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春天仿佛是一夜之間到來的。前一天還覆着薄雪的花壇隔日已是新綠點點,冰封的西陵河上不知什麽時候只剩下稀落的冰排。
小區夜晚總有細弱的嬰兒哭聲整夜不歇,寶寶擔憂地扒着窗子望,年曉米呲牙咧嘴地扶着腰蹲下來,吞吞吐吐地解釋說那是貓在找小夥伴。
身後傳來古怪的呼吸聲,一回頭,看見沈嘉文抱着肚子忍笑忍得渾身發抖。
年曉米不高興道:“難道不是這樣麽?”
男人放聲大笑:“對對,沒錯,哈哈哈……”笑夠了湊過來在他耳邊悄聲道:“有人和貓一樣能哭上一整夜呢,是想小夥伴了麽……”
年曉米氣得不想說話。
真的經歷過了,才明白那些關于男人沒節操的傳言原來都是真的。明明每次做完後都要遭罪,可是一旦養好了就反複地好了傷疤忘了疼。
說起來對方在床上并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習慣,方式也很傳統,只是精力有些太好了。年曉米想起沈嘉文冬天裏說過的話,一陣牙疼。
欠的債總是要還的。
開始他還覺得挺好的,漸漸就越發吃不消。即使不總是插入,每天都做,還是讓人受不了。明明有時都說好不做了,可是一旦對方碰觸他的身體,決心就成了渣渣。他克制不了,只能每每在事後對方舔着嘴唇微笑時捶床撓牆生自己的氣。
年曉米把淇淇抱走,他決定今天離沈嘉文遠一點。後天還要上班,他可不想再因為紅印子的事被同事逼問了。
寶寶春日裏犯困,總是早早就睡了。年曉米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上網。
新聞基本都是外國人民水深火熱,我國人民歡天喜地迎接各種節日。再就是哪個女明星懷孕啦,哪個男明星鬧緋聞啦之類的。他百無聊賴地翻網頁,還有一則:“高校男生抑郁症自殺”下面一堆專家評論建議學生要調節好情緒正确對待壓力巴拉巴拉。
年曉米無聊地關掉新聞頁面,開始水論壇。
其實他談不上太喜歡這個論壇。和沈嘉文在一起之後更不怎麽上了,因為負面的東西太多,看了讓人怪不舒服的。可是那上面還有他喜歡的漫畫。
只是最近,他喜歡的作者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完結了這部漫畫,結局是那個小受被抛棄,一個人病死在山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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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哪一篇看得人很壓抑,四格條漫,後三格都是一片黑色。
年曉米看到這個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從心裏生出對作者的擔憂。事實證明這擔憂并不是毫無道理的,最後一話貼完後,作者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就從論壇上消失了,底下讀者急吼吼地蓋樓都在猜測是不是作者本人出了什麽事。
他慢慢往下翻留言,忽然頓住了。
一個頂着作者ID自稱是作者朋友的人留言說,作者患抑郁症自殺未遂,以後不會再來畫漫畫了,論壇ID自殺。
下面一群人急吼吼地追問,作者ID卻再沒有回複了。
翻了幾百樓,忽然有神通廣大的網友給出鏈接,抽絲剝繭地分析出原因是作者前男友結婚這件事。
下面一片問候渣男親屬十八代的留言,夾雜着對同志未來的消極情緒。
年曉米看着那一堆“我們根本沒有未來,以後只能找女人結婚”的留言覺得有點不平。不由自主地在下面敲下回複,簡單地說了自己和沈嘉文的事:“我覺得,只要認真堅持下去,總會有希望的。”
誰知卻遭到了一致的炮轟。
年曉米失望地看着那一片回複,覺得心情有些沉重。
身後傳來門響,他趕緊把網頁關了,假裝欣賞電腦桌面。
沈嘉文湊過來把鼠标從他手裏拿走,三點兩點,打開了他方才關掉的網頁。
年曉米有點不好意思。
他的ID:“小米愛吃小米”依然在被炮轟,沈嘉文浏覽了一下,回頭看看年曉米:“用不用我幫你買點水軍滅了他們?”
年曉米:“……不用了,拿那個錢買潤滑劑吧……”
沈嘉文關掉電腦:“睡覺吧。”
年曉米想起自己的決心,咽了口唾沫:“你你你你自己睡吧,我今天睡書房……”
沈嘉文眼睛眯起來:“睡書房?那我怎麽辦?“
年曉米:“……我覺得我需要休息……”
沈嘉文說你不是一直在休息麽,我都多少天沒做全套了?
年曉米:“……我不是那個意思……”
“還是說你不行了?不是吧你才二十幾歲,真有什麽毛病早點去看,我給你找個好點的男科大夫……”
年曉米氣道:“不是那樣的!你你你你這人怎麽不講理!”
男人不由分說湊上來,一口啃在他嘴上。
年曉米瞬間就癱軟了。
沈嘉文順勢把人攔腰往外拖,年曉米一個激靈,奮力掙紮起來,不死心地扒住門框:“我是說真的啊!沒有跟你開玩笑……”
啪嚓。
世界停頓了三秒鐘,年曉米看着自己手裏的一截門框,目瞪口呆。
沈嘉文把那截門框從他手裏抽走,撇撇嘴:“都跟你說別鬧了。明天找人來修吧。”說完把還在石化狀的年曉米拖進卧室,啪嗒一聲落了鎖。
年曉米第二天不得不再次向單位請假,理由是春季流感。盡管沙啞的嗓子很有說服力,領導還是非常不高興:你說你,最近請多少回假了啊,年輕人要平衡好工作和身體啊,單位還要靠你們呢你說是不是……
年曉米嗯嗯嗯,第二天拒絕了沈嘉文要求他再休息一天的無理要求,一拐一拐地上班去了。同事小姑娘張慧依看着他虛浮怪異的腳步,擔憂地問道:“你是不是最近身體不大好啊,不行吃點營養品好好補補吧。”
年曉米說哦,然後下班跑到單位後面一條街的藥店去,對着琳琅滿目的營養品看得兩眼蚊香。賣藥的大嬸很熱情:“小夥子,需要什麽呀?”
年曉米嗫嚅到:“呃……腎虛……”
大嬸豪爽地說:“是給你父親買吧,吶,這個六味地黃丸,賣得最好了……”
年曉米沒好意思說是自己要吃,只能默默在心裏對去世二十幾年的親爹講聲抱歉。
結果出門就看見沈嘉文的車,男人握着方向盤,正狐疑地盯着他。等看見他手裏的東西,臉色變得十分複雜:“藥可不能亂吃……”
年曉米拼命想腦補自己把沈嘉文按在地上揍屁股的情景,然而難度太高,往往想到一半就變成了他自己被對方按在床上揍屁股,神色幾番變換,心中十分沮喪。
沈嘉文沉默了一下:“我今天不碰你了。”
年曉米默默吐槽:“光今天有什麽用,有本事你這周都別碰我。”然而還沒腹诽完,就聽見對方接着說道:“……你說你是有多虛,我像你這個歲數時,一天恨不得好幾趟……”
年曉米忍耐良久,終于炸毛了:“虛你個大頭鬼!有本事你在下面!”
沈嘉文幹脆道:“你能壓得住算。”
年曉米:“……你躺着不行麽……”
“騎乘麽?試試也行……”
年曉米再次氣得不想說話。
沈嘉文什麽都好,只是在這件事上十分霸道。年曉米心中苦惱,思來想去,敲了程曉風的QQ,對方十分幹脆,發過來一個笑眯眯的表情,順帶一個讓年曉米吐血的建議:榨幹他就好嘛。
這個人不靠譜,那就換一個,于是敲了邵怡,邵怡的回複更讓人捶桌:你們還沒分手?
年曉米說分手做什麽,我就想問問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解決這個矛盾。
“讓他出去找人,或者你忍着。”
年曉米長嘆一口氣:“你就不能靠譜一點……”
對方回複:“哦,那你記得多做提肛運動,當心老了靠尿不濕過日子。”
年曉米:“……算了沒啥事我下了,88……”
邵怡說等等,白色`情人節程哥那裏有活動,這回你得來吧。
年曉米說啥,還有白色`情人節?像情人節那樣的麽,我不去……
對方發過來一個鄙視的表情:“你想多了,就是酒水和吃食打折,布置個場地,順便大家交換禮物什麽的……”
年曉米聽了解釋,想了想:“嗯,我問問看。”
邵怡毫不客氣地評價道:“夫管嚴。”
年曉米默默無語。
他能感覺到沈嘉文其實并不喜歡他去吧裏玩兒,但是男人盡管不喜歡,卻不會制止,只是含蓄地用商讨的語氣詢問晚上需要幾點過去接他。
不過這樣的情況并不多,他們在一起之後他只去過吧裏三次,其中一次還是那回相親後吵架。剩下的兩次,一次是程曉風過生日,另一次就是二月的情人節。
情人節那次他并沒有打算在吧裏過,只是過去幫忙布置。店裏開無上裝party,一聽就不怎麽純潔,客流來得比預料得早且多,下午三點店裏就開始有光着膀子的客人穿梭,到了四點氣氛已經開始熱烈起來了。
沈嘉文那天四點半過來接人,一進門就被陌生的同性拉扯着脫上衣,男人解釋無效,昂貴的外套被拽掉了扣子,再加上面對到處裸着上身的雄性生物,頓時發起飙來,小擒拿加掃堂腿放倒了三個人,等年曉米聞聲趕過去時,男人的臉色已經像鍋底一樣黑了。
發脾氣的老虎很可怕,年曉米只好一面對地上呲牙咧嘴的客人道歉,一面拜托服務生給程曉風帶話,最後被沈嘉文拉着匆匆離開。
更慘的是那天因為過節的緣故,商業街周圍都在堵車,兩個人不但接寶寶接晚了,還錯過了在西餐廳的預約時間,沈嘉文給自己店裏打電話要位子,經理抖着聲音說情人節的位子早就一個都不剩了。氣得沈嘉文把手機扔回後座,還砸到了寶寶的腳趾。
最後三口人只好回家下面條吃,寶寶擺弄花瓶裏的藍色妖姬時弄了一手的藍色,怎麽都洗不掉,年曉米湊過去聞,一股鋼筆水味兒。沈嘉文在旁邊站着,周身氣壓好似冰山。
年曉米只好一面給淇淇洗手,一面戰戰兢兢地給大老虎順毛,結果鍋裏的面條糊成了一坨……
最後那天以他被沈嘉文按在床上洩憤似地折騰了一夜告終,第二天眼睛嗓子還有那些說不出口的地方都是腫的,備用的一整管藥膏都不夠塗的。
怎一個慘字了得。
所以這次年曉米提出要出去的時候很是有一點戰戰兢兢。不過一想到沈嘉文最近諸多讓人火大的表現,他又覺得自己似乎理直氣壯了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并沒有什麽反應。他這些天似乎很忙,回家比平時要晚,晚上睡得也早,相比于前一陣子的鬧騰,簡直是安分得不得了。
年曉米好多天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有些不對勁。但沈嘉文對他的态度一如從前,似乎只是恢複到了冬天的模樣。
也許春天過去了?他看了眼日歷,但是也不對,這才三月份啊。
烤箱叮地一聲響了,寶寶吮着手指站在一邊,一臉期待。年曉米抱歉地摸摸他的小腦瓜:“這個不适合你吃的,很硬。等下小爸做別的給你好不好?”
淇淇看着托盤上細長的餅幹棒,大眼睛眨啊眨啊,有點委屈的樣子。
沈嘉文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過來:“給他一個啃着吧,磨磨牙,正好有顆牙要掉了。”
年曉米:“……那吃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硌壞牙。”
寶寶高興地拿起一根餅幹棒放進嘴裏,然後又不開心地吐出來:“好硬咬不動……”
沈嘉文也拿起一根,放進嘴裏,嘎嘣嘎嘣地吃了起來,有點炫耀地看着兒子。
寶寶瞪大眼睛看了一會兒,把餅幹棒又塞進嘴裏,嘎嘣一聲。
年曉米聽見身後驟然響起的哭聲,趕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跑過去。小東西一手攥着沾了血的餅幹棒,一手揉着眼睛大哭。沈嘉文一面拍着兒子的背一面說風涼話:“早跟你說不要別人幹啥你幹啥,你就是不聽話,看,牙掉了吧,沒法吃東西了吧……”
年曉米簡直想把手裏的長柄勺敲到男人腦袋上,哪有這麽當爹的,這真是親爹麽?!心裏這樣想着,趕緊走過去把淇淇抱在懷裏,順着背一下一下捋着:“不哭不哭,牙掉了是好事,馬上長新牙了,長了新牙,就可以吃硬一點的東西了……”
寶寶哭了一會兒,抽抽搭搭地止了哭,年曉米把他的手心掰開,一顆雪白的小乳牙沾了一點紅色,很晶瑩可愛的樣子。
年曉米讓寶寶張嘴,看了看,是一顆下牙。
“找個地方埋起來吧。”
沈嘉文勾起嘴角:“好啊。”說着把那顆牙拿過來放在水龍頭下沖了沖,走到書房去了。
年曉米把淇淇抱到廚房,沖了一點溫的淡鹽水讓他漱口。寶寶把嘴裏的血水吐掉了,又開心起來。
年曉米教他把餅幹棒插進紮好小眼兒的草莓裏,放進白巧克力漿,黑巧克力碎屑和碎杏仁裏一一滾過,然後插進海綿蛋糕裏,寶寶期待地看着,比劃出一根小小的手指:“我可以吃一個麽?”
年曉米笑起來:“晾幹了就可以吃啦,拿到書房裏和爸爸一起吃好不好?”
寶寶捧着裝着蛋糕和草莓棒的圓玻璃杯,搖搖晃晃地去找沈嘉文了。
年曉米把剩下的草莓一一裹好,黑巧克力屑不夠了,就把做點心的椰絲和葡萄幹都拿出來用了,最後把插滿草莓棒的蛋糕杯子裹上漂亮的食品包裝紙,紮上彩帶。
沈嘉文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過來了,看着他一堆漂亮的禮物,笑道:“你要是願意出去泡妞兒,肯定一泡一個準兒。”
年曉米從那笑聲裏聽出了一點酸溜溜的味道,實在不知道該作何表情,只能硬生生地岔話:“草莓棒東西我留了一些在冰箱裏,還有,我……我今天可能要晚一點……”
沈嘉文說嗯,沒事的,我過去接你。
年曉米把冰箱門打開:“晚餐我做了蝦仁菠菜,蒜蓉油麥菜和照燒雞排,放在微波爐裏熱一下就可以吃……”
沈嘉文伸手把他手上的巧克力漿抹掉,放進嘴裏舔了舔:“知道了,我八點半點過去接你。”
年曉米本來想抗争一下争取到九點,想想還是算了,再晚可能就不大方便了,明天還要上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