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當墨有味他們看到那封信時,身是客和齊甘已經走離這裏相當一段距離了。看着信上的留言,墨有味嘆了一口氣,然後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讓白鼠小姝偷偷跟蹤身是客他們的行跡,以便随時來給他報信,确保他們的安全。小姝離去後,屋子裏便剩下墨有味和那個老婆子了。說來也怪,這老婆子在兒子離開後,又恢複了靜默的樣子,低頭沉思着什麽,也不言不語,讓人看不出她是又發瘋病了還是正常狀态。不過好似是因為墨有味在這裏,這老婆子覺得可靠安心,所以才不會受刺激發作了。
墨有味在白鼠小姝離去後,便一直盯着那封早已閱完的信紙仿佛入定了般沒有下一步動作。其實,他的眼神是虛空的。因為,墨有味并不是信的內容或是字體發愣。而是,信上這些墨色的汁液,和信上那若有若無的熟悉氣味,讓他有種心神恍惚的感覺,就如他出生時那樣。
是了,也許卿歡是她的兒子吧。記得她死前,将自己的心注入靈力變為了一顆眼珠大小的青色珠子給了山老爹他們。但是,他現在覺得卿歡身上特殊的氣味,不是因為那顆珠子的原因,而是,卿歡和白狐蓮目的母子血脈之味兒。就像他自己,也是因為蓮目,所以才得出世,自然而然,心裏總揮不去蓮目的身影,所以他便和蓮目有了糾纏。而卿歡和他母親自卿歡的出生,便注定了糾纏的關系,這才讓他感覺卿歡身上的味道熟悉。
那是個夏季,每個生命都在盛放着自己的燦爛,卻有一個為情而困的美麗又溫婉的女子,她的生命即将枯萎。
這間屋子在一個較氣派的府邸中,卻因為屋子裏的人兒,柔和了四周冷硬的線條,也将夏季裏燥熱的氛圍與這個寧靜的屋子隔離開來。那是一個伏案看書的白衣女子。這女子低着頭,我們看不清她的神色與容顏。不久,好似她看到了什麽話觸動了心弦,慢慢地擡起了頭顱,用一雙好似因為疲憊而顯得有些朦胧的鳳眼凝視着窗外,但是窗外卻無一人影。這是一張并沒有因為倦怠的神色減色多少的玉顏,只是那有些蒼白憔悴的神色,無端讓人感到心裏酸澀。
“玄郎……”半晌,便聽見一聲輕柔卻略微有些沙啞的低嘆。然後,這白衣女子突然又一輕笑,似乎覺得有些釋然了,便磨墨提筆在書案上的白紙上寫下“人間有味是清歡”這幾個清麗的墨字。但當最後一個字結束後,這女子好似又憶起了什麽,只是瞅着紙上的清歡兩個字默默流淚,接着只聽見她說了句“何處得清歡”,然後像是又牽動了內傷般連連咳嗽
了幾聲,接着就咳出了一口血。
這時,一陣夏風路過,将書案上那有墨字的紙張移動了丁點兒的位置,又惡作劇地将白衣女子臉上剛滴落的淚珠和咳出的幾滴鮮豔血液滴在了紙上,然後便逃之夭夭了。
當女子好半天平複了不穩的氣息後,便看到白紙上沾染了幾滴血漬。而紙上那些墨字中只有“味”字被水漬與血漬所沾染,因此渲染開來,于是失了墨字原來清麗的字形變得有些粗狂,顯得陌生而模糊不清了。
白衣女子沒有在意紙張的髒污,随意将嘴角的血跡用絹帕抹去。“這咳血之症越發厲害了,看來我的日子沒有多久了,”看到絹帕上鮮紅的血漬,白衣女子喃喃道,“該是時候結束了。”這白衣女子,便是受了重傷被山老爹救治的白狐蓮目。
當蓮目轉身好像要出外尋找誰時,書案上那髒污紙張上染了淚水和血漬的墨字“味”字,突然掙紮着動了起來,接着便逐漸放大,最後突然就變出了一個年約三十,胡子滿面卻難掩俊挺的健壯黑衣野人。這野人用那迷茫的神色,掃了四周一眼,然後輕松躍下書案道:“慢着,你是誰?”
聽見屋子裏突然的陌生聲音,蓮目一下子退去了剛才悲苦的神色,頓時一扭腰身,便要向後拿人,但是因為身子虛弱,反而被身後的陌生人捏着了手腕。
“莫怕,我是你寫出的字,”磁性的男音不慌不忙地介紹着,然後便輕輕放開了蓮目纖細的手腕,“但是,我不知道為何而生,又将要去何處。既然我是你筆下的字,你能否告訴我?”這時,野人又露出了剛出現時那迷茫的目光。是對白衣女子莫名地信賴,這野人才這樣說。
蓮目聽後疑惑地掃向那張沾染了淚跡和血漬的紙張,便看到那個墨字“味”字和剛才字跡上的淚跡、血漬一起神奇地消失了,
看到這些,蓮目因吃驚又瞅向了身邊的野人。看到野人那求解的目光,蓮目略一思索,然後輕輕一笑道:“也許我就是你的母親呢,因為你是由我的血和淚創造出的!至于你要去向何處,随心随性随緣吧!”看到野人仍是迷惑,蓮目沒再和他說什麽,而是低喃了一句話,這話是說給她自己聽的:“如果這道理我早早地悟出,也就願選擇那清歡滋味的生活了。再不濟,也會避世無争的過着……”
“那你為何能創造我呢?我這墨字又是誰呢?”這野人雖然剛出生便如此年齡,卻還是個不懂事理的人。至于他為何這副樣貌,估計是也只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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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年齡,才可以承載住那墨字上沾染的淚和血所攜帶的沉重痛楚。
蓮目本來已不想再說話了,但是聽着野人執着地問着,只好認真而疲憊的答道:“也許我快要死了,所以你便用我的淚和血在絕處之地出生。至于你是誰,你便就是你,一個新的生命,就叫墨有味吧!”
聽了蓮目的回答,野人終于覺得自己的存在有了價值,但是一想到孕育自己生命的女子将要死去,心裏十分痛苦,便又忙問道:“為什麽你要死,我還剛出生!”說完,便情不自禁的撲入蓮目的懷裏。
也許是想到了自己那剛出生就被寄養在族裏親戚家裏的兒子,蓮目也抱着野人墨有味失聲哭了出來。最後,還是在墨有味的安撫下,蓮目才慢慢止住了抽泣。
“罷了,既然我快要死了,那就跟你講講我的故事吧。希望我走的時候,這些前塵往事皆随風而逝,那我也可以輕松自在地上路了。”說完,蓮目示意墨有味先別說話,好讓她能有勇氣一口氣将過往全盤脫出。
“啊——玄郎呢——啊——不——”
“哇——”一聲啼哭,狐族裏一個新的生命誕生了。可是迎接這個新生兒的只有一個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快要昏厥的年輕美麗女子,和一個接生老婆子。這個嬰兒出生在一個簡陋黑暗的小屋裏。
幾天後,在狐族人們的議論紛紛中,美麗女子将孩子托付給了還算搭理她的親戚照顧,自己便上路了。
這是為什麽呢?因為狐族幾大分支裏那高貴純正血統的一脈,有一個公主竟然與下等狐貍私奔,所以這位公主便被那身為高貴血統的族人抛棄。之後,公主的男人有一段日子沒回家了,連公主分娩時男人也沒出現。在絕望中,公主生下了孩子,将孩子暫時托付給了幾個平常還算待見她的親戚們,就去找她的男人了。她盼望着找到她的男人,便一家團圓幸福地生活下去。
這個可憐的公主就是蓮目,那個男人是一只玄狐,而那個孩子就是當時還沒有名字而如今叫做卿歡的小玄狐。當時的情況具體是怎樣的呢?
這是個女子香閨。
“為什麽不跟我走,難道你就願意永遠在這種勾欄院裏過活?”一個年輕俊秀的公子皺着眉頭問着對面梳妝打扮的妖嬈女子。
妖嬈女子聽後,挑起眼角,似笑非笑地看着鏡子裏的那個修長俊秀的人影說道:“怎麽,你愛
上我了?”這聲音柔而媚,輕佻佻地似乎在輕易之間就能能勾人心魂。
男子聽後,一陣臉紅,但是還是氣憤地嚷嚷道:“你是我的初戀,我為何不能愛上你?”
“哧——”男子還沒說完,女子便忍不住對着鏡子笑出了口。
登時,男子又羞又氣地無法言語。
看到男子急得已經扭過了身子,妖嬈女子随意用梳子梳了幾下發梢,然後披散着烏黑的長發,拖着身上黃色的薄紗踩着慵懶的步伐,就繞到了男子的身前。
“是啊,阿玄。可是我将你變為了真正的男人,我怎能不喜歡你呢?”說着,女子将光滑纖細的蔥指輕柔地按向男子的胸膛,“可是,即使你贖了我這個頭牌,又能有多少錢讓我舒服過一輩子呢?”說罷,這妖嬈女子輕笑一聲扭轉了身子,便對身邊的丫鬟說道:“送客吧!”
那俊秀男子抑制着火氣,盯着妖嬈女子的背影看了好大一會兒,才轉過身子要走。
在男子快要走出屋子時,這妖嬈女子突然說道:“下次想清楚再來,別又弄個大家不高興。”
男子側頭聽罷,狠狠甩了下便走了。
這一走,就是兩年。這兩年裏,俊秀男子賭氣不去想那妖嬈女子,不去找她。然後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陰郁日子,直到有一天,他碰到了一個溫婉美麗的玉般的女子。這女子溫潤的性子一下俘獲了他的心,于是他覺得自己重新獲得了新生。接着,男子便堅持不懈地追求這個女子。誰知這個女子雖然身份不簡單,但是是個單純簡單的大家閨秀。這樣的女子,最容易被虜獲。
最後,這個女子将自己的初戀獻給了這個男子。為了擺脫女子家族的幹預阻撓,兩個人私奔了。
當男子的妻子已經有了七個多月的身孕時,這男子在兩年後的一天又重新路過那個鎮子似乎是想要買東西。那天,他聽到了一個消息:那個妖嬈的女子兩年前在他離開後不久就嫁給了鎮長為妾。聽到消息後,男子那壓在心底對這妖嬈女子兩年的思念如洶湧的波濤奔騰而來。同時,他覺得自己的自尊受了嚴重的打擊。于是,他做了一個決定,夜裏偷偷去看望一下她,看看她的日子究竟過得怎麽樣。
那晚,男子在窗外看着鎮長和那妖嬈女子極盡纏綿,便魔怔了般做了個決定。等到鎮長和那女子入睡後,這男子便散發氣體使室內兩人熟睡後,就吃掉了鎮長,接着變成了鎮長的模樣。
自此後,這變化後的男子便樂不思蜀地整天和那妖嬈女子鬼混,丢棄自己的妻子一個人在家也不管了。但是這男子又害怕被府邸裏的人認出自己和真實鎮長的差別,便遣散了原鎮長的小妾們,只留下鎮長原配夫人獨守空房,還留下了鎮長的兩個子嗣,五歲年齡的大兒子華恒乃原配所出,兩歲年齡的二兒子華清乃那妖嬈女子所生。這男子是不會讓這妖嬈女子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的,因為他怕再次被抛棄。
這男子,當然就是和蓮目一起私奔的男人,那個大家閨秀般的公主,就是蓮目。
許久,蓮目才靠着法術找到了他丈夫,看到她丈夫和別的女子快活地嬉鬧過日子,蓮目傷碎了心,覺得自己很是多餘。于是,她決定裝作在鎮子的街上偶遇那妖嬈女子,要和她談談。誰知,在她終于偶遇到那妖嬈女子,還沒有談幾句話時,她丈夫出現了,那男子讓仆人先領妖嬈女子回家,然後将蓮目拉到一個僻靜地方,二話不說就扇了她一巴掌,說什麽不要對那妖嬈女子使什麽壞心眼子。
蓮目聽後怒極,說自己和他的孩子已經生下來了,這就告訴那妖嬈女子去,而且他們本就是狐貍,不能和人類在一起。
那男子聽後,一陣後怕,便口不擇言地警告她說:“如果你不将我們的事情爛在心底,小心我不客氣!”
蓮目當時因為很是悲痛,便倔強地拒絕了。于是,那男子下意識重傷了反抗的蓮目,又一不做二不休地施法将其丢棄在荒山野嶺中,便放下心地回家了。
之後,受了重傷的蓮目便被山老爹所救,但是因為其傷勢太重,已經無力回天。不過,在和山水老爹極其妻子的相處中,蓮目逐漸看開了些,覺得人世間還是有真情的。
“這就是我的故事,阿墨,在我死前,希望你能幫我一件事情。”因為說了許多話,甚是疲憊的蓮目虛弱地說道。
“好。”聽了這麽個令人無奈的故事,墨有味也很是心酸,便沒有猶豫的答應了蓮目的拜托。
“找到我的孩子,然後養大他,教他做個專情的好男人。”蓮目睜着無神的眼睛看着墨有味。
“我答應你,但是,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也許吧?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蓮目将墨有味打發走後,便叫來了山老爹極其妻子,然後給了他們一顆用自己心髒做的蓮目靈珠,最後囑咐他們火葬她,将其灑在天地
之間。這些事情,墨有味都偷偷地參與了。
後來墨有味便去狐族找那個孩子,但是沒有找到。因為有好心人說自從蓮目走後,她的親戚嫌棄那個狐貍醜,就将其丢棄了。墨有味決定先去小鎮上一趟,再去找小玄狐。
為何他要去鎮上呢?因為他想幫蓮目報複那個負心漢。但是,他沒有那麽魯莽,他決定給那個負心漢一個機會。他将路邊一個因為饑餓而奄奄一息的年幼女娃抱起放到了鎮長的府邸門口,他心想如果這女娃沒被收養,他就報複那負心漢,否則反之。誰知,那個女娃竟被抱進了鎮長府邸,好一陣子的光景過去了也沒被遣送出來。
其實,墨有味不知道的是,那個女娃被鎮長的原配夫人收養了。
後來,墨有味就天涯海角的去找小玄狐,但是一直沒有下落。不過他為了找到再見蓮目的方法,也為了知道自己這個存在究竟是個什麽特殊體,将要怎樣過活,便開始記錄真實發生過的靈異事件作為參考。在一次記錄靈異鬼怪事件時,他發現有野書上提到過他這種生命體,上面寫着什麽“只要人心有苦楚,此生命體就永壽”,還有什麽“不死身,即傷口自愈”等等。慢慢地,他也将記錄靈異事件當成了興趣。
幾年後,他又回到了那個小鎮上,這時的他已經是個閱歷豐富的人了。但是,他一直習慣無拘束的單身乞丐生活。直到遇見了一個身上有着熟悉氣味的可愛女娃,于是他覺得,自己是否該有個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