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以身為餌
雖然蜀山便在夔州境內,只是如今兩軍對峙,師弟的屍身無法遣人送回蜀山。華婉整整守在柳塵卿的屍體前七日,才在黎明之時讓兵士們在山中架起了一把火,含淚将師弟的身體給焚化了。
“塵卿你放心,師姐過一段時間必定送你回山!”抱着懷中的青色骨灰壇,華婉立下誓言。
李旭這次所帶的八千虎贲營将士其實大部分兵士都是原汝南步兵的原班人馬,因此換句話說,都是穆玄曾用過的親兵。眼看馬上新年将至,每年軍士們年關之時都會有探親假,今年卻是要苦哈哈的守在這冷風蕭瑟冰雪無垠的荒山野嶺之中,統領換成穆玄自然他們毫無怨言,只是如今是李旭統領這只軍隊,以他的威望,尚且只能勉強單壓住此起彼伏的抱怨之聲。李旭并非殺伐果決之人,華婉便做主當着全營将士的面鞭責了數名公開抱怨的兵士,又重金嘉獎了數名立下大功的探子,且提前發下三月軍饷給兵士,這才一掃大軍萎靡不振之風,重新燃起了高昂的鬥志。
“我們的兵士會思鄉情切,匈奴的兵士們難道不想家?要知道,他們可是離鄉背井的更遠!”大将軍的營帳中,正中一團篝火正烈烈作響,華婉一身利落的窄袖馬服坐在火堆之前,黑色的長發高高束在頭頂,爽利又幹練。便在她的身側,圍了滿滿一圈虎贲營的主要将領,其中李旭正在她的左手一側,聞言點頭道:“王妃說的是,只是如今匈奴人一直龜縮不出,我們試探過幾次,最多也只能将他們引出峽口三百米的距離,根本就無濟于事,他們守在峽口,占據了地利,如果硬要強攻,肯定會是兩敗俱傷!”
華婉聞言點頭道:“強攻雖有險勝的可能,卻屬下下之策。但若我們将總攻的時間再往後延的話......”見所有将官們都豎起了耳朵看向自己,她這才又道:“匈奴人比我們的兵士思鄉情緒一定更甚,且據我所知匈奴人新年之時都有生飲烈酒大啖肉食的習俗,且在新年那晚,城中定是通宵達旦的熱鬧,百姓家家戶戶都會燃鞭祈福,在這種情況下守關士兵們定然心生懈怠且極易放松心神,我們便可趁此機會攻其不備!”
李旭眼睛一亮,只是他很快又想到:“那劉聰何等精明?萬一他也想到此點,讓守軍早做準備,那我軍豈非......”
“他能不能料到我不知道,不過我卻有辦法拖住他一時。”華婉想了想,眼中透出一絲堅定之色,李旭猶豫着想要開口問,卻見她一臉肯定,便将問話吞回了肚子裏。
直到将所有的進攻細節全部一一敲定,華婉這才遣散了所有将官,獨留李旭在大營內:“李将軍,新年那日,我會獨自進城見劉聰一面,這之後的進攻,便交由你全權指揮!”
李旭大吃一驚:“那怎麽能行,王妃怎能親身涉險,攝政王那處我可怎麽交代?”
“劉聰太過精明,若非我親自前去見他,又如何能夠使他麻痹?”華婉十分冷靜:“你放心,他不會傷害我,劉聰可是非常驕傲的人。只要你們順利攻下瞿塘關進入白帝城,他知道自己輸了夔州,是不會有臉面強留我在身邊的。”華婉十分肯定得說道。
李旭自然是知道華婉和劉聰之間的一些小小過往,雖然如此,對于華婉使用的這個美人計能否成功,心中卻是半信半疑。不過大軍已經在瞿塘山脈耽擱的太久,若再不進攻,他這個讨逆大将軍在朝堂之上只怕便會有人彈劾了。他已有兩三日未曾接到朝廷的邸報,因此心下也是惴惴,最後一封來自攝政王的密函還是在上周,信中仍舊是囑咐他一切聽從王妃指揮。只是王妃現下卻是将她自己給指揮進了敵營,她的安危自己便毫無辦法負責了,這種情況下到底是聽還是不聽?
“李将軍,你還在猶豫什麽?大晉需要一場大勝來重振頹勢,我大軍多耽擱一日便是多損耗一日的糧草軍饷,如今比起這場勝利,我個人的安危又算得上什麽?便算是為國盡忠亦是分屬應當!這些背井離鄉被我們帶來此處的兵士,哪一個又沒有做好為國盡忠的準備?我又憑何例外?”見李旭仍舊嚅嗫欲言,華婉忙手一揮不耐道:“好了,不要再勸,我意已決,你只要好好指揮好三日後的那場進攻便算是對得起我!”
之後的三日,華婉遣人送了一封信給城內的劉聰。而大晉軍隊這幾日皆是厲兵秣馬,進攻計劃只有軍隊內的一些高層知曉,因此這幾日也是最大限度的激發兵士們的渴戰情緒,務求人人蓄勢待發。而反觀匈奴守軍,新年将近,卻是已經逐漸開始松懈,河面之上的巡邏守軍不時高聲放歌,有時還會三五成群結伴飲酒,對于進出瞿塘峽的船只也查的不是那般嚴謹了。
新年當晚,淩冽的朔風夾着雪花在江面上肆意橫行,華婉一襲火紅長裙,在幾乎要冰封的江面之上一人一舟獨自向白帝城劃去。瞿塘關口附近已是早早有一艘大船從天明就已經停在此處,一直到那火紅的倩影終于印入眼簾,站在船頭一直眺望不休的清貴男子這才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滿心的期盼如今全都化為現實,劉聰心中歡喜難言,不禁微微向上勾起了嘴角。
因是逆光,直到華婉撐着小舟來到近前這才看清站在大船之前的那個長身玉立的男人正是劉聰,不知他到底是站了多久,肩膀和頭發上全是一層厚厚的雪,人一動便簌簌往下落,好像一個移動的雪人一般。
見華婉已至,劉聰這才展顏一笑,他大手朝後一揮,身後白帝城頭之上突然砰砰砰沖天而起無數明晃晃的巨大火星,那些個火星一沖上天空,便綻開成為無數五彩缤紛的花朵,一朵煙花剛剛失去,另一朵又騰空而起,流光溢彩映亮了半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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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婉驚訝的望着那漫天的霓虹煙火,便在這一瞬間的失神之下,柔荑已是被男人一把握住,她只覺一陣大力傳來,身不由己的被男人給帶上了大船,他迫不及待的将她緊緊抱在懷內,有些貪婪的吸取着女人鬓邊的幽香:“你終于來了,我等了你一天,還以為你又變卦了!”
華婉靜靜的靠在男人的懷內,一瞬不瞬的看向他身後城頭之上的煙火:“煙花很漂亮!”
“多謝娘子稱贊!”精心準備的禮物得到了女人的贊賞,男人心中如同吃了一顆蜜糖甜甜的十分受用,不過他很快又蹙了眉,上下打量了華婉一番,将她的兩只小手都攥到手心舉到唇邊哈了哈氣:“看你的手都凍的冷如冰鐵,怎麽穿的這般少?”他這般說她,只是自己好像也沒比她強多少,雖然錦衣貂裘,卻是因在風雪中矗立的太久,手溫亦是十分冰冷。
男人說話間已是飛快的脫下了自己的皮襖将女人層層裹住,這才心滿意足的将她重新摟入懷內,開心道:“有娘子陪着過新年這才叫過年呀,為夫已準備了美酒佳肴,婉兒快随我來!”
大船很快便啓程朝白帝城駛去,不一會兒,劉聰便牽着華婉的手帶她穿過繁華的街市和熙攘的人群回到了自己在城中的府邸之內。
剛一于房中坐定,一鍋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鍋子已是讓人食指大動。這間房間十分素雅,裏面的擺設都是按照華婉的品味挑選的,四壁都燒着明旺旺的火爐取暖,而地面是鋪了一層厚厚的波斯地毯,華婉不過在上面走了兩步便覺得腳心出了汗。
她索性脫了外套和靴子,光腳踩在暖融融的地毯之上,劉聰見狀也脫了外衣和靴子,這才一同坐在席邊。
“這間房間如何?”劉聰為她夾了一塊熱騰騰的涮肉,又斟了滿滿一杯醇酒。
“好是好,只是這裏面太暖了些!”華婉扯了扯自己的衣領,這才覺得稍微舒爽了點,又問道:“粲兒呢?我何時能見到他?”她初入府時已是四下掃過,卻沒有見到兒子的身影。
“我知道你想念兒子,只不過今晚你是我的,等到明天早上,再将粲兒接過府中給你看。兒子我可不敢稍有怠慢,帶的白白胖胖,我對他這般好,可都是看在他娘的面子上!”劉聰一本正經的說道。
華婉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說的好像不是你親生兒子一般!你即這麽不願意帶,可敢将兒子交給我帶出白帝城?”
劉聰嘻嘻一笑,舉起酒杯王顧左右而言他:“許久不見,娘子卻是來跟為夫鬥嘴的嗎?輪起鬥嘴,十個劉聰也絕不敢是娘子的對手,今日是新年,娘子就放過劉某,我們喝酒!”
華婉眉棱一挑,舉起酒杯和他手中的杯子輕輕一碰,随後一仰脖子便幹盡了。烈酒入喉,竟是她想象不出的辣嗆,華婉頓時猛烈的咳嗽了幾聲,這才微紅着雙眸問道:“好酒,這酒叫什麽名字?”
“這是我們匈奴人最愛喝的燒刀子,名字就叫烈火焚城,這可是燒刀子中最烈的一種!婉兒第一次喝竟一飲而盡而沒有将它吐出來,可謂是女中豪傑!”劉聰不動聲色的恭維,随後将自己手中的一杯也仰脖灌下,一杯入喉,男人的雙頰瞬間也浮起一層淡紅。
“用這般烈酒招待我,可是想将我灌醉?”華婉眼角緋紅,挑眉橫了他一眼。
誰說不是呢?只是劉聰嘴上當然不敢這般說,只是一味勸酒,既然來都來了,華婉也索性放開了手腳,和他對飲了不知多少杯,酒過三巡,二人皆有些醉暈暈了。
“婉兒,你給句實話為夫,今日你願意親自進城與我一見,真的只是因為想念粲兒和為夫嗎?”劉聰打着酒嗝,漫不經心的問道。
“怎麽,你不信我?”華婉聞言有些生氣的搖晃着站起身,突然一個踉跄便撲入了男人的懷中,劉聰正是半邊屁股坐在椅子上,被她一撞入懷登時沒有坐穩,兩人悶哼一聲,同時都摔在了厚厚的地毯之上。
只是此刻兩人的姿勢未免摔的太恰到好處,女人軟綿綿的趴在他的胸口,吐氣如蘭,口中還帶着醇酒的微香。
四目相對,彼此卻都在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清明之意,只是二人視線一觸便皆飛快的彈開了去,劉聰嘿嘿一笑:“信,只要是娘子說的,為夫就信!”
“唔”華婉暈乎乎的仿似醉倒了一般,将頭埋在他的胸口,半天都無力支撐起身體。
一只修長的手指來到了她的下巴處,男人微微用力将她的下巴擡起,逼迫她擡起頭來,華婉眼神迷蒙,雙唇微漾,透着說不出的迷人性感。
劉聰聲音有些喑啞:“我這般信任娘子,娘子可要用些什麽來犒賞為夫?”
他話音未落,軟糯濡濕的柔唇已是瞬間印上了嘴角,先是淺淺的觸碰,随後又是怯怯的輕咬,男人只覺腦中轟然一聲也如同剛才城頭那無數的煙花同時綻放開來,再也想不到其他,大手緊緊的壓住了女人的後腦,狠狠的加深了這個突如其來的熱吻。
唇齒纏綿,天荒地老,更是他對她無盡的想念……
作者有話要說:後面一章大家想看些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