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外
伺候齊暄喝了粥,吃了藥,唐清鏡才得空坐下來休息一會。
“清鏡,我有個事要跟你說。”齊暄認真地握住唐清鏡的手,将那溫暖源源不斷地傳送過去。
“你說。”
齊暄抿了抿嘴,略微思索了一下,“你知道……白蝶教的教主是誰嗎?”
“君無離。”唐清鏡不解,齊暄為什麽問這個。
“除了他,還有一個。”齊暄心裏咯噔一下,唐清鏡肯定不知道,那……真的要告訴他嗎?他會崩潰的吧。
“誰?”唐清鏡雲淡風輕地問着,好似對此并不上心。
齊暄糾結地看着他,又緊緊握了一下唐清鏡的手,“我說出來,你別激動。白蝶教有兩個教主,一文一武,武就是君無離,文……是白墨。”
“什麽?”唐清鏡有點沒反應過來,迷茫地看着齊暄,“誰?”
“白墨。”齊暄重複一遍。
“不可能。”唐清鏡馬上回答。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一開始也不相信,可這是千真萬确的。從他中榜眼開始,到引我出宮,一路上的刺客,到最後把我抓到白蝶宮去,都是他一手策劃的。他想殺我,助永安王篡位。”齊暄一口氣說完,然後等着唐清鏡的反應。
可唐清鏡沒反應。
“他怎麽可能有這麽多心思,他是個很單純的孩子。”唐清鏡失魂落魄地喃喃着,極力否認這個既定的事實。
“他已經不是孩子了,清鏡。”齊暄拍拍唐清鏡的手背,“他已經長大了,是一個男人了,還是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男人。你要接受這個事實,別再停留在回憶裏,一味地寵溺他了。”
唐清鏡搖搖頭,把手抽回來,抵在額上,“可他為什麽呢,這樣對他有什麽好處呢。”
“因為他愛你,所以他恨我。永安王當了皇上對他并沒有什麽好處,他只是想殺我,替你們唐家報仇。”齊暄嘆口氣,苦笑,“他對你的愛,可能比我要深得多。也許你跟着他,真的能得到幸福。”
唐清鏡不置可否,閉眼沉吟了許久,才站起身來,“我出去一趟,你好好歇着,有事就喊小二。”
“別跟他翻臉,有話好好說。”齊暄料到唐清鏡是去找白墨,扯了扯他衣角。
唐清鏡冒着雨回了王府的住處,白墨和周錦都不在。唐清鏡想了想,應是早上去游湖還沒回來。
剛坐下沒一會兒,房門就被猛地推開,涼風夾雜着雨絲飄進來,透過薄薄的布料鑽進唐清鏡的身體裏去。
從內而外的冷。
“……清兒。”白墨驚愕地看着不動聲色喝茶的唐清鏡,氣息還沒喘勻。
唐清鏡擡頭看看,回來的只有白墨一個,并不見周錦和齊訣的身影。白墨轉過身将門關上,卻不到桌邊去坐,像個犯錯的小孩子一樣站在門前,不知所措。
“着什麽急?”唐清鏡不緊不慢地問道。
“哦,呃……”白墨支支吾吾,也不敢看唐清鏡的眼睛,“雨太大了。”
“是麽。我還以為……你丢了人。”唐清鏡把杯裏的茶喝完,又提起茶壺來想倒一杯,不巧,空了。
白墨殷勤地湊過去,把茶壺拿過來,麻溜去樓下倒水。唐清鏡也不說話,由着他忙活。沏了茶回來,又給唐清鏡倒在杯子裏,白墨才放下茶壺,繼續傻呆呆地站着。
“站着幹嘛?又不是沒凳子。”熱茶不能喝,唐清鏡就有意無意敲着手下木桌,敲得白墨心煩意亂卻無處發作。
“怎的?早上不是興高采烈去游湖了嗎,怎麽回來就這個樣子。周錦和齊訣呢?莫不是丢了?”唐清鏡敲桌子的手戛然而止,眼神鋒利地看着白墨,“丢了……就動用你手下的教衆找回來啊,白、教、主。”
白墨瞬間聽見天塌下來的聲音。唐清鏡知道了,都知道了,縱然計劃再天衣無縫,也終究是被他的優柔寡斷毀了。如果他聽了君無離的,早早殺了皇上,就不會有這變數了。說到底,白墨還是心慈手軟。
“清兒你聽我說……我這樣做都是為了……啊……”白墨手忙腳亂地想要解釋,卻連一句話都沒說完,就被撲上來的唐清鏡掐住了脖子。
“別叫我的名字,你不配。”唐清鏡漠然地看着白墨,“冤冤相報何時了,我都不曾想殺他,你有什麽資格替我動手?”
“呃……放開……我……喘不……過……氣……”白墨的臉憋得通紅,眼睛都凸了出來,兩只手使了吃奶的力去扒開唐清鏡的手,卻是無濟于事。
唐清鏡像走火入魔的一般,一心想置白墨于死地。練武的人本就手勁大,讓他掐了這半天,白墨的手也漸漸垂了下去,喉間也再喊不出聲來。
“你這是做什麽!”房門吱呀打開,眼前一幕看得周錦和齊訣目瞪口呆,急忙上前去拉開兩人。
周錦将唐清鏡攔得遠遠的,齊訣則将白墨抱在懷裏,掐他人中。
“阿墨,阿墨你醒醒……”齊訣焦急地喚着,又是摸摸脈,又是拍拍臉,可白墨始終沒有反應。
“阿墨!”齊訣搖搖白墨,又将他緊緊抱在懷裏,額頭抵着額頭,失态地哭了,“阿墨,別死……”
唐清鏡冷眼看着齊訣撕心裂肺,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他早就覺得齊訣和白墨的關系不一般,而後才知道白墨是白蝶教教主,那麽,他既與永安王勾結謀反,是不是也能和齊訣狼狽為奸?
那他說愛他,又算什麽。
齊訣鹹濕的眼淚流進了白墨微張的嘴裏,嗆得他咳了起來。齊訣又驚又喜,急忙扶起來替他捋着後背,一邊顫着聲音問:“阿墨,好了沒?你吓死我了……”
白墨睜開眼,見抱着自己的是齊訣,皺了皺眉。目光漂移不定,在屋裏掃視了好幾圈,才終于定在唐清鏡身上。
“清兒,對不起。”白墨醒來第一句話,竟然還是道歉。
“他都要掐死你了,你還跟他說對不起!”齊訣激動地沖着白墨喊起來,“明明應該他道歉!”
唐清鏡擡起胳膊将周錦推到一邊,輕輕走到白墨身邊去,蹲下。齊訣以為唐清鏡又要對白墨動手,急忙将白墨護在懷裏,“我不許你殺他!”
唐清鏡瞥了齊訣一眼,沒理他,轉而看着白墨的眼睛,許久才緩緩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白墨還有些虛弱,卻舒了口氣一般,笑了。
“你可以不原諒我,本來……我也無法原諒你。”唐清鏡說完便站起身來,轉身沖周錦說,“收拾收拾東西,跟我走。”
周錦至今沒弄清楚唐清鏡和白墨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唐清鏡表情嚴肅,語氣毋庸置疑,也便沒說話,麻利将包袱收好,背在身上。
唐清鏡拿了門邊的油紙傘,替二人撐着,一言不發消失在雨中。齊訣依舊跪在地上抱着白墨,而白墨的眼睛卻失了神,像一具死屍。
“清鏡,到底發生什麽了?”走在路上,周錦問。
唐清鏡呆滞地看着眼前模糊煙雨,連聲音都像飄忽不定的雲,“都是他幹的。抓皇上,給皇上用刑,幫永安王謀反,都是他幹的。”
“我覺得我不認識他了。他雖然也叫白墨,但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不是。”
周錦雖然驚訝,卻沒有唐清鏡那般反應過度,只是貼心地攬了攬唐清鏡的肩,“都會好起來的。皇上現在在哪?有沒有事?”
“在客棧,渾身都是傷,不過沒有大礙。”
“那就好。”
齊暄在客棧又睡了一覺,醒來時唐清鏡還沒回來。又百無聊賴地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終于等到兩人風塵仆仆地回來了。
“周錦也來了,正好。清鏡,你去廚房要些好菜,今晚好好吃一頓,我這幾天都快餓瘋了。”齊暄孩子一樣地舔舔嘴唇,笑了。
周錦和唐清鏡看齊暄這樣笑着,心裏卻苦得要死。明明是一國之君,卻落魄到如此地步,還這樣雲淡風輕笑着,他心裏埋了多少苦,又有誰知道呢?
“別哭喪着臉啊,我又沒死。”齊暄扁扁嘴,“清鏡,快去啊。”
唐清鏡應了一聲便下了樓,周錦放下包袱,撲通跪了下來,“奴才保護不周,罪該萬死。”
“起來吧,不怪你。不是說好了,出來就不分君臣主仆了?”齊暄溫柔一笑,“那天幾個人武功都那麽高,我都抵不住,你又如何保護得了我?當時我看他們把你打暈,還擔心你有沒有事,現在看來是沒事,我就放心了。快起來吧,一會兒清鏡看見要埋怨我了。”
周錦爬起來又直愣愣站着,齊暄只好又說讓他坐下,他這才不自然地坐在了桌邊。
唐清鏡讓廚房做的,都是齊暄平時愛吃的菜,又親自挨個試了毒,才讓小二端到房裏去。
“我想吃那個。”齊暄下不了床,就指指桌上的珍珠蝦仁,想要唐清鏡給他夾。
“已經吃了好幾個了,蝦仁對傷口不好,別吃了。”唐清鏡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齊暄的請求。
“……”齊暄無奈地撇撇嘴,又說,“那……香菇?”
“只能吃一朵。”唐清鏡接過齊暄的碟子,夾了一朵香菇,孤零零地放在上面。
齊暄真是欲哭無淚。本以為唐清鏡要了這一大桌好吃的,終于可以大飽口福,結果是這不能吃那不能吃,還要這麽看着幹眼饞。
“少吃些沒事的。”周錦見唐清鏡欺負齊暄,暗自好笑,又覺得唐清鏡做得太過了,便自作主張把幾種菜都給齊暄夾了一些。
誰料齊暄是怕唐清鏡怕到這種地步,手裏明明端着一碟子美味佳肴,卻還是試探着看唐清鏡的臉色,一口都不敢吃。
“清鏡……”周錦實在看不過去,伸手扯了扯唐清鏡的袖子。
唐清鏡嘆了口氣,沒好氣地說:“吃吧。”
齊暄這才喜笑顏開,窩在床上吧唧吧唧吃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呲蝦仁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