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鵲巢鸠占國皇現
更新時間2012-3-28 20:08:04 字數:2560
“啊!”勝男尖叫一聲,退開三尺,跌坐在綿軟的地上,左右四顧,這裏竟似是大鵬鳥所居巢穴,只在東南方開個半人高的孔穴,方便出入。那透着亮光的孔穴處,正笑吟吟斜簽着一人,白衣似雪、俊顏如玉,卻不正是那淫賊玉璁?
鸠占鵲巢!勝男在嘴邊輕輕哼出一句罵語,卻給耳尖的玉璁聽個正着,他鼻翼微微一抽,一股似笑非笑的情意便流淌在臉頰上,瞧得勝男心虛不已,質問的話臨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你的喜鵲昨夜已經飛走了,找了我這可憐的鸠鳥來頂班,一夜運功輸氣不算,還得硬生生學會一支催眠曲。哎,哪裏還擱得住給你一頓臭罵。”玉璁搖頭苦笑。
勝男卻幾乎急的要流下淚來,昨夜半夢半醒之際,與這歌聲的主人一股腦兒傾吐了十六年來的心結。這若是他……這若是他……可怎生是好?
打,打不過。殺,殺不死。
這些話,絕不可以流傳出去,連對着盟主傾吐尚且該深自責備,更何況……勝男幾乎不敢再想下去。
玉璁面容依舊溫柔俊逸,但在勝男眼中卻變得無比猙獰可怖,她以指抓地,腦中絕望地轉着十幾個雜沓的念頭。
“小鵬鳥該餓了吧,待我去找些吃的。”玉璁微微一笑,便縱身躍下數十丈的高樹。
不一刻,那洞口亮光忽給遮蔽,勝男心頭觳觫,髒腑又劇烈疼痛起來,忍不住呻吟出聲,右臂卻牢牢撐住來人身子,不讓他再靠近一步。當此生死交關之際,勝男明知玉璁能渡氣續命,卻也絕不肯再受他半點恩惠。無奈,一股沖融圓和的真氣仍是透過手臂傳入勝男體內,她一靈醒覺,便發覺眼前之人獵戶裝束、黝黑粗犷,絕非那俊貌近妖的玉璁。
她方欲開口致謝,這高大獵戶忽然跪伏于地,口呼:“龍禁衛昭明參見主上!心無二志,誓死效忠!”同時,一枚晶瑩剔透的淡紫水晶石攤開在那昭明手心。
紫水晶!江衛儲君的信物、原以為失落在毀容農女處的紫水晶,竟在這獵戶手中……
這昭明見勝男臉現猶疑神情,又從懷中摸出一物,托在掌心,卻是一枚虹光璀璨的巨型珍珠。原來,這水晶石竟遺落在那日珠蚌之旁,給這昭明拾去。
勝男連遭變故,心智早非山中少女那般單純,當下也不發話,只将那枚失而複得的水晶攥在手中,默默打量着這個昭明,突然在他精壯的肩頭上見到一塊暗花團龍紋身。
當年母親重傷、父親和五叔将自己交在了幾名侍衛手中,年幼的勝男雖記不清幾人容貌姓名,但他們肩頭的暗花團龍紋身卻深深地烙在腦海中。
勝男緩緩步出鳥巢,展眼望去,參天巨木的枝幹上錯落停靠着十一名青年,樣貌、服色雖各不相同,但均袒露出紋有暗花團龍紋的肩頭,樹影斑駁,情形甚是肅穆。
這十一人見着勝男,忽地齊齊拜倒,異口同聲道:“龍禁十二衛參見主上!心無二志,誓死效忠!”聲如龍吟虎嘯,直震九霄。
勝男雖自幼失怙、長于山野,亦知龍禁十二衛乃江衛皇族死士。從開國始祖肇慶帝始便專責效忠于天子一人,代代相續,從未斷絕。眼前這十二人與自己所習內功均為壽子一脈……只是……
“諸位,在下有一事不明,不敢受此大禮。”勝男屈膝還禮,那十二衛忙俯伏于地。
“好,昭明,我問你,身為天子護衛,為何不在禁宮之中?又為何口口聲聲呼我為主?不怕國皇蒙災,妖星重現嗎?”勝男此話一出,十二衛不由一震。
這龍禁衛設立之初便按五行排布,東西南北四方各踞其三,分別對應九野星宿,中央之位則屬天子,星名國皇。故老相傳,若龍禁衛失職,則國皇将被妖星遮蔽,國将不寧。
“主上,龍禁衛鐵律,不論貴賤良莠,只侍奉天命所歸。”昭明嗓音低沉卻堅定。
“好,好一個天命所歸!若能過得了這一關,我才信這天命!”勝男閉目、屏息、十指交扣覆于額上,蒼白面容上浮起一層淡淡光暈,用空靈低緩的音調道:“六合五破,網羅天地!”
龍禁十二衛如聞聖旨,齊刷刷起身,瞬間如列星羅布在巨木四圍。
勝男定定地掐指過了十二呼吸,才張開美眸,環視龍禁衛排布之所,嘴角微微牽動了下,旋又轉向南方,厲聲道:“火星之精!”
南三衛分別答道:“昭明、司危、熒惑!”
又朝向西方,道:“金星之精!”
西三衛答道:“獄漢、旬始、擊咎!”
又向東方,道:“木星之精!”
東三衛道:“天杵、伏靈、卒起!”
最後向北方,道:“水星之精!”
北三衛道:“枉矢、拂樞、驚理!”
勝男微微颔首,秀眉一蹙,雙足互點,身子陡然懸于樹冠頂端,仰面向天,用美如歌吟的聲線自語道:“土星之精,化為國皇。”
六合五破之陣已成,無邊無際之宇、無始無終之宙盡括其間。
“起!”勝男鼻端猛地吸進一股初春青草的淡淡香氣,知是目标已現,清斥一聲,六合五破之宇倏然啓動,将縱身欲躍的玉璁裹入陣核。
狂暴的罡風直欲将人撕成碎片,玉璁将純陽無極功運至極限,卻依然孱弱如風中枯葉,片刻間便要凋零。勝男雙眸轉赤,淩厲的神光流動,卻突然捏個手訣,六合訇然洞開,陣中人如玉山傾倒。
“江姊姊,怎麽是你?”粉色衣衫的慕容無瑕圓睜着大眼睛,一臉不解地望着勝男。
紫衫耀眼的花想容早将玉璁扶起,細細查驗傷勢。
白衣勝雪的紀冰也帶着萬花潭的彩衫女弟子們匆匆趕到。
勝男不及答話,忽覺腦後生風,一矮身間,一把暗器“飕飕”從發際掠過,十二衛叱喝聲随即響起,不約而同撲向偷襲者。
“慢!”勝男低喝一聲,十二衛齊齊止住攻勢,均肅立不動,将敵人圍在垓心,便如同十二尊雕像無異。
來人峨冠博帶,本甚是儒雅,卻将下裳截去了一半,如同下地勞作的農人一般,足上更是不倫不類地套着雙長靴。普天下敢作如是裝扮的,除卻蕭逸之更有何人?
勝男向着蕭逸之微微一禮,微笑道:“不料‘笑面財神’也有着惱的時候。”
蕭逸之怒道:“你這女人,好不歹毒,我們玉老大對你如何,你卻這般回報!當真是最毒婦人心!”卻不知他這番口不擇言,實在把樹下萬花潭衆女都得罪了。
“江姊姊,玉大哥為了尋我們來治你內傷,連那麽霸道的輕功‘飛龍在天’都連使了一個時辰,你怎麽……怎麽能對他下這麽重手?”慕容無瑕俏臉掙得通紅,花想容更是目眦欲裂,若不是急欲為璁哥療傷,幾乎就要将江勝男生生撕裂。
江勝男在心底裏冷笑數聲,知道今日已不能遂願,便命龍禁衛退下,對蕭逸之及萬花潭衆人道:“今日之事,孰是孰非,勝男不可自辯,天道昭昭,總有結算的一日。我與衆位結緣一場,今日一別,山高水長,相見何期,唯願善自珍重!”
蕭逸之此時已瞥見龍禁衛肩頭的紋身,不由驚道:“龍……”樹下玉璁忽然痛哼一聲,已然醒覺,啞聲道:“小蕭,誤會一場,不要為難……江姑娘。”他深知江勝男身份特殊,若被小蕭叫破龍禁衛身份,必将惹來無窮後患,故當此重傷之際,仍一力回護着勝男,只是,那美麗而狠心的女子卻早已飄然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