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西苑（1）
更新時間2012-4-17 20:05:21 字數：2395
宣成一驚，軟玉在懷，竟手足無措。
“你，好不知羞！”那木位上的女子氣得滿臉通紅，大力來扯金位美女。
“不好！有詐！”玉璁大聲示警，尚不及扯掉眼罩，袖帶風生，探出一式白雲出岫，直擊金位美女。
那女子媚态頓消，戾氣橫生，挾住木位女子，騰身而起。宣成臨危不亂，雙臂如鐵，往那美女蠻腰裹去。
“呃……”宣成悶哼一記，顯然吃了大虧。
蕭逸之、宇文月自驚慌失措的若耶、寒水二女身邊脫開，終究慢了一拍。
玉璁眼芒幾乎與袖底掌同時擊中金位美女，“嘶—”八寶宮裙如天女散花般四裂。
“金蟬脫殼！追！”玉璁自信輕功絕頂，斜逸出飛檐，卻四顧茫茫，獨特的金盞花香至宜春苑東廂突然匿跡。
宣成三人顯然也無功而返。
“咱們這個跟頭算栽猛了！”蕭逸之恨恨道，忽然好奇，“栗子，你剛才中了什麽暗招，痛得連老婆都顧不得了。”
“我……”宣成支吾着，俊臉通紅。
“她剛才那招要下狠了，老婆且不論，兒子是別想咯。”玉璁揶揄道。
“那女子武功路數駁雜，剛才過的幾招竟包含着武當綿掌、茶陵八卦步、天南霹靂門和萬花潭的功夫。”宇文月家中藏書逾萬冊，在四人中最是博聞強識。
空中傳來幾聲清唳的鷹鳴，玉璁一拍宣成肩膀，喜道：“磷粉灑到點子身上了！？你那一下總算沒白捱。”
宣成點點頭，神色凝重，道：“來者不善，我預感這女子背後勢力絕不簡單，刻下第一重要的除了救人外，就是玉兄你萬不可讓岳相知曉此事。”
“明白，那勢力挾持凝妹，必是想同義父作交易，若讓他們這個惡念得逞，枉為人子、人兄！”玉璁轉向蕭、月二人道，“救人之事隐秘為上，我料定他們不敢傷害凝妹，就由宣成全力搜救，月兄、小蕭從旁協助，我去穩住局勢，定要将賊寇一網成擒！”
玉璁一抽鼻翼，心中暗道，那金盞花香味雖濃，畢竟還不能夠騙過我的鼻子。那美豔無極的女子，便是三年前，喬裝趙倚霞的神秘人！她終于又出現了！
江風拂面、帆影點點，立于山巅的郦宣成與宇文月二人卻殊無心情享受這良辰美景。
“據我利眼飛鷹探知，那女子混跡于長河幫貨船中。只是這船隊共有十二艘那麽多，要找出那個狡猾的女子，恐怕不容易。”郦宣成皺眉道。
“宣成，你瞧看這長河幫衆船之間皆以鐵鎖相連，這原是他們數十年走水路的萬全法門，今趟卻幫了我們大忙。”宇文月狹長鳳目微微上挑，展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
“不錯！只有首尾兩艘易于逃逸，不過，若要登船搜查，必定打草驚蛇。”宣成望了眼宇文月，見他将一根火線輕輕引燃。
“月兄意思是……火攻？”宣成略一沉吟，“此計雖妙，難免傷及無辜。”
宇文月倏然收起笑容，皺眉道：“此事若給岳相知曉，後果又會如何？兩害相權取其輕，目前只有此法方可将傷害降到最低。”
“也是……事後再讓逸之做東，加倍賠償船家的損失，也只有這般做了。”郦、月二人商量妥當，各取一枚信號彈，便分頭部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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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林苑中草木蔥茏、鳥獸出沒，正是狩獵的絕佳季節，苑長薛堅正親自指揮手下人等精心布置園囿池藻，顯得隆而重之。
“今趟皇上與相國親臨禦苑，務必用心伺候，不可出一絲一毫纰漏！”皇上勤勉，從不在田獵之事上用心，今次竟與相國同來，薛堅一念及此，憂心頓生。
“薛苑長，辛苦了！”遙遙便聽見問候聲傳來。
一白一黃兩騎聯翩而來，先頭白馬上着深紫胡爾騎射服，身形俊偉、儀容出塵的正是相國義子、藍山玉璁，後邊黃骠馬上笑意吟吟，袒露左膀，着蠻族服飾的自然便是南越世子蕭逸之了。
時有典樂官目擊了二公子翩翩兩騎的情形，當即吟誦為詞、譜寫成曲，便是《二子于田》：
二子于田，巷無居人。豈無居人？不如子也。洵美且仁！
二子于狩，巷無飲酒。豈無飲酒？不如子也。洵美且好！
二子适野，巷無服馬。豈無服馬？不如子也。洵美且武！
此曲一經傳唱，立時風靡天下，更成為百代之後江衛朝風調的代表之作。
但此時，這洵美且好的二子作為西林苑常客，根本無從注意那迎侯在人叢中的樂府小吏，一徑去找苑長薛堅。蕭逸之早下馬來，拍着薛堅肩膀道：“薛老哥，今次皇上與相國齊來，這苑中該有些新鮮野物了吧。”
“哎，世子這麽說，倒似小人從前在二位面前藏私。不過，現正值初夏時節，鳥獸繁茂，保證二位盡興便是。”薛堅笑道。
“到時若被我們獵到什麽白熊、火鳳之類珍品，薛苑長必得請我倆美餐一頓。”玉璁環目四周，見布置得甚為妥當，便笑道。
“那還用說，自是小人的榮幸。”薛堅陪着笑道，“這次皇上禦駕親臨，更有相國大人與列位貴賓，小人實在誠惶誠恐，只怕出一點差錯……”
玉璁送他一個輕松的微笑，眼波所及之處，侍女們芳心盡失，不由慢下手頭活計。“薛苑長用心辦事，怎會有甚差錯？”
過不多時，聖上與相國協同抵達，岳向天先入內換上緊身勁服，再出現時便使俊拔如山、無一絲贅肉的身形顯露無疑。
少年天子江遠濤正在試開皇家祖傳的辟邪寶弓，見到岳相與玉璁并辔而來，心中暗嘆，這父子二人看來倒更似兄弟，一般的風神如玉，眉目神情間更有種說不出的懾人魅力。
玉璁的目光與皇上身邊的涵郡王一擦而過，徑直落在垂首侍立的一名宮娥身上。岳向天鳳目斜睇，一閃而過，笑着迎上聖駕，“皇上，今趟田獵，便由微臣做東，請皇上務必玩得盡興才是。”
那涵郡王聞言不悅，冷笑道：“岳相若然有心做東，也該選在私家園囿，西林苑乃皇家林苑，東家除了皇上，更有誰能做得？”
“遠涵兄，義父不過借花獻佛，出個燒烤東道罷了。倒是我們兄弟幾個，很應該比試一下，給皇上和義父助助興。”玉璁縱馬上前一步，輕拍涵郡王肩頭，卻被別轉肩頭卸去。
“這個主意妙，皇上、相國，得勝者該給個彩頭！”蕭逸之趕了上來，笑嘻嘻道。
“好！你們幾個小輩便比試一場，以一個時辰為限，憑獵物多寡與準心決定勝負。勝出者将有資格得到老夫今趟随身攜帶的任何寶物。”岳向天雙臂伸張，展示其身上佩戴的絕世玉璧與神弓寶刀。
好啊，好啊！岳相既如此大方，朕也便将周身事物貢獻出來。”遠濤帝瞅瞅自己一身披挂的珍奇異寶，卻抽了袖中一株不起眼的蘭草，道，“除了這叢孔雀蘭，是朕千辛萬苦才種出來的孤本，這個是不肯的。”
西苑（2）
更新時間2012-4-18 22:51:59 字數：2439
一時間，鼓聲大作，西林苑飛禽走獸、狼奔豕突，玉璁、蕭逸之、江遠涵三騎突出，逐獵而去。餘後的貴胄子弟自知絕然比不上前面三人，也便自得其樂去了。
蕭逸之張開百年老樹藤制成的蠻族強弓，連珠介洞穿兩頭獐子，興奮地連連怪叫。眼見一只尾羽燦然的錦雉停在枝頭，蕭逸之與江遠涵雙雙開弓放箭，“嗖嗖”兩聲，箭盡放空，那錦雉卻應聲倒去。
玉璁樹下勒馬，那錦雉恰好墜入獵物囊中。
樹頂忽地傳來毒蛇嘶聲，一線碧綠蝮蛇昂首撲向涵郡王，玉璁不及取箭，拉開勁弓，貫氣于指，“砰”一記弦鳴，正中七寸，那蝮蛇在距遠涵半尺處軟軟耷拉下來。
遠涵蒼白的臉色漸複紅潤，目視玉璁，現出片刻糾結，随即垂下眼簾，向他颔首致謝。
逸之縱馬上前，贊道：“玉老大，你的氣勁更厲害了幾分。”又望向他獵物囊中，嘆道：“這次終究還是要被你拔了頭籌去哦，卻不知，老大你看中了哪件寶物？”
“确是件曠世奇珍，一會兒你就知曉了。”玉璁哈哈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
清點完獵物，玉璁毫無懸念地得了第一，岳向天笑吟吟将腰間所佩海藍色碧玉解下，“玉兒，為父早知你鐘愛此玉，拿去吧。”
“碧海潮生？”有人識得此玉乃琉元國君為岳相五十大壽奉上的賀禮，采自數千丈深海底部的礁群，玉質之堅硬通透當世無雙。玉璁立即叩謝。
“哇，岳相如此割愛，朕也須得拿出一件夠分量的寶物才行了。來人，取五色貓睛石。”皇上道。
衆人不由得議論紛紛，那五色貓睛石乃遠濤帝登基時，由極東的若斯國進獻的賀禮，相傳為波斯神貓羽化後所遺神物。
帝、相二人今趟竟随身攜帶此等級數的重寶，看來是早有準備。
“謝皇上恩賜，但，微臣鬥膽想向皇上讨要另一件您随身攜帶的寶物。”玉璁俊目流光，忽然凝注在侍立遠濤左側的一名宮娥身上。随即單膝跪地，鄭重道：“這件寶物，便是皇上身邊持雀尾的姑娘。”
那宮娥聞言自是一驚，擡起頭來，卻正好迎上數十束打量的目光。
“驚為天人！”一剎那間衆人心中不約而同浮現出這四字外加數量不等的驚嘆號。
且不論她含羞帶怒的鵝蛋臉龐如何膚白勝雪、腮凝新荔，也不管她纖腰如束、秀頸遷延，只那兩道含黛的翠眉、兩瓣花骨朵般新鮮嬌豔的嘴唇，就足夠勾起最迷離的春夢。她圓睜着一對盈盈秀目，其間羞惶、惱恨、無措……諸般情緒紛至沓來，更離奇地蒙着一層濛濛水霧，讓人一眼望去再無法自拔，幾乎殒身不恤。
江遠濤錯愕地望着玉璁，一時予人吃了個啞巴虧的憋屈感覺，玉璁淺淺一笑，朗聲道：“臣懇請皇上将這位姑娘賜臣為妻。”
衆皆嘩然。蕭逸之驚得險些跌落馬下，岳向天也不禁微微色變，斥道：“玉兒，此女既是皇上宮人，你怎敢強求？”
突見那絕色宮娥排衆而出，朗聲道：“皇上、岳相，奴婢鬥膽，懇請玉大人賜教，若奴婢技不如人，則甘願奉箕帚于君子側。”
玉璁自恃身攜神仙教內家氣勁，功力高出眼前小女子何止裏許，此賭可謂必勝，便微笑颔首，問道：“卻不知姑娘将何以教我？”
勝男輕輕跪于遠濤帝禦座側，語音清脆：“奴婢懇請皇上下賜辟邪寶弓一用。”
遠濤帝尚未答話，席間忽地傳出一聲怒喝：“大膽宮婢！辟邪寶弓為肇慶帝所遺神物，弦染聖血，非皇室血胤不得觸碰！汝竟膽敢亵渎聖物！”叱罵者正是禮部尚書葉功廉。
勝男清倩一笑，自管從遠濤手中接過寶弓，抽出兩支落月箭，力貫弦滿，月落烏啼，立時便有一對樹巅烏鴉墜地，雙箭盡皆貫眼而過。
“好功夫！”玉璁眼內盡是欣賞之色，徑自從苑長薛堅處取了一支雕翎羽箭，“辟邪寶弓鋒芒之銳，非西林苑特制的金雕翎箭，玉某尚不敢托大。”
蕭逸之在旁連連怪叫，“玉老大，你是瘋了吧，娶老婆？簡直跟自殺沒兩樣。”
岳向天将場內各人舉止盡收眼底，瞧了瞧氣定神閑的江勝男，又掃視到誠惶誠恐的薛堅，心內忽有觸動，眼眸深處滲出一絲森寒殺機。
那美絕人寰的宮娥執弓在手，箭端忽地對準玉璁，微微一笑，道：“小女子曾是公子手下敗将，彼時甘願引頸就戮。但今時不同往日，此番，既蒙皇上恩賜寶弓在手，便鬥膽與玉公子對射一箭，以生死決勝負！”
“姐姐，不可！”皇上情急，于衆目睽睽下急扯宮娥衣袖。
玉璁輕輕嘆了口氣，柔聲道：“我怎舍得傷你？”言罷，将烏金鑄就的箭頭一把折斷，掄弓滿弧，控弦在手，姿态潇灑至極。
二人對峙，氣勢漸漲，周圍的一切都退入虛無狀态，宮娥忽然回眸輕嘆，仿若顧影自憐一般，輕柔道：“箭去無眼，你何苦如此呢？”
玉璁心弦劇震，柔情頓生，氣勢登時如潮退減弱三分。
那宮娥等的正是這千載難逢的一刻，秀眸中突地迸射駭人精芒，控弦的四指猛然施力，鮮血滿弦，嬌叱一聲：“去死吧！”
落月箭羽幾乎在染血的剎那化作了地獄魔兵，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巨大威力，攜雷霆萬鈞之勢激射向對手，可怕的力量卷起懾人的風旋，令局外人一陣目盲。
玉璁在氣勢減弱、出手不及的情況下，竟把握住了魔箭刁鑽至極的螺旋勁氣，毫厘不差地施放箭矢。
“砰！”兩箭交彙。
“呲—”落月箭擊碎無鋒的金雕翎。
“嗖！”落月箭持續加速，飛旋向玉璁心口。
此刻，只有岳向天、蕭逸之和江遠涵三人尚能看清場中局勢，奈何功力最高的岳向天鞭長莫及，饒是飛掠而出、掌風先至也眼見不及。
玉璁只覺身在魔域，竟不及挪動分毫，眼睜睜見那勁箭貫胸而過，仿佛聽到胸骨爆裂的聲音，喉間頓時溢滿鮮血，狂噴出口，頹然向後傾倒。
蕭逸之搶先一步接住倒下的玉璁，狂喊着禦醫，江遠涵臉色蒼白，一身黃衫被噴滿血點。
岳向天早從薛堅手中接過西林苑特制的回轉丹，助玉璁服下，以內勁催動藥力。藥力散開，玉璁蒼白面色忽然浮現青氣，眉間一縷殘存生機盡失。
“薛堅，好大狗膽！”岳相狂怒，五指箕張，透出五縷淩厲指風，将薛堅逃生之路完全封死。一股強大的森寒殺氣令周圍五丈內人皆生出呼吸困難、心跳加速的難受感覺。那薛堅身在局中，早已感血液凝固、肌肉僵硬，不能動彈分毫。
“啊！”薛堅一聲慘叫，喉嚨給捏個正着，随着岳向天指上用勁，整個人給提得離地半尺，又用力抖了三下，頓時從他懷中滾落藥瓶。
立時便有禦醫上前檢視，道：“正是解藥。”
岳相冷哼一聲，指上加力，只聞得清脆的“咔噠”一響，西林苑苑長薛堅登時頸折而死。
岳相輕輕活動五指，望向執弓俏立的宮娥，唇角逸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而對方一對俏目亦射出怨恨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