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了
怪的?
而正是在他們松懈了撤了人手的那一天,喬亦初和餘哲都失蹤了。
喬楚瘋了一樣的派人查餘哲的ip,查他的賬號,查一切他可能的行跡,不管是網上的還是線下的。
而他也真的查到了一些東西。
餘哲的确是個變态,毋庸置疑。
他有不止一個微博賬號,給每個賬號設定了不同的名字和人格,就好像他們是獨立真實存在的個體。每個人格之間可以毫無障礙的進行日常生活的閑聊,和嚴肅的哲學讨論。
順着這幾個賬號查下去,喬楚的心越來越涼。這幾個“人”都不是一夜之間由餘哲的心血來潮冒出來的,他們長久存在着。這幾個人格分別被命名為:薩爾,林一柏、究鳴和餘哲。薩爾是個熱愛哲學的無性向主義者,多年來他熱衷于和不同的男男女女發生關系,并把發生關系的日期、時間、地點放進一個經營了十多年的博客當中。他認為性是通達絕對理智的唯一途徑。因此或許在乍一看下,薩爾是個感性主義者,被欲望所奴役着。但深究下來,恰恰相反,他是個絕對的理性主義者。他用近乎于嚴酷的要求和眼光,以絕不動用情感的狀态,和盡可能多的人發生關系。因為這只是他修煉理性的一個手段而已
林一柏是一個活躍的青年。他不懂理論,僅憑直覺生活。他熱愛動漫、游戲,以及一切能讓他舒适宅着的東西。四個人格當中林一柏是最單純的,或許他保留着餘哲僅剩的一點童真。但他對所謂的Q情有獨鐘,字裏行間充滿着對他的贊美和依賴。這個Q,毫無疑問,就是喬亦初。喬亦初既然被餘哲視為子宮,視為母性,視為女神,那麽他想當然也是餘哲用來存放唯一童真和單純的不二之地。餘哲信任着這種被羊水包裹着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唯有喬亦初能給他。
究鳴是個古板的書呆子。然而在厚重的啤酒瓶眼鏡下,隐藏的時一顆狂熱sm的心。究鳴有另一個小號,這個小號長期混跡于各種sm論壇,像野草一樣瘋狂吸取着一切肮髒确又肥沃的養料。究鳴的危險性在于,他是個慕殘+冰戀愛好者。人體的不完整性能夠讓他達到生理和心理上的無上圓滿和高潮。
餘哲則正是餘哲日常生活中最常見的人格。他擁有藝術天賦,随時準備為藝術獻身,但他的理智束縛着他,不讓他表露這這種恐怖的狂熱,以免為他在現實生活的中的行走到來不便之處。
這四個人格是相互關聯的,他們在網上相互關注,經常在評論區進行讨論。而有關于Q的讨論則常常見諸于筆端。
再見薩爾回複林一柏話不少:
首先記得一點,那段經歷對你而言是有意義的。它使得另一個你在某種意義上得意成型。如果沒有Q,很有可能你的性格至今也還是不完整的。可以認為,對Q的death之行,只是一次從現實中的出走,現在你回歸了,你完整了。
究鳴不說話:
抛開不靠譜的夢中夢假說,只對線性結構進行敘事分析。此處出現一真一僞兩次清醒事件,把夢境過程分成敘事A和敘事B。夢境A的結束以“驚醒”收尾,不同于自然切換敘事者和敘事場景的慣常轉換方式。夢境A的包含使自我保護機制進行意識幹預的矛盾,而且是強力幹預。但此處并非直接醒來,說明對該矛盾的否認和承認都包含在這一自我保護決策之中。也就是說,夢境A包含的矛盾并不簡單是一種受壓抑的情結,而且逃避了肯定否定審理的不可言說的“巨大隐私”,對它的反省甚至會導致主體消解的危機。
再見薩爾:回複究鳴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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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種夢境本身都包含了消解審度力的屬性,在自我保護機制裏它被利用的很好,慣常用于消解理性,從而保護潛意識。如果夢境A當即消除,人在清醒狀态下的反思獲得的就是荒謬感的反饋。但如果潛意識出于某些動機拒絕荒謬化這個夢境A,它要提交一個夢境B來使這個幾乎就要得出的荒謬審度二次荒謬化,也不是不可能的。
餘哲哲哲:
相位分離狀态一開始會有各種不适,激增出一些矛盾。但現在正逐漸走向一種體系的自洽。把極端的理性和感性相分離出來,實現一種更為直觀的自我對話。人格面具的角色感使這種對話意外的容易進展,并使最終的意義由本我和超我歸納作用于自我。這只是開始,也許只是短暫的階段,但我想我目前實現了某種三位一體,借由Q的眼睛。
究鳴不說話:回複餘哲哲哲:
但Q的眼睛并非只屬于你。你目前所實現的三位一體,建立在他純粹的眼睛之中。一旦他轉向他人,你也将萬劫不複。
餘哲哲哲:回複究鳴不說話:
呵呵,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餘哲哲哲:
夢見送Q上火車。醒來發現他剛好該在這個點走,只是他身邊的應該不是我。火車站人潮洶湧,我的女神,每個人都能肆無忌憚的j□j他的眼睛。不知道今天站在他身邊的人,是不是也能如我一樣品味你的眼睛。
再見薩爾:
所謂活在當下的論斷,根本上只是作為符號的人回溯于作為水之子(純粹的生物性,萬物有靈)和火之子(主客分離,被賦予命名權,人的第第二次誕生)的一種戀母情結。後現代預警下的人是玻璃城中的千面孤兒,其終極意義上的存在根本是背叛當下,一切當下只是錯覺。
餘哲哲哲:回複再見薩爾:
這也能被你歸納出戀母啊,看來一切繼承父類的命題都可以歸結為主體性格的脆弱和尋求庇護了。而一切反之的命題,但凡抗拒父類的命題,包括你自己,都可以被歸結為弑父,它們最終依然回到主體性格脆弱尋求獨立的理論原點。你覺得呢。但我更想知道的是,在你的眼裏,我對Q的情結是不是也是所謂的戀母。如同嬰孩在母體的羊水中獲得安全,我也渴望在他布滿眼淚的眼睛裏蕩漾。但我又很懷疑終有一天,我對他的戀母将會無可避免的走向弑父。嬰孩終将走向獨立。在我走向獨立之前,我希望我能講我母親的胎盤以吞吃的方式永久保存。
喬楚看完這一長串亂七八糟的東西後,揚手把mac狠狠摔到了地上。他看不懂這幾個變态之間的互動,但這并不妨礙他看出字裏行間的危險性。他們像四個變态,随時偷窺着喬亦初,沒事就讨論下究竟要怎麽把喬亦初吃下去。
喬楚沒敢把這些東西告訴諸葛霄,生怕他因為沖動做出什麽危險的事情來。喬亦初出事已經夠讓他焦頭爛額了,他可不想到時候還要分神考慮考慮怎麽給諸葛夫婦一個交代。
諸葛霄沖回教室的動靜之大讓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化學老師終于放棄了咳嗽,在确定了諸葛霄的孺子不可教之後,他開口提點,“諸葛霄,安靜點,別打擾別人複習。”
諸葛霄忙的顧不上看他一眼,“是,老師,我這就出去,一定不打擾大家。”
說完後把雙肩包往肩上一扛就邁着長腿出了教室,留下一幹人等面面相觑,仿佛在領略校霸諸葛霄多年不見的風采。
喬楚已經把前來接他的人的號碼發到他的手機上,兩人約好在校門口等。
諸葛霄到校門口時,發現門口已經有一輛黑色的本田安靜而又低調的停在那裏。未等他走過去,車上先下來一個魁梧的中年男人,“諸葛先生,你請。”
諸葛霄并不是很适應對方的敬稱,但顯然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諸葛霄坐進副駕駛座,從後視鏡裏看到後面還坐了兩個男人,加上他,一共四個人。
本田載着他們四人,在夜色中絕塵而去。
☆、轉折1
在諸葛霄絞盡腦汁的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找遍喬亦初可能去的地方時,喬亦初在那條胡同深處昏暗的老屋裏度過如針尖般難以捱過的每一秒。
餘哲看樣子并不打算馬上對他動手。他像是對待一項偉大的藝術行為一樣來對待即将在喬亦初身上發生的事情。時間如此充裕,他有自信,不會有人找到這裏來。這間畫室并不是他租的,而是他另一個朋友的據點。那個朋友去意大利游學一年,将這間畫室的鑰匙交給他,拜托給他打理。他每隔一個月到這裏來,安心畫那幅他一直拖着未曾完成的【升華】,然後和林一柏、究鳴還有薩爾他們聊聊天。
他們四個已經很久沒好好聚在一塊兒了。
大部分時候,餘哲以【餘哲】的人格行走着,小心翼翼的确保自己在這正常人組成的社會中“正常”的生活着。【餘哲】出現的時間越長,其他人沉睡的時間就越久。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在沉睡的狀态中就完全死過去。事實上,壓抑的越久,他們清醒後的反彈式抵抗也就越強烈。在【他們】中,林一柏反抗得最為持久,也最為強烈。因為林一柏是單純的,完全以快樂為原則,他不顧及道德,不顧及人情世故,他任性,無理取鬧,甚至撒嬌,自我而又脆弱,孤獨而又狂暴。林一柏看到在冬夜街頭賣爆米花的老奶奶,會熱血萬丈的把所有爆米花全部都買來,即使明白自己被以高于市場價好幾倍的價格給坑了。他善良纖細,想保護一切他所在乎和依賴的人。但同時他又敏感而自卑,對方關門的聲音大一點,他都會以為自己又成為了那個被爸爸暴打的讨人厭的小孩。
餘哲害怕林一柏,但又對他無可奈何。他曾經有很多很多的機會去殺死這個【人】,但在最後關頭他都收手了。拿着尖銳的在燈光下泛着水樣的光的武器的餘哲,在面對瑟縮在牆角抱着雙膝瑟瑟發抖如一只失去老母雞庇護的小雞仔的林一柏時,感到了令他絕望的束手無策。他沉默的走入黑暗,把唯一一點光留給那個軟弱纖細的男孩。
【餘哲】有多愛【林一柏】,就有多害怕【林一柏】。
餘哲站在洗手臺邊洗着手,貓血在他手掌上已經幹得凝固起來,順着他掌心的紋路像一條條交錯幹涸的河床。水開的很大,嘩嘩的響,流到白色瓷盆上上已經變成了淡淡的紅色。一股腥味在他得鼻尖揮之不去。
他有條不紊的做着準備工作,動作不緊不慢,優雅流暢。如果說做惡事也有美感的話,大概就是他這樣的。
喬亦初被反剪在背後的手發出一陣壓抑着的摩擦的窸窣聲。粗粝的繩子已經磨破了他細嫩的皮膚。從傷口處緩慢沁出的血漬繼而又磨進紋理清楚的繩子中。喬亦初皺着眉,忍着疼,努力想把那個結撐得松一點。
餘哲走進來的時候甩了甩手上的水滴,面無表情的看了喬亦初一眼。就在這一眼的0.5秒的瞬間,在這短暫的來不及眨眼的瞬間,餘哲的內心毫無預兆的發生了轉變。
【餘哲】一直到他重新奪回這個身體的那個時候,都還沒有搞清楚,在這個瞬間,薩爾是如何悄無聲息的搶得主動權的。
喬亦初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得掌控之中。但【薩爾】還是說,“別動了,手被磨破了吧?疼麽?”
喬亦初一驚,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在他眼裏,此刻的餘哲有點奇怪。
餘哲笑眯眯的在他身邊停下,“你就是Q?”上下打量急眼,兩手搭在膝蓋上,全身的姿态和表情都表明他現在很放松,處于探究未知事物的狀态中。
“餘哲總是夢到你。我也是。”他撓了撓頭發,“但餘哲那個狗娘養的從來沒讓我們見過你。哇你的真人比畫更好看哎。啧啧啧,你看你的眼睛。”他站起來,仍舊是笑眯眯的神情,但動作卻一點也不含糊的掀起了喬亦初的眼皮子,粗暴而又直接的掐着他得下巴左右扭着,打量着喬亦初的血紅的刻滿恐懼的眼珠子。
喬亦初往後縮了縮。
他以為餘哲還會做出什麽粗暴的動作,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餘哲卻又突然像被火燒了般收回了手,左手緊緊的扣住右手。他的動作強硬不容置喙,而且用力很猛。喬亦初形容不出來他這個姿勢的怪異,就像是扣住一個陌生人的手般那樣。
餘哲回到那種冷冷的壓抑着狂熱的狀态,“你不要再掙紮了。我不會對你怎麽樣。”
“你騙鬼啊!”他又繞到喬亦初身後,抓起他兩只冰冷的手,“喲,瞧人家這手被你吓的。啧啧你看這傷口磨的。餘哲,這樣下去,你得到的屍體可就沒你想的那麽完美了。”
還沒等喬亦初從信息含量如此巨大的對話中緩過神來,餘哲又急促的往後退了幾步,仿佛怕自己又對喬亦初動手動腳。他的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和狂暴,“你他媽的能不能死遠點?老子沒讓你出來你滾出來幹你娘的蛋?”
“別嘛。”
嬉皮笑臉重又回到他的臉上,“在你動手之前,讓我上了Q好不好?你知道他是我最想上的人。你知道老天安排我遇見他,不就是為了給我九九八十一難的最後一難嗎?”
“滾。”餘哲反手将匕首狠狠的插進支着的畫板當中。
兩秒後,世界安靜到只剩下他急促沉重的呼吸聲。
這是一個不好的信號。一直以來,【餘哲】對這具身體都有着說一不二的主導權。雖然從小時候起他對薩爾他們采取寬容的心态,甚至有時候會刻意縱容,比如究鳴,他最開始只是慕殘,餘哲卻險惡陰毒的縱容他發展成冰戀愛好者。【餘哲】認為自己是這個身體的主人,其他三個人格,頂多是他養的三條狗,用以存放他不一樣的愛好和觀念。但在剛剛,薩爾居然能趁他不注意的間隙,輕而易舉的奪得主動權。
就好像嚴絲合縫的冰原突然卡啦裂開了一道細小的傷口,這個龐大嚴密如同巨型機器的人格系統即将坍塌。
喬亦初恍然大悟,用不可置信的看怪物似的目光看着餘哲,“你精神分裂?”
餘哲懶得跟他解釋【人格分裂】和【精神分裂】的嚴格區分。他沉默而又陰鸷的看喬亦初一眼,“閉嘴。”
“……你要對我做什麽?”
“你沒必要……”
“閉嘴。”
餘哲愣了一下。
“我沒在跟你說話。”喬亦初倚在椅背上,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放松又自然。他嘴角上楊,“我在跟剛剛那個人說話,不是跟你。”
餘哲捏緊匕首,“剛剛那個人就是我。”
“不是。”喬亦初用悲憫的眼光打量着餘哲,“你不是他。你成為不了他。”
他這樣的行為是冒險的。他并不了解餘哲的另一種人格。很有可能當那個人格被完全釋放出來時,是一個比【餘哲】更變态更嗜血的惡魔。但喬亦初不能不賭。當然,更大的可能是,當他還沒有激發引誘出餘哲另一個人格時,他就已經因為激怒了【餘哲】而被殺死了。
“你想上我?”
“你知道我有男朋友。”喬亦初學着剛剛那個“人”說話的語氣和慣用的句式,“但我是1,所以我還不知道被人上是什麽滋味。你呢?”
“閉嘴,閉嘴!你他娘的給老子閉嘴!”餘哲蹲下來抱住自己的腦袋。
“你有沒有經驗?沒有經驗的話,可是會弄疼我的。”盡管胸口翻湧着一陣陣惡心的滋味,盡管冰冷的手指已經因為這項大膽冒險的盲賭而緊張的不停發抖,喬亦初依然盡量讓自己放松,做出挑逗的姿态。
“你信不信我殺了你!”餘哲雙目赤紅,“你他媽的給老子閉嘴!薩爾已經死了!死了!我不會讓他碰你!”
“死了?”喬亦初呆了一呆,随即嘲笑道,“要殺死一個人,還真是容易啊。餘哲,你究竟想對我做什麽?”
“啊。”餘哲從喉嚨深處發出意味不明的一聲咕嚕,像是等不及要把自己的偉大計劃和盤托出,“人皮标本。把你做成人皮标本。”他的眼裏閃着狂熱的光,“你懂藝術嗎?懂嗎?不你不懂的,小初,藝術本身是不需要懂得藝術的。你的存在就是一種藝術。但是你是會死的,會堕落的,會被同化的。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珍惜你,更擔心你有一天會像這世界上大部分的凡夫俗子一樣,在病床上茍延殘喘,在火化爐裏化成齑粉,在骨灰盒裏潮濕發臭。”餘哲發出一聲短促的怪笑,“不,你不會的。你會躺在我的身邊……跟我的作品一起……千秋萬代的傳下去……”
喬亦初本能的在視線範圍內尋找那幅幹屍畫像。
“啊。你注意到了對不對?”餘哲欣喜若狂的跪着爬到那幅畫旁邊,高高舉起來,像個小孩般高興得指給喬亦初看,“你在找它對不對!”
“他就是你啊,就是你啊!”
“評委會那幫保守迂腐的老頭子,根本沒辦法欣賞我的藝術!垃圾!他們居然敢說它是垃圾!”餘哲抿着嘴,沉重的呼吸,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和打擊,但同時他的眼裏又迸發出高傲自負的光,“真正的藝術注定是不能融于世的!看啊!”他磨的短短平平的指甲在幹屍的被挖了的眼睑處摩擦,“看,這裏,這裏他的眼睛,我做了特別的處理!因為你已經堕落了,過多的專注于一個凡人是有罪的!所以作為懲罰,我把你的眼睑割走!看,這樣子是不是幹淨了很多!”
餘哲快步爬到喬亦初身邊,強迫他直視那雙被挖了眼睑的眼睛。
“啊,還有,我把他所有的血都放幹淨了,這是升華!這也是這幅畫的點睛之筆!肉體凡胎對于我們精神的純潔是有害的!尤其是你的血液,浸滿了你跟諸葛霄之間的yin穢之液,這樣子你怎麽可能進入藝術聖殿呢?”餘哲着迷的撫摸着這幅已經幹了的油畫,“是不是很美,很安詳?”
薩爾還未出來。或許正如餘哲所說,他已經被他【殺】了。餘哲不停的在那兒喋喋不休,緊張而又神經質,跟最開始的沉着冷靜有了很大得不同。或許這只是靠近重大結果而産生的正常反應。
“你看,我的刀子,一直在磨,磨了很久。是不是很鋒利,很尖銳?只要輕輕的割開你身上的動脈……”餘哲用指腹輕輕摩挲刀鋒,“像藝術一樣!優雅而輕盈的……割開你的動脈……看你的鮮紅色的血,從那道細細的口子裏噴湧出來,噴灑上天花板和牆壁,啊……”他發出滿足的嘆息。
“對了!還有!你看,你看他躺着的姿勢,是不是很神聖?因為我把他的骨頭全部敲碎了啊!用那個小小的榔頭。”餘哲指着挂在牆壁上的工具,“一點一點,先從各個關節開始,慢慢的敲碎。你會聽到你的骨頭發生一聲一聲,噼裏啪啦,細細碎掉的聲音。然後沿着你的大骨一直敲……可能有點硬。”餘哲皺眉,“所以我會用力點。會有點疼。”他換上嚴厲的表情,“但那是為了懲罰你的不忠和不潔淨!”
喬亦初劇烈掙紮着往後躲,椅子在水泥地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你就是這樣對你的女神的嗎?!”連喬亦初都覺得說出這句話的自己是多麽的可笑。但他不能不試,就算是破罐子破摔好了,他不能不嘗試一切可能來拖延時間!
“你不是說我是你的女神嗎?你就是這樣對待女神的?殺了他,讓他下地獄?!”
餘哲黑色的瞳孔在屋外路燈的反射下發出迷茫的光。
“地、地獄?”
“更何況,你敢說你對我不存在邪念?那麽薩爾是怎麽回事?他難道不也是你?他想上我,是不是意味着你也對我有玷污的想法?”
如果不是曾經有被拉去演話劇的經驗,喬亦初光說出這幾句臺詞就已經要笑到肚子痛了。但可悲的是,此時此刻,他一點也笑不出來。他絕望的意識到,如果不陪着餘哲一起演下去,那麽他的人生很有可能就将在這個陰暗破敗的冷巷深處終結。什麽千秋萬達,什麽為藝術獻身,去他媽的!
“誰、誰要上你?誰、誰要殺你?!”餘哲驚恐的看向黑洞洞的門口,神經質的四處張望躲藏,“誰、誰?”
“是你!”
“不、不是!”餘哲抱住自己的腦袋拼命搖晃,“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林一柏!你他媽的有點出息!給老子站起來!”他猙獰的對着空氣喊。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他又抱頭蹲下,面露痛苦之色。
“林一柏,殺了他!”他龇着牙齒,目露兇光。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哥,不要殺他……不要殺他……不要不要……”他懦弱如雞仔,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一柏,乖乖回去睡覺好不好?哥不會殺他,哥會好好保護他,你相不相信哥?等你一覺睡醒了,你就能看到一個更好更好的Q,保證和你夢裏見到的一模一樣!”
餘哲臉上迅速轉換十幾種表情,若不是之前發生了那麽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喬亦初恐怕也要以為見了鬼。
很顯然,【餘哲】和名為【林一柏】的人格争執了起來。
餘哲的表情漸漸放松,半信半疑的盯着空氣,雙目空洞無神,“真、真的嗎?”
“假的!”喬亦初奮力大喊。
餘哲猛的回頭,赤紅的雙目裏迸射出仿佛怨鬼般兇惡陰毒的眼神,“我殺了你!”
“不要——”
在【林一柏】刺耳的尖叫聲中,喬亦初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很久很久之後,當他終于能從這場恐怖片般的噩夢中掙脫出來時,他才有勇氣回想起當時的這一幕,也才能夠微笑着告訴諸葛霄:
“喂,你知道嗎,人在以為自己快死了的那一瞬間,其實什麽畫面也沒有的。”
“但是那個瞬間,我好像聽到你在我耳邊說,你好,我是諸葛霄,對不起我遲到了,不過……你家現在還有飯嗎?”
而諸葛霄抱着他,緊閉着的眼睛裏流出如太陽般滾燙的淚水。
當喬亦初睜開眼睛時,完全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一幕。
☆、共生
當喬亦初睜開眼睛時,完全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一幕。
餘哲右手的匕首被他的左手緊緊握住,被鋒利刀鋒割裂的傷口汩汩的流着血,順着刀柄啪嗒啪嗒滴到地上。
如果這時候餘哲哈哈一笑把刀子一扔,告訴喬亦初其實這一切都只是在演戲,喬亦初也不會覺得奇怪。
這一天所經歷的東西,完全颠覆了喬亦初這二十幾年的經歷和觀念。
匕首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餘哲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捂住了自己血止不住流的左手。
贏的,究竟是林一柏還是餘哲?
喬亦初的心髒在胸腔裏如鼓擂噗通跳着。他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餘哲,甚至不敢猜這一場內鬥的結果。
餘哲的頭長久的低垂着,仿佛發出沉重的哀鳴。墨一般的黑暗籠罩在這一間陰冷的陋室上空。
良久,他擡起頭來,惶恐和迷茫混雜着冰冷的淚水布滿臉頰。
喬亦初明顯松了口氣,贏的是林一柏。雖然他一點也不了解這個【人】,但就之前的表現看,他可能比餘哲更安全一點。
“你……”
因為緊張,喬亦初本能的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他在等着這個【林一柏】接下來的動作。
“你聽我的,聽我的好不好?”【林一柏】跪在喬亦初腳邊,雙手攀着他的肩膀,
渴求期盼的看着他,像看着心中唯一的光,“你是女神啊,是缪斯啊,你怎麽能讓別人碰你?!”他冰冷蒼白的指尖胡亂的撫摸着喬亦初的臉頰,“聽我的聽我的聽我的……我不會讓薩爾碰你的不會讓任何人碰你的……”他像是忽然醒悟過來,“對,薩爾不能,究鳴也不能!究鳴會吃了你的……他會吃了你的!他還沒回來,他去上海參加詩會了還沒回來……你快點藏起來,藏起來……藏哪裏好,哪裏好?”
“你不是想殺了我?”喬亦初嘲弄的看着【林一柏】,“現在又要保護我?究鳴又是誰?”
“殺了你?”【林一柏】喃喃自語着,呆滞的目光看着喬亦初,如夢初醒,瘋狂搖頭,“不,我不會殺了你的我怎麽會殺你我怎麽會想要殺你!你、你不信?你不信的話、不、不信的話……我、我、我……”他扭頭四下裏找東西,“我、我把刀給藏起來……對,藏起來!”
喬亦初沉默而又恐懼的看着【林一柏】發瘋似的在冰冷的髒兮兮的水泥地上爬行,把一切堆積在地上的東西胡亂的用手掃開,只希望能找到一個完美的藏匕首的地方。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荒謬的悲涼。
“沒用的。”喬亦初自嘲的笑了笑。“餘哲很快就會醒過來吧?”
【林一柏】呆了一呆,拼命搖頭,“不、不會的……不會的……”
“你的手受傷了,找點東西包一下吧,否則會感染。”
【林一柏】對他露出一個感激而又迷糊的笑容,“你、你和我夢裏的不太一樣。”
喬亦初扯了下嘴角,溫柔的看着【林一柏】,“你幫我把繩子松開好不好?我的手也受傷了。”
【林一柏】點點頭,繼而又搖頭,“我、我不認識你……”
“你怎麽會不認識我?”喬亦初猶豫了一下,只能賭一把了,“我是Q啊。”
“你是Q,你是Q……”【林一柏】如夢方醒,“我、我可以摸摸你嗎?”
喬亦初一怔,不知該如何反應。
“我、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林一柏】見喬亦初沒有反應,不由得有些着急的解釋,額頭上冒出汗來,“我喜歡你,你喜歡……不不不,不是那種喜歡……你、你就像是我的媽、媽媽……”【林一柏】說着,露出羞澀的表情,羞怯的低着頭,不敢看喬亦初。
喬亦初完全呆掉,搞不清楚狀況。
“啊,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點冒昧,【林一柏】的情緒更見暴躁,“這話是餘哲幫我分析出來的!我也不知道對不對……”他急的大汗淋漓,語無倫次,但長期宅着的生活讓他十分缺乏社交能力和溝通能力,突然間,他意識到自己無法将想法表述清楚了。
“讓餘哲來和你說吧。”他沮喪的低垂下腦袋,“他比我更厲害。他會很多很多厲害的東西,可以把我做的夢分析的非常透徹有道理。”
林一柏低聲叽裏咕嚕的說着,喬亦初需要非常吃力才能勉強聽懂他說什麽。然而林一柏身上的那種突然而來的低落和沮喪确實非常明顯的,聯系他斷斷續續的說着什麽“找餘哲”,喬亦初忽然有了相當不好的預感。
“不要!”喬亦初吃力的盡可能的彎下腰,“一柏,不要讓餘哲回來,你聽着,你不能讓他回來!”
林一柏又露出那種迷糊的笑容,“可、可是餘哲比我更會說話,更知道我在想什麽……我、我只會看動漫,只會打游戲,餘哲說、說我就是個廢物……”林一柏的臉在黑暗中羞赧的紅了一下,喬亦初并看不見。
“跟我說說你和餘哲吧。”良久,喬亦初低聲引導林一柏。
“啊……我和餘哲……”林一柏偏頭想了想,看他皺眉的樣子,分明是在費勁的組織語言,“剛開始我是哥哥,餘哲是弟弟……後來,餘哲是哥哥,我是弟弟……我到底在說什麽……”林一柏揪了揪頭發。
喬亦初敏銳的反問,“你是說,你是比餘哲更先存在的……?”
“啊。”林一柏點了點頭,“小時候有飛機,有怪獸,有卡片……那個時候我就跟它們玩……爸爸媽媽老是吵架,爸爸喜歡打媽媽,我就躲在角落裏玩紙飛機對對碰……嘣嘣嘣,diudiuidu,突突突,bang——”林一柏演示着,臉上露出放松的笑容。
“那個時候還沒有餘哲。”喬亦初也對他友好的笑着。
林一柏搖搖頭,“後來……後來有一次,爸爸媽媽在吵架,爸爸抱起我說要跟我玩飛高高,媽媽在哭……我好高興的!好喜歡玩!爸爸把我扔上去,扔的高高的……”林一柏說到這裏,忽然停了下來,往邊上縮了縮,繼而抱住腦袋,發出痛苦的慘叫,“啊——啊——啊——好疼啊爸爸!爸爸!”他的雙腳胡亂蹬着,淚流滿面的看着喬亦初,“媽媽——媽媽——好疼啊媽媽——媽媽,一柏好疼啊——”
“一柏,一柏你醒一醒!”
林一柏眼淚一收,綻開一個調皮的笑容,“喏,這就是那個時候的樣子。後來我就睡着了,醒過來的時候周圍都是黑的,一個跟我長的一模一樣的人站在我面前說,林一柏,你就是個廢物。”
林一柏簡直是個天生的演員。他學着當時餘哲的口吻,冷漠而嫌惡的像看一團鼻涕,讓喬亦初出了一身冷汗。
“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