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路遇
黑風寨一夜被殲滅,雖然寨子位處岳明山深處,這消息卻也像長了翅膀一般很快傳遍了附近的縣衙,一時人心大快,秋水縣令正當四處尋訪為民除害的高人時,華婉一行人馬早已靜靜兵分兩路悄悄撤離了。
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李旭将功補過心切,且知曉華婉本身武功高強,便急急帶着大隊人馬押着銀車趕赴徐州了,只給華婉三人留下了一個駕車的兵士。
劉聰手受了傷不能握缰,便改由歡言騎他的那頭小黑驢,這黑驢說起來還是這次剿滅黑風寨的最大功臣,便是它原路返回領着李旭的人馬殺到黑風寨上,可算頭功一件,衆人表揚之下,此驢更加嚣張跋扈,除了劉聰,便只有美女還能騎上一騎,此刻馱着歡言不覺趾高氣揚,一路嘶鳴聲聲,頗為歡快。
順利追回銀車,華婉心中也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此時回京倒并不急着趕路,青色的馬車在小鎮的石板路上平穩的緩緩前行,車內二人皆沉默不語,女人冰雪一般的容顏不帶一絲情緒,讓偷偷窺測她的劉聰難于揣測,更不敢随意開口,那夜的事情便像是一塊大石橫亘在他們中間,最極致的靠近後便是最冰冷的疏離。她一直在回避他的視線,從和李旭告別之後,從上了馬車之後,從她清醒了之後,她便一直沒有再注視過他的雙眼,然而,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劉聰已決定主動出擊。
“婉妹,那夜的事......”他剛開了個頭,華婉便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劉大人,那夜的事情我已忘了。”
劉聰只覺胸口猛然間如遭大錘擊落,劉大人?她竟然稱呼他劉大人,一字之差,親疏立辨,她歡喜他時便叫他劉大哥,他們一夜恩愛後他便被打回成了劉大人,這巨大的落差讓劉聰不覺十分委屈,委屈中還帶有一絲苦澀。
“婉妹,我會對你負責的。”他知道她記得一切,怎麽可能忘記,所以他還是要試探一下,看看華婉的底線在哪裏?
果然,這一句話讓女人徹底暴躁了,華婉幾乎有些惡狠狠的瞪向他,全然不是以往的溫柔模樣:“劉大人,還要我說幾次?我都忘了,忘了,更不需要你負責,你記住,這件事情,你也要忘得一幹二淨,更不許向任何人透露,不然......”她铿的一聲抽出腰間的烈火劍:“我會殺了你!”
果然女人翻臉無情的速度比翻書還快,劉聰只覺得心內堵着一團火,他突然猛然湊上去雙手緊握住女人的肩膀,她的劍便正正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刻意讓那劍刃緊緊貼在自己的皮膚之上,随後一字一句咬牙道:“若是你恨我,現在便從這裏切下去,可是若要我忘記一切,對不起,我做不到,更不可能将那日的事情爛在肚子裏,因為每次我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和你在一起的畫面,婉妹,你告訴我,要我如何能忘?”
“別說了,別說了!”華婉雙眸霎時盈滿了淚水,她拿劍的手都有些顫抖:“劉大哥,你為什麽要逼我,忘了那天的事情不好嗎,我們就當只是做了一個夢,我不需要你負責,真的不需要。”
“可我需要,婉妹,難道這麽久了你沒有發現一件事情嗎?”他語帶顫抖,即将吐露心中埋藏了十年之久的秘密,此刻他比任何時候都要緊張。
華婉淚眼婆娑的緊緊攥着烈火劍,仿佛握着一身最後的盔甲,她心亂如麻,越不想提及的事情,他卻越要逼着她記起:“你到底想說什麽?”
劉聰那雙細長的鳳眼定定的盯着她,華婉被看的渾身不自在,他的目光仿似能看透她所有的心事,她微垂下眼眸,不知為何心髒竟咚咚咚咚劇烈的跳動,一瞬間有種無法喘息的強烈窒息感封堵了她所有的感官,他的薄唇便在她眼前一張一翕,他的一字一句便如佛家真言一般一字一字的映入她的耳中,她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我喜歡你!”一語既出,車中的氣氛一瞬間似全部凝滞,他輕輕一笑,将有些呆愣住的女人整個擁入懷中,她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便被抱了一個滿懷,她的頭此刻正好枕在他的心口之上,耳畔便傳來一聲更快過一聲的心跳,他亦一樣,縱然已是最大限度的壓抑自己的情緒,此刻也不禁手心滿是緊張汗水。
他們此刻全都是清醒的,他小心翼翼的将完好的那只手落在女人柔黑的秀發之上輕撫:“婉妹,我是認真的,我會對你好,一生一世,從很早以前,我就喜歡上你了,我知道你喜歡的是你的大師兄,可是我們都已經......”感覺到懷裏的女人聞言猛然一震,他忙用力摟住懷裏的人兒,他受傷的手因她的掙脫鑽心的疼,他卻牢牢的不肯松開圈住女人的禁锢,她終于放棄了,有些認命似的一動不動,他這才又鼓足勇氣繼續說道:“婉妹,你願意讓我對你負責嗎?”
華婉幽幽的擡起眼眸,心中如同撞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交雜在一起,只剩下一片混沌,她曾經最純淨的世界因為一次錯誤而徹底的灰暗,而在那片灰暗中,只有穆玄的臉愈加清晰,眼前的劉聰明明也是一個絕世男子,可并不是她認定的人,他再好,又關她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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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撐在男人的胸口緩緩推開他:“劉大哥,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那夜的事情我已經忘了,所以,也請你忘了吧。”她恢複了作為公主的冷靜,她已不再是小女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誰,不過是一次因為藥物影響而造成的錯誤,那并不能改變什麽,她要讓一切回到正軌:“劉大人,你是個好男人,值得最好的女人,可惜并非華婉心中良配,所以我們不會有以後,既然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你我的兄妹緣分已盡,以後你做你的忠臣良相,我做我的大晉公主,回京後,我們便不要再見面了。”紅唇輕啓,卻是吐出最無情的話語,男人流露出不可置信的受傷眼神,她卻恍若未見,緊繃着俏臉如同最神聖的玉雕觀音像。
她的話如同在他的心口重重的插了一刀,男人的胸膛劇烈起伏拼命壓抑住那即将噴湧的怒氣和寒意。
好半天他才自嘲一笑,眼底竟不由得再次有水光浮現,濃濃的失望和失落,這些日子全力的接近和追求終于都還是白費了,她的眼中只有穆玄,他其實早就知道了不是嗎?只是此刻聽到這個答案,卻還是有種被傷到的感覺。
她是能一而再再而三逼迫的他想哭的女人,可她卻是他一忍再忍也不願意傷害更不願看到她哭的女人,劉聰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他可以對她強取豪奪,卻偏偏下不了手,他剝開自己層層僞裝的面具用最真摯的心剖白給她,她卻視如敝屣拒之不及。
話已至此,多說已是無益,他終于松開握着她肩膀的手,女人肩胛的紗衣已被他手心的汗水濕透,他規規矩矩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二人所在的馬車繼續不疾不徐的向前奔跑,他卻覺得一顆心似掉入滾燙的沸水中,每一口呼吸都是煎熬。
嘶!一聲馬兒的長鳴傳來,他們所乘的馬車突然猛的一停,華婉一個來不及反應便又跌向了對面男人的懷裏,她有些狼狽的推開劉聰想要扶她的手,歡言已是在馬車外高叫一聲:“你們怎麽行路的?”
華婉挑開車簾,他們的車夫已然跳下了馬車正朝着對面一行人過去理論,原來他們此刻行駛的小路不寬,一次只能過一輛馬車,而現在兩輛馬車正對上,誰也不讓誰,華婉的馬夫可是朱雀營的士兵,平日在京城肆無忌憚慣了,又如何将眼前這些人放在眼中,縱然對方的馬車看上去華麗異常,最多也不過是哪個朝廷命官的車碾,而且在這個山野之地,最多縣丞一流的人物,自然不被華婉的馬夫放在眼中。
“知道這是誰的車碾嗎,還不趕緊給我讓開!”車夫高傲的舉着馬鞭指向對方車夫的鼻子,那是個面無表情的老頭。
華婉聽到自己的車夫語出不遜已然皺眉,剛準備叫他回來己方先讓一步,對方的車夫已是一條馬鞭甩了過來,啪的一聲正甩在那年輕士兵的臉上:“滾!”那老頭大喝一聲,中氣十足,竟是正宗嵩山少林寺的絕學之一獅子吼,這聲大喝不但讓那年輕的兵士瞬間心神受損,也讓馬車中的華婉悚然心驚。
素白的身影已是飛快的從車中竄了出去,華婉一把拉開己方的士兵躲過了那老頭的第二下馬鞭,她頓時滿面怒容:“不過一件小事而已,何故如此傷人?”
那駕車的老頭上下打量了華婉一番,随後面色一凜:“蜀山派的?”華婉剛才拉開士兵用的手法迅如閃電,既能躲過他的馬鞭,身法又隐隐有熟悉之感,那老頭尋思一下已是猜出了她的師承來歷。
“哼!老頭眼光倒是不錯,就是脾氣太差了些。”華婉看了一眼對面華麗的大車,那車中人到此時都未露面,不過一人一仆,仆人用的卻是少林寺的俗家高手,那主人家只怕也來歷并不尋常,華婉不想惹事,只是車夫無故挨了一鞭子也不能就這樣算了:“老頭向我這小兄弟陪個不是,我們便先讓你們過去!”
這可是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臺階,不過一句話的事情便算是讓了他們一大步,只是在這江湖之中,往往也是為了一句話的事情,便能打生打死,赴湯蹈火。
對方駕車的那名老頭更是老爾彌辣,他嘿嘿冷笑一聲:“讓我道歉,便是他也配?蜀山派又如何?莫非以為我怕了你們蜀山?”
“你......”華婉只覺這個老頭好不講理,她一向敬老憐幼,但這人卻是倚老賣老給臉不要臉,何況話語間竟不将蜀山派看在眼中,事涉門派聲譽,華婉自那夜事情發生後本就一肚子無名火無處發洩,如今一語不合,竟也将素日的冷靜謙和抛在腦後:“是嗎?蜀山派你也不放在眼中,果然好大口氣,那便讓我來稱稱您的斤兩,若是小貓小狗的功夫,下次出門還是先收收您的脾氣為上!”
“哈哈哈哈!”那老頭聞言突然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大笑,笑完後他的臉色愈發陰沉,華婉緊盯着他的手,那雙手應是常年練外家功夫,骨節又粗又大,且正呈蓄勢待發之勢,只怕一個不妨,那老頭便會搶先出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蔥兒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表白就被華婉給咔嚓了!可憐的人兒是吧!這路上遇到的是誰的馬車呢?大家猜一猜嘛,猜一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