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愛了,對方是個男的。”
“啊呸!”
“……”
許淼呸完以後就以一副受了驚吓的表情石化在那裏,半天消化不過來。
諸葛霄心裏咯噔一聲,有些不是滋味地說,“算了,你接受不了也正常。”
說完就要走。
許淼終于反應過來,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諸葛霄的胳膊,把人拉住以後又跟火燒了似的趕緊松手,讪笑着。
諸葛霄嘆口氣,“你嘿完沒有?”
“那男的是誰?等等,你別說!讓我猜!”許淼沉默了一陣,頭頂小燈泡一閃,“徐子陽!不打不相識之後相愛相殺!”
“去你媽的!”
“……行了,不逗你,正經的。是喬亦初吧?”許淼試探着問。
諸葛霄無言地點點頭,“這麽明顯?一猜就中?”
許淼摸摸頭,“其實吧,哥哎,上回十一就瞅着你倆不對勁。我能不了解你嗎,你是那種被別人一威脅就好好學習的人嗎?我看你一開始就看上他了吧,所以才訂下那個什麽破條約……”
諸葛霄惱羞成怒,“沒那回事!”
“我以為你單相思呢,沒想到這才一個學期就到手了?真行哈。”許淼誇張地擠眉弄眼。
“我們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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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淼不說話了。
諸葛霄站起來,把羽絨服脫下來扔還給許淼,“謝了。”
許淼沒表明立場,這已經是非常好的結果,諸葛霄感謝他。
“諸葛。”許淼叫住他,原本低垂着的腦袋突然擡起來,定定地注視着諸葛霄。
他站起身,一步步把羽絨服遞還給他,“好兄弟就是要換着穿。”
諸葛霄愣了一會兒,笑着伸出拳頭,和許淼的碰了碰。
“好兄弟。”
☆、遇到你我的人生就只剩下了蠢
諸葛霄在相親飯局上的行為果然遭到了他媽慘無人道的懲罰。在下令禁足直到過年之後,劉藝言還不罷休,早中午晚問候語都變成了,“諸葛霄,從實招來,你女朋友是誰!”
就連他爸也開始關心起這個問題。
諸葛霄從幼兒園開始調戲小姑娘,從小學開始談戀愛,這個劣跡斑斑的感情史諸葛城夫婦是心裏有數的。但諸葛霄在外頭玩歸玩,從來沒和家裏人提過。以前出去約會也都只是非常純潔地說和“女同學”。
光明正大地接女朋友的電話,而且還是當着外人的面,除了是給家長下馬威意外,諸葛城和劉藝言都嗅到了另一層非同尋常的氣息:諸葛霄認真了。
于是,在一個月黑風高……不,是月朗星稀的夜晚,諸葛城把他兒子叫到了書房。
一般來說,一旦電視或者小說裏出現“到我書房來一下”這種臺詞時,都只有一個意思:主角要苦逼了。
諸葛霄顫顫巍巍地跟着他爸進去,在諸葛城的示意下把門反鎖。
“跟我說說,女朋友是什麽樣的。”諸葛城手上捧着紫砂茶杯,面容在氤氲的茶水的熱氣中,看不出表情。
“能什麽樣啊,不就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嗎。”諸葛霄跟他爸媽周旋這麽多年,插科打诨功夫一流。
“你緊張什麽,我就是随便問問,沒別的意思。”
諸葛霄無奈,“我也沒別的意思,真的,你別問了,該讓你們知道的時候一定主動告訴你們。”
諸葛城嘆了口氣,“我是替你媽問的,你就不能給個實話?你看她都快好奇死了。”
諸葛霄一愣,“啊?”
“你以為我跟你媽一樣八卦?是不是還揣測着我跟你媽要棒打鴛鴦呢?”諸葛城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諸葛霄嘿嘿兩聲,抓抓頭發,“你不早說,快把我給緊張死。”
他爸配合着他皮笑肉不笑了一會兒,臉孔一板,氣氛頓時肅殺起來,“別傻笑,快說!”
“您這不還是逼我嗎?!”
“你故意欺瞞不報,就是欺負你媽,欺負你媽,那就是欺負我女人。我現在跟你好言好語商量,你最好乖乖配合,不然就準備跟我來場男人間的決鬥。”
諸葛霄呸了一聲,“爸你真偏心,你倆就知道抱團欺負我,我是你們親生的嗎?決鬥就決鬥,你為你女人出頭,我也要保護我……女人的隐私!”
父子倆目光炯炯地對視一陣。
諸葛霄率先拉開門,沖進卧室,過了會兒,他換上籃球服,抱着顆籃球出來了。
劉藝言冷眼旁觀,“喲,又決鬥呢?”
諸葛霄哼了一聲,“你就是一紅顏禍水!”
諸葛城也換上了運動服,“走吧,先說好,一對一,老規矩,每人三次進攻機會,誰輸了誰就要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樓下小球場邊的路燈亮着,周圍一圈橘色的光暈。
砰砰砰,籃球在水泥地上撞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速度驟然加快,運球過人,突破,帶球上籃,被蓋帽。
諸葛霄嗤了一聲,“換你。”
諸葛城做了個投籃的假動作,在諸葛霄跳起瞬間躬身貼地運球過人,諸葛霄反應極快地追上來,從他爸手裏偷球。
“嘀——”哨子吹響,劉藝言做了個叉的手勢,“打手犯規!”
“靠,你吹黑哨!”
“再說,判你技術犯規哦!”
諸葛霄不說話了,重新專注到一對一中去。
半個小時候後,諸葛城滿頭大汗地坐倒在地上,呼呼喘氣,“你、你贏了……”
諸葛霄抱着球哼了一聲,居高臨下地跟他老爸說,“以後不管我跟誰在一起都不許幹涉,說話算數。”
“說話算數。”
那天以後諸葛城和劉藝言果然沒再逼問他關于女朋友的事。
隔了幾天,喬亦初打電話過來,說是成績出來了,407,雖然沒進前400,但兩人都覺得這個成績已經算是不錯。喬亦初透露說鐵梅誇了他好幾遍。這個結果告訴爹媽,兩人也很欣慰,更生了請喬亦初到家裏做客的念頭。
兩人就這麽不鹹不淡地聯系着。早上諸葛霄打電話叫喬亦初起床,晚上一通電話互道晚安後一起入眠,遇到好玩的事就給對方發條短信。諸葛霄那個“橋邊有個人”的微博小號也成了兩人曬恩愛的私密場合。諸葛霄每天都會畫一個Q版小喬po上去,配上一些很中二的名字。後來有一天,諸葛霄居然接到了一家漫畫工作室的電話,對方聲稱他的筆觸細膩且生動,畫的四格也非常有趣,想邀請他簽約。諸葛霄把這事給喬亦初說,惹得他哈哈大笑。過了幾天,收到匿名包裹,打開來看,是一本裝訂精美的書。懷着好奇的心情打開,冷不防每頁都是他畫的Q版小喬,一頁一頁快速翻過去,好像會動一樣,時而面癱時而包子臉,鮮明得好像活過來。
扉頁上寫着:
獻給最偉大的漫畫家諸葛霄
謝謝你給我生命
新年那天,諸葛霄一大早就打電話過去,“喂,懶豬,今年的最後一天,不要再睡懶覺了!”
喬亦初電話那頭哼哼兩聲,諸葛霄幾乎能想象出他睡眼迷蒙表情木然的小模樣。
這個年對彼此來說都是很不尋常的一年。喬亦初頭一次邀請周北岑來一起過年,弄得大年三十一早上喬楚就緊張到不行,“福”字貼了幾次都是歪的,最後周北岑來了,脫下大衣挽起袖子就從喬楚手裏接過“福”字,喬楚在一旁指揮,“左邊一點,不對不對,再往右一點,歪了歪了……”
喬亦初懷裏抱着一桶爆米花,在旁邊微笑看着。
張貼完“福”字以後,喬老板和周北岑雙雙擠進廚房裏準備年夜飯,一個洗菜擇菜切菜做幫手,另一個主廚。喬亦初在筆電上一邊看電影一邊和諸葛霄聊QQ。
南方吃年夜飯都很早。喬亦初家三點多一點就開飯了。三個大男人圍桌子坐着,外人看來相當怪異,當事人卻毫無自覺。一向毒舌刻薄的喬老板幻想這一天幻想了好多年,真的成真的這一刻,幾乎感動到要落下淚來。
“我這輩子想要的生活都已經有了。”
喬亦初看見周北岑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喬老板激動到顫抖的手。他微笑,喬老板為了這一天,走了很多彎路。
他不能跟他爸一樣。
喬老板錯就錯在愛得不夠堅定,自以為為雙方好,最後卻把彼此傷了個透骨。
愛沒有堅定就不算愛。
好在上天眷顧,人過中年的喬老板也終于得以和所愛的人再度牽手,并獲得了唯一的兒子的認可。
吃過年夜飯,收到寧碧沅短信,短短四個,新年快樂。
喬亦初想了一下,他不相信分手後做朋友的理論,但新年快樂四個字,他還是有勇氣回的。
于是就淡淡也回了這四個字,無悲無喜,不摻雜任何多餘的色彩。
又切到QQ的頁面,諸葛霄的頭像灰着。
打擾別人吃年夜飯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喬亦初按捺下想給諸葛霄打電話的沖動。
喬楚和周北岑晚上有自己的二人活動。周北岑為這浪漫一夜準備了很久,特意瞞着喬楚,兩天前和喬亦初申請,喬亦初笑着把自己老爸交付出去。臨走時喬老板還抗議,“不行!我要和小初一起看春晚!”周北岑附在他耳側輕聲說,“小初也有自己的活動,你一個老年人湊什麽熱鬧!”喬老板一巴掌排在周北岑背上,“敢說我老年人!你才老!你全家都老!”
兩個人喧鬧着下了樓,屋裏頓時空寂。喬亦初把筆電報出來,架在盤着的腿上,QQ開着,18班的群頭像不停在閃,點進去都是新年問候語,手機也嗡嗡地沒停過。手上拿着遙控器,對着電視漫無目的地從頭按到尾,又從尾按回來。
看上去很忙,卻只是在等一個人。
然而等到春晚開始,諸葛霄都沒再聯系他。
演到第三個節目,民族舞,特別喜慶,喬亦初打了個哈欠,準備關了電視去看書。
手機響了。
“在哪兒呢?!”諸葛霄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激動,背景音很嘈雜,看上去是在外面,有風聲呼呼。
“在家呢。”喬亦初合上筆電,關掉電視,“新年快樂。”語調有些提不起勁兒的懶洋洋。
這種因為對方沒有第一時間問候而覺得自己受到冷落的微妙情緒并沒有成功傳遞到諸葛霄那兒,他仍舊有些興奮地急促喘息,“到陽臺上來!”
喬亦初心裏一陣緊張,被諸葛霄帶着,自己的呼吸也緊了起來,小跑着趿拉着拖鞋拉開陽臺門,沖上陽臺,俯身往下看。
沒人。
“看到了嗎!特意為你定制的煙花!”
遠遠近近都是煙花在空中綻放的呼哨聲和爆破聲。
喬亦初面無表情,“沒有。”
“……”
“……”
“喬亦初你不是住在世通華庭3棟601室嗎?!”
“諸葛霄我謝謝你了我住世通華庭5棟601室!”
“……啊啊啊啊啊啊!”諸葛霄在電話那頭一頓抓狂,“我怎麽能這麽蠢!”
喬亦初面無表情地挂斷電話。
“哎呀快看快看,有個帥哥在給老張女兒表白!唔喲,長成那樣也有帥哥喜歡!老娘又相信愛情啦!”
喬亦初探身出去,仰頭看。7樓的大姐給喬亦初揮手,喜氣洋洋,“嗨,小喬!新年快樂!3棟張伯伯女兒有人表白!”
喬亦初咧了咧嘴,看向3棟的方向,果然已經有些人圍上去了。
“心形的煙花!哎喲心都要融化了!男孩子好帥喲!姐弟戀吧!大姐姐的春天!”
人聲鼎沸,喧嘩而熱鬧。
過了會兒,一個穿着大紅色短款棉衣的男生抱着頭從綠化帶那兒跑出來,呼出的氣體在空中氤氲成白色無形的一團,很快就散了。
跑到5棟樓下,他擡起頭,看見半個身體探出來的喬亦初,垮下一張臉,大聲喊,“喬亦初!怎麽辦我好像表白錯人了!”
“白癡,你去死!”
☆、48你是我生命裏的傳說。
喬亦初盤腿坐在客廳沙發上,諸葛霄以同樣姿勢坐在他對面。
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諸葛霄頹然向後倒下,“啊怎麽辦剛過完年就幹了這麽蠢的事情……”
喬亦初笑着瞪他。
“放煙花時還在想,咦喬亦初怎麽還有個姐姐,怎麽他自己不出來,他姐姐跟他長得不太像啊難看好多……”諸葛霄繼續嘀嘀咕咕,“結果一筒煙花放完就被莫名其妙圍觀,弄得我連解釋都不敢解釋,抱頭就逃……”
喬亦初哈哈大笑着在沙發上倒下去,“還有嗎?心形的煙花?”
“沒了!”諸葛霄沒好氣答道,“一共才定做了那麽幾筒,剛才全放完了!”站起身過去抱住喬亦初,聲音低下去,“我想你……”
喬亦初的笑聲止住,呼吸還未平穩,溫熱的氣息急促地喘在諸葛霄耳側,“我也想你……”尾音消弭于諸葛霄主動而又綿長的吻中。
這樣擁着吻了幾分鐘,才戀戀不舍地分開。喬亦初摩挲着他的側臉,“怎麽過來的?也不提前說一聲?”
“偷偷開我爸車來的,上高速也就一個多點小時,想給你一個驚喜,陪你一起過年。”諸葛霄扣住喬亦初的手指,正想再多說點兒什麽甜言蜜語來彌補剛才的烏龍,肚子卻不争氣地咕咕叫起來。他垂下眼角摸摸肚子,吐出一個字,”餓。”
喬亦初把收拾好的碗筷又一一擺出來,又給諸葛霄親自盛了一大碗米飯,自己坐在一邊趴在桌子上看諸葛霄狼吞虎咽。
“年夜飯沒吃幾口就逃出來了,沒把我給餓死……”腮幫子被米飯塞得鼓鼓的,講話有些含糊不清。
喬亦初歪過腦外問,“什麽時候回去?”
“過了十二點回去,要陪你一起倒數迎接新年。”諸葛霄回答得理所當然,又嚼了兩口米飯,想起什麽來,忙把碗筷放下,一本正經問,“慘了,你爸爸是不是要回來?”
喬亦初點點頭,“大概十一點多會回來。生意人都很迷信,一定要準點放開門紅,然後去城隍廟燒香。”
諸葛霄眉眼頓時垮下來,有些無措,“完全沒想到這些……那怎麽辦?”
喬亦初想了下,“沒關系,你就留在這裏好了,和我們一起過年。”
雖然諸葛霄內心仍覺得有些不妥,但和喬亦初一起迎新年的執念太過強大,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
諸葛霄填飽肚子,對喬老板的手藝贊不絕口。兩人商量着接下來兩個多小時該怎麽打發。班裏倒是有人組織集體小聚一下,但無非也就是唱歌泡吧,沒什麽意思。兩人都更傾向于單獨相處。想了半天,喬亦初提議,去鹿鳴山吧。
鹿鳴山就是天翼中學背靠着的那座山,在Y城本地小有名氣。說是山,但其實也就是南方常見的那種丘陵,四五百米的高度,可以開車上去。山上有座小廟,就叫鹿鳴寺,沒有僧人。廟裏有方泉眼,聽人說很神,天翼中學很多人參加中高考時會上去喝點那兒的泉水,再拜一拜,求點好兆頭。
諸葛霄來天翼一個學期,從沒爬過鹿鳴山,的确是個不小的遺憾。經喬亦初提議,他也動了心思。兩人便開車過去,路上經過商店,諸葛霄進去買了一打煙花,既有小孩子玩的那種,又有平常點的那種大禮花。車子上鹿鳴山只要二三十分鐘。雖說是盤山公路,但也并不很崎岖,坡度很平緩,以諸葛霄的車技完全沒問題。
Y城的人喜歡大年初一來山上汲泉水、祭拜鹿神,大年三十晚上一般不會上來。兩人開車上了山頂,果然一個人也沒有。整座山像是沉睡的巨獸,安靜匍匐在黑黢黢的夜裏。路邊每隔五米的路燈打出橘色的光暈,燈光及不到的邊緣是猶如薄霧般的黑,高樹和灌木叢都影影綽綽的。諸葛霄牽着喬亦初的手在石塊砌起來的石階上小心翼翼地走着,兩人都沒怎麽說話,耳邊所及,除了溫柔低呼的風聲,就是遠方傳來的煙花爆竹聲,在天邊響成一片。
終于到了鹿鳴寺,寺門果然沒鎖。兩人進去圍着泉眼轉了半天,諸葛霄啧啧稱奇,“真有那麽靈?”
喬亦初搖搖頭,誠實回答,“不知道,沒試過。”
諸葛霄于是用手接了一捧泉水,湊到嘴邊喝了一口,冰冷的,他啧啧嘴,“甜的。”
喬亦初笑道,“傻。”
諸葛霄喝光手裏接的水,閉起眼睛念念有詞,“嗯,敬愛的鹿神泉神,來自X市的諸葛霄不遠千裏上山祭拜,請求你們看在我一片虔誠之上,滿足我一個小小的願望……”聲音輕下去,嘀嘀咕咕,喬亦初聽不真切,但看他線條明朗的側臉忽然柔和下來,想必是在虔心祈求着什麽很美好的事情吧。
諸葛霄求完,去拽喬亦初,“喂,你也要請願。”
喬亦初哭笑不得,“好好好。”哄小孩子似的,俯下身喝了一小口,沉默了一會兒,“好了。”
諸葛霄不依,“你都沒說!”
“我在心裏說了。”
“不行!一定要說出聲才會靈驗!”
喬亦初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好,我說。”
動了動嘴唇,聲音低得很。諸葛霄哼了一聲,手插在褲兜裏,上半身卻傾過去,耳朵湊到喬亦初嘴邊,卻只聽見喬亦初說了個謝謝,然後就沒了。
不由得一陣失望,又笑話他,“跟神還要說謝謝!”
喬亦初一本正經,“他又不欠你。”
諸葛霄一想,也對,端正身子站好,畢恭畢敬說,“謝謝兩位卡密薩瑪(請自動帶入日文)。”
喬亦初扶額,“你到底拜的是哪國的神!”
兩人出了寺廟,站在山頂朝山下看。今夜的Y城是熱鬧的,璀璨的燈火在兩人腳下綿延成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海,不停綻放的禮花将深藍色的天空照得忽明忽暗。
“為什麽要叫鹿鳴山?”
“據說古時候有樵夫在這裏聽到過鹿鳴,還有白鹿從山澗躍過。白鹿是有靈性的生物,所以當地人就建了這座鹿鳴寺來供奉他們。”
“鹿會叫嗎?”諸葛霄問道。
這倒難倒了喬亦初,“我也不知道,大概吧。”
諸葛霄從背後抱住喬亦初,空氣冷冽清新,禮花綻放的天空好像在他們腳下震動。“真安靜啊……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安靜的Y城。”
喬亦初心思一動,接着諸葛霄的話輕聲繼續,“好像整個Y城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剛才那場雨下得真舒服,空氣裏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并沒有雨。諸葛霄卻沒有出聲打斷,安靜聆聽。
“你看,那水裏的燈,好像夢中的景象。好像一切都停止了。一切是都停止了。這夜晚停止了,那月亮停止了,那街燈,這個秋千,你和我,一切都停止了。”
“是什麽?”
喬亦初靜默了一會兒,“暗戀桃花源,很經典的話劇。”他不以為意地笑笑,“第一幕的臺詞太經典,順着你的話就背出來了。走吧,不是要放煙花嗎?”
兩人走回車停的地方,打開後備廂抱出煙花,在山頂找了塊兒比較平穩的空地,一一擺好。諸葛霄點燃引信,快速跑到喬亦初身邊。火舌茲茲快速燃燒,一聲尖銳的唿哨聲後,白光竄入空中,停頓一秒後,“砰”的一聲,巨大的圓形禮花綻開,點綴着金色的麥穗狀的花色,像流星似的四散開來。
在轟鳴的禮炮聲中,喬亦初大聲問,”不問問我剛才許的什麽願嗎?”
諸葛霄搖搖頭,“我知道!”
因為你的心意和我的是一樣的。
下了鹿鳴山,諸葛霄忽然來了興致,“喂,半夜三更的天翼長什麽樣?”
于是便躲過門衛,偷偷摸摸翻牆進去。
“你這個優等生應該從來沒翻過牆吧?”諸葛霄取笑他,還想着在下面接應一下,沒想到喬亦初身手利落得很,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讓諸葛霄半點優越感也沒。
兩人上了田徑場,諸葛霄站在當初運動會百米決賽的起跑線上,煞有介事自說自話,“訓導處報告,訓導處報告,高二18班諸葛霄,馬上到訓導處來!”說完就開始邊跳邊唱,自high到不行,“眼睛你要擦亮,記住我的模樣,表情不用太緊張,我是高二18,我專心打球的側臉還蠻好看,黑板是吸收知識的地方……”
喬亦初站在終點線抿唇淺笑着等他。這個時間點,校園裏的路燈還沒熄,橙黃的路燈将他的輪廓勾勒得異常溫柔。
後來,這個并不寒冷的冬夜,這個在伫立在終點線等他的男人,連帶着那橘色的燈光,暗紅的跑道,空氣中彌漫的淡淡的爆竹燃燒過後的硝煙味,以及那一抹剪影,都成為了諸葛霄生命裏不可複制的傳說,妥帖地安放在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恒遠而又深刻。
回到家時剛過十一點。屋裏所有的燈都按照習俗亮着。喬亦初去陽臺上看長明燈。香燃了一半,燭火是筆直的一簇,底下積了矮矮的一墩燭淚。喬亦初點上盤香,回到客廳,諸葛霄已經打開了電視,跟着春晚上的小品笑。
過了兩個節目,時針偏向12,分針停在6上。11點半了。小區裏已經有人開始放新年的第一響,就算把電視調到最高音量,主持人的聲音也很難再聽清。鑰匙轉動的聲音也很微妙,兩人都沒注意,因此當喬楚和周北岑回來看到諸葛霄時,頓時愣了好幾秒。
喬亦初和諸葛霄兩人的姿勢很微妙,都靠着沙發盤腿坐着,但身體挨得極近,喬亦初一只手還搭在諸葛霄背後的沙發靠背上。一個又是親昵又好像并沒有什麽的姿勢。
看到喬楚回來,喬亦初從沙發上跳下來,“回來了?” 諸葛霄也站起來。
喬亦初介紹,“這是諸葛霄,我同學。這是我爸,喬楚,這是我爸的愛人,周北岑。”落落大方,沒有一點為難或者尴尬的神色。
諸葛霄一一問好。
“你好你好。”喬老板收起毒舌刻薄樣,笑得溫文爾雅。轉身仿若不經意說起,“樓下不知道誰停了輛叉6,把我的地兒都占了。”
喬亦初平靜回答,“是諸葛霄的,我讓他停的,你停地下車庫不也一樣麽。”
“哦,已經停下面去了。”喬楚轉向諸葛霄,“我看牌照是X市的嘛。”
諸葛霄傻眼。
周北岑把喬老板往門口拉,“不是要趕回來準點放煙花麽,趕緊的,待會兒來不及了。”喬老板回身招呼兩個小孩,“快快快,你倆一起來,我買了好多,兩個人放不過來。”
諸葛霄松了一口氣,偷偷用餘光觀察喬亦初。喬亦初一臉坦然的模樣,仿佛不知道他爸剛才在懷疑什麽。
四個大帥哥在樓下放煙花也算是一大美景了。住7樓的大姐和他老公也剛好在下面,看到諸葛霄,自來熟地招呼,“哎呀,你不是今天放煙花表白的那個帥弟弟嗎?原來是小喬同學啊!”說完回身拉住她老公科普,“今天下午他在5棟那兒放煙花,心形的!5棟就老張女兒沒嫁出去了吧?姐弟戀哦!”
諸葛霄簡直欲哭無淚。
喬老板不動聲色地看了兩個孩子一眼,“都站着幹什麽,快過來幫忙!”
周北岑掐着表,最後十秒,大家一起倒數出聲。
“十!九!八!七!六!五……”
“四!”
“三!”
“二!”
“一!”
00:00:00 禮花轟然炸響。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遠近的天空都被煙花照得猶如白晝,硝煙彌漫在冷冽的空氣裏,整個小區人聲鼎沸。遠處市中心的鐘樓上,铛铛铛的鐘鳴聲悠揚傳來。
願新的一年彼此都安好。
☆、49非常規出櫃。【1】
現在的狀況是,諸葛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走,喬老板就會知道他是大老遠從X市開車過來專門陪他兒子守夜的,怎麽解釋?
留?要是被他爸知道他偷偷把他車開出來,還上了高速,回家非得挨板子不可。
喬亦初本來就不放心讓諸葛霄一個人開車回去,又舍不得讓他年三十一個人在外面住酒店,最後還是他做了決定:留下來。諸葛霄爸媽那邊,可以騙他們說自己要和許淼一起玩通宵,至于喬老板這邊自然是由喬亦初自己搞定。
于是兩人分頭行動。
諸葛霄打電話給他爸,相比較來說,他爸要好說話得多。偷車出來這件事肯定是圓不了了,只能抱着僥幸心理想坦白從寬之類的。好說歹說半天,他爸終于松了口,少不了又是一頓啰嗦。打完電話,趕緊跟許淼串通口供。好在這種事兩人也沒少幹,默契十足。許淼拍胸脯保證說你就好好和喬亦初共度春宵吧,諸葛霄沒好氣回他一個字,滾。
喬亦初那邊就不是這麽好唬弄的了。
喬老板把喬亦初叫到陽臺上,點了一根煙抽着,一手支在欄杆上,往諸葛霄那邊揚了揚下巴,“你倆怎麽回事?”
喬亦初鎮定回答,“朋友。”
行,裝傻是吧,臭小子,寵得你無法無天了還!喬老板噴出一口煙,眯着眼,“喬亦初,趁現在我還有理智跟你好好說話,你最好給我坦白從寬,別逼我。”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精明果決黑白通吃的喬老板,而不是什麽無原則好爸爸喬楚。
喬亦初沉默着,以不變應萬變。
喬老板繼續逼問,“普通朋友?喬亦初你指着自己心口問問,将近20年來你帶哪個同學回來過?哪個普通朋友會在年三十大老遠開車從X市過來找你?啊?還給你放心形的煙花?你我怎麽就沒交着這麽貼心的朋友呢
?”
喬亦初倔強地迎視着喬老板咄咄逼人的目光。
“這樣,我換個方式。”喬老板彈彈煙灰,“你跟寧碧沅怎麽樣了?”
“分了。”喬亦初補上一句,“很早就分了。”
“哦。”喬老板點點頭,有些無奈,“行了,你倆去睡吧,我明天早上再來審你們倆,滾吧。”喬老板揮揮手。
喬亦初回頭,見諸葛霄扒拉着陽臺門站在一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目光很複雜。他有些埋怨地回頭瞪了喬老板一眼,過去對諸葛霄輕聲說,“走吧,今晚在我房間裏睡。”
喬老板好氣又好笑地嘆口氣,對随之進來的周北岑抱怨,“你看看,典型的有了媳婦忘了爹!白眼狼!”
周北岑無語地揉揉他的頭發,“萬一是你多想了呢?”
“沒門兒!”喬老板暴躁地走了兩圈,“我自己兒子我能不知道?!從小到大,他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我一眼就能看出來,藏不住!他就這樣!不輕易看上什麽東西,一旦看上了,打死也不知道怎麽撒手!”他指着喬亦初的背影,“剛才要不是我趕他走,你能給我出櫃你信不信?年三十出櫃!不知道怎麽想的!”
“好了好了,你就別愁了,明天早上再說吧。”周北岑推着喬老板往卧室走,“累了一天了,不想早點睡嗎……”兩人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房門咔噠關上,一室寂靜。
諸葛霄脫了外套,有些無措,“要不,我去客廳睡?”他試探着問。
喬亦初好笑瞪他一眼,“讓客人睡沙發不是我們家待客之道,你就睡吧,能怎麽的。”
“你爸看出來了吧?都怪我,要不是我心血來潮來看你,要不是我放煙花,也不會露這麽多馬腳了。”
喬亦初嘆一口氣,走過去心疼地抱住他,“別自責,不關你的事。就算你今天不來,我也已經打算和我爸說了。”把人抱住往被子裏鑽,“你再繼續多想,別怪我動手動腳……”
諸葛霄唔唔兩聲,捶他的肩膀,草!這不已經在動手動腳了嗎?!
諸葛霄的生物鐘不允許他晚起,因此第二天剛過七點就醒了。留神聽外邊兒的動靜,靜悄悄的,好像沒一個人起床,這讓諸葛霄很糾結。再扭頭看喬亦初,這個睡神不要睡得太香!又熬了一會兒,終于聽到一點響動了,廚房裏點煤氣竈的聲音。 諸葛霄翻了個身,抱住喬亦初。喬亦初嘟囔一聲,越發往諸葛霄懷裏縮,一八幾的大男人睡得像個毫無防備的孩子。諸葛霄就愛逗這時候的喬亦初,揪揪耳朵,點點鼻尖,親親嘴巴,摸摸頭發,喬亦初通常都哼哼兩聲就随諸葛霄動手動腳了,很乖,眉頭皺着,明明差不多醒了,還偏偏緊緊閉着眼睛不願意醒來。
諸葛霄再動,喬亦初幹脆捉住他兩只手往被窩裏帶,壓在腿下,不許他亂動彈。諸葛霄當然不依,兩個人就這麽鬧騰起來,互撓癢癢,笑得喘不過氣來,又要憋着不能笑得太放肆。
在門外站了好久的喬老板聽得一臉糾結,心想喬亦初這臭小子性格到底是随了誰的,太臭屁!太惡劣!
終于忍不住敲了兩下門,“醒了就別窩着,給老子起來吃長壽面!”
門外立馬想起周北岑的聲音,“喬楚,大年初一不許爆粗口。”
兩個少年噗地一聲,捶着被子笑得七仰八叉。
喬楚惱羞成怒,“周、北、岑!新年第一天你就拆老……拆我臺!”
喬亦初和諸葛霄對視一眼,雙雙憋住笑,深吸一口氣。
“準備好了嗎?”
“……大概?”
于是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