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黃藥師把江清歡橫抱了起來, 江清歡頭枕在他的肩膀,額頭滲出了細汗。
她覺得身上很熱,胸口很悶,好像有什麽東西梗在胸前, 剛才嘔出了一口黑血,感覺像是好多了。胸口不悶了,但周身的力氣不受控制地往外洩。
她掀了掀那像是有千斤重一般的眼皮, 有氣無力地跟黃藥師咕哝了一句:“我覺得好困。”
黃藥師低頭看了看她, 臉色蒼白,唇上也沒有了血色。她嘔出了一口黑血, 分明是受了傷的緣故, 為何方才在前院, 她一點動靜都沒有表現出來?
黃藥師眉頭皺緊了, 顧不上其他的, 直接把江清歡抱進他的廂房, 伸手封了她周身要穴。少幫主也跟着進去, 只見方才還活蹦亂跳的清歡妹妹此刻躺在床上, 雙目緊閉, 臉色蒼白, 透着十分脆弱易碎的感覺。
不等黃藥師發問,洪七已經将事情說了出來。
“我與清歡妹妹帶着白飛飛去找了白靜, 清歡妹妹說白飛飛是白靜之女, 我們得了白飛飛當人質,大概便能将白靜手中的陳天相換回來。”
黃藥師沒有擡頭, 一只手摸在江清歡的手腕上,替她把脈。
洪七:“可誰也不知道白靜那個婆娘竟然那樣狠毒,她不僅不願意用陳天相将白飛飛換回去,竟然還要對白飛飛痛下殺手,幸好清歡妹妹離白飛飛較近,在白靜動手的時候将白飛飛救下,可她救下白飛飛已經來不及避過白靜那一招,便與她硬碰硬,愣是将白靜那一掌接了下來。”
說起來,少幫主心裏難免有些內疚,他也是沒想到白靜竟然那樣心狠手辣,所以根本就沒防着白靜會去殺了白飛飛,江清歡才會去接了那一招。要是他再謹慎警惕一點,江清歡也不會受傷。
黃藥師沒有吭聲,他只是低頭幫江清歡把脈,半晌之後,将她的手放在床上,随即從袖中的暗袋中取出九香玉露丸,一連讓江清歡服了兩粒。
洪七看黃藥師半天不搭腔,心裏也有些忐忑,“黃島主,清歡妹妹到底怎麽了啊?”
黃藥師站直了,瞥了洪七少幫主一眼,“受傷了。”
洪七:“……”
他當然知道江清歡受傷了,問題是她好像傷得很嚴重啊!
黃藥師擡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他似是有些心浮氣躁,但瞬間又被壓了下去。
黃藥師:“有我在,她不會有事的。”
洪七看了看那個和衣躺在床上的江清歡,又看了看黃藥師,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方才黃藥師對江清歡的舉動。
“黃島主,你和清歡——”
黃藥師回過頭,朝洪七少幫主露出了一個微笑,十分淡定地說道:“我和清歡,就是你想象的那樣。”
洪七:“……!”
少幫主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去山西吃一頓肉夾馍的功夫,黃島主竟然就已經和清歡妹妹心心相印了。心酸,他和表妹認識的時間比黃島主和清歡妹妹認識的時間要長得多,清歡妹妹和黃島主都已經成雙成對了,他跟表妹還八字沒一撇。幾天前路過表妹家裏,他想念得慌便想去看看表妹近況如何,還沒進門呢,就被表妹十分嫌棄地攆走了。
表妹說你不是都半年沒來看我了嗎?如今來做什麽?回你的丐幫去當好你的少幫主,少來我跟前礙眼。
被嫌礙眼的少幫主委屈巴巴地聽表妹的話,心酸地走了,這一走就走到了開封來。
誰知道到了開封,就被黃島主和清歡妹妹的事情虐了,簡直就是虐心虐肺虐肝啊……少幫主覺得雖然清歡妹妹還受傷躺在床上,可大概是因為他心裏有什麽,就看到什麽,他覺得黃島主方才那樣,好像是在跟他秀、恩、愛!
為什麽被表妹虐完還不夠,還要被清歡妹妹和黃島主虐啊?!
這日子,簡直是沒法過了。
洪七少幫主滿心憋屈,想怼黃島主兩句,可卻發現黃島主此刻臉上的神情并沒有春風得意的神态,他的神情可以說是有些凝重。洪七眉頭一皺,問黃島主:“清歡的傷是不是挺嚴重的?”
黃島主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清歡,“有點棘手。”
洪七頓時愣住。
黃島主看着洪七那怔愣的模樣,笑了笑,說道:“這事情少幫主不必憂心,有我在,自然可以保她周全。”
洪七見黃藥師那氣定神閑的模樣,說要是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黃藥師微微颔首,緊接着就讓曲靈風送洪七離開了清風齋。
黃藥師站起來,走至床沿看着那個躺在床上的江清歡。她原本臉上還在滲出細汗,此刻那些細汗都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是她眉頭微蹙,身上好似極冷一般,她翻了個身,整個人蜷縮起來。
黃藥師伸手摸了摸她頸部的肌膚,觸感極冷。
江清歡眉頭微蹙,身體輕顫着,無意識地說了一聲好冷。
黃藥師見狀,直接上床将她抱進了懷裏。
那個無意識說着冷的姑娘,似乎是察覺到了熱源,本能地靠近,然後窩進了他的懷裏。
淡淡的草木清香萦繞在鼻端,那個結實的懷抱裏有着源源不斷的溫暖,江清歡窩了進去之後,額頭在他的頸側蹭了蹭。
“師父……清歡……冷……”
呓語無意識地從她嘴裏溢出,黃藥師聽得眉頭一皺。
師父?他哪裏像是她師父的模樣了?
在這種時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她的師父聶小鳳嗎?
黃藥師伸手,一只手摸到她的下巴,将她的頭擡了起來。她依然雙目緊閉,對抱着她的人到底是誰毫無所覺。他将她的頭擡起來像是讓她感覺不舒服,她皺着眉頭想要躲開。
可黃藥師卻不讓,他直接低頭,将那毫無血色的唇含進了嘴裏。
江清歡睡了過去,身上一會兒冷會兒熱,她已經許久沒有受過這樣的皮肉之苦,好像是回到了年幼時生了一場大病的時候。那時候就是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既難過又虛弱,她以為自己會撐不過去。是師父一直在陪着她,照顧她,哄她喝藥。那藥很苦,每次喝完藥之後,師父都會給她糖果。
只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麽師父給她糖果的時候,那糖果好像讓她吃得有些費勁,還将她堵得快喘不過氣了。
喘不過氣的四姑娘終于清醒,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黃島主近在咫尺的俊臉。
男人面不改色地與她對視着,從她的嘴裏撤了出來,滿意地看着她原本毫無血色的唇變得水潤紅腫,還十分自然地再親了一口。
江清歡:“……”
黃藥師與她對視着,半晌,江清歡才問:“你怎會在這裏?”
黃藥師:“這是我的房間。”
江清歡一愣,将他推開坐起來一看,她從未進過黃藥師的房間,但這房間裝置簡潔明了,顯然不是她的房間。
黃藥師也随她推,男人半靠在床頭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鬓發有些微亂的四姑娘。
江清歡:“我師父呢?”
黃藥師:“不清楚,岳主此刻,應該還在跟故人相聚吧?”
江清歡:“我要去找師父。”
黃藥師看着她的模樣,笑了笑,說道:“去啊,你要是能下得了床,那我就喊你師父。”
江清歡回頭,看向黃島主,神情十分無辜地眨了眨眼,也笑了,“黃島主這話說的可就惹人誤會了,就你我這般,你怎能喊我師父呢?”
江清歡剛醒來的時候,恍恍惚惚,還沒想起來發生了什麽事情呢。如今記憶回籠,她當然也沒忘記自己失去意識之前吐血了。既然吐血了,洪七少幫主也還在,她當然知道自己陽奉陰違去找白靜的事情已經被黃島主發現了。
發現了也沒什麽,江清歡倒不覺得自己錯了,有的事情,只是冥岳和她師父的事情。黃藥師性情和洪七少幫主也很不一樣,少幫主那樣的人去收拾一下白靜,那是行俠仗義,他自己樂意得很。可黃藥師這人,讓他去收拾白靜,他說不定還嫌掉架子。四姑娘覺得自己是個善解人意又體貼入微的好戀人,在這些事情上,能不麻煩黃藥師那是最好的。
黃藥師靠在枕頭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搭腔。
江清歡見他不搭腔,也無所謂,轉身就要起床,誰知還沒站起來,忽然渾身無力,整個人往床上栽。黃藥師長臂一伸,将她撈了回懷裏。
江清歡被人撈了回去,渾身發軟,連手指頭都提不起一絲力氣。
她皺着眉頭,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淡青色的衣襟,有些狐疑地問道:“我怎麽了?“
黃藥師将她安置在床上,看着她蒼白的臉色,笑着低頭在她的嘴角親了一下,“受了點小傷,被我封住了周身要穴,暫時動不了內力,這兩天你可能會很虛弱,所以你就暫時留在東廂。”
江清歡瞪大眼睛看向他,“那怎麽行?!”
黃藥師挑眉,“有什麽不行?”
江清歡被他那理所當然的态度一噎,男未婚女未嫁,顯然不行啊?!
黃藥師那雙桃花眼中閃着幾分戲谑,輕笑着說道:“你那時将我推在牆上輕薄我之時,也沒說不行啊?”
江清歡瞪他,可惜瞪也沒有用,她的身體變得很奇怪,方才還能用上一些力氣,此刻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連瞪黃藥師都覺得有些吃力。她想問些什麽,可是黃藥師的手已經覆上了她的雙眼,眼前一片黑暗。
她只聽到黃藥師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睡吧,有我在,沒事的。”
她想問,不過就是受了一點傷,吐了一口血,還能有什麽事?但是她還來不及問,就又睡了過去。
聶小鳳在前院見了陳天相,又聽身邊的梅绛雪跟陳天相說陳玄霜已經離開清風齋回了仁義山莊,笑了笑,也就跟陳天相擺了擺手,她說話的語氣非常平靜,情緒已經被她收拾得滴水不漏。
“我與你過去的那些事情,等日後我再來與你一筆筆算清楚。你如今既然是仁義山莊的大夫,聽說朱富貴身上的箭毒也是你醫治的,想來他十分信任你。你走吧,回到仁義山莊,不妨告訴朱富貴,他若是想要殺了快活王,冥岳願與他結盟。”
陳天相眉頭一皺,微微側首,臉上的神情有些狐疑,卻沒有出聲。
本以為過去的那些事情,不管誰是誰非,早已随着師父自困血池、聶小鳳遠走雲南而成為過往。如今故人重逢,才知曉那些過往,并沒有成為過往。
那些令他無奈又痛苦的過去,依然還在。
先是被江清歡所救,如今又與聶小鳳重逢,陳天相心緒大起大落,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他轉身,在梅绛雪的指引下有些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清風齋。
聶小鳳看着陳天相離去的背影,眼底一片平靜。十幾年過去,陳天相依然還是她所熟悉的那個陳天相,只是可惜,聶小鳳卻早已不是陳天相和羅玄所熟悉的聶小鳳。
物事全非。
聶小鳳沒能讓自己沉浸在過去的事情當中太久,因為黃藥師派了曲靈風來請聶小鳳到東廂去。
不久前還在師父面前撒嬌的江清歡,此刻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
“清歡?”
聶小鳳看到小徒弟的第一個反應,是江清歡怎麽了?第二個反應是梅绛雪不是說了她和江清歡住在西廂的麽,怎麽此刻江清歡卻躺在東廂?
黃藥師站在床前,毫不掩飾對江清歡的親昵,他彎腰,伸手摸了摸江清歡的眉骨,“她受了內傷,身上還中毒了。”
聶小鳳聞言,眉頭微蹙,顧不上其他的,上前來坐在床沿,修長白皙的指按在江清歡的脈門上。
她師承羅玄,羅玄雖不會教她習武,但教給她的,并不只是琴棋書畫,她也學醫。只是她自從少女心動,愛上了羅玄後來又經歷了種種之後,并不像陳天相那般專攻醫術。但該懂的,還是能懂,不過是并不能說是高明罷了。
聶小鳳将手指從江清歡的脈門上移開,皺眉,“這是怎麽回事?”
黃藥師的目光在江清歡的五官上巡視着,徐聲說道:“這事還是等她醒了再跟岳主說較好。”
聶小鳳:“清歡什麽時候能醒?”
黃藥師:“我封了她周身要穴,暫時将毒性壓制。可她本就受了內傷,毒性第一次發作時損了一點根基,如今有些虛弱。我給她服了安神散,明日清晨便能醒來。”
聶小鳳徐徐擡眼,看向黃藥師,看了半晌,忽然笑道:“這一年多來,多謝黃島住對清歡的關照之情。如今她既已受傷,我也在此,讓她待在此處不妥,我還是将她帶回西廂吧。”
說着,聶小鳳就要差人來将自己最疼愛的小徒弟帶走。
黃藥師見狀,也沒說什麽,他只是上前一步,俯身,把在躺在床上的姑娘打橫抱起來。姑娘緊閉着雙目,察覺到異動,眉頭狠狠得皺緊了。
黃藥師俯首,在她耳畔輕聲安撫,“沒事,我在。你睡你的。”
沉睡的江清歡聽到熟悉的聲音,眉頭舒展,呼吸平穩。
黃藥師抱着江清歡回了西廂,步履平穩,在他懷中睡着的姑娘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聶小鳳見狀,依然不動聲色。江清歡為什麽受傷,聶小鳳心中還是有數的。她到清風齋見到梅绛雪,就已聽梅绛雪說陳天相被人擄走之事,江清歡受傷之事,肯定跟她去救陳天相也有關系。
但那些事情都不是最重要的,包括眼前的桃花島主黃藥師跟江清歡到底是什麽關系,聶小鳳都并不是太在意,最重要的,是江清歡醒來向她交代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還以為這個在雲南作天作地的小徒弟到了中原歷練一年多,應該不會像從前那樣膽大妄為地胡鬧了。誰知她竟将自己弄成這副病歪歪的模樣,等她醒來,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都要上方揭瓦了。
而在睡夢中的江清歡并不知道明天自己可能要面臨的事情,依然睡得很香。黃藥師将她抱回房間的時候,白虎跟在後面進去了,原本一直站在屋頂上的白雕也飛了下來,站在江清歡的床上。
江清歡頭碰到枕頭,不自覺的蹭了蹭,随即不知道在夢中遇見了什麽事情,嘴角揚起一抹羞澀的笑容。
黃藥師見狀,笑了笑,沒忍住擡手蹭了蹭她的嫩臉。
聶小鳳仿若不知他的舉動一般,淡聲說道:“多謝黃島主送清歡回來。”
黃藥師倒也沒在意,說道:“我明日再來看她。”
他一邊說一邊目光落在站在床上的白雕,雕兒不緊不慢地在床上走了兩步,走到江清歡的身側,還用頭蹭了蹭江清歡,然後擡起雕頭,那雙眼睛十分無辜地看向黃島主,明晃晃的示威及炫耀。
黃島主:“……”
聶小鳳将一切收入眼底,嘴角微揚了下,随即又端着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讓梅绛雪送客。
名滿天下的桃花島主并沒什麽不好,如果他和江清歡能成好事,聶小鳳也并不反對。只是,這個小徒弟是她費盡心血培養長大的,不管配給了誰,身為師父的,都只會覺得不甘心。更何況,這個小徒弟向來懂得哄師父開懷,又體貼師父,無端端就給了別人……聶小鳳光是想,就十分不舍得。好比是自家種的大白菜被別人家的豬拱了一樣,就算黃島主是非一般的豬,依然不妨礙她會有那樣的心理。
聶小鳳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清歡,又看了床上趴着的白虎和蹲着的白雕,倒也沒将它們趕出去。
這一虎一雕就像是江清歡的守護獸一樣,江清歡日行一善不管去到哪兒都會帶着的,就随它們守着吧。
聶小鳳出了房門,就看到了送走了黃藥師的梅绛雪踏進門來。
梅绛雪本來一直低着頭,像是在想什麽事情,一擡頭,就看到了站在江清歡門口打量着她的聶小鳳,不由得微微一愣。
聶小鳳看梅绛雪的眼神,有些奇怪。那雙漂亮的眼睛,在冥岳衆人面前的時候,總是帶着幾分淡漠和威嚴,但此刻她看梅绛雪時,眸底裏更多的是探究以及等待。
“師父。”
梅绛雪走了過去,姿态恭敬。
聶小鳳看着梅绛雪,臉上的神情放柔了,她與梅绛雪一同離開了江清歡的房前,一邊走一邊與梅绛雪笑道:“一年多不見,你與清歡都變了許多。為師的徒兒們,都長大了。”
語氣中帶着幾分欣慰,又有幾分感嘆。
梅绛雪:“徒兒就是長大了,在師父跟前,也永遠是師父的徒兒。绛雪願意永遠侍奉師父。”
聶小鳳腳步一頓,臉上神情動容。她沒打算再去想上一輩子的事情,但到底意難平,此刻聽到梅绛雪的這句話,又想想前世她手下留情,梅绛雪卻與情郎将她逼上絕路的事情,那種洶湧的感情又被沖淡了不少。
聶小鳳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梅绛雪的肩膀,沒說話。
她們本是母女,如今卻是師徒。梅绛雪到底認不認母親,聶小鳳并不像從前那樣看重,可奇怪的是,她聽到了梅绛雪這樣的話,心中依然不由自主湧起欣喜的感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聶小鳳縱然因為梅绛雪的話而動容欣喜,心中的感情起伏卻十分克制。
師徒二人一路無話,來到後院。
朱七七正百無聊賴的在後院裏待着,手裏還拿着一朵花在撕花瓣,發現梅绛雪和聶小鳳過來,也只是擡了一下眼皮,随即繼續撕。
梅绛雪與聶小鳳說道:“那是仁義山莊暫時留在清風齋的朱姑娘。”
聶小鳳微微颔首,也懶得與朱七七一般計較,她看也沒看朱七七一眼,只跟梅绛雪說道:“帶我去你的房間,與我說說你們到了開封之後的事情。”
師徒兩人旁若無人地離開,被忽視得徹底的朱七七見狀,氣得将手中的花扔到了地上。可她發脾氣也沒有用,在清風齋這個地方,沒有人會像是仁義山莊的人一樣寵着她、慣着她。
朱七七氣鼓鼓地看着被扔到地上的那朵花,氣死了,氣夠了之後又将那朵花撿了起來繼續撕。
日子百無聊賴,她前兩天不小心打爛了一個花瓶,分明是個普通的花瓶,江清歡非說那是古董,要她賠,身上沒銀兩就幹活。小泥巴心疼她,非要替她頂罪,如今小泥巴都被江清歡罰去廚房做飯。
她十分氣憤,覺得江清歡盛氣淩人。不過是個花瓶,她可是仁義山莊的朱七七,怎麽會賠不起?可江清歡只是冷笑,說那你倒是賠啊,我知道價值連城的古董仁義山莊也賠得起,朱姑娘你倒是賠啊。
賠就賠,有什麽難事?她馬上修書一封,讓人送去仁義山莊。江清歡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真的讓丐幫的弟子來将信件送去了仁義山莊,可是她爹竟然沒有派人送銀子過來!
朱七七十分心酸,這段時日她被江清歡修理着學做人,終于懂得好女子要能屈能伸。小泥巴都去廚房燒飯了,她要是弄不好,說不定也被江清歡送去廚房砍柴。這輩子沒幹過任何粗活的朱七七想到那個場景,莫名心酸,決定這段時間還是忍辱負重較好。
既然要忍辱負重,就不能再吵吵鬧鬧。
朱七七如今終于意識到,朱富貴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對她千依百順了。江清歡說的那些話,在她的心底發酵。
她伸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七月七日長生殿。
那是玉佩上的字,在那行字的最下方,有一個柴字。如果真的是爹送給娘的,為什麽會是一個柴字?這個柴字,是什麽意思?
她心中很迷茫,可她見不到爹,也見不到任何仁義山莊的人,就連沈浪那個家夥,也沒有再見到。可她還是想見爹的,她想知道那到底是怎麽回事,江清歡說她或許不是爹的女兒,難道會是真的嗎?
心中各種各樣的疑問,無人解答。想要解惑,就要先離開清風齋,她終于願意消停了。一旦消停,就不能再折騰,身邊又無人陪伴着玩耍說話,她如今除了撕花瓣來打發時間,也沒其他事情做了。
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