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榻
“清鏡昨夜舞的劍真是美豔絕倫,非比尋常,一直到今兒早上我還念念不忘。”吃早飯時,皇上笑眯眯地說。
“只是不如以前了。”白墨接過話頭,“以前更磅礴一些,這些年定是疏于練習,退步了。”
周錦也點點頭,表示贊同,“清鏡剛進宮時,舞得铿锵有力,步步生風。現在倒更像舞一些,忽略了劍。”
唐清鏡被這麽一說,并沒有覺得難堪,“五年沒練過了,許多招式都忘了。昨天随意舞來,确實過于女氣了。”
“底子擺在那裏,多多練習就行了。”皇上尴尬開口,“既然已經到了白蝶教的地盤,我們就得着手開始調查了。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唐清鏡點點頭,“我們四個人目标太大,不如分成兩組,我和阿墨一組,去城西打聽,你們去城東。”
說罷,又從包袱裏拿出兩枚袖珍彈來。
“有急事就發射這個,我們看到會馬上趕過去。”唐清鏡把發射袖珍彈的方法指給皇上和周錦看。
皇上接過袖珍彈,仔細端詳着,“如果不出意外,就酉時在此會合。”
簡單用過早飯,四人便分成兩組,開始分頭行動。
“你說,齊暄真的這麽輕易就放棄你了?”白墨負手走在唐清鏡身邊,饒有興致地左顧右盼。
“咱們從何找起比較好?去城郊打聽?”唐清鏡避而不答。
白墨輕笑,不再追問,“不如先詢問一下上次案發的情況?”
唐清鏡點點頭,徑自向路邊茶攤走去。
“大嬸,打擾一下,我想向您打聽個事。”
“公子請講。”
“您可知道最近一次白蝶教在此作案的詳細情況?”
那婦人臉色稍變,疑惑地上下打量唐清鏡,“你是衙門的人?”
“算是吧。”
婦人将信将疑地又看看白墨,踟蹰開口,“最近一次,就是昨天。就在前面街口,死的是一對母子。”
“昨天什麽時候?”
“昨天申時三刻。”
“您可記得死者面貌?”
“沒有,當時圍了許多人,我害怕就沒有過去。後來捕快來了把他們擡走了。哎,你們不是捕快嗎,怎麽……不知道?”
“哦,因為我們是剛調來的,專門負責白蝶教的案子,所以特地來調查一下。”白墨急忙解釋道。
唐清鏡複雜地看了白墨一眼,沒出聲。
“哦,這樣啊。那你們可要好生調查,早日為民除害。”婦人言辭懇切地說。
“一定一定,”白墨笑着應道,“多謝大嬸。”
離開茶攤,二人便往那事發的街口走去。
“想不到你這謊話信口拈來,眼睛都不帶眨的。”唐清鏡悶悶開口,語氣頗有不快。
“迫不得已嘛。”白墨嬉笑着攬上唐清鏡的腰,“放心,我不會對你說謊的。”
唐清鏡皺眉,“花言巧語。”
“人家是認真的嘛,”白墨打趣地說,“啊,就是這裏了。”
唐清鏡蹲在青石板路上,端詳着那灘早已幹涸的黑紅色血跡,心裏頗為不是滋味。成百上千的人,都這樣慘死在白蝶教的魔爪之下。與至親至愛之人陰陽永隔的痛苦,唐清鏡感同身受過。
太殘忍。
一想起白墨身中碧蝶散之毒,唐清鏡就心血翻湧不能平靜。
如此敗類渣滓,必要鏟除驅逐!
“下面該去哪了?”白墨巡視一周,沒發現什麽有用的信息。
唐清鏡沉默許久,突然道,“出城。”
“出城?你不會想直接去找白蝶教的老窩吧?我們連大致方向都不清楚,這無異于大海撈針啊。”
“既然主動尋找不可,我們就等他們來找我們。”
“萬一他們不來呢?”
“……”
白墨嘆口氣,“我覺得還是不要魯莽,等酉時跟他們會合以後,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麽有用的線索,再從長計議。”
“酉時?”唐清鏡皺眉,“那還有好幾個時辰。”
“去玩嘛,不遠千裏來了蘇州,不好好玩玩怎麽行?”白墨牽起唐清鏡的手便轉身欲回城去。
唐清鏡卻甩開白墨的手,“你一點都不着急嗎?就算白蝶教與你我無關,但碧蝶散的解藥你不要嗎?你不想與我白頭偕老了?”
白墨被問得一愣,語氣随即沉了下去,“你不說我都忘了……不過,我還是覺得順其自然比較好,你不必太勉強了。”
說罷,上前去蹭了蹭唐清鏡的肩膀。
唐清鏡心裏有些難受,寬慰般地主動握上白墨的手,“去哪兒玩?”
白墨眸光一轉,笑道,“昨天游船不盡興,今兒再去太湖游一次吧?”
“還去?你很喜歡劃船嗎?”唐清鏡有些奇怪,白墨怎麽對劃船這麽執着。
“趁荷花還沒謝,想去看看。”白墨撒嬌似的在唐清鏡耳畔呢哝,“太湖邊有家醋魚館,醋魚特別棒,不輸杭州。”
唐清鏡暗笑,孩子就是孩子,除了玩就是吃,一點憂患意識都沒有,真拿他沒辦法。
蓮花出淤泥而不染,高雅潔淨,實為花中佼佼者。唐清鏡迎風立于船尾,望着眼前大片盛放的荷花,不禁心胸開闊,疲憊頓消。
“荷花真美。”白墨癡迷地說。
“嗯。”
下船的時候,唐清鏡又看見了那個藍衣男子。藍衣男子見唐清鏡在看他,便禮貌地朝這邊笑了一下,并沒有過多的舉動。
上次應該是認錯了,唐清鏡想。
在太湖周圍稍微逛逛,兩人便去了白墨說的那家醋魚館。
無巧不成書,一進醋魚館的門,唐清鏡就看見了剛剛落座的那藍衣男子,同另外兩個人一起,正在點菜。
唐清鏡不禁動了心思,這蘇州城偌大繁華,與同一個人數度相遇實在不易,莫非這其中有何貓膩?一想到初次見面時他看白墨的眼神……唐清鏡看向白墨,他卻對那人視而不見,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
趁着飯間白墨去方便的當兒,唐清鏡叫來了小二。
“客官什麽事?”
“我問你,”唐清鏡用眼神指向那藍衣男子,低聲道,“他是誰?”
小二循着唐清鏡的目光看過去,立即做出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笑答:“回客官,那位是永安王的獨子,是本店的常客。”
“他旁邊的人呢?”唐清鏡又問。
“這個小的就不知了,可能是永安王的門客吧。”小二讪笑。
唐清鏡點點頭,掏出一塊碎銀來塞到小二手裏,“多謝了。”
“不謝不謝,應該的。”小二歡天喜地接過銀子,樂滋滋地走了。
一直回到客棧,唐清鏡還是對這件事耿耿于懷。那藍衣男既是世子,想來應該與白墨不相識的。永安王本是皇上的親兄長,當年争奪皇位敗于齊暄之手,後來因為手上兵權過重才被皇上尋了個緣由安置到了蘇杭一帶。雖屢有傳言稱其有意策反,但這些年來表面上始終無所動作,皇上也不甚在意,鮮有問津。
至于永安王的兒子,名不見經傳,更是無從說起了。總之怎麽想,都猜不到世子與白墨能有什麽關系。
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唐清鏡有點頭疼。
“從太湖回來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怎麽,不舒服嗎?”白墨給唐清鏡倒了杯茶,又殷勤地給他揉肩。
唐清鏡搖搖頭,“不累,不用捏了。”
白墨便收了手,親昵地在唐清鏡身邊坐下,趴在桌上擡頭看唐清鏡的臉。
看着看着,就笑了起來。
“笑什麽?我臉上有東西?”唐清鏡莫名其妙。
“沒有,”白墨搖頭淺笑,“清兒比小時候漂亮了許多。”
漂亮這詞,實在讓唐清鏡高興不起來。舞劍女氣,長相漂亮,縱然唐清鏡一直逃避,現在也無法自欺欺人了。
說到底,他唐清鏡就是個太監。文武雙全又如何,連身體都不完整的人,有什麽權利和資格談愛與被愛?
“你們先回來了?有沒有什麽收獲?”皇上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問。
唐清鏡先給皇上倒了杯茶,才答道:“基本上沒有。只打聽到最近一次的案發情況,也沒什麽特別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皇上大概是口渴得很,也顧不上熱茶燙口,将杯裏的茶一飲而盡又端了唐清鏡那杯來咕咚咕咚喝下去。
實在是毫無形象。唐清鏡又拿了兩個杯子,将四個杯子都倒滿茶,掀開蓋子晾着。
“我們問到的還多一些。”皇上解了渴,開始正色道,“據說白蝶教的老窩在杭州,但蘇州也有其不小的勢力聚集。”
周錦心有餘悸地看了皇上一眼,“坊間有傳言稱他們殺人取心只是為了引起恐慌,實質上是在掩飾白蝶教與永安王共同策反之事。”
策反二字傳到唐清鏡耳中時,他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要把這幾次與世子的“巧遇”說出來嗎?唐清鏡心虛地看了白墨一眼,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茶杯出神。
杯中茶水輕晃,茶梗立在水中,無依地搖曳着。
“那下一步,該怎麽辦?”唐清鏡問。
“你們覺得,永安王會謀反嗎?”皇上反問。
此話一出,一片寂靜。永安王貴為皇上兄長,雖被貶江南,但血濃于水,誰也不敢妄言謀反之事。稍有不慎,就是殺頭之罪。
“都不說話?”皇上一一從衆人臉上看過去,“既然你們沒話說,那我覺得,我們還是趁早動身去杭州。一來,白蝶教的老窩就在杭州;二來,據我派出的人回報,永安王現正在杭州行府暫住。”
等等!唐清鏡腦中突然炸起一個霹靂,永安王現在在杭州?那他兒子為什麽在蘇州?!
“清鏡?”皇上見唐清鏡臉色有異,關切問道。
唐清鏡急忙回過神來,“哦,沒事。”
皇上點點頭,又看向白墨和周錦。
周錦:“我聽您的。”
白墨:“沒意見。”
剛進杭州地界,離城還有好遠的時候,便出了事。唐清鏡趕着車路過一荒山密林時,林中埋伏了許多刺客,其中兩人趁唐清鏡被牽制住時飛身掠走了白墨。唐清鏡将白墨救回時,才驚覺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馬車已全部被毀,馬兒不知所蹤,周錦被打暈在一棵樹下,林中枝葉遍地,一片狼藉。
最最要緊的是,皇上不見了。
唐清鏡慌亂地搖醒周錦,急忙問他:“周錦,皇上呢?”
周錦被他晃得有些暈,回想了好一會兒才說:“皇上追他們去了。”
還好,不是被擄走。唐清鏡稍稍放了心,以皇上的武功,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罷。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微機課偷偷存一章……X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