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有的言語。喬亦初的目光鎮定,柔和,卻又明亮到不可思議,流光溢彩恍若稀世珍寶。這一刻諸葛霄毫不懷疑,不管他們之間走過多少坎坷,不管他們将來的道路布了多少荊棘,他都能在這雙眼睛裏,在這雙深深注視着他的眼睛裏尋找到一切一切的價值。
顧不上此刻走廊上随時可能沖出來的學生老師,諸葛霄一把将喬亦初狠狠摟進懷裏,“喬亦初,告訴我,不是我倒貼你逼你和我在一起。告訴我,你也想和我一起……”
那句話刺痛了他的雙眼。
從喬亦初身邊滾開……嗎?他的另一半太過完美,即使是這種事,世俗的眼光也依然會為他開脫,認為是自己死纏着他。
諸葛霄曾經産生過一瞬間的不公平感。他想要拉住喬亦初的手,告訴全世界,這個男人,是他心甘情願愛我的,你們又有什麽立場讓我從他身邊滾開?
然而在抱住喬亦初的那一瞬間,諸葛霄的心情平緩下來,“對不起。”他輕輕說。
“要回去也可以。”喬亦初微微偏過腦袋沉吟一瞬,“不過回去不能偷懶,該寫的功課還是得寫,晚上我要檢查。”
諸葛霄面無表情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知道了,快滾回去吧你!”說完又繃不住臉自個兒先樂起來。
回到公寓諸葛霄放下書包,給自己倒了杯水,還沒喝上幾口,手機響了,看了一眼,陌生號,有些猶豫地接起來。
“諸葛霄,你最好馬上滾回來給我開門。”
諸葛霄吓了一跳,”媽?!”水杯裏的水灑出來些許,諸葛霄顧不得擦弄濕了的衣襟,忙不疊問道,“你說什麽呢?你在哪?”
“我在你公寓門口。”
諸葛霄走了兩圈,“媽,這不現實,我現在在學校。”
劉藝言冷哼一聲,“是嗎,那我不介意去你班裏找你。”
“哎哎哎別別別——”諸葛霄慫了,想了一下,“媽,過十分鐘我到公寓,你先等一會兒,就你一個人嗎?要不你先去樓下咖啡廳坐會兒我去那找你?”諸葛霄是有自己打算的,在公衆場合,劉藝言總不好做出什麽太出格的舉動,他好歹能保住自己一條小命。
誰知劉藝言根本不買他的帳,冷笑兩聲,“諸葛霄,別以為老娘我不知道你肚子裏打什麽注意!你撅個屁股老娘都知道你拉什麽屎!麻利給我滾回來!家醜不可外揚!今天我就要替我們諸葛家清、理、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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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霄一陣頭痛,嘴裏一疊聲地敷衍着,先穩住他媽要緊,“好好好,您說了算,你愛在哪兒清理門戶就在哪兒!我就一個條件,見面了您不許打我!要打也聽我解釋完再打!你要不答應我,我這就給你離家出走,保管活着見不到人死了見不到屍!我跟你說我可說到做到啊你可千萬別逼我!”——整個兒一無賴臉。
劉藝言拿着手機的手簡直要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嘲諷,“好啊,諸葛霄,敢跟你媽談起條件來了?行,我答應你,聽你說完再打,你趕緊速速給我滾回來!”
諸葛霄眉頭猛地一跳,劉藝言pia地一下把電話挂了。
他看了眼時間,下午第三節課,體育課,喬亦初肯定沒帶手機。諸葛霄在客廳裏轉了又轉,最後給喬亦初發短信,東窗事發,呸,據喬亦初科普這特麽是個貶義詞啊,不行,不吉利,換一個。咱倆的事被我媽抓到了。呸,有種被抓奸的微妙感!
最後諸葛霄寫:【我媽好像知道了,我先去穩住她,有事電話聯系】發過去後發現少打了兩個字,于是又添了一條【麽麽】
諸葛霄磨蹭着磨蹭着,終于磨蹭夠了十分鐘,爬樓梯上去,以便給他媽造成“你兒子我歸心似箭認罪的态度特別誠懇”的假象,以換得從輕發落。
推開樓梯間的門,一看就看到劉藝言靠牆站着,腳上瞪着12厘米的恨天高,見到諸葛霄第一眼,她整個人霍地一下站直了,一步步走過來,高跟鞋尖尖的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篤篤篤的好像踩在諸葛霄心上。
諸葛霄神情僵硬地裂開半個笑,”媽……”
他媽哼了一聲,快走兩步,拎包上去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陣打!
諸葛霄一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簡直被他媽完虐,只剩下抱頭鼠竄的份,一邊逃一邊嚷嚷,“媽!媽!不是說好不打的嗎?!”
劉藝言噼裏啪啦一陣打解氣了,才女王氣勢十足地盛氣一笑,“我就是打了,你能怎麽樣?”
諸葛霄掏出鑰匙打開門,一邊說,“行,您最大,您說了算,您愛打就打,打爽為止。不過我先說好,您這态度不對,咱倆做不到良性溝通,懂不?”
“呵,還良性溝通呢!厲害啊諸葛霄!”劉藝言完全不買他帳,進屋把包一甩往沙發上一坐,二郎腿那麽一翹,諸葛霄就有種跪搓衣板的沖動。
諸葛霄在她對面坐下,兩人大眼瞪小眼,空中一陣茲拉茲拉的電流聲。
過了有那麽兩分鐘。
門鈴響了。
諸葛霄愣了一下,喬亦初?不能夠啊這麽快就回來了?這不科學。
劉藝言眼涼涼一瞥,“開門去啊,愣着幹什麽?”
諸葛霄只好磨磨蹭蹭去開門,一邊挪一邊飛快想着如果是喬亦初該怎麽辦。
打開門,門外站着的卻是兩個陌生的高大男人。
“不好意思你……”
“進來。”
諸葛霄啊了一聲,朝一旁讓開,将那兩個男人請進屋裏。
屋裏的氣氛一時間非常微妙。
“就是他欠錢不還,動手吧。”劉藝言掏出護手霜慢條斯理地抹着,連眼皮子都沒掀一下,“直接打暈捆下去,手勁給我扣着點,別打傷了,打傷你們賠不起。”
諸葛霄啊了半聲以後拔腿就跑,心想這女人真是太狠了對自己親兒子也能下得去手……後腳還沒逃出門呢,被一股大力往後一拉,接着後頸那兒一痛,諸葛霄心裏罵了一句我艹,這蛋疼的感覺太熟悉了,接着就跟電視裏演的似的,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59對峙。
諸葛霄是在自己卧室裏醒過來的。反應了兩秒後一躍而起,後頸卻痛得他差點從床上翻下去。 他一邊揉着脖子罵罵咧咧,一邊走到門口,試探性地轉了轉門把手。
還好,沒像電視裏演的那樣把他軟禁起來。
劉藝言和諸葛城雙雙坐在沙發上。感覺到他們殺人視線的諸葛霄頓覺壓力很大。
他讪讪笑着,放下了揉着脖子的手,“爸……媽……”
諸葛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過來坐。”
諸葛霄慢騰騰挪過去,故意找了個遠一點的地方坐着,估摸着老子做這兒總該有逃生時間了吧,劉藝言冷哼一聲,“坐那麽遠幹什麽?坐這兒來。”手指一指對面。
諸葛霄只好老老實實挪到那裏坐定,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有些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諸葛城冷眼看他,“說吧,把來龍去脈都說給我聽聽。照片上那個男孩子是誰?”
諸葛霄啊了一聲,心想原來你們看的不是那帖子啊?忙問道,“照片?什麽照片?誰發給你們的?”
劉藝言把手機點開遞到諸葛霄眼前,正是他偷吻喬亦初側臉的那一張。擡眼看發件人,陌生號碼?等等,這個號碼怎麽看着有點熟悉?諸葛霄連忙去摸自個兒手機,調出通訊錄搜索,蹦來的名字既可以說是意料之外,也可以說是情理之中:朱子璇。
他不知道朱子璇為什麽要這麽做,不過卻并不打算把這事告訴他爸媽。眼角一瞥,又發現一件讓他血氣上湧的事,“媽!你怎麽能把我卡拔了呢!”
諸葛城不動聲色,“我拔的。”
諸葛霄洩了氣般把手機随意丢在沙發上,深呼一口氣,正了正神色,頗為認真地說,“本來我是打算晚一點,考上大學再告訴你們的,可是既然現在你們已經知道了,我也就不用再隐瞞了……”他頓了一頓,有些艱難地開口,“我喜歡男……”
“諸葛霄——”劉藝言厲聲喝住他,“搞清楚你要說的是什麽!”
諸葛霄原本還有點兒緊張,經劉藝言這麽一打斷,他劫後餘生般松了口氣,整理情緒再度開口,神色已沒有剛才那一抹隐隐的猶疑,“媽,我想得很清楚,我就喜歡他,不管他是男人還是女人,我就是喜歡他。”
諸葛霄話音剛落,煙灰缸就沖他飛了過來,幾乎沒給他反應和躲避的時間。鈍重的邊角咚的一聲撞上諸葛霄的額頭,他被砸得往後仰了一下,條件反射地擡手捂住額角,過了一會兒,血從指縫中流了下來,血色襯得他臉色更顯慘白。
諸葛城沒想到以諸葛霄的運動神經居然避不開這個煙灰缸,更沒想到會造成這麽大的傷害,一時間也有點手足無措。但父親的威嚴又不可能讓他馬上放下身段去哄他。
父子倆就這麽相對看着彼此,一個站着,居高臨下,臉色鐵青,一個坐着,仰頭迎視,沉默卻倔強。
劉藝言在諸葛霄被砸上的一瞬間就驚叫出聲,動作很快地沖進書房拿醫藥箱。她小心翼翼地把諸葛霄的腦袋捧住,額發撩上去,看到那裏豁出的大口子,心疼得眼淚就這麽掉下來。她吸吸鼻子,拿出棉紗布,倒上酒精替諸葛霄處理傷口。
諸葛霄疼得呲地一聲,倒抽了一口冷氣。
“知道疼了?知道疼就趕緊低頭認錯。”
諸葛霄面無表情,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态度,冷淡道,“那你還是讓我繼續疼吧。”
劉藝言處理傷口的手一頓,接着就氣得故意把棉簽往傷口處狠壓,“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你疼死了有誰為你流眼淚?還不是我!”
諸葛霄哼了一聲,犟,“不稀罕。”
劉藝言把棉簽一扔,諸葛城上前一步作勢又要打,諸葛霄揚起臉,唇抿成冷硬的一條線,目光裏的漠然和狠厲讓諸葛城心驚膽戰。他寵了諸葛霄19年,不管他怎麽鬧騰,怎麽不懂事,諸葛城從來沒舍得打他一下,父子倆之間有什麽分歧矛盾,都是通過打籃球或打游戲一對一來解決的。諸葛城自認是個民主開明的父親。但現在,他這是用看仇人的目光在看他啊!
諸葛城手高高舉着,無論如何下不去手。
劉藝言搶先一步護在諸葛霄身前,伸開雙臂擋着,“諸葛城,你要是再敢動我兒子,我就跟你離婚!”
諸葛霄冷眼看着夫妻鬧內讧。劉藝言對諸葛城剛放完狠話,轉身,反手一個巴掌清脆地打在諸葛霄右臉上。
兩個男人俱是呆了一呆。
劉藝言剛才那一巴掌絕對是下了狠手的,諸葛霄被打的右臉頓時腫了起來,紅紅的五個拇指印在白皙的臉上觸目驚心。
劉藝言一字一句,“我自己生的兒子,我自己教!”
她仰頭注視諸葛霄。19歲了啊已經,不知不覺,兒子都這麽大了,個頭這麽高,站在她面前,像一堵小小的牆。劉藝言幻想着有一天,這堵小小的牆能成長為像他父親那樣高大堅強的一座山,威嚴而有擔當。當她被歲月蹉跎成一個幹癟的小老太婆時,這座威嚴的山能讓她放心依靠。
劉藝言高高仰着的小臉上,淚流滿面。她緊緊抿着唇,唇色蒼白毫無血色,如此用力,只為了不讓那哭泣的顫音從嘴裏洩露出絲毫。
諸葛霄微微低頭去看她,漠然的神情。
這個女人彪悍了一輩子,此刻卻在他面前用手捂着嘴,哭得肩膀都在顫抖。
劉藝言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說,“……諸葛霄,你一天……不學乖,我就一天不停手……”猛地吸了一口氣,發出濃重的鼻音,“……我會打到你認錯為止!”
諸葛霄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聳聳肩膀,“那你打吧,我沒有錯。”
啪——又是一個響亮的巴掌。
劉藝言打完以後手頓在半空中,仿佛僵住了一般,唯有顫抖的雙手出賣了她心裏的恐懼和脆弱。
諸葛霄右半邊臉高高腫起來,他呸了一聲,吐出嘴裏的血沫,大拇指滿不在乎地擦了擦嘴角,“我沒有錯。”
啪——
“我沒錯……”
啪——
“我沒……”
啪——
要用盡所有的力氣和信念,劉藝言才能忍住自己撲到諸葛霄懷裏抱住他痛哭的沖動。
每一個巴掌,她都沒有留情。諸葛霄疼,她也疼。不僅掌心火辣辣的疼,心裏也疼,抽搐般的疼。
諸葛城将她狠狠摟進自己懷裏,吻着她的頭發,“藝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劉藝言呆呆地任由諸葛城抱着她,木然仿佛無知覺。已哭得腫起來的眼睛盯着諸葛霄狼狽的臉。
門鈴響了。
屋裏三人誰都沒動。
晚上十一點多了嗎,會有誰這時候來?
門鈴堅持不懈地響着。
諸葛霄轉身,看也不看兩人,回到自己卧室,砰的一聲關上門。
劉藝言胡亂擦了擦眼淚,“你去。”
諸葛城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到玄關處,打開大門。
映入視線的是一張年輕幹淨的臉。
諸葛城忽然有種很不舒服的預感。他冷淡問,“請問你找誰。”
門外的少年微微颔首,“您好,我找諸葛霄。”
諸葛城生硬回答,“對不起,你走錯了。”
少年保持恰到好處的微笑,“叔叔,如果你不願意讓諸葛霄見我,我就一直在門外等,等到你們願意讓他見我為止。”
劉藝言去洗手間用冷水潑了潑臉,見諸葛城一直沒回來,有些奇怪地走過去,“誰啊?”
諸葛城微微側身,讓出門外的少年。
劉藝言有些明白過來,有些不确定地問,“你是?”
“喬亦初。”
劉藝言和諸葛城還未說什麽,諸葛霄卧室的門就被猛地打開,順着慣性撞上牆又反彈回去。諸葛霄赤着腳沖過來。三個人都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喬亦初落入了一個熟悉溫暖的懷抱。
劉藝言和諸葛城吃驚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喬亦初微微一愣後就回抱住了諸葛霄,眼裏隐隐有些笑意,“就這麽躲回家了?”
諸葛霄拿鼻尖蹭他的脖子,悶悶道,“才沒有,被綁架回來的。”
諸葛城臉色破不好看地咳了了一聲。兒子都已經抱着他了,也就不用他倆再猜下去了。
劉藝言心情有些複雜,“喬亦初同學,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
喬亦初松開懷抱,鞠了一躬,“深夜來訪,多有打擾,十分抱歉。”
劉藝言并不買賬,冷淡說,“現在人也見到了,你可以走了。”
諸葛霄護着喬亦初,“你——”
喬亦初安撫性地按住他的手,扭頭想給他一個讓他安心的笑容,冷不防卻看見了諸葛霄高高腫起的臉頰,神色一僵,目光漸漸降至冰點,指尖小心翼翼如呵護珍寶般輕輕觸碰,又猛地縮回來。
諸葛霄顧不上在意自己這副樣子有多難看,一把抓住他的手,猛地貼上右臉,“不疼,真的,一點也不疼。”
明明臉都皺的扭曲了。
劉藝言有些不忍心地別開眼。諸葛城也覺得這副同性的畫面頗為尴尬,佯裝淡定地咳嗽一聲,“諸葛霄,你可以回房睡覺了。”
諸葛霄抓着喬亦初的胳膊,“除非你讓他也睡這。”扭頭故意大聲對喬亦初說,“你千萬別走,你一走,明天就再也別想見到我了!生意人都這麽卑鄙,說一套做一套!”
劉藝言和諸葛城都覺得養這麽個兒子簡直是來讨債的,破罐子破摔地揮揮手,“随你們便!”
諸葛霄一高興就有些得意忘形,“那你今晚和我睡。”
“別得寸進尺!”
☆、60第一次交鋒。
諸葛霄家房子很大,客房N多,劉藝言卻把喬亦初安排到了最西邊的一間,和諸葛霄的卧室隔着長長的走廊,最重要的是,主卧就在他倆中間,猶如門神坐陣,就是為了防止諸葛霄晚上搞出什麽幺蛾子。
沒想到啊沒想到,即使是劉藝言如此用心良苦的安排,沒有阻擋住諸葛霄“搞出點什麽”來的決心。
淩晨一點過五分,諸葛霄一雙耳朵貼在卧室房門上,很敏銳地聽到了走廊上的聲音。
那是喬亦初洗完澡準備回房睡覺的動靜。
諸葛霄深吸一口氣,弓着腰做賊似的小心翼翼地把房門拉開一條縫,很好,客廳和走廊都黑黢黢的,大家都回房間了!諸葛霄把拖鞋脫下來提在手上,墊着腳尖,悄無聲息地往喬亦初房間潛行而去。
“諸葛霄,大晚上不睡覺,夢游呢?”
“啊!”諸葛霄保持貓着腰的姿勢,僵硬地把臉轉向後方,發出一聲猶如被抓奸般慘不忍睹的叫聲。
“啪!”——手上的拖鞋掉在地板上。
“咔。”——劉藝言打開了走廊燈。
諸葛霄咳咳兩聲,劉藝言抱着胸,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兒子。
主卧房門開着,諸葛城顯然不打算參與到這種尴尬的破事當中,選擇了視而不見。
走廊盡頭的客房門打開,喬亦初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走出來,有些迷茫。
諸葛霄直起腰,淡定地穿上拖鞋,腳尖在裏面蹭了蹭,大言不慚道,“我口渴,喝水。”
劉藝言手往後一指,“廚房在那邊。”
“我路癡,你有意見?”
喬亦初明白過來,又是無奈又是想笑,把毛巾挂在脖子上,頂着一頭擦了半幹的頭發走到諸葛霄面前,“早點睡,晚安。”
随意翹着的頭發有一種淩亂的美感,再加上喬亦初那微微上翹的唇角,似笑非笑的神情,雙目裏明亮柔和的光,諸葛霄簡直要被秒殺,要不是劉藝言就在旁邊看着,他簡直想立刻撲上去。
喬亦初和劉藝言也說了晚安,估摸着要是他不回房諸葛霄也不會,于是很自覺地轉身進了房間,關上房門。
諸葛霄摸摸鼻子,有些心虛,“我喝水去……”
裝模作樣喝了幾口水之後,諸葛霄回到卧室,頗為理直氣壯地撞上門。
過了五分鐘。
諸葛霄在這五分鐘裏一直思索着,剛才為什麽會被劉藝言抓個現行。
得出的結論是還是動靜太大,不夠輕盈,不夠柔軟。
他賊心不死,決定換一個方式。
又是五分鐘後,房門再度被悄無聲息地打開。諸葛霄探頭探腦,暗暗對自己說了聲clear!下一秒……他四肢着地,手腳并用,呈爬行動物狀,在地上緩慢前行。再仔細看……雙手雙腳上都套了毛茸茸的卡通白色熊掌。 別問他怎麽會有這麽詭異的裝備,這是他玩cos剩下來的,cos的是,嗯,白熊……
毛茸茸的東西果然夠柔軟,夠安靜,諸葛霄一邊爬一邊喜滋滋地想,老子真沒白疼你,高興地麽麽對着左右手各親了兩下。
“……”劉藝言一臉糾結地看着自家笑得又猥瑣又詭異的兒子,“……諸葛霄。”
“媽!”諸葛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臉驚恐,“您下回出聲前能不能打個招呼!沒見過你這種走路沒聲音的!”
劉藝言打開燈以後才發現諸葛霄手上那詭異額毛茸茸的玩意兒是什麽。她挑了挑眉毛,該表揚他堅持不懈好呢,還是吐槽他賊心不死好呢?劉藝言扶額,“諸葛城!別裝傻!滾出來看看你兒子幹了什麽好事!”
諸葛霄跳起來拍拍屁股,“我剛剛夢游呢……”砰的一下扇上門,臉紅紅地想,還好喬亦初沒看見,真是蠢透了!冷靜下來後諸葛霄終于意識到,他媽攔截他的決心就跟他要飛奔到喬亦初床上的決心是一樣的,考慮到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諸葛霄啧了一聲,得,好男不跟女鬥!
第二天諸葛城夫婦都沒有去上班,當然,喬亦初也不可能回去上課。吃過早飯,四人面對面在客廳裏坐着,沉默對峙。
劉藝言看着諸葛霄跟喬亦初坐一塊兒就恨得牙癢癢的,心想就養了這麽個胳膊肘盡往外拐的敗家玩意兒!要被個漂亮姑娘拐走也就算了,被個臭男人拐跑是鬧哪樣?劉藝言很早以前就幻想着将來諸葛霄跟他媳婦能生個小諸葛霄給她玩兒,這屬于普天之下閑來無事老太太的共同夢想。現在看來,小諸葛霄暫且是無望了,得先把這個喬亦初解決了。
劉藝言端正坐姿,“你叫喬亦初?”
“媽你不是知道嗎,明知故問。”
劉藝言白了他一眼。昨天被打的地方還沒有消腫,額頭上被煙灰缸砸的傷口包了塊厚厚的紗布,劉藝言心裏白完以後心裏就有點內疚,心虛地把眼神收回來,導致這個白眼的威懾效果并不是很強。很快劉藝言就為自己的心軟遲到了苦頭。
“今天不上課沒關系嗎?”
“媽我今天也沒法上課呢,您快別廢話了。”
劉藝言一記眼刀甩過,沒大沒小,白疼你這麽多年!心裏恨恨想,行,別說廢話是吧,那你就別怪我太直接!
她再度清清嗓子,端着架子小小抿了口茶,目光從與杯口齊平的地方隐約轉向喬亦初,誰知喬亦初卻一臉坦然地對她微笑了下。
劉藝言嗯哼一聲,尴尬地放在杯子,“喬亦初同學,有些話即使我不說,你也一定明白,但就算你明白,我也不得不說……”
諸葛霄又是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
“我想請你離開諸葛霄,當然,這是個比較客氣的說法,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介意使用強硬手段。”
沙發上的兩人俱是一愣,雖是意料之中,但這麽直接,實在有點難以消化。
“你怎麽能這麽不客氣!”諸葛霄急眼,轉身對喬亦初,“你千萬別被她吓到,她就是個刀子嘴……”
“不是你讓我直接點的麽。”劉藝言無辜地攤了攤手。
諸葛霄面無表情,“她不僅是個刀子嘴,而且還是個石頭心。”
喬亦初其實并沒有做好與諸葛霄父母開誠布公的打算。這次貿然沖過來,純粹是因為諸葛霄發完那條短信後就人間蒸發了,喬亦初擔心他的安危,只好親自來X市确認。究竟怎麽說服他父母,即使昨晚上想了個通宵,喬亦初心裏也還是一點底也沒有。
“阿姨……”
“我不是你阿姨。”
“……諸葛夫人。”喬亦初頓了頓,柔和的聲音有些低沉,卻堅定有力,“我不會離開諸葛霄。”
“很好。”劉藝言站起身,“也就是說談判破裂。既然你不願意主動離開,那我也只好幫你們一把了。”劉藝言站起身作勢要走。
“我聽諸葛霄說您是個很開明很溫柔的母親!”喬亦初霍然站起身,對着劉藝言的背影,“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麽一個溫柔開明的母親會不問青紅皂白地就打算代替自己兒子選擇人生!”
劉藝言冷哼了一聲,反唇相譏,“我也聽諸葛霄說喬亦初是一個很有教養很懂分寸的乖學生,今天看來,好像也和事實相去甚遠,這也充分說明了諸葛霄根本沒有看人的眼光。當然,諸葛霄還太年輕,涉世未深性格又單純,會被外表蒙蔽也很正常,我們做父母的,不就是要在孩子被欺騙時呵責他,點醒他,以免他誤入歧途麽,你說呢,喬亦初同學?”
諸葛霄有些僵硬地傻在那裏,完了,這女人的嘴炮功夫,喬亦初完全不是對手啊!
喬亦初被劉藝言一席話說得臉色有些慘白,他勉強笑了一下,“諸葛霄沒有看錯人,相反,帶着有色眼鏡是永遠也看不清事實的。”
眼看着劉藝言那火爆脾氣又要爆發,一直沉默不語的諸葛城站起身,無奈又沉重地拍了拍諸葛霄的肩膀,問喬亦初,“孩子,我問你一個問題。”
“叔叔請講。”
“這件事情,你父母知道嗎?”
喬亦初抿唇沉默了一會兒,坦然相告,“他們知道。”
“态度呢?”
“不反對。”
諸葛城有些意外,他沉吟半晌,“這樣吧,這件事不僅關系到你們兩人,也關系到兩個家庭,既然你父母也知道這件事,那麽我認為我們應該和你父母也聊一聊。”
劉藝言挑高眉尖沒有溫度地笑了笑,“這麽一說,我也對你的父母很感興趣。”
與此同時,遠在Y市蒙頭大睡的喬老板毫無預兆地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感冒了?”他揉揉鼻尖,翻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接下來,毒舌寵兒子無極限喬老板遭遇暴脾氣“我兒子永遠沒錯”劉藝言,兩個子控的巅峰對決。。。
“是你兒子勾引我兒子……”
“不是你兒子引誘我兒子……”
“是你兒子的錯……”
“放屁明明是你兒子的錯!”
orz╮(╯_╰)╭
☆、61第二次交鋒。
下午,諸葛霄一家和喬亦初一起登上了前往Y城的高鐵,半小時後,喬老板打開家門迎接客人,與此同時,周北岑剛泡好了一壺頂尖龍井。
喬老板将客人迎進屋內,周北岑微笑着将茶水穩穩倒入與茶壺配套的白色骨瓷杯內,動作有種行雲流水的美感,從容而鎮定。碧綠的茶葉尖在清水中浮沉,獨屬于龍井的清香若有若無地飄蕩在客廳中。喬老板将人請進客廳,“請坐。”周北岑将兩杯茶輕輕往前一推,做了個手勢,“請。”下一秒,喬老板在周北岑身邊坐下,兩人身體俱是往沙發背上一靠,架起二郎腿,雙手交疊着搭在膝蓋上,微笑着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在這種場合,諸葛霄和喬亦初都覺得并沒有自己開口的份,不止開口,就連坐都輪不上。兩人低着頭猶如挨訓的小學生,遠離五米站在茶幾旁,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
“我怎麽覺得氣氛不太妙……”諸葛霄湊近喬亦初,壓低聲音說。
喬亦初動動嘴唇,“等會兒如果打起來了,咱們就跑。”
“……”
“貴客前來,有失遠迎,還望海涵。”周北岑微微欠了欠身子。
“哪裏哪裏,貿然登門,是我們有失禮數才對。多有打擾,十分慚愧。”諸葛城也欠了欠身體,把禮還回去。
嘴裏說着客氣客氣,哪裏哪裏,空氣卻猶如凝滞了一般,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在這沉重之下,醞釀着暗湧的波濤,蓄勢待發的鋒芒。
諸葛霄和喬亦初都覺得十分蛋疼。
喬老板和劉藝言對視着。
“聽說喬老板是Y城的名GAY?”
諸葛霄倒抽了一口涼氣。喬亦初捏捏他的掌心,“還是你媽直接。”
喬老板頗為含蓄地笑了笑,“有不有名我倒是不知道,不過如您所見,我的确是個gay。”扭頭與周北岑相視一笑。
劉藝言冰冷笑道,“喬老板謙虛了,皇天的名氣可是連遠在X市的我們都有所耳聞。”
“XY兩市之間倒也算不得遠,不然您二位現在也不會在這兒了不是?近,的确是有近的好處。”喬楚還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并不是聽不出劉藝言話裏的諷刺,然而他臉上一絲尴尬也不見有,四兩撥千斤地回過去,淡然猶如閑話家常。
“我媽要忍不住了……”諸葛霄看着劉藝言高高挑起的眉間。
“我看我爸也差不多。”
“你說我爸和你爸那位是幹嘛的?”
“擺着好看的。”
劉藝言沉默兩秒後,果然開門見山,“聽喬亦初說他父母不反對時我還非常好奇,現在看來,答案也很簡單,什麽樣的家庭教什麽樣的孩子,你說是不是?老祖宗早就說過了嘛,龍生龍,鳳生鳳……”意有所指地停頓了一下,“老鼠的兒子,天生就會打洞。”
諸葛霄面無表情解說,“First Blood。”(dota用語,第一滴血)
不等喬楚接話,劉藝言繼續緊逼,“說實話,我并不恐同,也很尊重同性戀,更沒有幹預同性戀私生活的癖好。但是,凡事都得有個分寸。每種人群都有自己的圈子,既然你兒子是同性戀,那就找同性戀相愛去好了,撩撥正常人算什麽?把我兒子掰彎又算什麽?原本一個好好的孩子卻因為你兒子變得見不得光,還口口聲聲自由戀愛?你兒子不來撩撥諸葛霄,諸葛霄一個正常人會好端端喜歡上一個大男人嗎?”
“Double Kill。”(雙殺)
“還是說,你們同性戀天生就比別人道德感淺薄?天生就沒有道德底線?”
“Triple Kill。”(三殺)
“我也聽說了一些喬老板你的一些過往,當然,我也承認,過度打聽別人隐私是我不對,我先給您道歉。但是,您自己也看到了,您走的這條路有多艱難,更何況您那種半路退縮的沒骨氣,想必也早就通過言傳身教傳遞給你兒子了,對于你們這樣畸形的家庭和從這種家庭裏出來的兒子,我沒辦法放心把兒子交給你們。”
“Ultra Kill。”(瘋狂殺戮)
“我也有個問題想請教周先生,喬老板是圈裏名gay,聽說你們同志圈私生活一向混亂,一夜情和約炮司空見慣,艾滋病也并不少見。喬老板姿色過人,想必很多人争着要往喬老板床上爬,周先生受得了嗎?還是說同性戀人之間并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