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草
樓梯盡頭,竟是一片沒有屋頂的平臺。由木制樓梯綿延上來的木質地板,上頭鋪了厚厚的毯子,踩上去安靜綿軟,中央放了兩把躺椅,皆鋪了上等的虎皮毯,旁邊還置有一張長案,點着清幽的檀香。
“觀月閣。”白墨拉着唐清鏡在其中一把躺椅上坐下,“月圓的時候,我常來這裏看月亮,美得讓人心醉。”
“今日雖不是月圓,但殘月有殘月的美,何況,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唐清鏡這才恍然想起,今日是七夕。
白墨在躺椅上躺下來,然後輕輕将唐清鏡抱在懷裏,讓他枕着自己的肩膀,“清兒,喜歡嗎?”
唐清鏡蹭蹭白墨的胸口,“喜歡。”
“喜歡什麽?”
“喜歡月亮。”
“沒了?”
唐清鏡把頭擡起來,正看見白墨一閃而過的壞笑,愣了愣,随即莞爾,“喜歡你。”
白墨沒料到唐清鏡會這麽坦然地說出這句話,喜不自勝地将唐清鏡緊緊環抱在懷裏,忘情地吻了吻他頭頂的發。
唐清鏡有點害羞地掙開白墨,往上蹭了蹭,小雞啄米一樣地湊在白墨唇角一吻。
随即便脖子一縮,想重新埋回白墨的懷抱裏去。白墨當然不會這樣善罷甘休,兩張唇如饑似渴追上去吮住,大手同時撐住唐清鏡的後腦,讓他無路可逃。
一吻完畢,唐清鏡便沒再貪戀,手臂一撐就脫離了白墨的懷抱,與他拉開了一些距離。面對白墨不解的表情,唐清鏡只冷冷抛出一句話:“阿墨,我想知道沒有我的這五年,你都在哪裏,做了些什麽?”
剛才的溫馨蕩然無存,唐清鏡的态度變得如此之快,令白墨暗暗咋舌。
“其實,這五年,我幾乎都沒在長安。”白墨嘆口氣,坐起身來重新将唐清鏡抱在懷裏,又把那虎皮毯子蓋在他身上,才幽幽地敘述起過去的光景來。
“你進宮以後,我一直在想辦法說服我爹讓我進宮。但是我爹說不行,一來沒有合适的身份,二來,我爹不希望我再插手你的事,怕連累我。他甚至辭退了所有教我的先生,不讓我再念書,不希望我入仕。那段時間,我每天被困在府裏,無書可讀,又不會武,只是彈琴賞花消磨日子。
“後來,我便想了個辦法,謊稱出門游學,才得以出了白府。說是游學,其實大部分時間都在玩,從長安一路玩到了蘇杭,在蘇州和杭州都呆過很長一段時間。走的路線跟這次差不多,但時間要長出好幾倍,走走停停,邊走邊玩,也算領略了風土人情。”
“等等,你哪年出發的?一個人嗎?”唐清鏡打斷了白墨,不可置信地問他。
白墨咧嘴一笑,“你進宮第二年。一開始不是一個人,帶了随從的。後來……”白墨湊到唐清鏡耳邊,小聲道,“後來在洛陽的時候,我就設法把他甩了。”
“太危險了!”唐清鏡驚呼,“你那年才十四歲!你一個人從洛陽到的杭州嗎?”
“對啊。”白墨得意地點點頭,“你不要總是小瞧我嘛,不管是當初的我還是現在的我,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文文弱弱的小男孩了。”
“雖然我不會武功,但我已經很努力地磨練自己,為了我們的未來而努力了。”
“你看,現在我不是已經把你帶出宮來了嗎?只要你一句話,我們完全可以抛棄掉那個狗皇上,在蘇州,我比他熟,我保證可以帶你完全逃離他的掌控,讓他再也找不到我們。”
唐清鏡有點回不過神來,略略思忖,謹慎開口道:“阿墨,我可能……我确實沒想到你這五年成長了這麽多。不過這件事我不能答應,第一,想殺進白蝶教拿解藥,還需要他的幫忙;第二,他是皇上,我出宮的任務便是保護他,不可能棄之不顧。雖然過去發生了那些事,但我還是不希望他出什麽事情的。第三,我不想我們的後半生都在逃亡中度過。倘若有機會,我願意與你光明正大的定居于此,若是沒機會,也希望你能放下仇恨,為官也好為商也罷,只要對得起自己的心,活得快活我就滿足了。”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齊暄不肯放你走,你還會跟他回宮去?”白墨眉頭緊鎖,眼眶都發了紅。
唐清鏡堅定地點了點頭,“此次出行,本就是你的提議,目的為何你再清楚不過。不管是微服私訪還是剿滅白蝶教,都算作政事,我只負責聽從皇上的命令。而我的私心,就是為你取解藥。旁的一切,我都不考慮。”
“你不跟我走,我要解藥做什麽。倒不如讓我死了,總好過沒有你的日子生不如死。”白墨慘然地看着月亮,一直抱着唐清鏡的胳膊也輕輕垂了下去,沉默起來。
“你的人生不只有我,忘了我你可以得到更多。”唐清鏡将頭扭到另一邊去,黑發遮住了他的臉,在月光下閃着銀亮的光。
“可我忘不了啊。如果能忘,早就忘了。白墨的人生,從認識你的那天起,就只有唐清鏡三個字了。”白墨喃喃着,“可現在,你不要我了。不是說,只要我願意,就永遠跟我在一起嗎?”
“阿墨……”唐清鏡驚愕地看着失了魂的白墨,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一直以為,白墨所謂的愛也許只是對他這個“唐哥哥”的依戀,可唐清鏡現在突然覺得,也許他錯了。
可能,白墨的感情比他所想的要複雜,要深沉的多。
“我要你,我要你行不行?別不理我了。”唐清鏡第六次道歉,白墨還是一聲不吭。
“阿墨……”唐清鏡晃晃白墨的胳膊,神神秘秘地說,“你理理我,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白墨聞言果然擡頭,探尋着看了唐清鏡一會兒,終于開口,“什麽秘密?”
唐清鏡笑笑,重新坐回白墨的懷抱裏,抱着他的胳膊,看着月亮說:“其實他早就說了,等拿了解藥,就讓我們遠走高飛。”
“真的?”白墨瞪大了眼睛看着唐清鏡,語氣裏滿滿的不可置信,“他怎麽可能願意放你走?”
唐清鏡低頭沉吟了少頃,才幽幽吐出一口氣來,“其實,他也早就被折磨得身心俱疲了。”
白墨啞然看着唐清鏡,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這個消息,還是讓他打心眼裏高興的。
“清兒,願我們從今往後的每個七夕,都一起度過,同甘共苦,白首不離。”白墨鄭重其事地看着唐清鏡的眼睛,伸手将頭上的玉簪拿下來,“這個送你。”
唐清鏡踟蹰少許,還是伸出手來接過那簪子,又想了想,将腰間的玉佩解下,遞給白墨。
“這算交換定情信物了?”白墨狡黠笑笑,小心地将玉佩系在自己腰帶上,“玉在我在,玉隕我亡。”
“呸,別瞎說。”唐清鏡白了白墨一眼,惹得他笑出聲來。
回了客棧,就看見周錦坐在皇上的房間門口,悶悶不樂百無聊賴。
“睡了?”唐清鏡看看緊閉的房門,小聲問周錦。
周錦搖搖頭,看看白墨,又看看唐清鏡,才說:“今兒是七夕,他點了許多好菜,還要了壇酒想與你們喝一杯來着。本來以為你們只是落在後面,誰知道等了好久都沒來,他心情不大好,随便吃了幾口菜就讓人撤了。”
“誰要跟他們喝!他們愛上哪去上哪去,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要睡覺了!你們要說話到別處去說!”皇上突然在門裏叫喊起來,門外三人面面相觑。
“阿暄,我有話跟你說。”唐清鏡敲敲房門,“把門打開。”
屋內一片寂靜。
唐清鏡輕輕推了推門,是開着的。“我進來了?”
唐清鏡推門進了屋,就看見皇上端端正正地坐在桌邊,桌上除了燭臺只有一盞已經涼透的茶。皇上擡起頭看了看唐清鏡,眼神裏竟然含着一絲委屈。
“對不起啊。”唐清鏡笑了笑。
皇上低下頭去,依舊沒說話。
唐清鏡去端了茶壺過來,換了茶杯裏的冷茶,再遞到皇上手上,“茶涼了就喊人換。雖然不是在宮裏,使喚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七夕……過得開心嗎?”皇上接過茶,落寞地看着唐清鏡,就瞥見他頭上插着的那根玉簪。
如果沒記錯,白天那簪子還戴在白墨頭上。
唐清鏡面無表情地與皇上對視,終于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很開心。”
皇上用力地扯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來,“那就好。”
“我……給你準備了禮物。”皇上想了想,還是把那禮物拿了出來,“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留着也沒用,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以後能開心些。”
是一把劍。
唐清鏡把劍接過來,剛一上手,便知是價值連城的寶劍。抽出來一瞧,更是寒光乍現,淩厲逼人。
“此劍名為決意,是早些年外邦的使臣進貢來的,之前白墨說你能文能武,便差人去取了來,正巧趕上七夕。”皇上笑笑,“不如舞一段看看?”
“這劍太貴重了……”
“我說,試試看,趁不趁手。”
唐清鏡無法,只得拿了決意劍到後院去,在月色下恣意潇灑地舞起劍來。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就要走了還是趕了一章存稿出來_(:з」∠)_,沒時間檢查錯字了果咩,我我我我我去學校了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