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年曉米臘月二十三就被年媽媽催着往姨媽家送年貨,跟往年一個樣,兩家人并成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張羅過春節。
米瑞蘭家裏人丁單薄,父母都過世後,只剩下這麽一個姐姐。姐姐和姐夫恩愛得很,膝下三個孩子,又各自結婚有了一幫娃娃,算得上是家庭美滿幸福。
年曉米提着大包小裹,一進門就被結結實實抱住了,大表哥在他小身板兒上捶了好幾拳:“你個小崽子,就逢年過節能露一面,平日裏連個電話都沒有,忒沒良心了……”
還沒說完,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咚地撞到年曉米肚子上,嗷嗷叫着:“小叔小叔,我想死你了!”
年曉米揉揉被撞疼的肚子,呲牙咧嘴:“你小彈頭啊你!一年比一年有勁兒,小叔可再也不敢陪你玩兒了……”
大侄子乾乾一下子就哭喪起了臉:“小叔,你別,別不理我,我錯了還不成麽。”
一個圓臉的胖女人端着一大盆肉餡從陽臺出來,也是嗷地一嗓子:“小兔崽子還不趕緊回去寫作業,考那麽點分!看你今年還有啥臉面管你小叔要壓歲錢。”吼完又沖年曉米熱情地笑:“小弟過來啦,快坐下歇着,有新炸的粘豆包,我給你倒點白糖去。”是大表嫂。
二表哥從廚房探出頭來,嘻嘻一樂:“不能白吃啊,吃完趕緊過來幫我剝蟹肉,不然今年的蟹粉獅子頭可沒你的份。”
屋裏一個爽朗的聲音響起來:“小崽子又欺負你弟弟,看你老娘不收拾你!”笑嘻嘻地腦袋立刻從廚房門口消失,裏屋一個長得跟年媽媽一模一樣的漂亮女人掐着腰探出身子來,一看見年曉米就樂了:“來,快過來讓姨好好瞅瞅……啧,怎麽又瘦了啊,多吃東西啊,趁着過年趕緊都養回來……”
年曉米乖乖地任由姨媽把他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地看,心裏暖洋洋的。他跟姨媽打小兒就特親,沒法子,誰讓姨媽和媽媽是雙胞胎呢,一模一樣的兩張臉,一模一樣的疼愛,換了誰心裏都得是熱乎乎的。
米瑞蘭也跟着進來了,笑眯眯地:“姐。”
米瑞梅立刻丢下年曉米奔着親妹妹去了,姐倆互相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露出一模一樣的笑來。大表嫂一面擇芹菜一面湊趣:“媽每回跟小姨往一塊兒一站我就蒙了,根本分不出誰是誰。”
二表哥端了一盆熟螃蟹出來遞給年曉米,賊兮兮地爆料:“別說嫂子你,就咱老爹,跟媽擱一塊兒過這麽些年了,見了小姨也發懵。”
緊随其後進門的男人窘道:“臭小子!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你快該幹嘛幹嘛去!”
說起來也是米家的趣事。有雙胞胎的家庭似乎總是會多了許多歡樂。年曉米的姥爺當年給百貨公司當采購員,天南地北地跑,有一回跑到江南一帶,家中一封電報追過來:生,女。
他瞅了瞅招待所院子裏的紅豔豔的梅花,一拍大腿,去郵局拍回去仨字兒:米瑞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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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又一封電報追過來:倆。
老米先生,哦,那時候還是小米先生,咂摸了一會兒,樂了,又拍了倆字回去:瑞蘭。
梅蘭竹菊,多好。可惜米媽媽生完倆孩子身體沒調養過來,再也沒留下娃娃,只一對姐妹花相依為命。姐妹倆雖然一個模子裏出來的,性子卻不怎麽一樣。米瑞梅打小就厲害,朝天椒一只,典型的辣妹子。也曉得上面沒有哥哥護着,自覺就是一副大姐的脾氣。姐妹倆一般的漂亮,老街上都是挂了名的,招了不少小夥子甚至老爺們兒的惦記。米瑞蘭做姑娘時性子十分溫柔,面皮兒薄,就算遭了三言兩語的調戲也拉不下臉來罵人。米瑞梅最見不得胞妹吃虧,一張利嘴能把人損死還不帶一個髒字兒的。等姐妹倆大學畢了業,妹妹進醫院做了大夫,姐姐呢,進了藥廠當技術員。
年曉米的姨父姓福,挺稀罕挺招人待見的一個姓,可惜人生得卻沒那麽招人兒,南方來的,瘦成一根豆芽菜不說,講話也細聲細氣的,沒少讓這邊的同學鄰居開玩笑。當年跟米瑞梅一起分到藥廠,小夥子一下子就看上了這個漂亮姑娘,卻又羞澀得緊,根本說不上話。有時候好容易說上話了,卻被米瑞梅當成了那一衆不懷好意的男人中的一個,三言兩語損得要跑。他又沒那麽厚的臉皮跟別人一樣圍在姑娘身邊蒼蠅似地轉悠,眼見着心上人周圍一圈兒又一圈兒綠着眼睛的狼,心裏這叫一個酸喲。沒法子,狠狠心,就幹了一件挺上不了臺面的事兒,拔氣門芯兒。
那時候上班哪有什麽公汽出租小轎車,清一水兒的自行車。米瑞梅騎的是他爸爸的舊鳳凰大二八,車老了點兒,但賊結實。老福,那時候叫小福,就偷偷把姑娘的氣門芯兒給拔了。藥廠離家騎自行車要半個多小時,米瑞梅這個愁喲,把一堆想載他回家的大老爺們兒大小夥子敷衍走,正打算狠心走路回去,小福同志從天而降!
車圈沒氣啦?我給你修!變出一枚氣門芯兒和一杆氣筒,吭哧吭哧打氣。米瑞梅平時賊精的一個,那天又急又氣有點兒蒙了,也沒細想為啥偏偏這人手裏就有氣門芯兒。哝,這不就說上話了麽,米姑娘也是鬼迷心竅,三兩下就喜歡上了這個助人為樂的好青年。年輕姑娘小夥,你情我願的,就結了良緣。米瑞梅有了身孕,小福歡喜得不得了,喝多了酒,嚴嚴實實藏了好幾年的心事兒一股腦兒全交代了。米瑞梅這個氣呦,氣完也不能怎樣了,生米煮成熟飯,就這麽過着吧,過得也挺好。
小福頭一回上米家的門時,家裏忙活的是米瑞蘭。年輕小夥子見了自己喜歡的姑娘,就有點不安分,想拉個小手啥的,結果,咦,姑娘為啥不給牽了,光笑是咋個意思?等米瑞梅一進來,小夥子傻眼了。倆人結婚好幾年,小福還是會認錯。米瑞梅不信,說!是不是對我妹子有啥想法啊!小福冤死了。那一頭小年,就是年曉米他爹,也對着自個兒媳婦兒叫屈:你姐倆能別老穿一樣的麽,你說這一顆綠豆跟另一顆綠豆它有區別麽!你叫我咋認!米瑞蘭生了小米之後性格剽悍了許多,扭着老公的耳朵:你把我比作啥,綠豆?自個兒媳婦兒都認不出來,趕明兒你別上床了,睡地板去吧。
一家人聽得哈哈直樂,年年過年必講的段子,講了這麽多年也不嫌煩。老米家似乎有雙胞胎基因,米瑞梅的二兒子和三姑娘是龍鳳胎。二兒子的倆兒子是一對兒雙,三姑娘的娃娃也是龍鳳胎。年年一過年,家裏叫一個熱鬧。
“三姐今年來不?”北方的規矩,嫁出去的姑娘就是婆家的人了,大年三十兒自然是要在婆家過的。不過三表姐可不吃這一套,憑什麽非得在你家過年,我就不想和我爸媽團圓啦?夫妻兩個感情蠻好,老公對老婆不說百依百順也差不離了,最後到底婆家那邊讓了步,一家一年,輪着來。
“來的,妹夫跟倆娃娃也來。”二表哥一撇嘴:“估計拜年是假,跟着過來蹭吃是真的。”一家人都笑起來,心照不宣。這倒也是一句實話。三姐夫做飯的手藝年曉米是見過的,那時他還在念大學,姐夫第一次上門,雙方客套一番之後,米瑞梅把準姑爺領到廚房,來,今天全家的午飯歸你做。別說準姑爺傻眼了,三表姐也急了,說媽你這不是難為人麽。米瑞梅神定氣閑,聽媽的,你別管。
三姐夫就吭哧吭哧下廚了。到了飯點兒,往桌上一端,三菜一湯。全家人跟着去嘗,呦,這什麽玩意兒啊,黑乎乎的,嘗一口,齁鹹,就是吃不出是啥,三姐夫一腦門汗,西葫蘆。
二表哥頭一個就不高興了,你們家炒西葫蘆還擱老抽啊,我妹子愛吃清淡口的你知不知啊。再下一個,番茄炒蛋,水啦吧唧的,雞蛋炒糊了,洋柿子還是生的。米瑞梅連筷子都沒動,盯着準姑爺上下打量,把三姐夫的看得心裏直突突,冷汗噼裏啪啦地往下掉。醋溜白菜也嘗完,全家都不說話了。紫菜海米湯根本沒人動,那紫菜都沒撕開,一大坨,怎麽吃?米瑞梅想了想,開口道,閨女,這人不行。三表姐大急,怎麽就不行,媽,這誰也不是天生就會做菜……
平時都是你做給他吃對不。
三表姐低了頭,嗫嚅到:媽你說過的,老圍着鍋臺轉的男人沒出息。
老圍着鍋臺轉的男人是沒出息,可是知道疼媳婦兒。
準姑爺被擠兌得有點下不來臺,說媽我是真心喜歡她,做飯我也的确是不會。可是這疼老婆和做飯之間有啥關系。是,我廚藝不太好,但這不妨礙我對她好啊。我是真心實意想找個人好好過日子,過一輩子。
米瑞梅冷笑,說得比唱得都好聽,我閨女要有個病啊災的你就給他吃這個?
那不還有外頭的飯店麽。
外頭?外人做的和自家人做的能一個樣麽?米瑞梅哼了一聲,到底還是年輕不懂事。
年曉米說不上來,但他知道确實是不一樣的。過來人的話總是有它的道理。
三表姐到底還是歡天喜地地嫁了,也果然結婚沒多久就跟三姐夫吵了一大架。起因很簡單,表姐感冒了想吃秋梨膏。啥叫秋梨膏,三姐夫聽都沒聽過。好吧,告訴你怎麽熬。問題是三姐夫廚藝太差,熬了幾次都不成功,東西根本沒法兒吃。三姐心裏就有點難受,可是也不能責備老公。三姐夫是做律師的,平時本來就很忙,往常都是被三姐照顧,今個兒輪到自己伺候別人,就心裏不怎麽舒服,東西做了好幾次,媳婦兒又不肯吃,他也有點火了。但是到底是病人最大,三姐夫無奈了,我去給你買吧。上哪兒買去啊,根本沒有賣的。三姐夫回家就一肚子的火,你怎麽事兒那麽多啊,感冒吃個藥發發汗就完事了,我娶的是老婆不是公主。三姐就委屈上了,開始哭。男人心煩時最怕見女人哭,哭得實在鬧心,三姐夫一摔門,走了,你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吧。三姐這才想起老媽的話,更傷心了。
要說這事兒吧,其實倆人誰也沒啥實質性的過錯。事後三姐夫的火氣降下來,也開始後悔,跑到娘家找人,見到丈母娘就蔫了,心裏有鬼,愧得慌,怕挨罵。米瑞梅也沒罵他,就是嘆氣,我早說什麽,讓你學做飯你不聽。過日子就是這麽個樣,吃是一等一的大事。哦,有情飲水飽,一頓飽,還能頓頓都飽?餓死你吧。吃不好,還想把日子過得好,你怎麽想的啊。你當然可以不做飯,但是不能不會做飯啊。
年曉米想起往事,很是有一點感慨。後來小夫妻到底和好了,感情在那兒啊,你侬我侬了那麽多年,因為一頓秋梨膏散夥,忒不值了。年曉米三姐夫的手藝還是沒啥長進,練了這麽多年,做出來的東西也就是個能吃的水準。年年過年點頭哈腰往媳婦娘家跑,臨末提着一大堆吃食回去,遭了二表哥的笑話,一點兒也不冤枉。
其實年曉米心裏覺得三姐夫有點冤,畢竟不是誰家的夥食标準都像自己家裏這樣的。姨父老家在江南,很講究吃的地方,念大學時跑到北方來,家傳的手藝卻沒丢下。家裏時不時就做個脆膳啦,松鼠魚啥的。米家以前是山東的,做面食很有一套。一衆孩子吃慣了家裏的飯菜,再吃外面,總也覺得不夠味兒。
缺糧少油的年代生活過的人,對食物總抱着一種特別的情懷,認真,執着,變着法兒地要吃飽吃好。年曉米還記得小時候,肉很難買,就托人買那種大骨頭棒子,熬湯。第一遍湯油水最多,弄個玻璃大罐子留起來。第二遍湯煮完,把骨頭上不多的那點肉帶着筋頭巴腦拿刀剔得幹幹淨淨,再煮第三遍。第三遍湯是清湯,拿來下面條,面片兒,雖然已經很淡很淡,還是能把人香得不行。第二遍湯拿來做豆腐,撒香菜末蔥姜末,又是一頓飯。至于第一遍湯,那是留着做菜時往裏加的,又當豆油又當高湯。剔下來的肉末也是留着燒菜用的,在那時候,都是好東西。
年曉米吃了一小碗黏豆包兒蘸白糖,沖沖手,跟大哥二哥坐一起剔蟹肉。蟹粉獅子頭是老福家的家傳菜,好吃得不得了。唯一一點不好,就是做起來實在麻煩。不說別的,光是剔蟹肉就能把一家人累個好歹的。花好幾百塊錢買了螃蟹,然後你就剔吧,三四個人一起上陣,從早上剔到晚上,也不一定弄得完。現在生活條件好了,姨父年紀也大了,有點犯懶,不想再挨累。結果嘗過了幾家館子的獅子頭,唉聲嘆氣地溜回家裏,依然乖乖拿起小錘剪刀和牙簽。這個菜,北方做得地道的館子少不說,用料也不行。好一點的,給你用點凍蟹肉,不好的,就直接上蟹棒澱粉加香精,不明所以的食客還吃得高興。福大爺吃了大半輩子沒摻假的好貨,冷不丁舌頭受了這麽個刺激,連帶着心裏也不舒坦,揚言以後再也不去外頭吃飯,都做得什麽亂七八糟的!
年曉米手底下一面忙活着,一面跟二哥聊天。二嫂年三十兒才能過來,娘家不肯放人。一對雙胞胎崽子正是麻煩的時候,四歲多的娃娃離不了人照看,雇保姆又不放心,兩口子累得很。好在二嫂的爸媽平時能幫着照看孩子,不然日子指不定過成什麽樣呢。大哥的小鬼頭今年剛上小學,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主兒,三天兩頭都有老師來家裏告狀。孩子皮得很,打也不成罵也不成,愁死個人。
年曉米安安靜靜聽着,心裏很羨慕。他喜歡小孩子,覺得他們可愛。如果他能有自己的孩子,一定會像自己媽媽那樣認真細心地照料,看着小娃娃一天天長大,然後自己也一天天變老,再看着娃娃有自己的孩子,挺好的。出生,成長,繁衍,死亡。周而複始,生生不息。這是生命完整的過程。年曉米有時會有點小小的傷感,覺得自己這種人大概是大自然開的一個玩笑。如果男人也能生孩子就好了,他亂七八糟地想着,被自己小小地雷了一個哆嗦。
“小米啊,你有對象了沒?”二哥說着說着,話題就繞到了他身上。
年曉米回過神來,有點窘迫。他年紀一年比一年大,每年一回來,幾個哥哥姐姐嫂子姐夫就追着他問個不停,一聽說沒有,都上杆子張羅着要給他介紹對象。年曉米前些年還能推說自己年紀小不想這麽快找,現在這借口越來越無力了。
大哥也很關切:“小米啊,你是不是還跟以前似的,見着姑娘抹不開臉跟人說話啊。我跟你說,這玩意兒沒啥不好意思的,男人追女人就得臉皮夠厚,使勁兒粘,烈女怕纏郎知道不……”
大嫂沖過來擰大哥的耳朵:“你就給你弟瞎領道兒吧你!”
大哥一面躲一面貧嘴:“家有河東獅,讓我歡喜讓我憂啊……”見大嫂轉身去抄擀面杖,一溜煙兒端起竈臺上搗了一半的山楂醬,跑大屋跟他爹作伴去了。
大嫂拿起錘子接着敲蟹殼:“小米啊,要是沒啥機會認識姑娘,嫂子身邊兒有幾個挺好的,小護士,肛腸醫院的待遇也不錯,姑娘都不磕碜,你要有心,嫂子幫你約出來見見?”
年曉米嗯嗯啊啊地敷衍,那幾個甜甜的炸豆包帶進胃裏的熱乎氣兒,漸漸冷下去了。
他越來越明白為啥像自己這樣的人都不願意出櫃了。姨父全家人都對他特別好,是拿他當親兒子親弟弟疼着的。如果家裏人知道他喜歡男人,還會對他這麽好麽。家裏人知道了,離外人知道也就不遠了,很可能連累親人也受人白眼。
真是如此,他一輩子都會活在愧疚裏。
年曉米這頭在廚房裏糾結,根本不知道他媽媽和姨媽正在小屋裏念叨他的事。姐妹倆從小彼此間就沒什麽秘密,他這點事兒,早讓他媽媽一股腦兒地都跟自個兒的親姐姐交代了。
米瑞梅手底下夾着核桃,悄聲問妹妹:“小米咋樣?有沒有個相好的呢?”
米瑞蘭一面剝松子一面搖頭:“別說女的沒有,連個男的都沒有,愁死我了。”
姐妹倆齊齊嘆氣。
米瑞梅攏了攏耳邊的頭發:“這事兒也是,喜歡男人女人,自個兒不說誰知道啊。我瞅着這孩子看上去也挺正常的,唉。聽說他們這樣的,好像都有小團體,跟地下黨似的。要是能找着組織,估計還有點希望。”
米瑞蘭臉上蒙上了愁容:“我也知道,網上就有,什麽同志交友,亂死了。他要是真從那上面找人,還不得被帶壞了啊。我可就這麽一個兒子。”
米瑞梅見狀不好,趕緊話鋒一轉:“你快退休了,不考慮找個伴兒啊?小年也走了這麽多年了……”
米瑞蘭摩挲着手上樣式老舊的金戒指:“曾經滄海難為水……”搖搖頭,眼中掠過一抹哀傷。
米瑞梅握住妹妹的手,也陷入了沉默。
年曉米這時候進了來:“媽,時候不早了,我等下還得回單位打卡,過兩天放假再過來。”
米瑞梅趕緊招呼:“吃了晌午飯再走吧,老福,給小米先炸個獅子頭吃着!”
“不用了姨,不趕趟兒了,我回公司吃盒飯去就行。”
米瑞梅哪裏肯這麽就放人,廚房裏兵荒馬亂一陣,年曉米捂着塞得滿滿的背包落荒而逃,耳後傳來姨媽氣急敗壞的唠叨:“這孩子!新出鍋的豆包沒拿……”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