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自穿衣服。諸葛霄本來就是穿新衣服過來的,喬亦初也換上新衣,海藍色的半長款休閑棉衣。看慣了他穿天翼黑色歐款校服的正經模樣,偶一換上休閑裝,幹淨清爽得讓人舍不得移開眼。
兩人一起出了房門,喬楚已經給他們一人一碗盛好了。細細長長的長壽面配着翠綠的蔥花點綴其上,青花瓷的小碗,讓人看了就食欲大開。
喬亦初用筷子點點諸葛霄的碗沿,“Y市有風俗,長壽面不能斷,所以你一定要一口氣吃完。”
說得煞有介事的。
諸葛霄:“啊?”有些為難地看着碗裏的面條,“看上去很長啊……”
喬亦初嚴肅道,“這樣才會吉利。”
喬老板一愣,神色複雜的看着自家兒子。周北岑微笑着點頭,“是真的哦,諸葛同學。”
“哦……”諸葛霄又低下頭,夾起一筷子,面條随着他不斷舉高的手臂拉扯出來,果然是很長很長,諸葛霄手都聚得不能再高了,面條卻還有一部分留在碗裏。
“這、這麽長?”諸葛霄有些吃驚地看向喬亦初,見後者的臉色一本正經到完全沒有玩笑的成分,只好認命地又把面條疊回去,神色複雜地盯着面條看了幾秒,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塞了小小一口在嘴巴裏,然後一直塞一直塞……塞到腮幫子都鼓起來。
喬老板終于忍不住了,“噗——”
諸葛霄傻眼。
“沒、沒事……你接着吃……我、我先出去笑會兒……”喬老板笑到脫力似的揮揮手,大概是覺得自己這麽笑會很傷單純的諸葛霄同學的心吧,只好一手捂着肚子憋笑着別過臉。
諸葛霄瞪向喬亦初,後者一口一口吃得慢條斯理的,無辜笑道,“好吃嗎?”
“喬、亦、初!”
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耍了。
喬老板和周北岑簡直要笑岔氣,雙雙扶着攤在了椅子上,“小初他沒、沒騙你……哎喲我不行了周北岑你來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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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是這樣的……”
“不許笑!”諸葛霄怒道。
“好的好的,我不笑。”周北岑正經臉,“是這樣的,Y市的确是有這個風俗沒錯,但是已經很久沒人當真了……因為真的很難……不過沒想到諸葛同學很虔誠嘛,剛才吃的時候腦子裏在想誰長壽呢?”
諸葛霄瞥了喬亦初一眼,立馬哼地一聲別過臉。
周北岑會意地看向喬老板,拍拍他的胳膊,“快起來,別笑了。”
喬老板揉着肚子站起來,推着周北岑去洗碗,又轉向兩個大男孩,“一晚上都想清楚了吧?我在你們房間裏等你們。”據說談判的時候安排在對方不熟悉的場合會讓對方更膽怯,從而促使談判往有利自己的方向發展。喬老板嘆了口氣,他這麽反其道而行之,已經是偏袒得太明顯。想了一晚上的狠話,估計又得全部泡湯,少不了又被周北岑嘲笑。
進了房間,在書桌邊坐下,看到垃圾簍裏幾團可疑的紙巾,瞬間淡定不能,額上青筋跳動。喬亦初啊喬亦初,那種情況下還有心情做這事,心是有多大?!喬老板拼命深呼吸,暗示是自己想太多……
喬亦初和諸葛霄進來了,也注意到了紙簍。諸葛霄神色瞬間不自在,喬亦初欲蓋彌彰地把紙簍往桌子底下踢了踢……臉色倒是一臉純良無辜。
喬老板咬牙切齒咆哮,“喬、亦、初!你今天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了!”
☆、50一旦喜歡上了,寧願痛死也不知道怎麽撒手
喬亦初和諸葛霄在床沿坐下來。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半天。
“出聲!”喬老板耐心有限。
“你先問。”喬亦初見招拆招。
“你和寧碧沅為什麽分手?”
“喜歡上別人了。”
“喜歡上誰了?”
“……他。”喬亦初指指諸葛霄。
諸葛霄震驚地回看他,完全狀況外,莫名有種躺着也中槍的感覺……
這、這就出櫃了?!這什麽蛋疼的節奏?!不是應該先周旋一下,能瞞就瞞,能騙就騙嗎?!
喬老板瞬間覺得自家兒子無恥極了。
他嚯地一下站起身,暴躁地走來走去,反身一指喬亦初,氣得指尖都在顫抖。喬亦初無辜而坦蕩地看着他。
“你!你怎麽能!次奧!”
周北岑敲敲門板,“親愛的,大年初一別爆粗口哦。”
喬老板順手抓起手邊的東西就砸了出去,“滾!”
bia唧,iphone應聲而裂。
屋內三人:“……”
“爸,你還要問什麽?您這種狀态咱們沒法深入溝通,要不您先消消氣,整理下思路?”
調戲,這絕對是調戲!諸葛霄一臉驚悚地看着喬亦初。這家夥居然調戲到自己老子頭上了?個性是有多惡劣……諸葛霄不禁打了個寒顫。
喬老板被兒子這種伶牙俐齒的勁兒氣得不輕,踱了兩圈後又重新坐下來,“在一起多久了?誰追的誰?”
“11月2號在一起的,四個月了,具體您自個兒算吧。我追的他。”
諸葛霄打斷他,“沒有,是我先追的。”
喬老板氣急敗壞,“這種事情邀什麽功!說清楚咯!”
兩個大男孩老老實實坐得端正筆直,手指齊刷刷指向自己,“我先追的。”同步率爆表。
“其實是這樣的。”喬亦初索性就把兩人怎麽認識怎麽做同桌怎麽簽訂協議怎麽一起做功課怎麽鬧別扭怎麽冰釋前嫌怎麽在一起從頭到尾簡略地說了一遍。
聽完後的喬老板深吸一口氣,目光複雜地看着自己兒子。
諸葛霄無知無覺地解釋,語氣幹巴巴的有些着急,就怕喬楚把錯都歸到喬亦初頭上。“叔叔,其實後來都是我纏着喬亦初,他本來已經打算和我絕交了。真的,都是我的錯,是我不顧他和寧碧沅在一起的事實,硬生生插了一腳。”
喬老板原本還想哼一聲,諸葛霄這麽誠懇又大方地把錯都往身上攬,反倒讓他那一聲怎麽哼都哼不出來,憋在鼻腔裏不陰不陽地啞了火。喬亦初再怎麽說也是他兒子,老子偏袒兒子,天經地義,諸葛霄原不用這麽緊張,反正身為一個寵兒子沒原則的爸爸,甭管事實是誰的錯,總之不是我兒子的錯。諸葛霄這麽急哄哄地把黑鍋往自個兒身上背,喬老板反倒無措了。
話說回來,他真是沒看錯喬亦初。也就諸葛霄那麽單純,以為喬亦初真打算跟寧碧沅好一輩子。身為一個旁觀者一路聽下來,無疑喬亦初是主動設局的那一個,打從兩人認識開始喬亦初就在主導着兩人感情的走向,最後還使得好一手欲擒故縱,直接促成了諸葛霄的爆發。當然,也有可能是喬亦初在敘述的過程中有意用了些比較有傾向性的詞語,模糊某些細節,将喬老板的想法往這上面引導。
所以喬老板看向喬亦初的目光才會這麽複雜。不管是事實本來就如此,還是喬亦初故意誤導,總之,他為了諸葛霄,費盡心機。
喬老板突然有種我喬家腹黑學終于後繼有人的欣慰感。
打住。
喬老板看向諸葛霄,“你呢?你是怎麽想的?你考慮過你父母嗎?”
諸葛霄老老實實地搖搖頭,“沒有想這麽遠。”
看吧,這就是問題所在。兩個小屁孩,高中還沒畢業就敢玩出櫃。喬老板冷笑一聲。
“你也看到了,小初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現在他自己走上這條路,我們當家長的有很大責任。實話說,身為家長,我是不希望看到他走上同志的道路的,因為很艱難,如果他能和普通女孩子結婚,共度一輩子,那是最好不過。并且,你也知道,他不是沒有這個能力。”
諸葛霄心裏一抽。
喬亦初皺眉出聲,“爸……”
“你別說話,讓我說完。”喬老板揮揮手打斷他,“我必須說,身為一個合格的爸爸,我不會放棄讓我兒子走上正常道路的努力,明白嗎?”
諸葛霄艱澀出聲,“叔叔……”
“當然。”喬老板做了個打住的手勢,面容很嚴肅。“當然,我本身就是個gay,并且因為種種原因,我走了很多彎路,要不是這些彎路,今天也就沒喬亦初什麽事了是不是?”
喬亦初有些無奈地看他一眼。
“這沒什麽好瞞的,門外那個人,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從年少到現在,一直沒變過。但我曾經放棄過,還和別的女人結婚。是他……用非常手段拆散了我的家庭。這沒什麽好宣揚的,都是些畜生事,好孩子不要學。”
門外傳來一聲咳嗽。
“我曾經恨他,折磨他,他也恨我,折磨我。我們就這麽折騰了半輩子,現在想想,真是失敗。但好在現在一切都好了,他願意陪在我身邊,陪我共度一生。我曾經那麽懦弱自私,是他回頭拉了我一把。”
周北岑仰頭靠在門板上,聞言,嘴角微微向上翹着。
“我說這麽多,不是突然有了興致給你們說故事。我只是想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們,同志這條路,真的很艱難。我身邊有很多很多同志,他們要麽向現實低頭,要麽就堕落一輩子……”
“但你們成功了不是嗎?”諸葛霄輕聲問。
喬老板一愣,微微笑道,“啊,是啊,我們最後還是成功了。你說得對。”他看向諸葛霄的目光中多了一絲贊賞。諸葛霄雖然直白,但是純粹,簡單,心無旁骛。
“同志之間,最怕的不是背叛,而是在共進退之中,把對彼此的愛意都磨光了。在那條艱難的路上,你們可能會衆叛親離,可能事事不順心,可能從此碌碌無為,四處碰壁。在這種現實環境下,原本對對方的愛就會變成恨,如果不是為了你,我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怎麽會這麽潦倒……”
諸葛霄打了個哆嗦。
“到那個時候,本來最相愛的人,就會變成最怨恨的人,恨他毀了你的人生,毀了你的前程……”
喬亦初握住諸葛霄微微發抖的拳頭,堅持分開他攥得死緊的五指,從指縫中将自己的手指扣進去,“我們不會。”他平靜答道。
喬老板扯了扯裏面的襯衣領子。一瞬間很多朋友的臉孔浮現在眼前,甚至還有至今還在掙紮中的陳又涵。沉重的現實讓他喘不過氣。而他和周北岑,何德何能,蒙上天如此眷顧。
“你想好了嗎諸葛霄同學?剛才說的問題,只是你們将來可能遇到的冰山一角。身為gay,我明白你們之間這種感情的純粹寶貴,也希望你們能繼續下去。身為家長,我的私心讓我可能站在小初背後支持他。”喬老板目光一凜。
“我會一直支持你們,一直到你們中有人放棄為止。”
擲地有聲。
“我了解我的兒子。”喬老板有些寵溺而又無奈地瞪了小喬一眼,“看上去智商情商都爆表,其實是個笨蛋。一旦喜歡上了,寧願痛死也不知道怎麽撒手。他不會背叛你,他不敢打包票,我卻敢給你保證。所以,諸葛霄同學,如果将來有一天,但凡你或你的家庭,哪怕有一點對不起他,我都會把喬亦初鎖起來,打斷他的腿也好,軟禁也好,總而言之,我不會再給你一絲一毫傷害他的機會。這以後,他是被我們逼着結婚,還是瘋了,死了,都與你無關。你聽明白了嗎?”
諸葛霄有些無措,第一反應是先去看喬亦初。本能反應。
喬亦初深吸一口氣,“爸爸,你又不是嫁女兒!你搞反了!”
周北岑适時推門進來,“都說好了吧?啊?怎麽了一個個哭喪着臉?大年初一的太不吉利了!”向喬楚打趣,“喂,你又恐吓小孩子!”
喬老板不爽,“你別瞎起哄!”心裏也有點忐忑,可別真把諸葛霄吓跑了才好。
諸葛霄渾然不知喬楚那死死盯着他目光裏的內容,向喬亦初認真道,“你爸把你嫁給我了,官方認證,你以後別想抵賴。”
喬亦初哼了一聲,“是是是,要不要在你臉上蓋一個戳?”
“喂喬亦初你別裝沒聽到!重點是嫁懂不懂?別告訴我你不懂鬼才相信!以後不要逞強知不知道……”絮絮叨叨,啰嗦的很。
喬亦初回他三個字,“想得美。”
☆、51前女友來襲
年初八,街面上的店鋪都陸陸續續開張了,諸葛霄也再次回到了Y城,給他爸媽的借口是要回去和小喬一起預習功課。他媽一高興,順手往他卡裏就多打了一萬。
Y城冬天不冷,春天也來得早。綠化帶裏已經開起了不知名的小花,樹枝雖然仍保持着落了葉光禿禿的模樣,但若仔細看便會發現一兩點新抽的嫩芽。空氣幹燥而溫暖,帶着爆竹燃放後的硝煙味,水泥路面上撲散了一地的紅色紙屑,看上去喜慶而又寂寞。諸葛霄和喬亦初兩人并肩走着,帆布鞋踩在爆竹碎屑上,軟軟的,悄無聲息。諸葛霄側頭去看喬亦初,忽然發現了一件讓他很不爽的事實:喬亦初比他高了。
“喂,你是坐火箭長的嗎?年前好像還和我一樣高吧?”諸葛霄插在衣兜裏的手忽然伸出來,往喬亦初頭上比了比,又拉過一條水平線到自己這邊,靠,連頭發絲都沒碰到!
喬亦初不以為意道,“比你高不是應該的嗎?”見諸葛霄還要較真,微笑着趕緊轉移話題,“過兩天張婷她們組織去天鵝島上露營,要去嗎?“
天鵝島在九龍湖那邊,是個湖心小島,風景不錯,Y城的影樓出外景一般都會去那邊。除了拍照外,也可以垂釣,可以游船、野炊,燒烤。
“哪些人?”諸葛霄來了興致。
“不多,就玩得好的幾個,張婷,錢雨,岳珊珊,施譯,張哲,加上你我,一共7個。”喬亦初調出前幾天張婷發的短信,“他們打算是戶外運動店租帳篷,然後在那邊露宿,兩天一夜,具體怎麽玩到時候一起商量,怎麽樣?”
“天氣呢?”
“查過了,沒問題的話應該是晴的,最高溫15°左右,晚上可能會冷一點。”
諸葛霄想了會兒,征詢喬亦初意見,“你想不想去?”
喬亦初看出他這是心動了,笑道,“想啊,那就去吧。”
事情就這麽定下來。張婷的哥哥是資深驢友,自己開了一家規模蠻大的戶外運動店,春秋季節經常組織驢友團徒步去西藏尼泊爾什麽的。張婷的意思是,平常在班裏小喬已經夠操心的了,這回就讓她們幾個操心,喬亦初和諸葛霄只要到時候人到場、玩得開心就成。過了兩天,張婷打電話過來,說是一切都已經打點妥當了,帳篷、沖鋒衣、毛毯、手電筒等等,該備的都已經備好,喬亦初和諸葛霄只需要準備些換洗的衣服和其他的必需品就成。
九龍湖在Y城市郊,但其實從市中心過去也只要一個多小時而已。經過這麽些年的發展,度假村都建了兩個,酒店飯店商鋪藥店超市都很齊全,也實在沒什麽好準備的,到時候少什麽就買什麽就是了。
幾個人裏面男生都會開車,雖然駕照還沒考,但上路已經上輕車駕熟經驗老道了。到了出發那天,約定好在張婷哥哥店裏見面,張哲和施譯開了兩輛suv過來。分車的時候大家默認施譯、錢雨、諸葛霄和喬亦初一輛,其他人另一輛。
但最終還是出了點意外情況——身為組織者的張婷比所有人都來得遲,等她姍姍來遲時,還帶了另一個不速之客——寧碧沅。
張婷自己也有點心虛,吐着舌頭給狀态外的岳珊珊和張哲介紹,“這是寧碧沅。”還好沒多說什麽不該說的。
寧碧沅臉上挂着友善溫柔的笑意,沖岳珊珊和張哲點點頭,“初次見面,你們好,以後叫我小沅就可以了。”
喬亦初不看寧碧沅,扭頭去看諸葛霄。諸葛霄卻早已經自顧自上了張哲的車。
最後莫名其妙就成了施譯、張婷、喬亦初和寧碧沅一輛車,諸葛霄在另一輛車上。
喬亦初和寧碧沅并排坐在後座,中間隔了足可以坐下一個人的空間。
氣氛有點沉悶。張婷打開對講機,給另一輛車上的人講冷笑話,效果不錯,諸葛霄的笑聲特別大,好像很開懷。
張婷自知有罪,壓根不敢冷場。一個小時的車程裏,只見她不停地百度,講笑話,百度,腦筋急轉彎,各種耍寶賣萌賣乖。初春的天氣,雖然車窗緊閉着,但還不至于熱,張婷卻已經出了一身的薄汗。
讓她失望的是,不管她怎麽賣力,後座上的喬亦初愣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連寧碧沅都坐不住了,偶爾還會附和兩聲,喬亦初卻是正兒八經的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零。
張婷清清嗓子又百度出了一個腦筋急轉彎,“各位選手,請聽題,哪一類人最擅長腦筋急轉彎呢?”
有人猜天才,有人猜司機,有人猜過山車工作人員,全被張婷pass。
猜了三分鐘,猜不出來,嚷着要知道答案。
張婷還沒說答案就已經笑開了,“哈哈,我告訴你們答案……是gay,為什麽呢,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彎的啊……哈哈哈哈哎你們說好不好笑?”
果然都笑得東倒西歪。寧碧沅一邊輕笑一邊微微撇頭看喬亦初,後者正面無表情地玩着手機,仿佛完全狀态外。然而如果是了解喬亦初的人就會看出來,他現在的心情已經糟糕到極限。
寧碧沅不笑了。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一群人七手八腳地忙着把物資搬出來,女生負責歸置,男生負責支帳篷。兩人一頂,張婷在租帳篷時就已經把寧碧沅算進去了,一共四頂。諸葛霄正忙着搭支架,喬亦初剛想走過去搭把手,諸葛霄的目光往他臉上平平掃過去,沖站得遠遠的施譯嚷道,“施譯!過來幫忙!”
施譯看看腳步硬生生頓住的面無表情的喬亦初,又看看彎着腰看不到神情的諸葛霄,抓抓頭發,一臉“老子躺着也中槍”的表情,挪過去認命地幫諸葛霄。
好不容易弄好了一頂,施譯捂着肚子說,“我、我鬧肚子,去一下廁所……”假得連自己都心虛,沖喬亦初招招手,“小喬,你來,快快快!”一邊做着肚子痛的表情一邊還擠眉弄眼,就怕喬亦初忽然智商負分看不動懂他的暗示。
諸葛霄正在給氣墊打氣,嘴唇緊緊抿着。喬亦初走過去,“我來吧。”
諸葛霄負氣地把打氣筒一扔,硬邦邦丢下兩個字,“多謝。”
喬亦初看着他的背影,頭一回生出了不知所措的感覺。
好不容易把第二頂帳篷也弄好,施譯也回來了,靈機一動,沖兩人嚷嚷,“哎,這帳篷不知道睡進去質量怎麽樣啊,你倆躺進去試試,夠不夠寬敞,漏不漏風!”
錢雨附和,“是啊是啊,你倆進去試試!這兒就你倆最高,要是你倆沒問題,那我們也肯定沒問題。”
諸葛霄找不到理由拒絕了,若無其事地笑着,“試就試。”看也不看喬亦初,一扭頭矮身鑽了進去。
“你倆慢慢試,一定要各種體位都試過去無壓力才準出來!”施譯這話一出口,頓時被幾個女生幾頓劈頭蓋臉的打,“太沒節操了你!”
喬亦初也鑽進去,從裏面拉上拉鏈。
氣墊軟軟的。
他剛拉上拉鏈要轉身,就被諸葛霄一把壓在身下,柔軟微涼的嘴唇也随之欺身而上。
幾乎是觸碰到的一瞬間,兩人就互相緊緊摟着,像野獸般撕咬起來。
氣墊因為他們的動作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他倆在裏面打架呢?”岳珊珊問。
“試體位呢!”錢雨哈哈一笑。
“錢雨,你被施譯帶壞了!”
“我們也別閑着了,走走走,還剩下幾頂帳篷沒弄呢!”施譯把人往別處推,“張婷,你和寧碧沅去租燒烤架去,下午咱們燒烤……”
聲音漸漸遠去。
諸葛霄翻身下來,長舒了一口氣。
喬亦楚挪到他身邊,胳膊橫過他的胸膛,冰涼的指尖碰上諸葛霄的臉頰,“吃醋?”
諸葛霄嘶地倒抽了口氣,眉毛兇巴巴地皺起來,“冰死人!”嘴裏這麽抱怨,下一秒卻把喬亦初冰冷的手收進自己溫暖的掌心裏捂着。
喬亦初在他的頸窩處輕輕蹭着,諸葛霄柔軟的發梢掃過他的臉頰,癢癢的。他輕輕嗅一口,“別氣了,我也是受害人。”語氣有點無奈。
諸葛霄轉身回抱住喬亦初,下巴擱在他的頭頂上,“我知道。”
只不過,知道歸知道,生氣歸生氣,他可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幾乎是見到寧碧沅的一瞬間,諸葛霄就黑了臉,心沉到谷底。明明知道這事是張婷自作主張,不關喬亦初的事,卻還是忍不住把氣撒到他頭上。生氣的同時,也有一點點賭氣的任性,想看喬亦初因為他的生氣而着急,想看他把寧碧沅丢在一邊,只在乎他的感受。真是又惡劣又小氣的想法啊……諸葛霄發誓,只有一點點哦,真的只有那麽一點點……
“現在怎麽辦?”諸葛霄翻身坐起,嚴肅的臉一如電視上經常出現的國家領導人。
“你說。”喬亦初不敢亂發表意見。
“呃……”諸葛霄盤腿想了半天,撓撓頭,有點為難。
既想讓喬亦初不理那女人,又不想約束他太多,顯得自己好像很小氣。
他可是男人!男人!怎麽能和小姑娘争風吃醋呢?
喬亦初看他一臉糾結,好笑地湊過去親親他嘴角,“我知道了。”
諸葛霄瞪他,知道?他還什麽都沒說呢!知道什麽?!
喬亦初托着腮,從鼻子裏發出一聲長長的嗯~~~~~~~眼睛亮亮的,溫和且堅定的神采,“我爸說,真正的好男人,就是懂得分清什麽是歷史的,什麽是未來的。”頓了一頓,傾身過去抱住諸葛霄,下巴擱在他肩膀上,随着講話一點一點往下壓,磕得諸葛霄骨頭癢癢的。
“你是未來的呀。”
☆、52寧碧沅的眼神若有所思地在兩人之間來回轉悠,倏忽冷了。
寧碧沅在上次校運會後就與張婷互留了聯系方式,也在校內上加了好友。關于他們去九龍湖露營的消息就是看了張婷校內的狀态才知道的。寧碧沅賭了一把,賭張婷不知道她和小喬已經分手。喬亦初不是個張揚的人,雖然他的感情狀态一直被外界八卦,但他本人的态度很中和,既不刻意隐瞞,也不會高調宣揚。寧碧沅想,他倆在不同的學校,就算喬亦初和她分手了,只要他本人不說,外界也就無從知曉。
事實證明她賭對了,張婷果然不知道他倆分手的事情。寧碧沅便說,她和喬亦初最近鬧了點不愉快,兩人正在冷戰當中,所以在想趁這次露營的機會和他和好。又怕提前告訴了小喬惹他不高興,就拜托張婷先瞞着,等事後她會主動和喬亦初解釋。
張婷平常和寧碧沅聊得挺不錯,加上又是喬亦初的好朋友。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悔一樁婚,雖說他倆離結婚還差了那麽點兒,那張婷覺得,寧碧沅都已經說得那麽楚楚可憐了,還把這種事情來拜托她一個外人,說明她是真的走投無路。張婷是個心熱爽快的人,被寧碧沅一說,就順口答應下來。
趁着大家忙着生火燒烤,張婷三言兩語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
喬亦初在這過程中一直安靜聽着,臉色淡淡的,也看不出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張婷試探問,“小喬,這事錯在我,你能不能別怪小沅?我看你一路上都不理她,她也肯定夠難受的了……”
喬亦初好笑地看張婷一眼,“這麽熱心?”
張婷結舌,“我……”
喬亦初收回那懶洋洋向上翹着的嘴角,抿成平直的一條線。雖然只是非常微妙的一個變化,但他整個人的氣場都不再一樣。他面無表情地在張婷瞠目的臉上掃過,眼神有些冰冷,“張婷,我知道你關心我,只不過,哪些事該管,哪些事不該管,你心裏總要有個數。”
張婷頓時委屈地撇撇嘴,喬亦初這話雖然說得平淡,但對于他這樣從不發火,甚至大多數時候都和顏悅色的人來說,已是十足的嚴重。
喬亦初緩了一緩,“這事你別管了,我自己處理。順便告訴你一聲,我和寧碧沅早就分手了。”
張婷驚訝地長大了嘴,半天吐不出一個字,只能呆呆地看着喬亦初走向人群的背影。
燒烤這種事情的分工向來是男生管烤,女生管吃。這會兒火剛升起來,衆人都很新鮮,在燒烤架子前圍了一圈,看張哲示範,岳珊珊在一邊給他遞串好的食材。
“要兩邊都烤,時間要把握好,肉類的話必須先刷上油才不會糊……”張哲一邊說一邊把手上的五花肉串翻了一面,麻利地撒上孜然辣椒等各種調料。嗆鼻的煙火中很快傳出一縷混着孜然香味的肉香,把幾個自中午開始就沒再吃過東西的青少年都饞得不行。
施譯立刻嚷着“懂了懂了!”一邊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張哲喜歡岳珊珊,自然把最先烤好的那一串遞給了岳珊珊,被衆人一陣起哄,鬧得兩人都紅了臉。
很快,最初的新鮮勁過去,油煙味又太嗆鼻,女生們都遠遠躲開,拿出桌游來玩。喬亦初向來秉持着“君子遠庖廚”的宗旨,就在不遠不近的一旁懶懶看着,也不出聲,只是在諸葛霄把烤好的東西遞給他時才微微前傾身子接過,吃兩口,又伸直手臂遞到諸葛霄嘴邊,諸葛霄便眼睛盯着烤架上的肉類,嘴巴一張,就着喬亦初的手吃幾口。
施譯在一邊嗯哼嗯哼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幾聲,沒人理他。
心裏翻了個白眼,垂着胸口“咳咳咳”地劇烈咳起來。
諸葛霄,“???”
喬亦初一邊慢條斯理地吃香菇一邊掀起眼皮子不鹹不淡地看施譯一眼,“着涼了?”
施譯簡直要吐血。
剛好這時張哲要把新烤好的肉串送過去給女生們。看着他的身影走遠了,施譯才壓低聲音咬牙切齒,“你們知不知道低、調(重音)兩個字怎麽寫!是不是要閃瞎所有人的眼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倆怎麽回事才開心?!”
喬亦初X諸葛霄:“???”
施譯扶額,做了個喂食的動作。
喬亦初懂了,笑着說會注意的,順手把諸葛霄嘴邊的食物搶了出來,諸葛霄哼了一聲。
施譯的內心持續翻白眼中:這叫“會注意”?把所有人當傻子呢吧?
話雖如此,施譯卻并不覺得是他們太過高調。真正相愛的人是藏不住的。眼神、表情、動作,都能輕而易舉地洩露情侶間的秘密。眉梢眼角裏蘊含的溫度,嘴角上揚的弧度,甚至在想到對方時不經意的一個低頭的輕笑,都能出賣他們。更何況這兩人幾乎就過着同居的生活,朝夕相對,又不怕被人撞破,養成了太多只為對方的親昵習慣,或許他們并不覺得有什麽,在公衆場合自然而然地就做了出來,但在別人眼裏,卻無疑是暧昧而可疑的。
施譯很擔心他們這種秘密的狀态究竟還能維持多久。
又再烤了一會兒,大家都飽了,于是男生們滅了烤爐,也聚到女生那邊去。
女生正在玩雙扣。岳珊珊牌技顯然不怎麽樣,一直在輸牌,張哲便走過去指點,其他三人半玩笑半認真地抱怨不公平。岳珊珊看了一圈,四男四女,剛剛好嘛,于是建議,“男女混合雙打呗,自己挑選隊友,怎麽樣?”其他人一聽,這注意不錯,都附和說好啊好啊。
等到選隊友時,施譯錢雨張婷心裏都咯噔一聲,施譯錢雨看向諸葛霄,張婷心虛看向喬亦初。一時間衆人面色各異,精彩紛呈。
寧碧沅有些撒嬌地說,“亦初,你站着幹嘛,還不過來幫忙?”
施譯撇撇嘴,主動走到錢雨那邊,這樣一來,諸葛霄只好去幫張婷。
牌局上的氣氛瞬間就微妙了起來。
諸葛霄打牌是一把好手,以前瞎混的時候沒少和人賭牌,看他那洗牌的娴熟勁兒,修長的手指靈活動作,手腕柔軟翻轉,一把牌在他手裏嘩啦啦翻得眼花缭亂,把一幫高中生唬得大眼瞪小眼。他面無表情地給四家發牌,刷刷刷的,氣勢銳利十足卻又雲淡風輕,十足的高深莫測。
發好牌,衆人着手整理手上的牌,拿到相同花色的事先翻出的牌的人做對家。這一把,諸葛霄X張婷隊和施譯X錢雨隊做對家。喬亦初在諸葛霄下手。
張婷看他剛才露了那一手,已經不敢再指畫什麽了,手裏拿着牌,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看向諸葛霄,諸葛霄指哪她打哪,結果人還嫌她動作慢,一把抓過牌,刷刷刷又是一陣插牌理牌,一番組合下來,張婷傻眼,這還是剛才她手上抓的那副半死不活的牌嗎?!
這一局贏得毫無懸念。幾乎是在衆人還未反應過來時諸葛霄手裏就只剩下了五張,一張2一副A炸,諸葛霄也不戀戰,瞬間出手,A炸無人能接,施譯借風放出8連順,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