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坐諸葛霄身邊,幫他确定主要大題的答題思路是不是已經清晰。數學是諸葛霄的短板,他就不愛算那些玩意兒,一看見腦袋就暈。他早就計劃好了,将來大學報專業,堅決不報要學高數的,什麽微積分,一聽就很不人道。喬亦初聞言一言不發,只是幫他把所有不學高數的專業圈出來,結果一看,全都是語言文學類的,諸葛霄慫了。
“遇到不會寫的題不要慌,試試看把我給你總結的答題模式往裏套一套,稍微變通一下。盡量把試卷答完,太難的先跳過去。計算要精确,別犯迷糊,小數點別點錯位……”
“啰嗦。”
喬亦初臉色一黑,“祝、你、好、運!”
下午的考試延續了上午的狀況。秦凱一來就拍諸葛霄桌子,“諸葛霄,有你的啊!我回去跟班裏第一名對了答案,客觀題居然才錯了兩個,你行啊!詩詞默寫也全對的!”
諸葛霄臭屁地哼了一聲,廢話,有本事你試試看喬亦初“背不出來不給上床”的酷刑,不會也得會。
為了方便,各考場的監考老師是固定的,不會随着學科的變化而改變。一衆吊車尾看到程雲樹如見親爹,大有痛哭流涕表孝心之意。
有了上午的經驗,第18考場的各考生已經有數了,諸葛霄就是他們傳說中的救世主!靠諸葛霄闖進第17乃至16考場,不、是、夢!
于是考試前一個小時,整個考場就只見諸葛霄埋頭答題,奮筆疾書,其他人全部咬着筆杆,翹首以盼。
——這種完全靠抄襲他人勞動成果存活的生物是注定要被弱肉強食的世界淘汰的!
喬亦初拿到試卷後先草草把題目都過了一遍,看到難題想的不是自己會不會解,而是回憶這個解題思路有沒有給諸葛霄演示過。有幾個知識點出得刁鑽,雖然很基本,但需要變通,喬亦初着急,諸葛霄想不想得到這一層?過完整張試卷後喬亦初心裏咯噔一沉,題目不能說難,但很靈活,靠死板的模式來解是肯定不行的。他把諸葛霄有把握能答出來的題目用紅筆圈出來,可能會的用藍筆标出,選擇題最後兩題,填空題最後一題以及最後的兩大題的最後兩小題,喬亦初完全不指望諸葛霄了。
“喬亦初,注意答題時間。”監考老師在他身邊站了很久了,卻見他只是看題目、标注,并不動筆解題,不由得好心提醒他注意時間。
喬亦初蹙着眉沉沉應了一聲,深呼一口氣,動筆解題。
身處18考場的諸葛霄,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這一問題:這張試卷,很難。
他偏頭看了看一衆閃着星星眼等着答案的吊車尾,默默地轉回頭……這時候告訴他們自己也答不來,也太殘忍了……
時間滴答走過,諸葛霄解得滿腦門汗。最後半小時,如喬亦初所料,他認為難的那幾題,諸葛霄果然一個字都寫不出來。頭緒沒有,思路沒有,模式沒法套,也不能投機取巧。諸葛霄放棄了,剛好秦凱那邊等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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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半小時了!你想讓我們交白卷嗎!”
諸葛霄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你們真的一題也不會嗎?”
“第一題集合我會。”秦凱老實回答。
——廢話!第一題是個高中生都會!完全是送分題吧!
諸葛霄無奈把答題卷交過去。他已經完全不怕被程雲樹抓包了,反正這倆監考老師就是過來欣賞黑板報的——雖然上午他們已經看過了。
結束鈴打響。大題諸葛霄不敢說,選擇填空題,他敢保證,閱卷老師将會發現一個如此詭異的現象:每份試卷的答案都是一樣的,甚至諸葛霄把1/4的1兩筆劃掉,寫上3,他們也全原封不動地抄上去——連劃痕的數目都是一樣的。
喬亦初從考場回來,見到諸葛霄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試卷掏出來,指了指作了黑色标注的幾題,“是不是都沒答出來?”
“差不多,填空題最後一題我答出來了,75°是嗎?”
喬亦初一愣,神色有些欣慰,“是的。”說着把試卷收回書包裏,“考試結束後我會幫你重點分析這幾題,這種反模式的出題思路很典型,去年高考題裏就有出現,你必須掌握。”
諸葛霄點點頭。
“接下來幫你複習單詞,八點以後複習語法,來,把書和錯題集拿出來。”
諸葛霄猶豫了一下,“喬亦初,我自己來吧,你自己好歹也複習一下。”這段時間喬亦初幾乎把課餘時間都犧牲在輔導諸葛霄身上了,他自己除了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連模拟卷都沒練。
喬亦初笑了,“我沒關系。”
“你不是要參加自主招生嗎?就算你很厲害,這麽長期不訓練自己也會退步吧?”諸葛霄很堅持。
“那好,記得從八點開始複習語法,特別要注意虛拟語氣的時态問題,有不懂的記得來問我。”
就這樣各自複習各自的度過了一晚上,雖然安靜無言,但一回頭卻總能看到對方在自己視線所及之處。諸葛霄懷疑喬亦初根本就沒好好看書,不然為什麽每次他擡頭偷偷摸摸看他時總能發現他也在看自己?
十一點,喬亦初從諸葛霄手裏抽走筆記本,吻了吻他的頭發,“很晚了,洗澡睡覺吧。”
諸葛霄站起身,抱着他綿長回吻。兩個人氣息都有點急促,喬亦初幹脆拉着他往浴室帶,一邊走一邊把身上多餘的衣物都扯掉,随意扔在地板上。就這樣在氤氲的水汽中互相撫慰着洩了一次。
這一覺諸葛霄睡得很沉,卻并不安慰,夢裏翻來覆去都是數學公式英語單詞化學方程式,最後夢到喬亦初戴着黑框眼鏡一臉嚴肅禁欲模樣,一教鞭劈在自己背上。醒過來後看着蹙眉睡得沉沉的喬亦初,諸葛霄哭笑不得。
英語是最輕松的一門。諸葛霄英語本來就不差,經過喬亦初點撥後更是心中通透,一個小時就完成了答卷。秦凱他們抄得不亦樂乎,嘴都合不攏,傳答案的紙團幾乎在教室上空開辟出了固定航線。
下午理綜開考前,18考場的考生們幾乎要把諸葛霄當神來膜拜。
“太牛了啊你!閱讀全對,完形錯一個,聽力錯兩個,就算作文0分及格也完全沒問題!”
諸葛霄一考完就跟喬亦初對過答案了,對自己的英語分數也是比較滿意的。不過面對這種贊美,他也只是很“矜持”地哼了一聲。
秦凱上前揉他的頭發,“跟喬亦初呆久了連這副臭屁的性格都學了個十成十!一點也不可愛!”
理綜開考,喬亦初照樣先把諸葛霄有把握的、有風險的和完全答不來的用不同顏色的筆标注出來。監考老師已經見怪不怪了,反正喬亦初心裏有數,由他去吧。
理綜不難。大概是出卷老師覺得第一次考理綜,先讓學生們熟悉熟悉流程,大致感受下時間緊張之處,犯不着再用難題來下馬威了。
事實也正如出卷老師預料的,不管是優等生還是差生,普遍都沒控制好時間。沒完成答卷的大有人在,最後半小時,考生們簡直人仰馬翻。
諸葛霄緊張得手都在抖,而且一緊張就想上廁所的毛病又犯了。他一邊焦慮地抖着腿一邊在答題卷上寫化學方程式,最後一題化學太變态了,算式列出來後長到諸葛霄都沒有計算的勇氣。
秦凱他們等着答案,諸葛霄卻根本沒時間顧及他們了。
“交出來啊我擦!”
“滾邊!老子自己都沒寫完!”
“快點!報一下選擇題答案!”
答題卷長長五六張,都是釘在一起的。諸葛霄不耐煩道,“自己看!”
程雲樹又是嗯哼一聲。
秦凱只好矮着身歪着頭跟偏癱了似的去翻諸葛霄客觀題的答案。他在旁邊念,另一人在一旁速記,然後由他再把答案傳遞出去。諸葛霄壓根不理會他們,沉着臉跟方程式死磕。
考試鈴響。這次統一了,不管是一樓的第一考場還是四樓的18考場,統統發出了一片哀嘆之聲。
直到答題卷交出去,諸葛霄手還在抖,心砰砰跳着緩不下來,掌心全是汗。
秦凱抄到了客觀題,一本滿足,至于那些大題,他表示,反正從來沒有答對過,沒抄到也無所謂。
就連張婷錢雨回來臉色也是一片衰敗。
“太兇殘了最後的題。聽說物理部分是牛志軍出的,天吶,他還是人嗎?!”
“我這次死定了,最後三大題全部都只答了一半,前面也完全沒時間檢查。死了死了,我媽會殺了我的!”
“別說了,都一樣,你來不及別人也來不及,沒關系。”
“不、一、樣!”
施譯一指喬亦初。
喬亦初無辜看過來,完全一副狀态之外的表情。
“這個畜生!”施譯連指尖都在顫抖,“這個畜生居然全部都答完了啊!豈可修!是不是人啊!能不能給條活路啊!”接着臉色一轉,狗腿問道,“高材生,最後一題答案是多少?”
整個班的人都不能忍了,“施、譯!”
期末考就在這樣一片喧鬧中結束了。沒答完題的陰影很快就被衆人抹去,扭頭邊各自忙着整理書包邊讨論着寒假怎麽度過。這個寒假是高三前的最後一個假期,也是最後的狂歡夜。寒假一結束,就意味着他們将進入到忙碌充實的高三階段,而後各自奮鬥,為夢遠赴天涯。
青春走到尾巴了。
教室裏鬧哄哄的。男生們上蹿下跳幫着女生搬書,拖桌子拉椅子的摩擦聲嗡嗡響着,與抽屜開合聲響成一片。諸葛霄沉默着坐在座位上把書重新塞回課桌,又把各科試卷疊好,壓在文件夾裏,放入書包。今晚回去喬亦初應該會拉着他分析試卷吧,諸葛霄想。
“諸葛霄,你寒假回X市?”施譯扭頭問他。
“……嗯。”愣了一愣後,說出理所當然,卻又略顯沉重的回答。
一整個寒假啊……都見不到了麽?
“記得經常回Y市來玩啊。”施譯拍拍諸葛霄桌子上摞得高高的書堆,眼角往走道瞟了瞟,笑道,“有人會舍不得你的。”
諸葛霄愕然,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喬亦初走過來,一時卻又沒話講,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半天,釋然笑笑。
就這樣又走回去。
過了一會兒,鐵梅走進來,說了說關于放假的各項事宜,又安排了值日生打掃教室,接着布置英語作業。
鐵梅走後,各科任課老師也相繼進來布置作業。雪白的試卷一張接一張飛過來,很快就把文件夾撐滿。
牛志軍說,各位同學,高二下學期是關鍵,寒假就是你們最後的緩沖期,你們一定要保證在好好享受的同時,做好覺悟。新年一來,你們就要為夢而戰!
下面應聲而響,“喔!”
“高二18!”
“fighting!”
☆、人生處處是驚喜。
喬亦初送諸葛霄去高鐵站。
諸葛霄原本是想等到成績單發下來後再回去的,奈何他爹媽一天百八十個電話催,就連喬亦初都受不了他倆的奪命連環call了,只好收拾東西回家。
X市和Y市之間的交通十分發達,不管是高鐵還是動車,亦或是城際大巴,都幾乎是每半小時就有一班。諸葛霄在網上訂了五點的票,磨磨蹭蹭到下午三四點了,才跟喬亦初一起出了門。
到了車站,兩人頓時驚呆了。不僅整個候車大廳都塞滿了人,就連車站廣場也都是拎着大包小包準備回家過年的外鄉客。諸葛霄得先去售票廳的自動售票機那兒取票。好不容易擠進售票廳,整個人頓時石化。那兒正被各色群人擠得和沙丁魚罐頭似的,蒼蠅飛進去沒準兒都得被擠死,不少人身上還背着鋪蓋,看樣子是準備通宵排隊。諸葛霄牽着喬亦初,兩人小心翼翼地躲過各種行李箱、旅行袋、蛇皮袋,好不容易擠到了自動售票機口,那兒也排了不少的人。
諸葛霄呼呼喘氣,回頭張望鬧哄哄的售票廳,不禁咋舌,“整個Y市都擠這兒來了吧……”兩人手還牽着。剛才牽手是怕彼此被人群沖散了,但這會兒已經安全,兩個大男人失去了牽手的理由卻仍舊牽着,在旁人眼裏是相當怪異的。
“新年是Y城最空蕩的時候,街上幾乎沒人。平時挺熱鬧的城市,到了最該熱鬧的時候卻又最寂寞。”喬亦初笑笑,捏了捏諸葛霄的手掌,“還牽着?”
諸葛霄有些尴尬,“忘記了。”這樣若無其事地解釋,假裝自己一直沒注意到,而後無所謂地松開了手掌。
眉目卻微微耷拉着,失望的情緒根本不需要喬亦初去猜。
喬亦初笑了笑,挨近他,主動牽住他的右手,十指相扣。
這龐大湧流的人群裏藏了那麽多的秘密,又怎能包容不下這一點小小的私心。
諸葛霄取了票,還剩十幾分鐘開車。候車大廳連過道都已經被旅客占領,兩人好不容易才找了個角落挨着站着,眼睛盯着不斷變動着車次的巨幅屏幕。
“新年來看你哦?”諸葛霄緊了緊背包帶子,眼睛轉向神色各異的人群。有個小孩在他媽媽的懷裏哭。
“過年很忙吧?”
諸葛霄想了一會兒,喬亦初問的是他忙,其實卻是說自己會很忙,拖長語調,慢吞吞地哦了一聲,“那開學再見。”
喬亦初嗯了一聲,“開學了要好好學習。”
“還早。”
兩個人都沒了語言,目光各自轉開。
不斷有神情麻木的行人從他們面前經過,拖曳着巨大的旅行箱。Y城是著名的打工者的天堂,每年四通八達的鐵路線将全國各地的打工客源源不斷地輸送到這個巨大的港口城市。有的人懷夢而來,有的人夢想卻在這兒死去。見慣了人生的悲喜,這個城市與這城市裏的人一樣,都麻木了,只剩下心髒日複一日不停歇地跳動着,像一座容納了行屍走肉的活死人墓。但春運時節不同。緊繃的神經和枯萎的面容都因為“回家”兩個字而顯得鮮活起來,雖然亂,但真實。近幾年總發生本地人和外來打工客的沖突,和北京上海等地一樣,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吵起來,媒體煽風點火,事态升級,兩派人各自瞧不起誰,我罵你搶占了本地資源,你說我目中無人,吵到面紅耳赤,最後又被其他的熱點新聞壓下去,不了了之。
但正如喬亦初所說,Y城是因為這許多人才熱鬧起來的。到了最該熱鬧的時候,那些在這城市裏打拼的人反倒走了,空蕩蕩的街道,這城市和它的天空一樣,冷清而寂寞。
廣播裏傳來車次播報聲,諸葛霄那班車開始檢票。長長的隊伍開始向前挪動。
喬亦初陪諸葛霄一起排隊往前走,隊伍走得很快,檢票口就在前方。
諸葛霄突然扭頭說,“喬亦初!”
眼前卻是個陌生人。
他心裏一慌,莫名其妙卻又來勢洶洶。有些無措地四處張望,喬亦初呢?!
轉瞬間就到了檢票口,機器閃着綠色的光,催促着諸葛霄把票放進去。他回頭看,一千張臉孔,一千張都是陌生。後面有人開始催,“走不走啊!磨叽什麽!”
諸葛霄手裏捏着票,猶豫的當口,身體突然被一股大力拉扯開。
“我在這兒。”喬亦初緊緊拉着諸葛霄的胳膊,順勢下滑,十指相扣。
他的目光有些奇怪,諸葛霄形容不出。只是少了尋常那股懶洋洋的,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的勁兒,卻看得諸葛霄胸口一滞。
“剛才找不到你。”諸葛霄把兩人交握的手收進自己長款棉衣的口袋裏。雖說每個人都忙得自顧不暇,但仍要小心為上。
“被後面人擠走了。叫了你好多聲,你沒聽見。”喬亦初把手抽出來。檢票的隊伍已經到了末尾,他推推諸葛霄,“走吧。”
諸葛霄木木地走了兩步,忽然轉身,語氣有些急促,“我不想走。”
喬亦初放在他胳膊上的手驟然抓緊。他勉強笑道,“說什麽,回去過個寒假而已,別這麽生離死別的。”
“我想你了。”
“你還沒走呢。”喬亦初平靜說着,眼睛看進諸葛霄的眼裏,一直看到深處,緊接着,他一把抱住諸葛霄,“早點回來。”
聲音罕見的顫抖。
諸葛霄回抱住他。喬亦初的身體也在輕微發抖。他閉上眼,“你舍得我嗎?喬亦初?舍得嗎?”
很快有人注意到這邊的異動。
“兩個帥哥抱在一起?!天吶這是春運的福利嗎?!”女孩子興奮地叫着,從兜裏找手機。
“真受不了你,男人間的友情你們女人不懂。”他男朋友按下女友要拍照的手。
“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總之是福利!”女生斬釘截鐵。
喬亦初松開手,懷抱空了,他推了諸葛霄一把,在諸葛霄進入檢票口之後,他大聲說,“新年記得來看我,再忙都要來。”
諸葛霄哈哈一笑,忍住眼眶的酸熱。身影轉過拐角,走上扶手式電梯。在他的腳下,列車正在緩緩進站。
在座位上坐定之後,諸葛霄才回過神來,細細回憶着兩人從出門到進展的一系列互動,任何一個小細節都不放過。最後他閉上眼睛,腦袋靠上座椅,嘴角勾着笑想,明明也不舍到要死吧。
坐高鐵從Y市到X市只要十幾分鐘。出站時諸葛霄簡直難以想象自己半小時前還在和喬亦初難舍難分,現在卻已經回到了X市!便捷的交通縮短了愛情的距離,也讓想念變得可笑,這話說得真沒錯。
在車上時已經把到站時間發給了他媽,剛一出站,諸葛霄就看見劉藝言的白色Z4頗為招搖地停在路口。
諸葛霄拉開車門坐進去,把包往後座随便一丢,邊拉安全帶邊跟他媽說,“媽,我就不樂意你開這車來接我。你說你開一小三專用車來接兒子算個什麽事兒,別人還以為我是你包養的小白臉呢。”
劉藝言一腳踩下油門,“諸葛二,一學期沒打你你骨頭癢了是吧?”
諸葛霄至今沒想明白他媽是怎麽千裏迢迢地從千裏冰封的哈爾濱遠嫁到這個南方城市的。他爸諸葛城是土生土長的Y市人,既有南方男人的溫潤,又有生意人的精明。他媽劉藝言呢,純東北姐們兒,性格豪放爽落。有回諸葛霄有個小姑遭遇小三事件,劉藝言二話不說帶着小姑上酒店抓奸,對着男人啪啪就是倆大耳刮子。小姑在一旁哭得梨花帶雨,姐,你是不是打錯人了?不應該打三兒麽?劉藝言柳眉倒豎,出息!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槍口要一致對外!據說當時遠在上海出差的諸葛城連打了兩個噴嚏。話音還未落呢,回身又啪啪對着三兒倆巴掌。小姑都驚呆了,姐,你不是說不打女人嗎?劉藝言拍拍手掌,讓她長點記性,姐這是為她好。
就這倆性格相差十萬八千裏的人,彼此身上看不爽的地方都夠開一場南北大罵戰了,卻湊了一對,還一湊湊了這麽多年。能培養出諸葛霄這種孩子的家庭,一定不是一般家庭,最起碼,一定是個圓滿的家庭。這只能感慨緣分的神奇了。
諸葛霄低頭啪啪給喬亦初編輯短信:【到家了,我媽上來就是一頓鞭子,真苦逼。】
劉藝言斜眼,“給小女朋友發短信呢?”
諸葛霄把手機一收,一本正經,“學業未成,不敢談兒女私情。”
劉藝言嗤了一聲,“拉倒吧你,就你發短信笑得那得瑟樣,跟你爸當年追我簡直一模一樣。交女朋友沒啥,改天帶回來給我看看。”
諸葛霄哼了一聲。
“哎對了,那個喬亦初,你怎麽沒把人帶回來?”
如果諸葛霄在喝水,那麽這口水肯定就噴到擋風玻璃上了。前後兩個話題銜接得太詭異,容不得諸葛霄不多想。他顫悠悠地扭頭看向他媽,吞了口口水,“您說什麽呢……”
“喬亦初啊,上回沒見着,怪可惜的。要不過完年你請他上咱們家來玩玩,小住幾天?我順便看看我兒子跟別人家兒子到底差距在哪裏,不出意外的話将來你兒子就得照着他那樣培養,知道不?”
諸葛霄默默無語地把腦袋轉向另一邊,“再說吧,有沒有空都不一定呢。”
“哦對了,還有個事。明天收拾收拾,一起跟尚源的老總還有他女兒吃頓飯。”
“你們談生意歸談生意,扯上我算個什麽事?”
“不是什麽正規的飯局。尚源跟咱們公司一向有生意往來,這回就是兩家人一起吃頓飯,聯絡聯絡感情。哦對了,他女兒聽說也在天翼上學,估計你認識。”
“誰啊?”
“朱子璇。”
“擦。”
☆、出櫃很亞歷山大。
“媽,你實話實說吧,你這是不是要拉我去相親。”
“是。”劉藝言回答得既無恥又坦蕩。
諸葛霄絕倒。
對于剛一放假回家就被爸媽拉去相親而且相親對象還是前女友這種事,諸葛霄無力吐槽了。
“媽,學業未成……”
“你快拉倒吧,要等你學業有成的那天再談戀愛,我跟你爸這輩子都甭想抱孫子了。”
諸葛霄哼了一聲,小聲嘀咕,反正不管怎麽你們這輩子都抱不上了……
“一個人瞎嘀咕什麽,趕緊把衣服換上,穿正裝!”劉藝言一臉嫌棄地把諸葛霄的藍色長款棉襖扔到一邊。
“媽,都21世紀了,世界末日都過去了,現在不時興包辦婚姻。”
“沒事,我跟你爸一向是老古董,就愛跟潮流反着走。”
“媽,你就忍心把你兒子的幸福犧牲在公司利益上?你想想看,我可是你十月懷胎辛苦養了18年的親兒子啊……”
“我養你這麽大就為了這一天呢,趕緊的,別磨叽!”
諸葛霄黑着臉,手指停在睡衣紐扣上,“懂不懂避嫌啊娘親?”
“行行行,就你破事兒多!”劉藝言揮揮手,“你趕緊的,別逼得我血壓又飙高。”
門哐得一聲關上。
諸葛霄無奈換上他媽給他精挑細選的名家定制的西服,往鏡子前一站,咧嘴一樂,咔嚓自拍了一張,發送給喬亦初,配上文字:【人模狗樣的帥到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喬亦初打電話過來,聲音裏透着笑意。
“準備出門了?”
“啊,能不出門嗎,跟我媽啰嗦了半天,愣是油鹽不進,真服了。”諸葛霄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脖子中間,一邊吐槽一邊艱難地把西褲脫掉,“不行,我還是穿牛仔褲吧,不然看上去跟買保險似的。”
喬亦初正把最後一頁書看完,啪地合上書本,笑道,“你快點兒吧,不然又遲到。”
“別催啊。你說我出去相親你都不吃個醋生個氣什麽的,還催我,你這是人幹的事嗎?”
喬亦初想了會兒,“你自己都不拿這當回事。”
諸葛霄哈哈一笑,“也對。不跟你說了,再磨蹭下去我媽非得破門而入了。來,親一個。”
喬亦初面無表情地挂了電話。
如劉藝言所說,這只是一頓普通的飯局,目的在于增進兩家人的感情,所以約的地方是當地有名的一家私房菜館。那裏面的廚師都是名廚之後,數得出來的名門派系,包廂得提前兩個月預訂。
諸葛霄跟在他爸媽屁股後頭進了門。整間飯店設計得十分有格調,小橋流水,雕花回廊,絲竹環繞,故意盎然。諸葛霄雙手插在褲兜裏晃悠悠地走,“這地方真裝逼。”
被他媽一個板栗鎮壓。
“媽,別呀,您好歹有點富太太的派頭成麽。”
“我就是被你逼成潑婦的。”
諸葛霄聳聳肩,一把勾住劉藝言的肩膀,整個人挂在她身上,“少來,有這麽個帥兒子站旁邊,你心裏早就樂開花了吧?”
劉藝言繃不住,撲哧一笑,“長得帥那也是我跟你爸基因好。”
諸葛城在前頭咳嗽一聲。
諸葛霄趕緊從他媽身上下來,一秒變精英。
服務生推開門,讓在一邊,三人相繼而入。
“諸葛霄!”
諸葛霄閉上右眼,右手拇指堵進耳朵,一副慘不忍睹的表情。
朱子璇從椅子上跳下來,小跑到諸葛霄身邊,拉着他的胳膊向她爸媽介紹,“爸、媽,這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諸葛霄!”說完扭頭向諸葛城夫婦問好,“叔叔好,阿姨好。”
活潑又乖巧的模樣瞬間俘獲了劉藝言的心。
“諸葛霄,好巧哦,沒想到今天是跟你一起吃飯哎。來來來,坐這邊。”
諸葛霄哼哼一聲,拉開朱子璇旁邊的座位。你不知道?不知道才有鬼。諸葛霄三兩下就摸透了狀況。今天這飯局,很有可能是朱子璇跟他爸撒嬌求來的,加上兩家本來就有生意來往,一來二去就成了。
菜陸續端上來,上菜順序嚴格按照粵菜的上菜順序:涼菜、湯、頭菜、熱炒菜、整魚、蔬菜、面點、水果。菜色合理且豐富,看得出是花了大心思搭配出來的。諸葛霄卻全然不管這些,只顧埋頭吃東西。尚源老總,也就是朱子璇她爸,朱萬浩,剛開始還以長輩姿态親切又關懷地問諸葛霄些基本情況,但幾次都被諸葛霄嗯嗯哼哼敷衍過去後,也就識趣地轉移話題,和諸葛城聊起來。
“諸葛霄,春節要不要出去旅游?一起去雲南吧?”朱子璇正在減肥,吃了兩口就沒吃。何況她的心思都在諸葛霄身上,再好吃的東西也吸引不了她。
“沒空。”
“那……短途旅行也可以啊,就一兩天的那種。”
“沒空。”
“諸葛霄……”朱子璇嘴巴癟下來,無限委屈。她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諸葛霄電話響了。
“抱歉,女朋友電話,失陪一下。”諸葛霄揚揚手機,動作輕快地推開椅子。出門前特意回頭看了一下,果然每個人的表情都很精彩啊……
“喂?讓我打電話過來幹嘛?”許淼正跟一群人聚在酒吧裏看足球比賽,鬧哄哄的,不停有人亢奮地喊“削他我艹削他!”“幹!這都能過!”“射射射射門呀哎呀我艹!”
諸葛霄把電腦拿離耳朵五厘米,“找個安靜點兒的地方,救場。”
許淼艹了一句,“老子正看到緊要關頭,得得得,上輩子欠你的!”推開酒吧門,嚷嚷問,“救什麽場?怎麽了徐子陽又找你麻煩呢?要帶人過來嗎?”
“說什麽呢,是朱子璇啊我擦,你說我是不是上輩子欠她啊,她居然讓他爸安排飯局跟我相親,你說我……”諸葛霄詞窮了。
“……她還沒放棄啊?”許淼樂了,“那你怎麽辦?還回去嗎?”
諸葛霄呸了一聲,“回去個蛋!你在哪兒?我過來找你。準備好零錢,老子錢包沒帶。”
許淼報了個地名,諸葛霄連回頭看一眼包廂都懶得,挂了電話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逃了。
下了出租,讓許淼付了錢,兩個大男人,一個穿着西裝,另一個羽絨服裹得跟熊一樣,一起蹲在馬路邊看着車水馬龍的街道沒了主意。
寒風凜冽。
過了兩秒。
“我艹諸葛霄你還是人嗎這是老子的羽絨服!”
諸葛霄面無表情地西裝扔給許淼,自己套上大紅色羽絨服,大言不慚,“好兄弟就得這麽換着穿。”
許淼在風中欲哭無淚。
兩人在外頭凍了半晌,許淼哆嗦着打了個噴嚏,轉身回了酒吧。諸葛霄無奈跟上,一進去就差點被喧鬧的人聲掀翻了。
許淼另開了個包廂,兩人坐進去。
“你回去你媽不會拿菜刀砍了你吧?”
諸葛霄回想了下劉藝言的作風,“有可能。”
許淼又哆嗦了下,“前段時間朱子璇還找過我,神神叨叨跟我打聽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說你對她态度惡劣不理不睬。”
“就算沒女朋友我也不愛搭理她,心眼多又臉皮厚,真玩不過她。”
許淼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詭異的“就算……我也……”的句式,沉默了一下,八卦問道,“真有女朋友了?”
就沖這一點,他閱讀理解也該打滿分。
諸葛霄猶豫了一下,目光停在許淼臉上長達半分鐘,期間嘴唇張張合合,但最後愣是一個字也沒吐出。
許淼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看、看什麽呢……”
諸葛霄目光一凜,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是不是兄弟?”
“是啊。”
“是不是到死都不會分開,敢為對方兩肋插刀的兄弟?”
這個表述方式……許淼吞了口口水,“……是啊。”
“是不是不管對方變成什麽樣的人,都不會絕交的兄弟?”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我……”諸葛霄看着許淼。許淼是他這輩子最鐵最鐵的哥們兒,從小到大都是諸葛霄出馊主意闖禍,他背黑鍋,半點兒怨言都沒有。這麽多年了,為對方打架找場子出氣而被記大過開除的破事他倆也沒少幹過。諸葛霄深吸一口氣,如果,如果連許淼都接受不了,那麽……他必須做好為了喬亦初衆叛親離的準備。
“我我我我什麽我,結巴了還是不會說話啊?”
“次奧!”醞釀半天的情緒頓時破功,諸葛霄罵了一句,“我談戀