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驚弓之鳥落蛇吻
更新時間2012-3-19 21:28:08 字數:3139
江勝男一路疾行,好似被一千頭野狼逐命一般,直奔得雙腿麻木、頭腦暈眩,終于“砰”地一聲撲倒在一個綠潭邊。她口唇觸碰到清涼的潭水,立刻大口大口地飲了起來,一身華服濺上了點點污泥,卻是渾不在意。
忽然,水面蕩起了圈圈漣漪,波紋殊不尋常。勝男平日跟玄天道長學習,最有興趣的便是五行奇門之術,對于天時地勢的觀察,可謂細致入微。她忙附耳于水面,隐隐覺察出奔騰的蹄音,她屈起手指,一騎、兩騎、三騎……竟有八騎之多!
此刻的勝男宛如驚弓之鳥,只想着來者不善,躲為上策。仗着好水性,悄悄溜入清涼的潭水中,一身燥熱就此疏散開來。“啪!”勝男只覺左腿腳踝處劇痛,忙掩嘴咬牙,才沒驚呼出聲。難道遇上食人魚了?她心下一涼,卻又沒覺得那“魚”有甚進一步的行動。難道便這麽咬着不放?
耳聽着那八騎得得地過去了,卻是人聲全無,難道是銜枚夜行的官差?勝男心中暗暗自責,終究還是将自己瞧得忒也重了,就如那個錢多得花不完的纨绔所說,小小一個鄉野村丫頭,又有誰會在意呢?
眼下,如何脫困才是最重要的。
“嘩啦”破浪聲中,顯是有人潛下水來,勝男心中一松,本能地張嘴呼救,卻只吐出一串水泡。此時早已入夜,潭水本就幽深,星月之光皆不能達,更是漆黑一團。她忙定住心神,拼命揮動雙臂和右腿,攪動潭水,以期引起來人注意。
驟然間,一束微黃的光打在勝男臉上,她一瞥之間,竟見着一把雪亮的尖刀對着自己,直刺過來,她忙一記寒波掌推出,那人顯然吃了一驚,但掌力被水一隔,威力大減。那人身如游魚,又刺向勝男下盤。她猛地掃出右腿,卻沒有計算到水波阻力,足尖差了半寸,并未掃中敵人。
勝男覺得左腿一熱,血行加速,腳踝上禁锢驟然解除。後一腳便硬生生忍住,沒再踢出。她轉過身子,見到淡淡光暈中,一名身穿皮衣水靠的年輕漢子對自己露出憨厚的笑容。
那漢子指指潭底,取出幾把尖錐、斧頭、榔頭等物,勝男這才看清,方才“咬住”自己的,并非什麽“食人魚”,而是一個巨大的珍珠蚌。
而此時,勝男已看清,那淡淡光源來自漢子發帶上綁着的一粒夜明珠。
這漢子揮刀如風,在蚌殼上叮咚敲擊,只聽到“咔噠”一記脆響,兩扇蚌殼倏然張開,一串虹光夢幻般逸出蚌外,将兩人震得片刻失神。
勝男水性極佳,但此時也已感覺肺部隐痛,便将那虹光抛在身後,游魚一般浮上水面。
星光爛漫,生命何其美好,勝男在一瞬間失笑,即使自己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又何損于生命本身的絢爛?那些見鬼的人和事,統統滾蛋去!她起身投往附近的農家去了。
一個時辰後,勝男已穿着一套農家女孩的粗布衣衫,舒舒服服地坐在稻田裏,啃着一部焦黃噴香的老玉米。她想着剛才那個村女摸着自己那套華服時的豔羨眼神,就覺得一陣輕松,知道別人所圖為何,彼時再向其索取所需,也自心安理得。
她習慣性地摸摸頸項,渾身一麻,壞了!頸間的紫晶墜子不見了!
氣急敗壞地奔回農舍,推門而入,勝男不由驚得渾身劇顫,那個質樸健碩的村女歪倒在地,滿臉鮮血,已給毀去了容貌。而她身上,正套着自己贈予的華服。
顯然,她是做了自己的替死鬼!
勝男顫抖着探了探村女的鼻息,仍有微弱呼吸,細看臉上傷痕,雖溝壑縱橫、不忍目睹,卻每一刀均捏準分寸,并未傷及要害。
毀容卻不傷及筋骨,傷處還敷有上乘金瘡藥,農女身上正好穿着自己的華服……那麽,只有一種可能——究竟是誰,要這樣大費周章地弄殘自己,卻不幹脆取了自己性命?這中間到底藏匿着怎樣的陰謀?
農舍悄然起了微不可覺的震蕩,勝男敏銳地覺察,眉心一蹙,四下裏一打量,便即動手将草垛、桌椅、土石迅速地挪移,圍着農舍擺成一座最簡單有效的三墟陣。
她又定定地數了七十二下,便點燃火折,将三五間隔的草垛點繞,瞬間就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先是一陣騷亂,繼而馬嘶聲驚惶,終于傳來人聲。
勝男抱着那重傷的農女,穩穩地坐在簡陋而精妙的三墟陣眼中。
外面一個男子的聲音高聲道:“江姑娘,你可安好?我們是神仙教鈞天部屬下,奉帝君之命,前來送姑娘一程。”
勝男冷笑數聲,朗聲道:“多謝帝君美意,這一程送得着實幹脆利落,只可惜誤中副車。此刻,我便在這屋中,恭候大駕。”
外間忽然傳來數聲悶哼,又是噼啪之聲大作,俄而,猛地裏“砰”地一記巨響,瞬間沉寂了下來。
勝男知道是外間的敵人已進入陣心,并且如己所料,踩中了從火器何家得來的雷火球。她望了望懷中昏迷不醒的農女,歉疚道:“姊姊,是我累了你,往後歲月漫漫,該有多苦呢……我江勝男對天設誓,若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得回本屬于我的東西,一定讓你一生平安喜樂,勝于常人!”
又過去一盞茶時間,外間仍是一無動靜,勝男有些疑惑起來,莫非是誘敵出洞的招數?她枯坐良久,眼見懷中農女益發憔悴,再不醫治必難幸免,也終于焦急了起來。
她一咬牙,将農女放下,抄起一柄犁地的釘耙,側身挪向門邊。忽而,聽到“哐當”一記巨響,木門重重倒了下來,勝男倏地跳至一邊,鼻端嗅到一股濃重的腥氣,一截水桶般粗細的蛇身赫然現在門邊,粗長的尾部高高甩起,勝男收起驚懼,猛地一耙直搗蛇身。“忽——”一顆碩大的蛇頭刺穿窗棂,血紅的蛇信幾乎舔到了勝男的臉頰。
她急速後仰倒退,腳底一滑,卻被雜物絆倒,那蛇吃痛之下,狂性大發,“刺溜”一下鑽出窗棂,勝男只見到蛇腹腫脹,隐隐現出一個人形,強忍着惡心,側滾身子将那巨蟒引入陣中,那蛇本欲追來,忽聞窗外傳來一陣刺耳的骨笛聲,巨蟒即刻昂首不前。只是嘶嘶尖叫着,碩大的頭顱向後猛縮,“突”地噴射出大量黏稠腥臭的液體。勝男懼這黏液有毒,身子蜷曲,無奈滾出陣外。
那蟒在尖銳骨笛聲催動下,立擺蛇尾,重重往勝男胫骨拍落,茅舍內空間狹小,勝男實已避無可避,情急中,雙肘撐地,騰身躍起,那蟒視力雖弱,嗅覺卻極是敏銳,“蹭”地人立而起,張開血盆大口便往勝男腿上咬落。
死亡的陰翳又一次逼近,她輕嘆一聲,葬身蛇吻倒也落得幹淨,總強勝于遭人背叛、飽受淩辱。
雙腿落入蛇口之際,勝男本能地推掌格擋,觸及一顆軟綿綿的晶體,正是蛇眼,巨蟒驟然間痛楚難當,昂首吐信嘶鳴,勝男已是抱着必死之念,抵住蛇吻下颚,運力撐開蛇口,雙腿雖已被尖牙刺穿,卻所幸蛇牙無毒。當下,不顧疼痛,雙足踢出,直搗得那蛇益發張口嘶鳴不止。
勝男痛極,忽然張口咬住巨蟒七寸,“豁”地撕開粗糙的皮肉,骨笛聲又一次幽幽地飄了進來。兩邊窗棂皆傳出“悉悉索索”的異動,勝男一瞥眼間,直驚得心折骨冷。只見兩顆生滿肉瘤的異形蟒蛇頭正自兩邊窗棂探出,四只倒三角狀的森白蛇眼發着可怖的綠光。
勝男在心底裏長嘆一聲,卻也有些涼涼的釋然,我的性命,竟斷送在這樣三條畜生嘴裏,但,這卻也好過受辱于那些畜生都不如的背叛者了!
腥騷的氣味愈來愈近,勝男強忍着腿部劇痛,迅速聚攏手邊可資利用的零散物事,碼成一個倒三角狀“堡壘”,雖簡陋不堪,但阻得一時是一時吧。她此時反倒平靜了下來,心底一清,耳際竟隐隐傳來熟悉的吼聲。
“小雲!”勝男只覺眼前一花,通身雪白、布滿雲紋的雲豹已神威凜凜地躍入屋中,它見主人有難,怒由心生,雙爪齊出,重重撲向巨蟒,一口便咬住七寸要害。那蟒哀嘶數聲,軟軟倒下,窗邊兩條異形巨蟒竟也似有同袍之誼,見同伴陣亡,即刻暴怒,拱起碩大頭顱,身子筆直蹿出。
雲豹嘯傲山林,向為百獸之王,又跟随勝男日久,機智勇力自是高出這些冷血爬蟲甚多。當下,也不硬搏,側身閃開一條縫隙,正是把蟒引向陣中石暴,二蛇果然中計,撲将上來,卻又聽那笛音響起,二蛇竟緩緩回撤,重行盤踞在窗口。
當下,一人、一豹、二蛇,各踞一方,誰也不敢妄動。劇鬥中,茅屋裏油燈早已熄滅,幽暗的靜夜中,只嗅到一股濃重的腥臊氣味和自勝男傷腿處逸出的血腥味。那血腥味愈來愈濃,勝男終于支撐不住,撲通一下,暈倒在地。
電光火石的剎那間,笛音驟起,二蛇人立而起,繞過雲豹急襲勝男。那雲豹怒吼一聲,橫過身子,前爪揮出,擊得左邊一蛇嘶嘶怪叫,鋼尾猛甩,抽得右邊那蛇怒火中燒,終于枉顧笛音,抛下勝男,齊齊撲向雲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