”
沈嘉文邊笑邊把手伸進獎箱,随意抽出了一張,往一旁遞過去:“沒事兒,寶寶不是中了麽……”
話音沒落,就聽工作人員大吼一聲:“特等獎!今天第一份特等獎!價值1000元的溫暖家牌陶瓷取暖器!”
圍觀群衆一片驚嘆。
工作人員似乎來了精神:“購物滿200元就可以參加抽獎!大家踴躍一點!這位先生三張獎券中了兩次獎!我們購物中心真誠回饋廣大顧客!中獎率很高!來來來,不要錯過機會!滿兩百元就可抽獎!多買多抽!……”
一家人去後臺領獎品。沈嘉文看着那個紙箱,再看看自己身邊的電暖氣箱子,笑着搖頭道:“這叫什麽事兒。買的東西還沒抽獎獎品值錢。”
年曉米卻挺高興的:“這樣兩個屋可以一屋放一個了。”
回家煮湯的時候年曉米還在開心:“說起來你們做生意的是不是都特別有財氣?我從小到大連一毛錢都沒撿過呢。”一念及此,不免有點喟嘆。
沈嘉文探頭瞅他鍋裏的湯:“我的還不是你的。說起來我倒是撿過幾次錢。”
“一百的?”
“不是,撿錢包。”
“不是要送派出所麽?”
沈嘉文在他腦袋上彈了一下:“你傻。沒證件沒照片啥也沒有,就裏頭有幾張老人頭,派出所能管你麽。”
年曉米一想,也是,但還是覺得不妥:“要是數額太大還是要交派出所的……”
沈嘉文捏捏他耳朵:“知道,我又不傻。別亂尋思。我下去買幾個白面馍馍吧。”
年曉米臉上有點發熱,輕輕嗯了一聲。
男人下樓買了一堆白面馍馍,回來時剛好開飯。
除了噴香撲鼻的羊肉湯,還有一道蒸蘿蔔。白蘿蔔切扇片蒸好,沿着盤邊倒一點豉油,鋪上生姜絲,再淋爆過花椒的熱油。寶寶抽獎中的套裝裏有一桶花生油,剛好用上。
羊湯香濃,蒸蘿蔔清淡,配在一起吃剛剛好。
年曉米還有點擔心:“香料包是買現成的,我自己添了點別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沈嘉文夾了片羊腿肉咬了一口,緊接着把整片都塞進嘴裏,點點頭。
年曉米看着他的吃相,笑了一下。一個人要是吃相很斯文,大抵因為他不餓,也可能東西不愛吃,或者東西是常吃的,又或者是,在別人跟前端架子。眼下四者都不是,自然該怎樣怎樣。
沈嘉文吃東西沒聲音,但如果餓了或者碰到愛吃的,會吃得很快。寶寶這一點像他。
兩年成年男人加一個小男孩,将近二斤羊肉做的湯很快就見了底。沈嘉文在寶寶眼皮底下拿走最後一個白面馍馍:“你少吃點,吃多了該胃難受了。”
小東西只好默默地捧起碗,喝掉碗底的最後一口湯。
年曉米看看這一大一小兩只,懊惱道:“早知道都做了,我留了一半,想以後做個蔥爆羊肉啥的。”
沈嘉文拿馍馍刮幹淨碗底的最後一點湯水,笑起來:“正好,做多了該剩了。”
吃飽喝足就該幹嘛幹嘛了。年曉米難得有空,帶着寶寶出門遛彎消食。回來看見沈嘉文挽着袖子屋裏屋外地拖地。
搬家之後就請不起家政了。兩個人對着忙,但家務總要有人做。沈嘉文的時間比年曉米靈活,從前閑暇時去健身中心找人打架,如今就是屋裏屋外收拾東西了。年曉米知道他不耐煩做這些事,便說你做不來還是留着我做。沈嘉文卻笑着說,就當修身養性了。
努力做好讨厭的事,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挑戰吧。但年曉米知道,其實他只是不舍得自己累,所以再不耐煩,也會耐着性子洗洗涮涮。
年曉米難得明天有一個休息日。但明天是星期一,寶寶要上學。于是該做的事都做好了,小東西早早爬上了床。
取暖器拿回來就開着了,寶寶的房間已經暖和了起來。年曉米拿毛巾裹着暖寶放在寶寶腳底下,把取暖器關掉了。這樣剛好就能暖和一夜了。
他洗好了澡坐在床上,把腳靠近電暖氣。熱氣不斷散發出來,年曉米動動腳趾,忽然覺得挺開心的,工作的疲憊和對未來的擔憂都不見了。他的肚子飽飽的,身上也很溫暖,男人和寶寶都在屋裏,一個睡着另一個在洗頭。隔着玻璃上的薄霜,能看見窗外飄着一點輕雪。
從前和媽媽還有姨媽一家人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快樂的,但是和眼前這種安靜的感覺又不大一樣。年曉米想不太明白,索性不想。腳暖了之後就縮進被子裏,把自己團成一個球。
結果這一天供暖出乎意料地好。躺了沒多久,隐隐就覺得冒汗了。
所謂保暖思淫`欲,老話大概總有它的道理。
四周很快不消停起來。這邊樓上樓下幾戶和隔壁住的都是夫妻,老房子隔音不大好,夜裏響動大了,聽得還挺清楚的。寶寶睡的房間是原來房東住的屋子。老人家年紀大了神經衰弱,為了休息好,牆四周做了簡單的軟包。但年曉米和沈嘉文睡的這間房卻是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女人的呻吟聽到年曉米耳朵裏倒是沒什麽。男人的喘息就不一樣了。年曉米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在黑暗裏無奈地咬了咬嘴唇。
每年天氣一涼,枕邊人在情事上就慢慢冷淡下來。倒也不是全然不曾親昵,他會把年曉米抱進懷裏溫柔地撫慰。溫水一樣的愛`撫,整個過程裏只有年曉米一個人在快活,男人并不需要。
但是今年狀況又不大一樣。夏天出了事之後,他們幾乎就沒有完整地做過了。等到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是這個季節了。
單純的撫慰固然美好,但那種敞開身體,仿若把靈魂都交托出去的激烈情事,又是另外一種體驗。
眼下他很想念後一種。
以往床事大多是對方主動,不過凡事也有例外。年曉米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在被子下碰了碰沈嘉文的手。男人很快反手握住他,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動作了。
年曉米在黑暗裏臉上有點燙:“诶,我睡不着。”
枕邊人似乎打了個哈欠:“數羊。”
“……我明天……可以休息。”
身邊很安靜,倒是隔壁和樓上都很吵,像較勁似的,此起彼伏。
年曉米有點洩氣:“隔壁真吵……”
“是啊。”
年曉米悄悄嘆了口氣,心說算了算了,冬天麽。他松開沈嘉文的手,想下床去喝點水。男人睡在外側,年曉米越過沈嘉文往外爬的時候,忽然聽見對方悶哼一聲。
被子下的東西陌生又熟悉。
他愣了一下。
喝了口水,關掉電暖氣,又爬回來。四周漸漸安靜下去。還是睡不着,只能坐起來發呆。
沈嘉文在黑暗裏碰了碰他:“幹嘛呢?不睡覺。”
“睡不着。”
男人縱容地把他抱進懷裏,伸下手去:“乖,很快就讓你睡着……”
年曉米卻把他的手拿開了:“你……我剛才摸到了。明明就……”
臺燈忽然亮了。男人支起身無奈地看着他:“你真要?”
“你不想就算了。”
對方忽然拉起他的手觸摸自己。又是軟的。剛才的狀況好像是錯覺一般
年曉米的手被男人握住,感覺到手心裏的變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看見沈嘉文那點無奈的表情忽然變成了壞笑:“你別後悔。”
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塊面團。
被一根擀面杖翻來覆去地在面案上折疊拍打,時不時還要被揉搓一下。然後很快又變成了一張餅,讓身上的男人一口一口吃得連渣都沒剩下。
他這才發現,原來一夜這麽長。直到他覺得自己把夏天以來的存貨都出光了,男人依然在他身上不停撻伐。最後沈嘉文在他的抽泣和哀求裏無奈地停下動作,嘆了口氣:“現在明白了麽。”
年曉米吸了吸鼻涕,可憐巴巴地點點頭。男人輕輕舔掉他的眼淚,把人擁住:“睡吧。”
“那你怎麽辦?”
沈嘉文打了個哈欠:“我也睡呗。”
生物鐘才不管主人少睡了大半宿,一早上就把人叫醒了。年曉米腰酸背痛,那個說不出口的地方更是遭罪到不行。他看了一眼身邊還在熟睡的男人,硬撐着爬起來送寶寶上學。
出門時看見鄰居的幾個大媽在聊天,猜測到底是樓上的哪一家昨晚那麽不消停,折騰了差不多一宿。
一個大媽同情道:“唉那媳婦哭得慘的唻……她男人真不是東西。”
另一個大媽不屑道:“你又知道人家慘啦……”
滿臉通紅的年曉米在一片“慘與不慘”的八卦裏領着懵懂的寶寶低頭走過去,一面慶幸着寶寶的卧室是隔音牆,一面暗暗發誓,以後冬天絕對不要去招惹沈嘉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